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蒲孤並沒有真的下山,當他走到一個有利的地形,確知孟石生無法看見他時,立刻隱人樹叢深處,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躺了下來,一方麵等得天黑,一方麵咀嚼那兩句詩謎的含意,以及推測孟石生的閃爍言詞。


    詩謎中明明是一個地點,那個地方也許藏著一個人,也許藏著一樣東西,不管是人或物,對孟石生的重要性是可以確定,所以他在聽見自己杜撰的兩句詩後,由於詞句的含混而現出失望與憤激之色!就是一個證明!


    雁陣之戰顯係人為的控製,那群蒼雁是孟石生居後操縱,目的在得到黃雁口中的蠟丸,知悉字條上所示的地點!


    可是今他不解的是那頭黃雁為什麽會向他飛來,而且在瀕死之前,將蠟丸吐出來交給他!


    “後湖靜壁前,月移花影處!”這十個字倒底是什麽意思呢?後湖是否就是指這山頂的雁蕩湖,靜壁又是什麽地方,月移花影又是何處?他仔細地思索著!


    天下的湖大多了,既然未指出名稱,他隻有暫將這個湖作為對象了,反正下句的月移花影必須要到晚上才能知曉,此刻讓孟石生在白雲深處去亂闖吧!


    於是他閉上眼睛,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當夜晚的涼意侵透他的肌膚時,他已醒來很久了!


    可是他仍靜靜地躺著,避免作無謂的搜尋,以免泄露行藏,說不定孟石生還沒有離開這兒呢!


    現在正當下弦,月出較遲,他一直等到天際微微觀出一點月影時,才爬起身來,略作判斷,以決定後湖所在。


    湖是圓形的,怎麽分前後呢,他想了一下,然後向山陰進發,一路上十分小心,既要注意四周的動靜,還要防備被人發現形跡,慢慢來到湖畔,這裏的湖水很平靜,岸邊也沒有蘆葦!他審視片刻,又開始找靜壁所在!


    照字義看,壁一定是樹立的,牆壁,山壁都有可能,然而為什麽要加一個靜字呢?壁還會移動嗎?


    他四處巡視,感到很泄氣,因為這裏既沒有屋宇,又沒有山峰。甚至於連大樹都找不到一株。


    什麽東西能與壁相連呢?他看了半天,見月影越移越高,玉一般的影子反映在湖水中!他心中忽地一動,想起古文有靜影沉壁之句,不正是此景此情的寫照嗎?


    可是一個是牆壁之壁,一個是壁玉之壁,兩個字並不通用,除非是那寫字條的人故意借聲影射!


    找不到那個壁,他隻好在這個壁上動腦筋了,於是他又開始咀嚼嚼月移花影之句,四處去找花的影子!


    他又失望了,別說是花了,連白頭的蘆花都不見一株,難道這花也是一個影射嗎?就是影射,也得有點根據,無中生有,叫人上哪兒猜去?


    沉思片刻,依然毫無結果,而水中的月影已不見了,抬頭看天,缺月依然,為什麽水中會沒有影子呢?


    他先是一怔,繼而恍然大悟,對那兩句詩完全明白了,那的確是指一個地點,而且就在這個湖下!


    鏡花水月,原是不可捉摸之物,而這裏連月影都不見了,這個怪異的現象不經特別指出是無法發現的!


    為了慎重起見,他又等了一下,月影漸偏,人影又開始投入水中,中間隻有一段不見月影的時間。


    這段時間說明了一個位置,一塊湖底的空間,這塊空間一定有著特殊的怪異,才會照月無影!


    金蒲孤的心中一陣興奮,覺得那出題的人心思也太機巧了,就是把原文告訴了孟石生,恐怕他也未必猜得透!


    慢慢地滑進水裏,閉住氣,向著那塊地方港去,水裏黑沉沉的,淡淡的月色,僅有一絲微光,卻射不透這冰涼的湖水,他隻好摸索著前進。


    到達那塊地方時,湖水特別冷,他估計著方向,在那一片水中往返地迴繞著潛行,遊了一陣,卻沒有什麽發現,他覺得應該潛得更深一點!


    於是先仲頭在水麵上換了一口氣,然後放鬆四肢,使身子像石塊般地向下沉去,到丈許之處,他驟覺身外傳來一股暗勁,將他一直向下拉夫!


    原來這湖水上麵看來平靜,底下卻有一股暗流,形成漩渦,將他拖了下去,不知沉了有多深。


    直到他的耳鼓被水的壓力擠得很痛,下降之勢仍不停歇.他心裏才急起來,努力掙紮的想衝出漩渦!


    可是這漩渦的水力異常之強,他自己身上連一點勁都用不上著,耳邊越來越痛,心中一急,湖水立刻灌入口中,等他閉上嘴時,已經喝了不少水,他心中一聲暗歎道:“罷了!罷了,劉素容幾次沒殺死我,卻沒想到會把命送在這個地方,真是自作自受……”


    水壓越來越強,他的神智已模糊了,朦朧中隻覺得有一股力量將他朝旁邊一拖,身外一輕,壓力雖然解除了,他的眼前卻金星亂冒,什麽都看不見,耳邊隻聽得一個聲音響起:“咦!怎麽會是他下來了——”


    聲音很熟悉,仿佛是個女子的口音,接著又是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事情的確有點溪饒,我也覺得奇怪,若是孟石生,他應該將避水寶衣弄到手再敢……”


    然後是先前那個女子道:“季姑,他會不會與孟石生勾結起來?否則他怎麽摸到這個地方呢?”


    一聲季姑,將金蒲孤神智立刻震得清明起來,這兩人中一個是駱季芳,另一個是她的侍女阿芳,難怪這口音聽來如此熟悉,劉日英的卦象真準,果然在這兒找到了駱季芳,隻是她們怎會躲到水底下來了呢?


    他想開口打個招唿,也想張開眼睛看看,可是他身上的痛楚感覺使他變得毫無力氣,甚至於連發聲的力量都沒有了,耳邊隻得阿芳的聲音道:“他倒底是死了還是活著,怎麽七孔中都在流血?”


    於是他感到眼前有一支柔軟的手在觸摸著,片刻後才一歎道:“他還活著,除了受水壓之外,他也沒有受別的傷,這倒是有點難解,孟石生用什麽方法哄他下來的?”


    阿芳道:“季姑!你怎麽會想到他是被孟石生哄下來的呢?”


    駱季芳輕歎道:“除此之外,我找不出別的解釋!”


    阿芳道:“季姑!我們是否要替他醫治一下?”


    駱季芳低聲道:“用不著醫治,讓他休息一會兒,他自己會複原的!目前他隻是脫力過堪!”


    於是金蒲孤又感到有人用布在他的臉上揩抹著,然後是阿芳的聲音道:“這個人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空身一試九龍遊的威力,要不是我們守在旁邊……”


    駱季芳歎道:“他的體質算是好的,換了常人,恐怕等不到這裏,已經被水力壓扁了!”


    阿芳哼了一聲道:“這也多巧你以前給他換了血,若是照他原來的體質,不早就送命了!”


    金蒲孤聽得心中一陣感激,體內的熱血一衝,精神倒是振作了不少,眼前朦朦朧朧的可以見物了,隻是看不太清楚,阿芳立刻叫道:“瞧他的眼珠在轉動了!”


    駱季芳立刻道:“把我的大還丹給他吃一顆,等他醒過後,送他出去吧!”


    阿芳道:“你不見他了?”


    駱季芳道:“我不想再見任何人……”


    腳步悉索,好像是走開了,金蒲孤心中一急,衝出口喊道:“駱仙子!清等一下……”


    體內也不知從那兒來的一股力量,使他在地上一躍而起,耳際立刻聽見兩個女子發出一聲驚唿,人影一飄,兩個人都不見了,金蒲孤才發現自己是處身在一個圓筒形地道中,一端是兩扇洞門,另一端卻黑沉沉的!


    洞門深閉,他以為兩人是向黑暗處隱走了,所以想追過去,才走了幾步,忽然背後傳來開門之聲,然後是駱季芳的聲音叫道:“你在找死了,難道還沒有償夠水壓的滋味,快迴來吧……”


    金蒲孤急忙迴頭,卻見駱季芳滿麵飛紅站在身後,他剛想開口,駱季芳卻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朝他手中一塞道:“你先穿著再說話吧!”


    金蒲孤藉著地道中半明半暗的光線,見那是一件嫩黃色的絲飽,不禁有點奇怪地道:“這是幹什麽?”


    駱季芳的臉更紅了道:“你暫時穿一下,等我叫阿芳另外給你找一件比較合適的顏色……”


    金蒲孤道:“不必要了,我身上稍冷,還可以挺得住,我是專程來找駱仙子的!”


    駱仙子不由分說,將身子背了過去道:“你快把衣服被起來……”


    金蒲孤拿著衣服,下意識地低頭一看,不由羞得滿臉飛紅,原來他全身上下不著片縷,連忙將那件絲衣被在身上,呐呐地道:“這……這是怎麽了……”


    駱季芳想像他大概已經披上衣服了,才迴過身來道:“我們把你從急漩中拉出來的時候,渾身浴血,連毛孔中都滲出鮮血,所以才……”


    底下的話她也說不下去了,金蒲孤自然知道她們為了救他,才替他將衣服脫去了,臉上雖紅,卻誠懇地流露出衷心的感激低聲道:“那真是太唐突二位了,我不知道水底下會有這一道急漩……”


    說完後神色一動,連忙低頭去尋自己的衣服,駱季芳道:“你的衣服上全是血,我已經叫人拿去漿洗了,你的東西也全在那兒,一樣都不會少……”


    金蒲孤連忙道:“有一個小布包……”


    駱季芳道:“也在!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馬上叫人送來給你,我們不會要你的東西的!”


    金蒲孤紅著臉道:“在就好了,那裏麵的東西十分重要,我隻是怕在漩渦中失落了……”


    駱季芳冷冷地道:“你的命還差一點掉在漩渦中呢!什麽東西會比性命更重要?”


    金蒲孤訕然地洪拱手道:“多謝仙子再次搭救……”


    駱季芳臉色一沉道:“你不要急著感謝,我雖然救了你,也可能再殺了你,我問你,是誰叫你來的?”


    金蒲孤道:“沒有誰,是我自己來的!”


    駱季芳冷笑一聲道:“說得倒好聽,我不相信沒有人指點,你會找到此地!”


    金蒲孤笑道:“的確是有兩個人指點我……”


    駱季芳臉色一變道:“誰?”


    金蒲孤道:“一個是劉素客的大女兒劉日英,她說在雁蕩山上可以找到仙子……”


    駱季芳冷笑道:“她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金蒲孤笑笑道:“她的卦象很精,我為了要找仙子,曾經求她占了一卦,根據卦象指示……”


    駱季芳立刻道:“卦象也指示你到水底來找我嗎?”


    金蒲孤搖搖頭道:“不!卦象隻指出仙子落跡在雁蕩山,另外一個人卻指示我在水底下可以找到仙子!”


    駱季勞神色仍是冷冷地道:“誰?是孟石生嗎?”


    金蒲孤微笑道:“孟石生此刻恐怕還在雲深之處,尋覓仙……”


    駱季芳連忙擺手道:“那時物權為你所有,如何處置也是你的事,不必告訴給我知道!”


    金蒲孤原想說用完之後,可以聽取她的意思,將寶衣再歸還給他們駱家的人,以表示自己對此物絕無窺偷之心,然而駱季芳連這個表白的機會都不給他,他也隻好不開口了,三人默然片刻,雙方都沒有再說話。


    駱季芳隻給他在要與不要之間作一選擇,金蒲孤已經表示接受了,卻不見她作進一步的表示,一時不知該如何啟齒,欲持相詢,卻又怕過分造次,頓時有點手足無措起來!


    駱季芳則默默片刻後,向阿芳打了個手勢,轉身向洞門處走去,金蒲孤見她毫無交代,實在忍不住了。


    連忙跨前一步道:“仙子……”


    駱季芳迴頭道:“隱形衣我已答應相贈,是否能取到手還要看你的機緣,所以你不必太著急!”


    金蒲孤微愕道:“難道東西還不在此地?”


    駱季芳忽地一笑道:“你若是有此機緣,雖遠在幹裏之外,瞬息可得,機緣不至,眼前之物,亦俗不能見!”


    金蒲孤怔了一怔,還沒有弄清她話中的意思,她們主仆兩人已隱入洞門之後不見!


    金蒲孤自然不能追上去一問究竟,隻得眼睜睜地看她們走了,然後呆立當場,仔細去玩味那機緣二字。


    機緣就是機緣,那是佛家的典語,機至自然緣生,講究遇合自有定數,不必強求,好像他除了靜靜地等待外,沒有別的事可做了,因此他隻好望著那兩扇洞門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反正洞中不見天光,無論晝夜,金蒲孤的心情先是在急切的期待,繼而因久持不至變得焦灼,最後卻因焦灼而變得煩惱,可是不管他期盼也好,焦灼也好,煩惱也好,洞門後寂然無聲,一點動靜都沒有!


    慢慢的,他連那些煩惱也沒有了,腹中隻感到一陣迫切的饑意,肚子咕咕直響,這也難怪,他匆匆地離開了劉日英,又匆匆趕到雁蕩山,一路上都沒有吃東西,有事情在身時,可以忘卻饑餓;現在閑了下來,轆轆饑腸開始提出了最原始的要求!


    饑餓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當你不想到它時,兩三天粒米不進都不在乎,一旦想到它時,連片刻光陰都難以挨過,到了最後,金蒲孤隻想有一點東西能夠果腹,此外什麽都不想了,因此他立刻舉步向洞門走去!


    為了隱形寶衣,他不好意思開口相索,為了討一點東西塞肚子,他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何況這個時候,他根本已忘記了隱形寶衣,隻有食物才是最迫切的需要!


    轉過洞門,是一條窄窄的通道,一直通到一個漏光的洞口,經過通道來到洞口,他才發現那是一間石室,燭光通明,玉芳正蹲在地下煽著一口小風爐,爐上是一口蒸鍋,鍋中透著陣陣的熱氣,帶著觸鼻的香味!


    其實那隻是一鍋饅頭而已,對金蒲孤說來,卻比什麽都美麗芬芳,他等不及提出請求,伸手揭開蒸籠,抓了一個饅頭就往口中塞去,隻覺得那是生平所償過最佳的美味,兩三嘴就咽下去了,伸手抓第二個時,才發現阿勞帶著一臉的笑容瞪著他!


    金蒲孤有點不好意思,訕然地道:“我……是餓急了!”


    阿芳微笑道:“沒關係,這本來就是替你預備的,桌上還有著熱湯肉脯,你可以慢慢地吃!”


    金蒲孤移目到旁邊的小圓桌上,看見那兒果然排著幾個瓷碟,用一個紗籠罩住,乃拿了兩個饅頭,走到桌旁,揭開紗籠,見是一碟鹹魚,一碟肉脯,另一個蓋盅裏卻盛著一碗熱騰騰的雞湯!


    肚子裏有了一個饅頭壓住饑火,他不再那麽猴急了,就著魚肉雞湯,飽餐了一頓,才拍著肚子笑道:“這是我生平最舒服的一餐……”


    阿芳微笑道:“其實這都是粗陋的食物,饑不擇食,你才覺得它們好!換了平常……”


    金蒲孤連忙笑著道:“闖蕩江湖的人,那裏還考究吃喝,平常我食用的東西也不見得比它們好!”


    阿芳談笑道:“我不是說這些,季姑一直認為我是個最笨的廚司,雞湯太鹹,饅頭太硬,肉蒸得太生,魚燒得太爛,若換在平時,準叫你食不下咽!”


    金蒲孤搖搖頭道:“你太客氣了,我覺得很好!”


    阿勞一笑道:“明天你再這樣說,我就感謝不盡了,至少我可以告訴季姑,我的烹調還有人欣賞!”


    金蒲孤心中一動道:“駱仙子呢?”


    阿芳笑笑道:“在等你!”


    金蒲孤微怔道:“等我?”


    阿芳點點頭正色道:“是的!等你,她把隱形衣準備好了,等著你去取,誰知道你在底下一呆就是半天……”


    金蒲孤一驚道:“有那麽久?”


    阿芳道:“半天還是最少的估計,此地沒有時漏,據我看最少也有八個時辰了,我真不明白你在底下做什麽?”


    金蒲孤訕然適:“什麽也沒有做?”


    阿芳不信道:“這就奇怪了,你向季姑要東西時,顯得那麽著急,季姑答應給你了,又遲遲不去取……”


    金蒲孤一歎道:“我何嚐不急,隻是未得仙子進一步的指示,不敢造次前來相求!才在那裏苦候……”


    阿芳睜大了眼睛道:“季姑不是說得明明白白,一切但憑機緣,還要她如何指示呢?”


    金蒲孤愕然道:“機緣兩字就是指示?”


    駱季芳道:“不僅是孟石生,劉素客身邊還有還有許多武功高深的人,隱形寶衣的作用對他們並不太大……”


    金蒲孤笑笑道:“假如隱形與排雲兩件寶衣同時穿著,不知是否有效?”


    駱季芳道:“有效的!除了僻水避火兩件寶衣,因為互相衝突不能同時穿著外,其餘都可以同時生效……慢來!莫非你知道排雲寶衣的下落嗎?”


    金蒲孤點點頭,正想開口說話!


    駱季芳卻伸手攔住了道:“知道就好!不必告訴我!除了我自己所有的隱形寶衣外,我不想知道別的事……”


    金蒲孤又怔住了,駱季芳覺得自己的語氣可能太使人難堪,乃歎了一口氣道:“為了這六件寶衣,使得我們駱陳孟三家互相殘殺猜忌,手足相殘,夫婦成仇,我聽見了就傷心,因此不想多談,因為先人的遺誌,想將隱形與穿石兩件寶衣合歸為一,而我與孟石生卻因性情誌趣俱不相投,無法結合,所以我才與他訂下這個賭約,以期稍遂先人之誌,至於其他四件寶衣,我不想知道,也不願知道……”


    金蒲孤來刻後才歎道:“假如其他人都能像仙子一樣想法,這些紛爭就不會存在了!”


    駱季芳黯然歎道:“其實我們三家的後人也不盡是貪利好貨之輩,錯誤的婚姻才是最大的暗礁,…··”


    對於他們三家的件事,金蒲孤已從陳金城那兒聽說了,自然不便多表意見,想想才道:“仙子對於我的請求……”


    駱季芳瞟了他一眼道:“你一定要隱形寶衣嗎?”


    金蒲孤點頭道:“是的!因為我一定耍殺死劉素客!”


    駱季芳沉下臉道:“別扯到其他的事上去,我隻跟你談隱形定農的問題……”


    金蒲孤愕然遭:“我求借寶衣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殺死劉素客,所以這根本就是一件事!”


    駱季芳道:“你拿隱形寶衣去作何用途是你的事!”


    金蒲孤欣然造:“那仙子是答應下借了!”


    駱季芳莊容道:“是送給你,不是借給你!”


    金蒲孤聞言倒是一愕,看駱季芳滿臉正經的樣子,並不像是開玩笑,因之頗感意外地道:“在下隻求~借足矣!此外別無他望!”


    駱季芳依然是莊容答道:“要!你就拿去,不要,就算了,我所有的東西都是如此,從來不與人產生借償的關係,尤其是這件隱形寶衣!”


    金蒲孤實在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可是他知道駱季芳的脾氣,事情大概就此決定了,他隻能說耍與不要……


    要還是不要呢?這使他很為難!平白向她求取這樣一件重寶,似乎不太說得過去,可是要想通過孟石生除去劉素客,又必須借重此衣,遲疑了半天,他才訕然遭:“在下本不敢多承奢望,可是事出必須,仙子又不允下情,在下隻好靦顏求踢了,不過用完之後……”


    阿芳冷笑道:“不是指示是什麽?你是個聰明人,難道連這兩個字都解不透?”


    金蒲孤摸著腦袋道:“我是真糊塗了,我以為機緣二字表示凡事自有天定,不可強求……”


    阿芳哼了一聲道:“天生萬物以養人,可是天上並沒有掉下五穀雜糖米,收獲是緣,耕耘便是機,不去求機,何能得緣,就以剛才的情形而言,我替你準備了食物,也得要你自己來吃,你若是一直等在底下,餓死了也沒有人知道,因為季姑關照過一切由你自己去摸索,不準人打擾你,你不開口,我隻得讓你一個人在底下發呆去!”


    金蒲孤恍然道:“這次我真是想左了,幸虧有這一場肚子餓把我引了上來,否則我抱定機緣死等,守株待兔!”


    阿芳冷笑一聲道:“守株而待兔,也得找棵樹才能等下去,如何去選定那棵樹便是機,能否得兔要看緣,你死等在底下,連守株待兔都不夠資格,機是一種機遇,你必須先去求機,才能等綠……”


    金蒲孤連忙道:“是了,我這就找駱仙子去?”


    說著站起身來,四處找了一遍,發現這石室還有一個裏間,備有石榻,衾枕之物,大概是一間臥室!


    可是臥室裏並不見人,他走了出來,又想往別處去找尋,阿芳把他叫住了道:“你別亂闖了,這裏別無道路,就是這麽大一點地方,再往下跑,闖進你來時的急漩中,可沒有人再來救你!”


    金庸孤一怔道:“那我上那兒去找駱仙子呢?”


    阿芳歎了一聲道:“看來也許是你的緣份不夠!”


    金蒲孤莫明其妙地道:“我實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阿芳沉思片刻才道:“也罷!天意莫測,徒盡人事,我再給你一個提示,假如你仍然想不透,就走出這間石屋,我在外麵等你,送你出去後,你也不必再來了!”


    金而孤連忙道:“是!謝謝你……”


    阿芳想了一下才道:“求而必失,忘而始得,無中生有,玉人在側,從心所之,懸崖莫勒!”


    金蒲孤一怔道:“這是什麽?”


    阿芳微笑道:“這是佛家的偈語,道家的機鋒!”


    金蒲孤連忙道:“佛性道機,我一無所知!”


    阿芳道:“佛性即人性,道機即心機,你能從鏡花水月中找到此地,悟性一定不差,慢慢地去想吧!”


    說完將桌上的碗碟收拾了,走到石室門口,將上麵的布簾


    金蒲孤喘息著道:“你既然救了我,就證明了天意冥冥,一切都在定數中,還是幫幫我的忙吧,同心結子,必須要兩個人同心,才能順利地解開……”


    遲疑片刻後,金蒲孤終於感覺到有一支手伸了過來,與他同時在解衣上的紐結,同時也聽見駱季芳吐氣的聲音道:“金蒲孤!你不要以為我是蕩女淫娃!”


    金蒲孤肅聲答道:“我不敢!你守身至今就是一個明證,我若存有此心,叫我天誅地滅!”


    他底下的話被兩片濕潤的嘴唇堵住了,隻覺得衣上的紐結一個個迅速地解開,直到第三個結上!


    駱季芳停住了手,緊緊地摟著他,貼著他的耳邊道:“最後的一個結必須要你自己去解……”


    金蒲孤將兩支手都空了出來,順著方向摸索下去,卻隻能摸到一片柔滑而微有汗潤的肌膚,就是找不到那最後的一個結,雙手不禁一停,駱季芳又貼在他的耳畔低聲道:“不要問,耐心去找,一定會找到的1”


    金蒲孤隻得順著衣縫,上上下下地摸索著,從肩上摸到腿邊,觸手都是肌膚,再下去連衣衫都模不到了!


    “那最後一個結在那裏呢?”他心裏急得像火在燃燒,就是不敢問,情急之下,腦中靈光一閃!


    用手扯住衣邊,使勁向旁邊一抽,一件薄如蟬翼,透明如玻璃的綢衣,緊緊地裹藏著駱季芳晶瑩的肉體!


    駱季芳雙手一鬆,本能地遮住下體,輕聲道:“那就是隱形衣,你可以……”


    金蒲孤將手中的綢衣最後一個扣子解開,喘息著道:“去他的隱形衣!”


    用最快的手法將這件綢衣從駱季芳身上脫了下來,二人火一般熱的身子立刻絞作一圈……


    靜靜的沉默了一會兒,金蒲孤才輕聲道:“你冷談時就如同一座冰山,想不到在這座冰山之下,卻埋藏著一座火山,反應竟是如此美妙……”


    “不要講話,緊緊抱著我!”


    “不要那樣急,來日方常哩!”


    “不!今日之事,可一而不可再,我和你這次結了合體之緣,分手之後,恐怕不再會見麵了!”


    “這是什麽話,駱…季芳,難道……”


    “不要問!等一下我會告訴你的,相聚苦短,離情無盡,要好好珍惜它,千萬不要把它浪費了……”


    “不!你一定要告訴我,為什麽以後……”


    “不要問!不要問,至少不要在現在問……”


    兩個人又緊緊地糾結在一起,仿佛天地之間,隻有他們人是存在的,是活動的,其餘一切都靜止了!


    然而,那一切是真正的靜止了嗎?不!隱約間石壁上傳來一陣輕微的叩擊聲,已經很明晰了!


    駱季芳將金蒲孤猛地推開,急聲叫道:“孟石生!”


    她的警唿已經太遲了,石牆上傳來一聲破裂,碎石翻落,露出一個圓洞,接著滾進一團黑色的人影。


    人影站了起來,赫然正是孟石生,他似乎也為眼前的情景怔住了,呆了片刻,才發出一聲冷笑道:“好!金蒲孤!我兩次饒過你的性命,而你卻搶去了我的妻子!”


    金蒲孤無以為答,隻是低下頭,駱季芳卻沉下臉道:“孟石生,你滾出去!”


    孟石生行笑道:“好一個貞烈的婦人啊!你再三拒絕我的請婚,假借練功為藉口,現在怎麽說呢!我居然傻得會相信你,尊重你……”


    駱季芳依然沉著臉道:“孟石生!你把話說明白一點,誰是你的妻子!難答應嫁給你了?”


    孟石生一怔道:“我們的親事是先人指定的!”


    駱季芳冷冷地道:“那是先人是錯誤的措施,幸而他們死得早,我可以自由自主地推翻這件事……”


    孟石生臉色一變道:“季芳!你怎麽可以這樣說!”


    駱季芳冷笑道:“為什麽不能!我的終身該由我自己作主,小的時候我不懂事,糊裏糊塗由著人擺布,現在我長大了,自然可以由我來決定該嫁給誰……”


    孟石生臉色大變,張口結舌,半天也講不出一句話,駱季芳又沉聲道:“既然你以先人的遺誌來責難我變心,我也可以反問你一句,根據先人之意,土行寶衣該交給我們駱家,怎麽又會在你手中!而且我們的婚約早經我宣布解除了,你又憑什麽來指責我……”


    孟石生怔了一怔道:“解除婚約隻是你片麵的宣告,我可沒有同意……”


    駱季芳厲聲道:“訂定婚約也是你片麵的答應,我可沒有同意……”


    孟石生急了道:“那是你父親在臨死前親口同意的!”


    駱季芳冷冷地道:“你為什麽不找我父親去理論?”


    孟石生大叫道:“你父親已經死了,你這不是明明地耍賴嗎?我可以把你哥哥姊姊跟陳金城都找來作為見證!”


    駱季芳冷笑道:“很好,他們都聽見了我宣告解除婚約之事,他們也一定會同意的,因為他們都不願隱形寶衣落入你的手中!”


    孟石生咬著牙道:“除非他們不想活了!”


    駱季芳鐵青著臉道:“你有本事盡管去殺死他們,我絕不幹涉,甚至於你刨了我父親的墳我都不管,隻是我警告你一句,以後別再說我是你妻子!”


    孟石生臉色一黯道:“季芳!你……”


    駱季芳不讓他說下去,沉著臉道:“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見到你就惡心,永遠也不會嫁給你!”


    孟石生神色也是一沉,默然片刻才道:“好吧!我們的婚約就此告一結束,今後誰也不管誰!”


    駱季芳冷笑道:“我從來也沒有管過你,隻有你死皮賴臉,跟我糾纏不清……”


    孟石生一歎道:“我一直希望有天能挽迴你的心,直到今天,我的迷夢才算醒了!”


    駱季芳冷冷地接口道:“不錯!所以今天你才說了一句像人的話,那就是你自己承認了婚約的無效!”


    孟石生冷然片刻才道:“婚約無效,我們之間的約定卻是大家同意的,你不能再耍賴!”


    駱季芳沉聲道:“你是說雁群爭鬥的事?”


    孟石生道:“是的!我贏了!依照約定,你應該把隱形寶衣交給我!本來我早就可以來了,都是那小子胡說八道,害我亂忙了一陣……”


    駱季芳怒道:“你贏了?你用什麽方法贏的?”


    孟石生冷笑道:“自然是用我們約定的方法!”


    駱季芳怒喝道:“胡說!根據當時的戰況,你明明已經輸了,要不是你在暗中指揮……”


    孟石生陰沉地道:“你看見我在暗地指揮的?”


    駱季芳道:“我才不會那樣無賴!”


    孟石生嘿嘿幹笑道:“那你憑什麽說我在暗中指揮呢,我知道這又是那小於亂說的……”


    金蒲孤連忙道:“我隻是將情形據實轉告駱仙子而已!”


    孟石生冷笑道:“你看見我指揮雁群作戰了嗎?”


    駱季芳立刻道:“他聽不懂雁語,更不明白手勢,就是看見了也無法指出!”


    孟石生哈哈一笑道:“這就是了,他既然什麽都不懂,就不能硬指我暗中作弊!他的話也不能作為證據吧!”


    駱季芳怒道:“你明明是作了弊!”


    孟石生哈哈大笑道:“就算我真的作了弊,無憑無據,你也不能賴皮,把隱形衣拿來吧!”


    駱季芳用手朝紫色綢衣一指道:“拿去!”


    金蒲孤大為著急,連忙道:“駱仙子,這不能給他!”


    駱季芳沉聲道:“我既然輸了,就不能違約,抱歉得很,你另外再想辦法吧!”


    金蒲孤默然無語,孟石生卻懷疑地道:“他也是來取隱形寶衣的?”


    駱季芳冷冷地道:“不錯!可是我們訂約在先,我隻好給你了……”


    說著拿起金蒲孤原先披來的黃綢外衣,丟給金蒲孤道:“你拿著走吧,我很抱歉使你空跑了一趟!”


    金蒲孤懊喪地接過衣服,正要披在身上,駱季芳卻又叫道:“不要穿上,你自己的衣服在外麵,這件衣服給你留個紀念,用來一證今日之緣……”


    金蒲孤怔了一怔,駱季芳又對孟石生道:“你也可以走了,希望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麵,那時我必不饒你!”


    孟石生哈哈一笑道:“我的確是該死,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了你們的好事!我馬上就走,你們還可以再溫存一下,而且我還可以做一次大人情,將隱形寶衣留下來給你們,隻是那件衣服,卻要給我留做紀念!”


    說著用手朝金蒲孤捧著的黃衣一指,金蒲孤連忙叫道:“不行!這是駱仙子給我的!”


    孟石生的動作十分迅速,搶過來一指點向他的脅下,金蒲孤身子一麻,黃衣已被地搶走!


    駱季芳一聲怒喝,頭上的柔發像一條黑鞭似的卷了過來,孟石生將金蒲孤一轉,迎向她的發鞭!


    駱季芳隻得臨時撤勁,以免傷及金蒲孤,沉聲喝道:“你想幹什麽,快把衣服放下來!”


    孟石生冷笑一聲道:“季芳!你未免也太小氣了,我將價值連城的隱形寶衣還給你,隻換這一件紀念品……”


    金蒲孤穴道雖然受製,口中卻能說話,大聲叫道:“這件衣服對我的意義,遠勝過任何寶貝……”


    孟石生冷笑道:“你不肯也得肯,我要定了!”


    說著將黃衣極在身上,室外匆匆趕進一個人,卻是阿芳,她對金蒲孤與駱季芳看了一眼,立刻紅著臉道:“對不起!季姑,我好像聽見還有人在說話!”


    然後又對牆上的大洞一看驚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孟石生就站在她對麵,聞言哈哈一笑道:“阿芳!你好!季芳嫁了人,你也有著落了!”


    阿芳一怔,茫然地問道:“是誰在說話?季站!我聽來好像是孟石生的聲音!”


    孟石生哈哈大笑道:“不錯!正是我……”


    阿芳一驚向駱季芳道:“季姑!莫非你的隱形寶衣……”


    孟石生大笑道:“對極了!季姑拿我當傻瓜,給我件假衣!幸虧我沒有上當,更要謝謝你幫我辨別……”


    在得意的笑聲中,他又鑽進那牆上的圓洞,還留下一連串的笑聲,慢慢地遠去,終至完全消失!


    阿芳伸伸舌頭,又轉身出去,駱季芳歎了一口氣,上來解開金蒲孤的穴道,阿芳卻去而複迴,還捧著兩堆衣服,一難是金蒲孤的,另一堆卻是駱季芳的!


    她見駱季芳臉色不豫,連忙道:“季姑!我不是有心要偷聽你們的談話,我隻是關心你!”


    駱季芳歎了一口氣造:“算了,也幸虧你裝得像,才保全了隱形寶衣,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說著接過衣衫,自顧穿著,金蒲孤卻呆呆地不動,阿芳將紫色的隱形衣拿給他笑道:“你該如何謝我?”


    金蒲孤見她說話時帶著一臉的笑意,卻不明白她是指何而言,乃笑道:“你需要我如何表示謝意呢?”


    阿芳神色忽地一端道:“我認為你不該笑著講話,因為我問的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金蒲孤被她忽莊忽謔的態度弄得怔住了,一時不知如何才好,阿芳繃著臉問:“首先我要你表明,你為什麽要謝我,我有什麽值得你感謝的地方!”


    金蒲孤弄得更迷糊了,但是他看見駱季芳也穿好了衣服背轉臉來,嚴肅地注視著他,深知此刻的答話異常重要,可是他實在想不透她們何以要發此發問,隻好順著語氣接著:“為了你對我所作的一切……”


    阿芳仍是莊容道:“不行!我為你所做的事,有些乃是我理當應為,用不著你表示謝意,比如說我一開始對你提出暗示,乃是為了幫助你得到隱形衣,假使你取得隱形衣的目的真是為了除暴安良,則我的幫助隻是善盡為人的職責,自然不能接受你的謝意!”


    金浦孤聽了又是一怔,呆了片刻才道:“那我似乎沒有需要感謝你的地方了?”


    阿芳神色一動道:“真的沒有了嗎?”


    金蒲孤點點頭道:“是的!照你所提的理由,則你並沒有幫我的忙,一切都是你應該做的,比如說最後你幫助保住了隱形衣,也是你的責任,假如隱形衣落入孟石生手中,勢必助長劉素客的兇焰,引致天下大亂……”


    阿芳哼了一聲道:“這些地方我並不想居功!”


    金蒲孤愕然道:“你究竟想要我作何表示呢?”


    阿芳目光流掃過駱季芳慍然道:“季姑十幾年的情操冰節今天全交給你了,你怎可如此薄幸”


    金蒲孤終於明白了,阿芳的用意隻是在叫他說出今後對駱季芳的態度,因此立刻道:“我衷心對你感謝!”


    阿芳沉聲道:“為了什麽?”


    金蒲孤慨然地道:“為了你幫助我,使我能得以親近駱仙子,我將以終身不負此心作為對你的報答!”


    阿芳臉上開始有了笑意,繼續問道:“能如是乎?”


    金蒲孤以手指心道:“如違此心,天誅地滅!”


    阿芳撲嗤一聲笑了出來道:“你隻要有這份心就夠了,用不著發那等重誓,不過你既然發了誓,就應該尊重誓言,以後可不能見異思遷……”


    金蒲孤神色一莊,正想進一步表示自己的決心,可是他忽然想起了劉日英,不由得呆了!


    阿芳也看出他的神色有異,連忙問道:“怎麽?莫非你又想要變卦,得有季姑這樣一個人終身廝伴,你還不滿足?你別以為她大上你好幾歲!等你的胡子都花白了,她依然可以保持現在的玉顏朱容……”


    金蒲孤歎了一口氣道:“阿芳!我不是一個重視外表的人,駱仙子即使變成了鶴發蒼蒼,她在我心中的印象始終不會改變,可是我忘了宣布一件事,我已經與人訂了婚約,雖然隻是口頭的約定,我卻不能負她……”


    阿芳神色微變道:“誰?是那個姓黃的女孩子?”


    金蒲孤搖頭道:“不!黃姑娘在我心中隻是一個小妹妹,而且她很天真,根本不解男女之情,與我訂婚的是劉素客的長女劉日英!”


    阿芳一怔道:“劉素客的女兒?”


    金蒲孤點頭道:“是的!她已經與劉素客脫離了父女的關係,孑然一身,非常可憐!”


    阿芳連忙道:“你隻是為了可憐她才與她訂婚?”


    金蒲孤又搖頭道:“不!她一身所學已不比劉素客差多少,事實上我是想借用她的智力去對付劉素客!”


    阿勞冷笑一聲道:“那你跟她合作就夠了,何必又找我們來求取隱形衣!”金蒲孤一歎道:“盡管她與劉素客恩斷義絕,我總不能叫她做出殺父的逆倫之舉。”


    阿芳冷笑道:“這就奇怪了,你既然想借重地,又不肯利用她,你究意是什麽存心?”


    金蒲孤肅容道:“話聽起來似乎很矛盾,事實卻的確如此,就因為有這種顧忌,我隻要她設法解除劉素客的惑心術,使一切受惑的人恢複神智!”


    阿勞立刻道:“這些卻可以不管,問題是你愛不愛她?”


    金蒲孤朗聲道:“這不是愛不愛的問題,我既然與她有了婚約,至少就不能負她!”


    阿芳道:“你若不愛她,就用不著堅守成約!”


    金蕩孤正色道:“我如輕信背約,那我今天所說的一切也靠不住,你們會相信我嗎?”


    駱季芳忽地一歎道:“好了!阿芳!你的話太多了,你管的事也太多了,我與金大俠之間的關係隻到今天為止,你怎麽可以對人家作那麽多的要求呢?”


    阿芳急了退:“季姑!你這不是自暴自棄嗎?我知道你的心裏,明明是愛著金大俠的!否則你也不會……”


    駱季芳臉色一沉道:“阿芳!你太自作聰明了,你對我知道多少,就自由自主地替我發言,今日之事,完全是我們主動,假如真像你所說,我成了個什麽樣的人?”


    阿芳又想開口,駱季芳卻沉聲道:“不許說,你什麽都不知道,金大俠!請你將隱形衣翻過來,就明白我為什麽要如此對你,更明白我是否是一個蕩婦淫娃……”


    金蒲孤立刻道:“我知道仙子今日種種,必有深意,因此心中對仙子並無絲毫不敬之念……”


    駱季芳冷冷地道:“別的話少說,把衣服翻過來!”


    金蒲孤一半是為了好奇,一半也為了想急切解答這個謎底,遂將手中的紫綢衣翻了過來,終於在衣襟上發現了一行小字:“紫府寶衣,著之潛形,二人同心,其利斷金!”


    他怔了一怔,這十六個字並沒有說出什麽?


    駱季芳又道:“再看對襟!”


    金蒲孤將對襟翻開,又見到一行小字:“同心結子同心解,人在巫山雲雨外,除卻一覺同心夢,春色不為他人來,赤霞客,雲翠姑戲誌!”


    金蒲孤似懂非懂地道:“這是什麽意思?”


    駱季芳低聲道:“我以為你應該明白了?”


    金蒲孤想想道:“假如我知道這赤霞客與雲翠站是什麽人,也許就明白了?”


    駱季芳道:“是一對夫婦,是秦漢時的練氣士,羽化已久,此地就是他們修真的洞府!”


    金蒲孤道:“仙子能再解釋得詳細一點嗎?”


    駱季芳默然片刻才道:“這一對夫婦雖然致力於長生不老的仙術,可是他們研究到後來,才發現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所謂長生不老,不過是注顏延年,比常人多活一點歲月而已,至於相傳仙人騰雲駕霧,上天入地,也都是仗著巧妙的心思,製造出來一些奇巧的用具而已……”


    金蒲孤恍然道:“那六件寶衣都是他們製造的!”


    駱季芳道:“不錯!他們夫婦二人醉心仙道,分頭研究各項奇技異能,結果製成了六件寶衣,分具六種不同的功能,其中隱形寶衣是雲翠姑製成的,其他五件都是赤霞客創製,本來二人相約各盡所長,待其中一人有所成就時才見麵合修,所以他們從結離後三年就分開了,中間整整經過了三十年,赤霞客利用那三十年光陰製成了五件寶衣,才發現仙家之說實為虛無,於是帶著五件寶衣來到此地找他的妻子雲翠姑!入室之後發現風去棲空……”


    金蒲孤笑道:“那雲翠姑一定穿上了隱形衣……”


    駱季芳點頭道:“不錯!雲翠姑在三十年中,隻研究出一件寶衣,不過她真正解化的時間隻有一年,其餘二十九年都在寂寞的等待中!因為她早已發現仙道虛幻,為了懲罰赤霞客執迷不悟,她在隱形寶衣上另加了許多玄虛,明知道赤霞客來了,卻故意隱身不見,隻留了幾句暗謎!”


    金蒲孤一笑道:“那暗謎可是阿芳告訴我的!”


    駱季芳一怔道:“不錯!你的確聰明,這麽快就想到了,那赤霞客可不如你敏捷,他整整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才想透那暗謎,結果他們夫妻總算會麵了,可是已經浪費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歲月……”


    金蒲孤沉思片刻才道:“那女的也太忍心了,居然能守著她的丈夫,在焦灼中挨過半個月的煎熬,我想他當時一定渡日如年……”


    駱季芳道:“她也是不得已,因為她一個人長期獨守,連語言都忘了,除了那暗謎隱語,是她早些年預留之外,她沒有別的方法可以通知她的丈夫!”


    金蒲孤道:“她可以現身相見呀!”


    駱季芳白了他一眼道:“隱形衣一著上身,隻有那個方法才能解除隱形,因為這寶衣必須貼肉穿著,利用衣上的特殊性質與人體內靈性相通,方具隱形之功!”


    金蒲孤哦了一聲道:“我明白了?”


    駱季芳道:“你當真明白了?”


    金蒲孤道:“我想差不多了,仙子大概是今天第一次才穿著此衣吧?”


    駱季芳點點頭道:“不錯!我得到覓寶的草圖時,隻有十二歲,偷借了二哥的避水衣找到此地,結果發現了那兩個人留下的遺蛻以及他們的遺書,得知一切根苗,可是我並沒有取走寶農,將他們二人安葬後又離開了!”


    阿芳道:“這是為什麽呢?”


    駱季芳道:“穿上寶農後,隻有一個方法才能脫下來,而我對孟石生並無好感,又不願一輩子隱形不見人,所以不敢輕試!”


    阿芳連忙道:“那你是對金……”


    駱季芳淡然地道:“我對任何人都沒有特殊好感,隻是金大俠要將隱形衣用於正途,我應該交給他,可是我並不知道這隱形寶農經過這麽多年後,是否依然有效,所以先穿著試了一下,誰知穿上之後,真的脫不來了,我隻有依照他們指示的辦法,因為我必須把寶衣交給金大俠,所以才有那番布置與舉動,金大俠,寶衣交給你了,內情也告訴你了,我們的關係到此為止,你與人訂有婚約,可以完全不受影響!你走吧!”


    金蒲孤怔了一怔道:“那麽你呢?”


    駱季芳燥怒地道:“你管我幹嗎,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容身,我自然有我的去處!”


    金稻孤想了一下才道:“駱仙子,助人助澈,我雖然得到了隱形寶農,可是我沒有把握穩能對付孟石生,既然你的柔發神功可以克製他,我希望你能繼續幫我一點忙!”


    駱季芳搖頭道:“不行!我早就發誓不涉入人間是非,絕對不能因此而破例,你不必再說了!”


    阿芳卻道:“季姑!你非幫金大俠一個忙不可,否則他穿上隱形衣後,用什麽方法再脫下來!”


    駱季芳怒聲道:“胡說,他有訂下的妻室,關我什麽事,你少出鬼主意,你耐不住寂寞,盡管可以離開我!”


    阿芳卻笑著道:“季姑!我還有一個理由你不能不置身事外,我知道你最討厭男人,尤其是孟石生……”


    駱季芳怒聲道:“我討厭他,並不一定要殺他!”


    阿芳笑道:“那你隻有嫁給他了!”


    駱季芳臉色一變,阿芳湊到她耳畔說了幾句話,駱季芳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良久沉吟不語!


    金蒲孤起初也是怔怔的,忽然猜到了阿芳對她所說的是什麽話,臉色也不禁一動,阿芳見狀笑道:“金大俠!你別擔心,你的情形與孟石生不同,季姑可以原諒你的!”


    金蒲孤長歎一聲道:“話不是這麽說,駱仙子冰清玉潔之體,卻因為我的原故落入孟石生的眼中,仙子從不怪罪,我卻無以自容,等我事了之後,定然對仙子有個明白的交代,以報仙子知遇之德……”


    駱季芳冷笑一聲道:“你別說得那麽好聽,你假如為我死了,留下劉日英怎麽辦?”


    金蒲孤輕歎道:“在養心園中如非仙子舍血相救,我早已不在人世了,劉日英應該原諒我的作法!”


    駱季芳仍是冷笑道:“她真的能原諒你嗎?”


    金蒲孤正色道:“我敢斷定她能,我到此地來,她已在卦象中預知一切,可是她並沒有阻攔我……”


    駱季芳淡淡地道:“她也知道我們會發生什麽情形嗎?”


    金蒲孤道:“是的!她對太陰素女的情況極為了解,她還鼓勵我,否則我絕不敢冒犯仙子……”


    駱季芳沉吟片刻才道:“世上真有凡事前知而又如此大方的女孩子,我倒是想見她一麵!”


    金蒲孤忙道:“我相信你們見麵會很愉快的!”


    駱季芳沉下臉道:“我隻是跟她見見麵,沒有其他作用,你可別想到那裏去!”


    金蒲孤微笑道:“我什麽也沒有想,對於未來的事,我從不作打算,一切聽其自然,因此我也奉告仙子一句話,凡事俱由天定,仙子也不必矯情去改變天意!”


    駱季芳臉色又是一變,金蒲孤卻莊容道:“我說的是肺腑之言,希望仙子不要以等閑視之,而且我是個男人,也有著男人的尊嚴,仙子兩度援手,我十分感激,可是感激並不須要以屈辱作為報答,仙子如果過分令我難堪,我寧可退迴寶衣,刎頸灑血,以酬仙子之德!”


    說也奇怪,他這幾句桀驁粗獷的話,反而化除了駱季芳臉上的冷漠,也化除了她心裏的驕傲,目光中透出一絲柔情,低聲道:“對不起!我從小在孤獨中長大的,也許很不近人情,這是離群遠處的關係……”


    金蒲孤這才欣慰地一笑道:“我也是一樣,而且我還是在仇恨中長大的,可是我並沒有被仇恨感染成孤僻,因為我發現人世間的美麗畢竟多於醜惡!”


    駱季芳的臉色變為更溫馴了,以帶點顫抖的聲音道:“我希望能像你一樣用美麗的眼光去看這個世界!”


    金蒲孤笑笑道:“光是看還不夠,你必須身入其中才能體驗它的美好,你不妨先從認識它,開始學著了解它!”


    阿勞知道這個場合下沒有她插口的餘地了,乃伸伸舌頭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帶著滿臉的笑意,悄悄地溜走了,而且她也知道不須要再困守在這難見天日的地室中了,急著去打點行李,準備開始一個新的生活!


    隱形農藏在背囊中,金蒲孤不想馬上穿起來,因為他要陪著駱季芳去體驗一下這世界是多麽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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