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役犯艾德裏安令人心酸的聲淚俱下使得克勞迪婭公主的侍女凱瑟琳觸景生情,難免聯想到自己不為人知的悲慘生世,她借故離席來到外麵的大堂唿吸新鮮空氣。


    此時,阿爾伯特殿下正在和他的母親夏洛特夫人進到比爾提教堂內。凱瑟琳身量嬌小,沒有克勞迪婭那麽豐潤,但粉麵含春,雲鬢齊整,一看便知是個善於打理自己的姑娘。夏洛特夫人一看見她就問兒子道:“這是何人?”


    “母親,這是克勞迪婭公主的侍女。”


    凱瑟琳見阿爾伯特殿下駕臨,忙急匆匆地迎了上來,給母子兩個行了個屈膝禮。她很有分寸地說道:“夫人,殿下,米裏哀主教正在側間和公主等人吃早飯,你們稍等一下,我去通報一聲。”


    阿爾伯特點了點頭,夏洛特夫人則把注意力放到了穹頂處的西裏爾畫像上。她透過這個西裏爾的表情恍惚之間又想起了薩拉特堡的本尼迪克修士。海誓山盟雖然短暫,但總能留下一些奇跡,兒子阿爾伯特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生命很神奇,誕生於激情之中,更能在激情中毀滅。


    夏洛特夫人相信宿命論,相信命中注定,相信人定無法勝天。她比較實在,願意抓住現實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來過好自己的生活。她真愛過本尼迪克,現在則深深地愛著老鮑羅特公爵,這並不衝突,因為在其間還有一個阿爾伯特作為橋梁。阿爾伯特的生身父親是本尼迪克,但鮑羅特公爵卻把其視如己出,絲毫不受外界閑言碎語的影響。感情最大的敵人便是時間,歲月無情,即使如夏洛特夫人這般博愛之人,現在也很難切實迴憶起當年本尼迪克的颯爽英姿了。所謂托物言誌、寄物言情,隻有某些特定的東西可以勾起她對於本尼迪克的一絲情愫。


    如果說可以給她的感情標稱個百分比的話,那麽阿爾伯特這邊占了50%,老鮑羅特公爵有40%,留給本尼迪克的則僅有區區的10%。


    米裏哀主教和克勞迪婭公主等人聽聞阿爾伯特殿下攜其母親夏洛特夫人大駕光臨,趕忙整理了下衣衫,匆匆步出側間相迎。


    阿爾伯特一一介紹道:“這是米裏哀主教,這是克勞迪婭公主。”


    夏洛特夫人點點頭,公主給她的第一印象不錯,雖然家國有難,卻不卑不亢,儀容神態都有大家閨秀的氣質。


    克勞迪婭本來是不準備怎麽待見阿爾伯特的,但考慮到自己父親的麵子,便裝出一番客氣的樣子,實則是話裏有話地和小阿母親攀談道:“夫人,聽說您喜靜不喜動,幾乎不在公共場合露麵,來到我們德斯蒂尼伯國後,也是從來沒有會見過外人,今日怎麽會想到大駕光臨這比爾提教堂呢?”


    世間的小道消息永遠流傳的最快,阿爾伯特和其母親之間的不和那可是重磅新聞。克勞迪婭的意思很明顯,你們母子兩個不是在打冷戰嗎?怎麽有空跑到這裏來展示母子情呢?


    西裏爾畫像引起的沉思之餘波還沒有平息,以至於夏洛特似乎並沒有聽出克勞迪婭嘲諷的意味,她極為平靜地說道:“我們坦博蘭斯人都信仰博教,是博教一手拱衛起了我們的帝國。眼下肯坦國犯上作亂,我兒奉皇帝旨意率軍前來征討,德斯蒂尼伯國和鮑羅特公國如今成了一家人,對方有地利,我們則有天時及人和。我兒年輕氣盛,有些事情做的略欠妥當,我今次來到此間就是為了向博教先賢祈禱,用以獲得靈感和指示。我前一段時間偶感風寒,誰知竟被七嘴八舌地傳成這樣了。人言可畏這四個字真真是至理名言。”


    夏洛特夫人語氣平緩,聲音也不大,但聽者還是感受到了其微微有一絲埋怨,她渾身上下氣質非凡,一看就是個貴婦人摸樣。


    克勞迪婭見小阿母親如此輕描淡寫地把這個尷尬的問題給撫平了,心裏也暗暗敬佩,但她的兩眼既不朝著阿爾伯特殿下也不望向夏洛特夫人,她打定主意要讓對方明白,自己不會委曲求全,不會為了某些所謂的利益而卑躬屈膝。


    眾人陪同夏洛特夫人一起做了禮拜,隨後又開始了攀談。


    米裏哀主教身後站立的艾德裏安引起了夏洛特夫人的注意,主教心領神會地引薦道:“夫人,這位是艾德裏安閣下,他原本是要來投靠城內的遠親,可惜物是人非,那家人早就沒有了蹤跡,他來到此間向我詢問,我便留其在這裏住上幾天。”


    眾人都暗自感歎米裏哀的那顆仁慈之心,他要是如實告知對方是苦役犯的話,不但會使當事人麵子丟盡,也會讓夏洛特夫人覺得難堪。窮苦之人分外要強,那顆心也就格外脆弱,主教如此行事是讓艾德裏安真正重新做人所必須采取的舉動。


    夏洛特夫人點點頭,她讚賞了主教的義舉,也和艾德裏安略略說了幾句。


    在此期間,克勞迪婭的表現像一隻高昂著頭顱的公雞,她身邊的侍女凱瑟琳則顯得格外賢淑,甚至有些灰頭土臉。在夏洛特夫人的眼裏,克勞迪婭公主在一開始固然表現出了自己作為一國繼承人的氣節,可後來這事態卻漸漸變了味,公主過於冷傲,過於目中無人,以至於讓公爵夫人無法接近。凱瑟琳則不同,公爵夫人注意到了她對於自己兒子格外關心,雖然這有時候隻是小小的一個眼神,但作為一個母親,夏洛特是不會看錯的,她格外地敏感。


    公爵夫人還注意到這凱瑟琳的眉眼之間似乎像一個人,這個人若即若離的麵孔時常浮現在自己的眼前,她望著穹頂西裏爾的畫像,又迴想起了薩拉特堡的本尼迪克修士,忽然心中打了個冷顫,凱瑟琳的眼角鼻翼還有嘴巴分明都帶著本尼迪克的影子!


    她不動聲色地要求米裏哀主教作為自己的懺悔師,兩人來到大堂另外一側的小隔間,公爵夫人開門見山地問道:“主教大人,您可知道薩拉特堡嗎?”


    “這是當今宗座所由出身之地,我當然知道。”米裏哀麵帶疑惑。


    “大人在這裏擔任主教一職有多久了呢?”


    “幾十年。”


    “薩拉特堡的修士有沒有來過這裏呢?”


    米裏哀吃不準公爵夫人的意思,這涉及到博教本身的許多重大秘密,即使對方身居高位,自己也無法輕易將實情告知,他遺憾地搖頭道:“公爵夫人,比爾提教堂乃是當年克雷芒教宗親自督建的,薩拉特堡則是一間十分重要的修道院,我們兩家雖然相距遙遠,但還是會有所往來。”


    “大人看來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我也不會強人所難一定要讓您說明白,您隻需點個頭就行,現任宗座是否來過這裏?”


    米裏哀點了點頭。


    “他來的時候還是薩拉特堡的修士吧?”夏洛特夫人更進一步確認道。


    米裏哀再次點點頭,他道出了自己的疑問:“夫人,恕我直言,您為什麽要知道這些呢?”


    這下輪到公爵夫人為難了,她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並沒有迴答主教的問題。


    大堂內,克勞迪婭公主和艾德裏安相談甚歡,阿爾伯特則不得已隻能和凱瑟琳強顏歡笑。夏洛特夫人從懺悔室走出來的時候,一眼就見到了這個情景,心中頓時有許多說不出的滋味,這事也過於湊巧,她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


    那位姑娘眉眼之間固然有些熟稔,但她的臉型、她的耳朵、她的身量怎麽都不對。本尼迪克身材高大,阿爾伯特同樣如此,凱瑟琳相比之下,則實在是過於矮小了些。夏洛特夫人剛才的心中是衝著相像的一麵去想,現在又順著相反的一麵來考慮,得出的結果自然會大大地不同。


    克勞迪婭和艾德裏安過於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導致都沒注意到公爵夫人的出現。而阿爾伯特那邊則是另外一番景象,凱瑟琳話雖不多,但卻碰到了一個比她話還少的人,使得她不得不沒話找話,漸漸陷入了尷尬之中。


    阿爾伯特見母親來到,便欲準備起身相迎,但夏洛特夫人用眼神和手勢示意其坐下,不要對身邊的凱瑟琳姑娘失禮。


    小阿隻得順勢理了理白袍子,以掩蓋自己原本準備起身離去的意圖。


    凱瑟琳雖然是沒話找話,略顯尷尬,但她對於自己能長時間和殿下呆在一起,則顯得十分高興。她原本紅撲撲的臉蛋如今更顯得生氣勃勃,她和殿下談了很多東西,有公主的飲食起居,有公主的興趣愛好,還有公主的一些可愛可笑的言論,她從來沒有想到過要談起自己什麽東西。她是個侍女,對於自己的定位很清楚,雖然殿下那寬闊的肩膀,英氣的容貌深深地吸引了她,但她還是很好地克製住了自己,把公主搬出來作為話題,一心為公主著想。


    阿爾伯特見到克勞迪婭和艾德裏安那般親密無間,心裏早就涼了一大截,他不願意凱瑟琳再說什麽公主的東西,便直直地問道:“你都在說你們公主怎麽樣,為什麽不談談你自己呢?”


    “談我自己?”凱瑟琳就像是如夢初醒一般,顯得十分驚訝,“我有什麽好談的,我是公主的貼身侍女,公主很小的時候,我就去服侍她了。”


    “你的身世,你的興趣愛好,你的飲食起居,這些不是都可以談嗎?”


    凱瑟琳搖了搖頭道:“我的身世,殿下您不會感興趣的,殿下是公國繼承人,我是一介平民,甚至於比平民還淒苦,我不願意殿下為我的故事感到悲傷!”


    阿爾伯特此時才注意到了凱瑟琳那紅撲撲的臉蛋以及濕潤潤的眼眶,他一個小年輕,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姑娘,隻得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手絹,遞給對方讓其擦拭。


    凱瑟琳不敢私自去拿,還準備要請示一下克勞迪婭,阿爾伯特沒好氣地說道:“不要管她,我給你的東西,她敢怎麽樣?”


    凱瑟琳不得已,用手絹略微揉了揉眼睛,就把它還給了殿下。


    這一切被夏洛特夫人看得清清楚楚,別人都沒往那方向想,因此也沒多注意,但夏洛特夫人作為阿爾伯特的母親,對於兒子的情感生活還是十分關心。


    教堂外早已像昨天那般又人聲鼎沸起來,小阿的軍師塔倫克勞福德出人意料地走了進來,他和教堂內眾人打了聲招唿,又向公爵夫人及主教大人重點行了禮,便湊近到阿爾伯特耳邊匯報了一些事情,小阿當即站起身來道:“我要親自去核實一下!”


    欲知究竟發生了什麽,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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