段嫣被晁鷹插科打諢,弄得一點脾氣都沒有。


    晁鷹平日在他麵前,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若非他手裏握著一把劍,段嫣還以為,自己麵前的不是師弟晁鷹,而是他高長歌的翻版。


    作為大師姐的段嫣,已經許久許久沒有見到晁鷹這孩子氣的模樣了。


    以至於晁鷹走後,段嫣才後知後覺的琢磨著,似乎有什麽不對。


    當她坐在自己院子裏喝靈茶,才愕然想到,自己忘記了什麽。


    她並沒有將小酒壺的使用方法告訴晁鷹,晁鷹如何會知道小酒壺的用途?


    就在段嫣思索,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被她遺忘了的時候,她院落外,突然有靈波暗湧。


    須臾,一道聲音響起:


    “段真人在嗎?屬下乃掌門身邊的執事弟子,奉掌門之命,請段真人到合歡殿一敘。”


    段嫣聽到掌門找她,連忙起身,高喊道:“在的在的,等一等這位師姐,在下就來。”


    來人這麽一打岔,倒是讓段嫣很快忘記晁鷹的事情。


    她放下茶杯,如一陣清風,消失在會客室中。


    隻留著淡淡茶香,和茶杯中的嫋嫋白煙。


    .


    晁鷹把玩著手裏精美小巧的酒壺。


    他對於符陣,隻是略懂皮毛,連長歌師兄的水平都不及,更別提段叔叔了。


    這酒壺上,有複雜的陣法,還有非常高深的冶煉術,上百種材料融匯其中,雖然隻是中品法寶,但複雜的冶煉術,近乎炫技,確實是市麵上買不到的好東西。


    別說讓他這樣瞪著眼睛看,就是把所有材料給他,讓他比劃著複製一個,他也是毫無辦法,光這銀質酒壺上的符文,就把他弄迷糊了。


    可,就是這複雜的符文,更讓晁鷹確定,這銀質酒壺,的的確確,是他段叔叔的手筆。


    興許段叔叔自己都沒有察覺,很久以前,段叔叔繪製符文,就是單純的繪製,那個時期,段叔叔也製作出許多巧妙的小玩意,比如可以化成小鳥的傳訊符。


    不過隨之而來的,是令人頭疼的盜版。


    雖然段叔叔的符文非常複雜,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仿製,就有那天賦異稟之人,按照段叔叔的筆觸,製作出了差不多的傳訊符,甚至以段叔叔的傳訊符作為模板,製作出了其他奇思妙想的小玩意。


    段叔叔氣不打一處來,自己的成果被人盜用了,還指不出對方的錯誤,你說這傳訊符是你發明的,你有什麽證據。


    後來段叔叔就學聰明了,他在製作改良傳訊符的時候,就開始在符文上,填一些圖案。


    一開始那些版本的圖案,還不是那麽複雜。


    隨著段叔叔符文知識的加深,他自己學的越多,添的圖案也越來越複雜,後來那圖案和符文連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種複雜的花紋。


    除了段叔叔這個製造者,旁人根本看不出來哪裏是起筆,哪一筆是收筆,自然也無從複製。


    所以段叔叔製作的東西,就成了獨一無二的,僅此一份的。


    別人都將那圖案和符文看做是一體的,或是將其辨認為更加高深的符文繪製,或是將其當成複雜的花紋。


    隻有晁鷹這種,段嫣極為親近的人才知道,這所謂的複雜繁瑣的花紋,其實是圖案和多種符文的疊加。


    晁鷹不敢說,用圖案和符文疊加這種方式,保護符文不被第三方仿繪,是段叔叔獨創。


    但用上古符文反複疊加,和各種花紋拚湊成的技法,晁鷹卻是聞所未聞。


    至少,他從未在市麵上見過第二件,相同製作工藝的法寶和符籙。


    旁人興許識別不出,這是複雜繁瑣的花紋,還是強大而複雜的符文,自小跟在段嫣身邊,被其手把手教導的晁鷹,不可能認不出來。


    大師姐,段叔叔……


    往日,一些很容易被忽略的事情再一次浮上晁鷹的腦海。


    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個地方,見過段叔叔和大師姐同時出現,就連媚師伯的禪位大殿這種非常重要的場合,亦有人缺席。


    大師姐和段叔叔,從功法到招式,甚至所掌握的技能,都是一脈相承。


    明明和大師姐更親密的人是長歌師兄。


    和段叔叔更加親密的人是自己。


    可總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兩個截然不同的人,聯係到一起。


    同名,同姓,同歲,同師。


    同進階。


    同修為。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一個是平庸的三靈根,另一個是罕見的雷靈根。


    不,應該還有一條。


    他們的性別不同。


    大師姐是女人,段叔叔是男人。


    明明有很多疑點,可晁鷹的腦海裏,還是情不自禁將兩個人,兩張臉對了上去。


    同樣的氣質,同樣的氣息,同樣的功法,同樣的招式……


    如沐春風。


    拋棄僅有的兩條不同之處,哪怕是雙生子,也不見得有段叔叔和大師姐這樣的默契。


    晁鷹想到很久以前,他第一次見到大師姐的時候。


    那是他對大師姐的印象是什麽呢?


    莫名的好感,和沒有由來的熟悉感。


    第一次見到大師姐,他便覺得對方很親近。


    那時候,他以為,那是因為他們都是仙人峰的弟子,一脈相承。


    現在想想,讓他倍感親切的,究竟是大師姐這個人,還是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熟悉的氣息。


    段叔叔……


    晁鷹閉上眼睛,他心裏想著劍神穀的靈壓。


    那種令他難以忘懷的好滋味,劍氣縱橫,濃鬱又不失瑩潤。


    須臾,他執起酒壺,在奶白色的茶杯中,傾倒一杯。


    瞬間,濃鬱的劍氣彌漫開來。


    是晁鷹最為熟悉的味道。


    帶著淡淡的佛香。


    晁鷹並沒有喝過劍神穀中人烹製的靈茶,他所喝的那杯劍氣縱橫的靈茶,來自段叔叔。


    果不其然。


    這茶杯中流淌出的靈茶,也帶了段叔叔的烹茶時的禪意。


    拿著小酒壺,晁鷹勾起一抹淺笑,不其然又想起當年他與段叔叔的對話——


    “段叔叔,你在做什麽呀?”


    “我在製作一件有特殊用途的法寶。”


    “特殊用途,什麽特殊用途啊。”


    “就是一件可以隨心所欲,倒出任何你想要液體的法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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