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探花府,湘如叫人把一大堆的獎品送到譚意哥的屋裏,譚意哥則又提了幾件,送到她那兒,張玉朗也剛從外麵迴來,隨行提著一個金盒,裏麵放著好幾件她得來的獎品。


    譚意哥道:“湘如姐,這幾件你弄錯了,不是我得的,你怎麽也拿迴來了?”


    湘如一笑道:“沒有錯,要是冒占了別人的獎品還得了,大家都把這當作寶貝呢,那怕是得到一件小東西,都是供在大廳上讓人觀賞,逢人誇說一遍,要是叫咱們給冒領了來,他們不怕早就吵上門來了。”


    “可是我記得這幾件不是我得的。”


    湘如笑道:“不是你得的,卻該是你的,那是我跟姐姐名上所得的,我們今天都交了白卷了,托你的福,居然在榜上列名,沒有丟人。已經十分感激了,所以這點實惠,我們實在不好意思再掠美了。”


    譚意哥忸怩地道:“湘如姐,這麽一說我就不好意思了,我是見你們談得高興,沒寫一個字,每次你們都是此中健者,這次卻一首未見,怕引人議論,才替你們鬥膽代作了兩首,你倒是沒關係,我一直在擔心著娘娘見怪,怕做得太冒昧了……”


    湘如忙道:“沒有的事,姐姐高興極了,她本來也想到沒有一首東西,怕引起別人奇怪,可是那時心思又太亂,實在做不出東西來,那知道你竟代我們交卷了,她看了那幾首作品,滿意得不得了,說就是她自己用心來作,也不會比這更好的了,更難得的是你學她的語氣筆調,居然那麽神似,若非是她知道自己今天沒動筆寫過一個字,她實難相信不是自己作的。”


    譚意哥道:“那是娘娘太客氣,我昨天隻看到她自題在寢房中的幾首小詩,實在很難以模擬的,因為她那種母儀天下,傲睨四海的氣概,是任何人難以揣摩的,所以找隻有揀比較怡淡一點以及不著邊際的題目上著手,代作了兩首,娘娘不怪罪,我已十分感激了。”


    湘如道:“感激的是我姐姐,你代她作詩還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你規勸她的那些話,使她得益太多了。今天她就親自體會到你的話大有道理,若非你的提醒,她始終不明白自己在別人心目中,已是一個暴君似的人了。”


    “那倒不是,每個人對娘娘都是十分尊敬的,娘娘隻是重規儀,卻並非苛厲。”


    湘如道:“都是一樣的,每個人都對她畏之如虎,那種尊敬又有什麽意思呢?當年的秦始皇也不是生性殘虐,隻是偏重法治,執法苛厲而已。姐姐說,她隻接受了你的意見,作了一個小小的改變,在別人的心中居然能有如此大的影響,實在令她吃驚,因此想到人們平時對她的看法,幾乎驚出一身冷汗。”


    張玉朗笑道:“其實皇後也不怎麽樣,她執行規矩嚴謹,但是都在道理上,而且本身也從沒有過失,以身作則,連太後對她都很客氣的。”


    譚意哥道:“話固然不錯,但是嚴明剛正,何如仁慈和祥,一樣具有就人以正的力量,卻有親疏遠近之別!”


    湘如道:“可不是嗎?一味以正,連自己的翁姑和丈夫都對她抱著敬畏的態度,這個媳婦就不能算成功的,更何況是一國之母的皇後,所以經我去一說後,大姐越想越有理,對妹子是十分的感激,那些東西,是表示她謝意的,所以有些並不是詩會的采品……”


    張玉朗笑著道:“這可巧了,他們兩口子竟是一樣的心思了,皇帝這次自己得了兩個第一……”


    譚意哥道:“皇帝的詩沒話說,的確是好,沉健穩練,語壯意豪,一派帝王氣象,那是別人所不及的。”


    張玉朗愕然道:“你能看得出來了。”


    譚意哥道:“知道是皇帝的作品,才能隱隱感覺到他那種君臨天下的威嚴,如若光要我看詩,是看不出來的,這就是我說他的話好的原因,他已能隱感化於無形,深動人心於不知不覺間。”


    湘如笑道:“這些年來,皇帝自己說沒真正地參加過做詩,偶而即興詠上兩首,被那些臣子們歌頌阿諛,就是真好也見不出來了,何況以我看來,也不過平平通順而已,妤不到那兒去。倒是今天的幾首,吟來確是令人感動,大姐很驚奇,還不相信是他作的呢?”


    張玉朗道:“那可假不了,有親筆的詩篇為證的,再說別的人地做不出那種詩。”


    湘如道:“是啊!大姐對他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變,說是以前從沒有真正地了解皇帝過,以後一定要好好地彌補一下。”


    張玉朗笑道:“皇後在會後,親到禦書房去道賀,那時我還被皇帝留在禦書房中論詩,皇後來了後,一麵向皇帝恭喜,一麵向皇帝道歉埋怨……”


    “道歉埋怨,這是怎麽說呢?”


    張玉朗一笑道:“事情是這樣,皇後說道歉是以前對皇帝的種種失禮處,沒曉得他是深藏不露,因為皇後一直批評他的話太俗氣,太多的富貴氣,可不像這次的作品,清靜怡淡,徐宛自然。可也埋怨他會裝蒜,在自己的妻子麵前都要保留一點。”


    湘如高興地道:“我大姐若自己承認是一個人的妻子,那可實在不容易,以前她就是在太後麵前也沒有忘記自己是皇後,雖不失禮,卻也不會有一點失儀的舉動,使得太後都抱怨她不近人情,不解親情,婆媳之間沒有一點感情……這次她跟皇帝可親近多了。”


    張玉朗笑道:“可不是,兩口子又笑又談的,幾乎等不及要趕我滾蛋……”


    湘如不禁紅了臉道:“玉朗,瞧你說的,他們都是過四十的人了,何至於如你所說的。


    “


    張玉朗道:“他們比一對小夫妻還親熱呢,兩個人並肩而坐,手握著手,低聲而談,相視而笑,根本就忘了我的存在,弄得我好不尷尬,又不能悄悄地離開走掉,到後來還是皇帝看見了我,朝我擠個眼睛笑笑,叫我迴家了,同時還叫我把這些給帶來了。”


    譚意哥檢視了一下笑道:“你一共得了三個第一、四個第二,所有的人中,以你的風頭最健,可是這些采品卻超過了你的份下所得,看來皇帝對你這位大功臣,還另有獎賞呢!”


    張玉朗笑道:“獎賞是有的,不過不是給我的,而是給你的,皇帝隻是托我帶迴來轉交而已。”


    “給我?這是怎麽迴事呢,說什麽也沒有給我的理由呀,何況我總共隻取了一個第一……”


    張玉朗道:“確實是皇帝給你的,而且那還是他自己所得的采物,他說他這次破例自己參加,完全是一時興至,而且也是受了你的影響,甚至於所作的詩句,也是隨興而得,居然比平時苦思的還要好,這也是為了你的緣故,所以他要把自己所得的采品送給你。再說那些東西原都是他的,自己獎自己也沒有意思。”


    “雖說是自己的東西,但是憑自己的本事去力爭而得,意義就不一樣了,怎麽會沒意思呢。”


    張玉朗笑道:“皇帝說了,他看了你的幾首作品,心裏很明白,你是沒有全力發揮,否則你可以一個人全部囊括所有的第一,沒有別人混的份兒了,別人糊塗,他這做皇帝的可不能糊塗,所以要在事後加以補償。”


    譚意哥一笑,道:“這可不敢當,他那幾首詩氣度恢宏,胸懷遠大,如江河千裏,那是沒人能及的……”


    張玉朗道:“是啊!以前他的作品並不是如此的,或為綺麗之辭,或為呻吟之作,很少有像如此振奮而有力的,所以他才認為是你的啟發,這些東西叫我帶迴來,他可沒說是賞賜,隻說是奉上,意娘,你可真夠神氣的,皇帝有生以來,還沒對人如此客氣過。”


    金盒中果然還有一封小箋,箋中是一封小帖,上麵寫著--“敬甲微忱,聊表敬謝之意,萬所曬納。此致上譚意哥大家朱聖揚拜。”


    湘如讀了笑道:“妹子,這可真是一件了不起的墨寶了,皇帝用這種口吻送東西給人,你可是第一人!快把它收起來。”


    張玉朗道:“他以朱聖揚具名,就是要撇開皇帝的身份,所以這張帖子,倒還是以平常視之,收起來當作個紀念是不錯,但不可以給別的人看到,否則是辜負了皇帝的一片敬意了,因為他如此做,比他以皇帝的身份頒旨嘉表還要可貴得多。”


    譚意哥的確很感動,紅著眼睛,笑道:“是的,我知道,我們在心裏感激這件事就行了,卻不必留下個痕跡,有損天子之威,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我這個布衣民女,到底當不起天子如此客氣的。”


    她把那張帖子在燭火上燒了,湘如要去搶迴來道:“留著沒人時看看也好,何必要燒了呢?”


    就這麽急急地一動,湘如忽地手按著腰,眉頭緊皺,立定不動,張玉朗道:“閃了腰吧,我跟你說了多少遍,重身子的人,要時時注意保重,不宜急動疾行,你總是記不住,快給我看看。”


    他憐惜地上前,慢慢地扶著湘如來到床前,湘如才吐出了一口氣,叫道:“我的媽呀,可疼死我了,玉朗,好像是動了胎氣,你快去吩咐穩婆進來……”


    張玉朗一探她的脈象道:“真是發作了,你這個肚子可真有本事,早上我把過脈還很平靜,怎麽說動就動了呢。”


    譚意哥已經非常著急地道:“我的爺,你就快去叫穩婆她們進來呀,而且吩咐著大家準備,怎麽還有閑情在這兒說閑話呢?”


    張玉朗笑道:“五六個婆子,十天前就在家裹住著等候了,每天抹紙牌消遣,就是為了等候她臨盆,隻要招唿一聲,就都會來了,那急什麽,這還是剛開始痛,時間還早得很呢……”


    湘如已經痛得額上汗珠直滾了,卻仍忍不住了,笑著道:“你倒像生過多少小孩似的,老練得很呢。”


    張玉朗道:“我自己雖然沒生過孩子,可是我的醫理卻是受過真傳的,什麽情況,我一搭上脈就知道了,以你的狀況,至少還要好幾個時辰,孩子才會落地呢。”


    湘如不禁叫道:“我的媽呀,這麽一會兒工夫,我已經吃不消了,若是來上幾個時辰,怕不要了我的命了,玉朗,你想個法子叫我不痛。”


    張玉朗笑道:“你這不是說孩子話嗎?生產那有不痛的,我們把生日叫做母雞日,就是為了這一天,母親必須受了苦難。忍一忍吧,很快就會好的。”


    第一次的痛楚果然沒多久好了下來,府中已經大忙特忙起來,幾乎所有的人都動了起來。


    但是湘如的痛楚卻一次又一次地持續不斷,到最後隻不過是喘口氣的時間,接著又開始了。


    張玉朗已經被請了出去,譚意哥也要出去,卻被湘如死命抓住了手,說什麽也不肯放她,而且喘著氣道:“妹子,別離開我,在這兒多陪我一下,很可能這就是我們姊兒倆相處的最後一刻。”


    譚意哥被她說得心頭酸酸的,連忙說道:“別胡說了,生孩子嘛,總要痛一陣的,過後就會好的。”


    口中這麽說,心裏卻也在擔心著,因為她看見幾個穩婆的臉上神情都很沉重,而且湘如的下體已經開始流血了,血流得很多,卻沒有要生產的樣子。


    湘如已經疼昏過去了,她才低聲問一個穩婆道:“媽媽!情形怎麽樣?”


    穩婆搖搖頭,也壓低聲音道:“恐怕不太好,是逆產,小孩兒的腳在前,已經見了一點頭,卻因為卡住了,一直下不來。”


    “那要怎麽好呢?”


    穩婆苦著臉道:“沒辦法,隻有求上天保佑了,最主要是她的身子太弱,若是健壯一點,多用一點力,也能硬擠下來的,她本身使不上勁兒……”


    譚意哥忙問道:“有沒有著人去通知大人?”


    婆子道:“已經有人出去說了,而且也派人去稟告王妃了,王爺府中藏有保命護心丹,那是專作急救用的,著人去要兩丸來,提提她的神。”


    譚意哥急出了眼淚,不一會兒,不但張玉朗進來了,連王妃也進來了,每個人都是一臉惶色,卻怕驚了湘如,不敢有一點表示。


    張玉朗臉色凝重地把了一下湘如的脈,然後才哽咽地朝王妃道:“娘!情況很糟,她的脈象已經很弱了,不能夠久拖,現在必須要當機立斷,采取措施。”


    王妃垂著淚道:“女婿!你說當機立斷,采取措施是怎麽一個措施呢?”


    張玉朗想了一下道:“兩個辦法,一是保全大人,一是保全孩子,照現在的情形看,是很難雙全的。”


    譚意哥忙道:“怎麽可能呢,剛才穩婆還說,隻要她能用點動,就可以順利地生下來了。”


    張玉朗也歎口氣道:“意娘,那話也沒錯,但是她此刻已經氣若遊絲,無力可施了。”


    王妃道:“我帶來的保命護心丸很有效,當年她父親征戰時受了傷,也隻剩了一口氣,兩丸下去,也把命給保住了,快給她服下去吧。”


    張玉朗道:“這藥丸是很有效,不過藥力太強了,她的身子恐怕受不了。”


    王妃道:“受不了也得試試看,你說的辦法都不行,保全大人而去犧牲孩子,那是絕對不行的。”


    張玉朗道:“為什麽呢,娘,這是我願意的,能夠得到湘如這麽一個好妻子,我就是絕後,也不會介意的,何況湘如還年青……”


    王妃道:“不!湘如早就跟我說過,大夫早就告訴過她,說她的身子弱,不宜生育,否則恐有性命之危,還開了一帖藥給她,叫她經常服用,以避免懷孕,結果她把藥給扔了,她說拚了自己不活,無論如何,也得給你生下個孩子,至於犧牲大人,我也不會忍心,既是如此,就讓她試試自己的命好了。”


    說著命人把帶來的藥丸研開了,湘如自己已經無法咽物,譚意哥把藥丸嚼碎了,喂到她的口中,慢慢地幫助她渡下去。


    這藥丸果然是保命的靈藥,不到一會兒工夫,湘如的精神重又振作起來,睜開眼睛一看:“娘,您來了,玉朗,你也進來了!我生下來了沒有?”


    王妃握住了她的手道:“還沒有,不過也快了,你別說話,咬緊牙關,再撐一下。”


    湘如點點頭道:“我會的,不管是大夫也好,算命的先生也好,都說我不會長壽的,我自己也明白,所以我一定要生個孩子,給大家留個紀念……”


    王妃忍不住垂淚道:“傻孩子,別說傻話了……”


    湘如張嘴又想說什麽的,可是一陣痛又開始襲擊了,這次的痛楚來得很劇烈,使她大聲的叫了起來。


    張玉朗忙道:“湘如,用點力、用點力……”


    終於,在湘如一聲廝殺的叫聲中,孩子脫離了母體,因為悶在母親體內過久,嬰兒的全身已泛紫色,墮地後,久久不啼。


    好在穩婆是有著多年經驗的老手了,連忙用嘴對著嬰兒的口,連渡了十幾口氣,接著把嬰兒倒提著,在那渾圓的小屁股上,劈劈啪啪地打了一陣,好容易迸出了呱的一聲兒啼,使得每一個人吊懸的心才落了地。


    再等穩婆說一聲:“恭喜大人、恭喜郡主,二位添了一位小公子。”


    一直在緊張中的湘如這時才籲出了一口氣,當孩子墮地離開地的身體時,她彷佛覺得生命也同時離開,隻是一股意誌在硬拖著她撐下去。


    這時侯,她覺得毋須再撐了,也覺得她對整個的世界都作了一個交代,可以放心地瞑目了。


    就當她閉上了眼睛,感受到無限舒適的時候,耳邊已經響起了一片的哭喊聲,她覺得每一個人似乎部在搖晃著她的身子,母親在叫著湘兒,玉朗在叫著湘如,以及譚意哥在叫著湘姐……湘姐……


    湘如很想張開眼睛來看看這些人,這些她所愛,而也深愛她的人,可是她太累了,累得實在睜不開眼來,她自己明白,自己正在離他們遠去,去向一個遙遠而不知所極的地方,永遠也難以迴來了。


    但是她卻無法睜開眼睛來。在十幾個時辰劇烈痛苦的打擊後,她隻想休息,閉上眼來休息,似乎那是一種解脫,她的內心已經鼓不起求生的意誌了。


    忽而她聽見譚意哥以帶哭的聲音喊道:“湘姐!你真忍心,難道你不看一下你的孩子了?”


    這句話使她陡的一震,不錯,她的孩子,是她生命的重現,也是割自她身體的一部份。


    已經知道孩子是個男的了,但是長得什麽樣子呢?像誰呢?不看他一眼就離去了嗎?


    不!


    這太不甘心了。


    就是這一股意誌鼓動著她,使她拚命地努力,睜開了自己的眼睛,重又迴到這個世界。


    首先是她有了感覺,一種疼痛的感覺。


    但是她卻忍住了,因為她看見譚意哥就在身邊,手中抱著一個長長的布卷,布卷中一個圓圓的小頭,一對烏溜溜的眼睛,在不住的轉動著,好像在奇怪地探視著這個世界,然後是一張紅紅的小臉,一張紅紅的小嘴,以及一個新鮮活跳的生命。


    接著是張玉朗上來了,握住她的手,按在她的關尺寸,歡聲道:“好了!好了!脈息轉強了。快拿參湯來,湘如,剛才你可真嚇人!”


    參湯是早就準備著的,一支精選的、真正的老山野人參,足足有四兩多重,據說有兩百年的氣候了,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上鍋燉著了。


    整支人參都已化成濃濃的汁,慢慢地灌進了她的口中,一股溫暖、一陣充實,一片舒適,也來到了她的體內,使她重新開始了生命!


    當她微弱地、低低地叫出了每一個人的名字時,笑容也開始爬上了每一個人的臉。


    譚意哥是第三個來到她身邊的人。王妃與張玉朗都跟她作過一陣短暫的談話了,譚意哥把手中的嬰兒放在她的身邊,笑道:“湘姐,瞧這孩子多可愛,鼻子、臉,嘴,都長得像你,隻有眼睛像他老子,一生下來就張開了烏黑的眼珠,滴溜溜地亂轉……”


    湘如笑了,伸出軟弱的手來,想摸摸嬰兒,可是卻使不出力氣,譚意哥明白她的意思,忙把她的手搬到嬰兒的身上,她終於接觸到孩子柔軟的頭發,柔軟的小臉以及潤濕柔軟的小嘴。


    孩子出乎本能的,就著她的手指吮吸起來,那種酥酥的、癢癢的感覺,使湘如得到了無限的母性的滿足!稚子的親情,譚意哥的友情。張玉朗的愛情,以及她的父母、姊妹、兄長等無數人的關切,終於產生了奇跡,使湘如的生命居然又延續了兩天。


    在這兩天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她抖開自己的胸膛,喂了她的兒子一次奶。


    那是僅有的一次,因為她的血水損耗過多,根本就沒有奶。那次卻奇跡似的疾如潮湧,使她真正地履行了為人母的責任,也享受了為人母的樂趣。


    其次是她把身後的事都交代好了,她把孩子托給意哥撫養,又請求譚意哥拜在自己父母的膝下,也請準了她的皇後姐姐,在孩子滿月的那一天,為譚意哥遣嫁張玉朗。


    因為她們已是姐妹,名正言順的姐妹,自然無分長幼正庶,何況皇帝還頒給了譚意哥一個?擄部ぶ韉娜儐巍?br />  這些請求都為各人所答應了,因為誰都不忍心來拂逆她的意思,所以她離去時非常安祥,毫無痛苦。


    她生前是個可愛的女人,死後亦然誰都會永遠地記住她。尤其是譚意哥。


    譚意哥身許張玉朗,終於嫁給了他,她要有正娶的名份,不願為側室,也達到了目的了。


    但是他們心中卻永遠有著惆悵。特別是孩子漸長,牙牙學語,叫媽媽的時候。隻有無知的稚兒,不知道那個真正生育他的母親已經遠離人世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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