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科泰斯教的一員,尼奧其實比那幾個黑精靈更關注比爾提教堂下所可能隱藏的秘密。他的動機很明確,那就是要想方設法去把高高在上的博教給扳倒。黑精靈們是為了尋求自保的秘方,而他則更多地是為了揪出老對手的辮子,用來發展壯大科泰斯教的影響力。


    伊洛斯將軍雖然答應了要壓製那幾個教堂修士的意見,可事到臨頭的時候,他卻又有所猶豫和保留,畢竟這個博教連迪略特皇帝本人都太敢輕易去冒犯,眼下正是自己對戰肯坦國的關鍵時刻,若是有什麽差池的話,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阿爾伯特自從迴到索羅城去處理喪事之後,一直都沒有什麽確切的消息傳到比爾提城來。這無論是對於伊洛斯將軍一方,還是對於經曆喪夫之痛的夏洛特夫人一方來說都是一種實實在在的糾結和折磨。伊洛斯固然是名義上的最高統帥,但小阿如今儼然已經成了鎮守一方的大公爵,隻要他出現在此處,那將軍本人的位子就很難坐穩了。而夏洛特夫人最想又最怕見到的也是小阿,老公爵一死,未亡人有很多的疑問和話語想要同自己的兒子傾訴,可她又老想著要顧全大局,害怕自己的晦暗情緒會影響到小阿處理國家大事。


    就在這兩方都在各揣心思的時候,阿爾伯特殿下不期而至了。他和凱艮為了避人耳目,兩個人並不帶什麽隨從,僅僅隻靠著座下的快馬,一路夜住曉行,飛也似地趕到了比爾提城。


    最先得到這一消息的人是負責鎮守城門的亨利克勞福德,他和鮑羅特公國的所有將士一樣,都對小阿的到來充滿著期望。經過這麽一段時間的別離之後,阿爾伯特那白淨的臉頰顯得有些瘦削,他要操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而這些重擔壓在這麽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上的確是有些過於沉甸甸了。


    亨利是個實在人,他雖然看到小阿滿臉都是疲倦和滄桑,但仍然急著把一些新晉公爵急需知道的戰況及城內消息做了一下匯報,阿爾伯特隻是一個勁地點頭,並沒有說上一句話,倒是邊上的矮子凱艮忍不住怒吼道:“娘的,爺爺我口渴,隨便給俺來點什麽,馬尿也行!”


    他喝完旁人遞來的飲水之後,又咕咕噥噥道:“這幾天俺們跑得比天上的雲彩還快,路上的行人都以為俺們是趕著去投胎呢!”


    小阿隻以微笑迴應了一下,隨即用嘶啞的嗓音對著亨利說道:“我原本最擔心的就是母親了,你們既然已經告知了她實情,那我就更應該立刻去看望一下她了。”


    夏洛特夫人的病這幾天來已經基本恢複了,她的身邊有珂賽特和凱瑟琳的細心照料及陪伴,兩個姑娘輪番給老夫人說一些故事及吉利話,努力不去讓她有空閑時間胡思亂想。夏洛特夫人原本就有一顆大心髒,老公爵的死固然在一開始的時候,給予了其重重的一擊,但她經過這些天來的自我調整,儼然已經對於這個殘酷的現實狀況構築起了自己的防線。


    小阿的突然到來既有點出人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新晉公爵當然不會永遠都隻呆在索羅城裏,因為整個公國的大軍全部已經駐紮在了比爾提城外。


    母子兩個的心中此刻都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然而卻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他們隻是互相親吻擁抱了一下,然後各自坐定開來,陷入了一番沉思。珂賽特及凱瑟琳原本是準備主動撤出的,好讓母子兩個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方便交流感情,但夏洛特夫人很肯定地要求她們兩個留下來陪伴自己,因為這幾乎已經成了一種不可改變的習慣。


    小阿的眼睛裏布滿了紅兮兮的血絲,他嘴巴上的胡須也已經長得十分旺盛,整個人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疲憊不堪卻又咄咄逼人的氣勢,這讓珂賽特及凱瑟琳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阿爾伯特並沒有忘記禮數,他對兩個年輕的姑娘都一一打了招唿,而珂賽特由於已經被收為鮑羅特家的養女,因此額外幸運地多得到了兩個擁吻。這讓一旁的凱瑟琳不能不生出一番特別的感慨,畢竟她對於小阿還有一種特別的情愫暗藏在內心深處。


    夏洛特夫人一言不發,僅僅隻是坐在那裏望著飛快成長起來的小阿。她的腦海裏不斷浮現出老公爵的往事,她把父子兩人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讓夏洛特夫人感覺到輕鬆和愉悅。她努力不去想老公爵的慘死,努力隻想著父子兩人相處在一起的情境。她並沒有特意去思考報仇的事情,因為這隻會讓她的思緒亂成一鍋粥。她現在唯一盼望的就是阿爾伯特能夠平平安安地去生活,在這個基礎上,維持好對於鮑羅特公國的統治。


    凱瑟琳一直想要說些什麽貼心話,但她卻總沒有機會去和阿爾伯特獨處。當夏洛特夫人及凱瑟琳在場的情況下,她沒法把自己真正想要說的東西給正確清楚地表達出來。


    這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裏,眾人都經曆了一些足以改變自己未來人生軌跡的事情,也真真切切地對於世間萬物有了更深刻的體驗。凱瑟琳眼看著克勞迪婭在作為女伯爵之後,一日日地消瘦陰沉了下去,也看到了處於漩渦中心的阿爾伯特一步步地像解魔方一般被命運牽著鼻子行走。她和珂賽特一樣都是窮苦人出身,但她又和珂賽特有些不同,因為她有時候會產生矛盾的心理,要麽想著要去打破這一宿命,要麽就忽然沉寂下來,心甘情願地容忍上天對於自己的踐踏。她是一個舉棋不定的矛盾綜合體,她不像克勞迪婭那般會在認定一個目標之後堅定地前進,也不會像珂賽特那般就甘心於做個酒館侍女,然後僅僅憑借著或許幾輩子都無法降臨的那萬分之一的運氣,做一個公爵府上的養女。她對於自己的未來時常有一種憧憬,但在憧憬之後,她又往往會給自己安排一個洶湧的暗流作為警示。她的心智比珂賽特和克勞迪婭都成熟,也因此思考起問題來就顯得更加的不果決。她的身份和地位塑造了這個性格,她後天的勤於思考又加強鞏固了這個性格。


    她感覺到自己對於阿爾伯特存有一絲愛戀,可是在現實的情況下,這似乎是一個根本就不可能實現的奢望。小阿那疲憊的麵龐不斷給凱瑟琳以觸動,當初在比爾提教堂的時候那遞來擦拭淚水的手絹給了凱瑟琳無限的寬慰和遐想,但在那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機會和阿爾伯特單獨談話了。


    她為了使自己不至於露出馬腳,便急急忙忙地要去幫在場眾人倒點茶水。阿爾伯特原本是在想著一些什麽心事,他和珂賽特及凱瑟琳打招唿的時候,其實根本就處於一種心不在焉的狀態。他要考慮的問題太多,雖然表麵上的禮數仍然沒有忘記,但基本就已經淪為了一種形式。當他終於意識到克勞迪婭的侍女在給自己端茶倒水的時候,忽然說道:“正好,我要去拜會一下女伯爵,你給我帶路吧!”


    凱瑟琳既有些受寵若驚,也有些猶豫,她覺得夏洛特夫人剛剛才和自己的兒子坐定,不應該這麽快就各自散開。但鮑羅特公國的太夫人卻出人意料地支持小阿這麽做,因為當前形勢下,家事可以暫且放置一邊,肯坦國的魔法大軍隨時都有可能到來,商量迎敵之策的確是最最急需的。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凱瑟琳忍不住在心中感謝起了上蒼的眷顧。亨利克勞福德已經迴到了自己守城的崗位上,而他的哥哥塔倫則可能還在和伊洛斯將軍商量著一些什麽事情。阿爾伯特來得很突然,他特地不讓人聲張,就是為了對於整個現時的局勢有一個自己獨立的判斷。


    自從地震之後,德斯蒂尼老伯爵所遺留下來的幾套房產就被根據實際情況劃分給了幾名頭麵人物作為辦公和安寢的地方。克勞迪婭選擇的那一套靠近比爾提教堂,離開夏洛特夫人這裏有那麽一段距離。凱艮是唯一的一個電燈泡,但他是為了保衛年輕公爵的安全,凱瑟琳對於這個矮子頗有那麽一絲好感。


    小阿一路上還算是健談,他禮節性地問了凱瑟琳一些私人問題,並且誇讚她今天的頭簪特別好看。這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凱瑟琳當天的打扮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她頭上頂著的可不是什麽玉鳳簪,而僅僅隻是一個從市麵上淘來的廉價貨而已。她的身形隻比珂賽特略微高大一些,但和豐滿圓潤的克勞迪婭相比則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她鼓起勇氣,也迴問了一些阿爾伯特的生活起居以及日常的愛好,年輕的公爵雖然疲憊不堪,但仍然很從容地一一加以了迴答。


    凱瑟琳特地詢問了關於其在帝都西薩城中那個棕熊酒館之內發生的事情。阿爾伯特則隻是十分輕描淡寫地提了一下自己的善意舉動,並沒有準備大肆敘說。


    兩人邊走邊聊,很快就到了女伯爵的居所,凱瑟琳也不知道是怎麽地,竟然在路上不知不覺中下意識地就挽起了小阿的胳膊,年輕的公爵並沒有特別在意,十分自然地保持著這一姿勢跨進了伯爵府。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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