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嫣竟不知道何種詞匯,才能描述自己現在複雜的心情。


    一想到一塵不染的小師傅要吃這玩意,他就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奇妙感。


    “小師傅……”


    段嫣低頭看向迦澤,“你的解藥我很快就配好了……”


    他的聲音很溫和,一如泉水一般清澈悅耳。


    對於尚且保留淺薄意識到迦澤來說……


    晴天霹靂!!!!


    不要以為昏迷的人就徹底沒有了知覺!!!


    施主你之前做的一切,小僧統統都知道!


    這一刻,迦澤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佛門弟子鋼鐵般的意誌力在他身上完美的提現。


    他竟然從鎖紅梅之毒入侵五髒六腑,整個人身體變得頹廢的時刻,重新恢複堅強,並且勇敢地向段嫣提出了自己的意願——


    “不……”


    一口濃血噴了出來。


    段嫣果斷聽成了“噗——”


    於是,他連忙說道:“小師傅你忍一忍,我現在就給你熬製解藥。”


    迦澤:我拒絕!


    此刻,鮫人茫然地看著段嫣和他懷裏的……


    呃,哪裏竟然有一個不長毛的人?


    好吧,在鮫人的字典裏,並沒有“和尚”那麽一個詞匯。


    鮫人崇拜的是海皇,因為在鮫人的記載中,海皇也是鮫人一族。


    那個和尚是他的伴侶?


    鮫人腦子有點亂。


    他已經有伴侶了嗎?


    可,可明明那個不長毛的家夥,也是公的。


    話說,公的和公的,要怎麽交配?


    一瞬間,鮫人浮想聯翩,不知想到了什麽,竟然有些羞澀。


    他捂住了臉頰。


    隨後,鮫人再次憤怒了,這個人類,有伴侶了,還要看自己【嗶——】,實在是太過分了!


    這隻剛上岸的鮫人,心情起起伏伏,一會兒興高采烈,一會又勃然大怒,最終統統變成了惆悵。


    ——我也很好看,我有濃密的頭發,我有漂亮的眼睛,我有強大的血統……


    你為什麽寧願抱著一個無毛的家夥,也不願意看看我呢?


    鮫人魚尾拍打著地麵。


    關他的木箱子,雖然囚禁了他,但從某種程度上,也保護了他。


    未化人形的鮫人,上岸後,很快就會因為脫水死亡。


    他之所以支撐那麽長時間,是因為關押他的木箱,有保鮮的作用,可以長時間維持他身體上的水分。


    但是現在木箱碎成了粉末,他的身體,長期暴露在空氣中,與陸地接觸,從尾鰭向上不斷脫水,魚鱗下柔嫩的肌膚,紅彤彤的,看上去很鮮嫩,但鱗下每一寸肌膚,都在刀割一般的疼痛。


    鮫人咬著牙。


    作為海王的後人,他絕對不會讓人類看到自己狼狽的一麵。


    他忍著劇痛,一言不發地趴在落葉堆積的陸地。


    而這一切,專心致誌給迦澤熬藥的段嫣並不知曉。


    段嫣一味藥,一味藥的向熬藥的石鍋裏添置,他用法術,吸了一坨天仙子(魚粑粑),灑在藥湯裏,再放別的藥。


    添著添著,段嫣突然發現,竟然少了一味並不少見的藥材,牛黃。


    牛黃這個東西,在東洲大陸,無論是世俗中人的藥材裏,還是修真者的藥丸裏,都是常備藥材。


    段嫣很奇怪,牛黃自己應該也常備,怎麽這一次竟然沒有了。


    他看著倒地不起的迦澤,咬咬牙,將他抱起來。


    打算背著迦澤前往藥鋪。


    可就在這時,迦澤再次吐血。


    血源源不斷從迦澤的嘴巴裏,流到嘴邊,甚至沾染在段嫣幹淨的衣服上。


    “小師傅,小師傅……”


    段嫣一邊唿喚迦澤,一邊給他把脈。


    讓他震驚的是,迦澤的身體,竟然不可預計的走向衰敗,比先前更要嚴重!


    段嫣果斷決定,將迦澤放在原地,自己去尋牛黃。


    “小師傅,你等等……”


    段嫣輕輕說道。


    他在迦澤的身體旁邊,布了三道結界,一道比一道複雜,一旦有外人進入結界,段嫣立馬就會知曉,並趕過來。


    做完這一切,段嫣如煙如霧一般,消失在原地。


    鮫人呆呆地看著段嫣消失的方向,至始至終,那個人類都沒有看自己一眼。


    在他的記憶中,從來沒有人,可以完全無視他,從來沒有。


    鮫人是那麽美麗,他更是美麗中的美麗。


    那個人費盡心思的得到自己,為什麽又不看自己一眼。


    鮫人咬著下唇,滿眼的不甘心。


    ——難道,就是為了那個不長毛的家夥?


    他看著腦袋光亮亮的迦澤,先前迷茫地眼神突然變得堅定。


    要是沒有這個不長毛的家夥就好了。


    他緩緩挪動著魚尾,向迦澤爬去。


    脫水的鮫人,每在地上挪動一步,都如刀割一般,疼如五髒六腑。


    鮫人挪動地極為艱難和緩慢。


    他還未來到那個和尚麵前。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


    那個不長毛的家夥,腦袋竟然開始快速長毛!


    他,他,他……


    鮫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結界中無毛人。


    不,現在是有毛的人類了。


    緊接著,那個人睜開了眼睛。


    他側頭,蒼白的臉龐上,漆黑的眼瞳,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冷到極致。


    一瞬間,鮫人變成了戰鬥的模樣。


    他的魚尾刹那變得三米長。


    那人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鮫人看不懂嘲諷的目光,心裏卻知道,自己被小瞧了。


    本能告訴他,這個人太危險了,雖然此時的鮫人兇悍的宛如夜叉,卻不敢上前一步,整個人都處於防備的狀態。


    “@#¥%……&?!!!!”


    你、是、誰?!!!!


    他用鮫人語,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個人的容貌和先前那個無毛人一模一樣,但鮫人卻清楚,他們並不是一個人。


    那個無毛人,人是暖的,而這個人卻讓他冷到了骨頭裏,戰栗,退縮。


    太可怕了。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你,誰?”


    他嚐試用通用語問話。


    “嗬。”那人喉嚨間發出一聲冷嗤。


    他快速從地上起來,不是爬起來,而是筆直筆直的從地麵一躍而起。


    緊接著,他的手中閃出一道光。


    碰——


    他破壞掉段嫣布置的結界。


    “不,跑!”


    不許跑!


    鮫人雖然害怕,卻亦然開口,大聲喊出聲,製止那人的離開。


    那人竟是不曾迴頭看一眼,大步離開。


    隻留下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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