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淵與一音大師對敵,雖然有昆吾金刀在手,也極是用心。因為周文淵知道,一音大師實是非同小可的人物。


    若是一不小心,還極可能,敗在他的手下!他在武當山上,取上官如龍的地位而代之之際,便已然向達星禪師等人,問及上官如龍,與少林大慈長老,武當三老等人相鬥的情形。


    他也知道,當上官如龍和武當三老相鬥之際,昆吾金刀,曾被武當三老擊脫,若不是況月晶相助,隻怕上官如龍早已死在武當三老手下。


    周文淵心知上官如龍,是吃虧在背心上中了自己的那枚毒藥暗器之後,毒氣一直未曾拔除,因此難以使出阿修羅秘魔妙法中最厲害的幾種功夫。因此才敗在自己的手下。


    他在那絕壑之中,也學到了不少招數,武功當然在上官如龍之上。


    可是無論如何,對付一音大師這樣的高手,他還是不敢怠慢。


    因此,才一上來,他便展開了刀法,金刀一招緊似一招,綿綿不絕。


    一音大師的金剛神掌,掌力凝滯,雖然足以格擋實物。但是,卻難以擋住昆吾金刀的鋒刃,因此,便形成了守多攻少之勢。


    一音大師自身也知道,若是一對一的對敵,周文淵的內力深湛,和自己不相上下。


    但是,他吃虧的卻在於所練的內功,不是正宗,而一音大師所練,卻是佛門無上神功,所以若不是對方有前古奇珍,昆吾金刀在手,便足可以勝過對方。但周文淵的金刀,如此無堅不摧,相形之下,實是有敗無勝,幾乎已可肯定!


    一音大師唯一的希望,便是天樵洪子農,能立即趕過來相助。


    可是天樵洪子農,失斧之後,心神大受震動,竟足在那裏,不能動彈!


    一音大師將自己的門戶,守得風雨不透,身形飄動,宛若閃電,一直支持了三十餘招,在昆吾金刀,如此淩厲的攻勢之下,居然並無敗象。


    眼看一音大師,將要不支,在那時候,沈嗣和玄征兩人,已然來到了洪子農的身邊。


    洪子農突然之際,向周文淵背後,手、足、肩並用,連發六招之際,恰好周文淵以一招“大海運天”,刀勢飄渺已極,“刷”地一聲,將一音大師左邊的大袖,削下了半截來!


    周文淵見一刀得手,正待錯步進身,再進一招時,洪子農已然攻到!


    周文淵隻覺得背後,排山倒海也似,一股大力,壓了下來,不敢再貪功冒進,身形一閃,“刷”地向旁邊竄出三尺。


    洪子農的那一撲,本來是舍卻了性命不要的打法,一見周文淵避開,身形向下一沉,右臂向周文淵胸際,疾抓了過來!


    五指伸屈不定,周文淵一掌拍出,一封未曾封住,已然被他欺近了胸前!


    此際,兩人相隔,近到了極點,以周文淵的功力而論,雖然是近身相鬥,他手中昆吾金刀,也可以硬生生地掃過來,傷家對方的。


    但就在此時,一音大師長嘯連綿,那串念珠,蕩起了一片銀光,已然向他背後襲到!


    周文淵一見眼前情形若此,便知道是勝是敗,數招之間,立可判出!


    他身子向後,微微一縮,左掌倏地揚起,向天樵洪子農的頂門,拍了下去。


    天樵洪子農幌若未覺,右掌將抓近胸前之際,突然向上一揮!


    同時,隻聽得大聲唿喝,叫道:“拿刀來!”敢情剛才的那一抓,看來去勢,如此淩厲,竟是虛招,目的是在奪刀!


    其時,周文淵在一掌拍出的同時,正反手一刀,向念珠撩去。


    他反手發刀,手腕就高過自己的肩頭,洪子農向他的手腕疾抓而至,他若是要趨避,或是反刀去削他的手腕,本也不難。


    但是,他縱使能殺退子農,卻萬萬避不過那一串念珠!


    因此,周文淵將心一橫,那一掌一刀之勢,盡皆不變,仍是一掌,狠狠直落,隻聽得“叭”地一聲,正擊在洪子農的天靈蓋上!


    洪子農兩番苦練外門金鍾罩功夫,已然到了第八重境地。


    即使是周文淵這樣,一等一的高手,若是一掌,擊中了他其他的地方,他可能也會大受震蕩,甚至眼前金星亂迸,但總不致於受多重的傷!


    可是,周文淵此際的那一掌,正是不偏不倚,正好擊中,他的天靈蓋!


    那一掌,力逾千斤,周文淵是勝是敗,全都擊在這一掌之上!


    而天靈蓋,又正是人身之上,最為重要的要害“百匯穴”,乃是人體奇經百脈之總會,一掌擊中,就算已然練成了金剛不壞身法,人總是人,絕不能不死,也是禁受不起!


    因之,洪子農立即覺得眼前發黑,心知不妙,可是在那一瞬間,他那一招“五丁伐木”,仍然是毫未減弱!


    全身功力,聚於五指,向周文淵的右腕,疾抓而至,一抓便抓個正著。


    那時候,周文淵這反手一刀,也已然使到了一大半,“刷”地一聲,將一音大師的念珠削斷,念珠削斷,手腕驟然一緊!


    洪子農不但將他的手腕抓住,向上一捋間,已經捉住了刀柄,竟然舍身性命不要,硬生生地將昆吾金刀,奪了過來!


    那件事,在旁人看來,或者大不值得。因為洪子農若不是拚著天靈蓋上,被周文淵擊上一掌的話,絕不能將刀奪過。


    而天靈蓋上的那一掌,卻是誰也禁受不起的,也就是說,即使能將刀奪過,也已一定性命難保,豈不是大不值得?


    但是,就洪子農而言,他卻寧願性命不保,隻要在死前的那一瞬間,昆吾金刀,為他所有!


    他費了四十年的心血,無非是為了一六丁開山神斧,如今,六丁開山神斧,和昆吾金刀一比,相去如此之遠,在他而言,即使舍卻了性命,能夠奪得昆吾金刀,也還是高興的!


    當下,洪子農一將金刀奪過,人已然奇經八脈,皆被震裂,根本已然毫無知覺。可是他究竟是練了數十年絕頂功力的人,就在死前的一刹那,他整個身子,突然向外!激射而出!射出了丈許,才“砰”地跌在地上,手中仍然緊緊地握住了昆吾金刀!


    周文淵在昆吾金刀一被洪子農奪去之際,心中便大驚失色。連忙想奪了迴來時,洪子農已然射出了丈許開外,洪子農一落地,沈嗣、玄征兩人,便向前飛撲而出,而並五逆門方麵,達星禪師,青螺穀主龔春,也已然電也似疾,向前撲來!


    此際,哪一方麵,能夠得到這柄金刀,哪一方麵,便可以獲勝!


    周文淵本身,不是不想向前撲去,奪迴金刀,但是一音大師,見天樵洪子農,為了奪取金刀,竟爾以此喪生,心中悲憤,高宣佛號,將半串念珠,向外一拋,雙掌一錯,“轟轟”兩聲,兩掌佛門金剛般若神掌,已然向周文淵背上,壓了下來!


    周文淵此際,乃是背對一音大師的,他知道這時候,自己若是舍命前去奪刀,就算將刀搶到,也非身受重傷不可!


    因此他一瞥間,見龔春後發先至,手中長鞭卷處,已然將昆吾金刀,卷了起來,暫時便顧不得去奪刀,一個轉身,也是竭盡全力,兩掌迎了上去!


    並世之間,敢以硬接一音大師,金剛般若掌力的人,實是寥寥可數!


    換了旁人,一音大師掌力才發,便將全身罩住,動彈不得!


    而周文淵居然能以在掌力之下,轉過身來,並且疾發兩掌!


    隻聽得又是兩聲巨響,四掌已然相交,周文淵一步震退,而一音大前,身子也不覺搖晃了一下。兩人高下已見,一音大師錯步進身,雙掌翻飛,衣袂飄動,掌勢已然如同長江大河一樣,綿綿不絕攻到,周文淵想要脫身,也已不能,更無心思,去顧及金刀的得失,奮起全力,與一音大師對敵!


    另一方麵,洪子農的屍體之旁,玄征、沈嗣、達星禪師和龔春四人,卻為爭奪金刀,而正在死戰!青螺穀主才一趕到,長鞭撩起,已然卷住了刀柄,將金刀揮了起來,這便是周文淵所看到的情景。


    可是,他才一將刀揚起,玄征和沈嗣兩人,也已然趕到!沈嗣足尖一點,向上飛躍而起,玄征褝師則趁龔春手臂上揚,胸前門戶大開之際,一掌擊出,砰地一聲,正擊在他的胸口。


    龔春隻覺得金星亂冒,鮮血狂噴,已然受了重傷,而沈嗣就在其時,躍高了丈許,伸手一探,已然抓住了長鞭。


    左手又緊接著向上一揚,便卷住了刀柄!


    沈嗣這一喜,當真春非同小可,可是,他五指才一碰到刀柄,左右腰際,突然一麻,雙手不由自主,鬆了一鬆,原來達星禪師,也在此際,躍到了空中,以極快的手法,在他腰際左右“帶脈穴”上,點了兩點,立即伸手,向刀柄抓去。


    沈嗣眼睜睜地看著昆吾金刀,將要落入達星之手,心中大急!立即手臂一縮,棄刀不顧,兩下肘捶,直撞了出去!此際,達星就在他的背後,那兩下肘捶,一起撞在他胸前!


    達星禪師悶哼一聲,手爪離刀柄,隻不過半寸,便在半空中,一個翻身,落了下來。


    而此際,玄征又是手起一掌,將龔春擊得向外,直飛了出去!


    那柄昆吾金刀自始至終,仍被卷在鞭梢上,龔春一跌出去,連鞭帶刀,也一齊向外飛去,龔春身子落地,“鏘”地一聲,昆吾金刀,也向上插去隻露一個刀柄在外!


    玄征足尖一點,向前飛掠而出,迎麵突然飛來幾點寒星,勢子勁疾無比,兩條人影,隨即向刀柄處掠來,玄征逼不得已,隻得在半空之中,硬一扭身,避過了暗器。但等他避過了暗器時,那兩個黑道上的高手,已然撲到了刀柄之旁。


    可是,尚未及待他們兩人,俯身去將刀提起,峨嵋派中,僧俗兩門弟子,也早有七八人,飛似趕到,兩人一般心思撲來,兩柄戒刀,“波波”兩聲,自他們後穿進,兩人立時斃命,伏屍刀柄之上。


    那兩名僧門弟子,待將兩人的屍體撥開時,達星禪師,已然趕到,雙手一伸,便捉住了兩人的後頸,兩人悶哼一聲,也自死去。


    而達星禪師,一樣未曾奪到金刀!


    因為片刻之間,玄征、沈嗣,以及大批峨嵋派弟子,相繼趕到。


    而五逆門中人物,也已然一湧而上,一時成了混戰之局!隻聽得悶哼慘叫之聲不絕,一二百人,殺成一團,屍體紛紛倒下,壓在一起,不要說昆吾金刀的刀柄,早已看不見,便是龔春,那兩個黑道上人物,以及最先趕到,死於達星禪師之手的兩名峨嵋僧門弟子的屍體,也已被密密層層的人壓住。


    本來,雙方誌在奪刀,還盡在那刀柄附近混戰,可是此際,刀柄之旁,丈許方圓,屍體堆積,已然高達四尺,除了有幾對,索性在死人身上,動手以外,其餘百餘人,已然漸漸離了開去!


    此際,峨嵋派僧俗兩門弟子,幾乎已然傾巢而出,而五逆門中的人物,也已然一齊出手!


    昆吾金刀,被壓在死人之下,誰也沒有法子得手。無論是哪一方麵的人,一去找尋刀柄,必然為人擊斃,以致那一堆死人,也越來越高!


    所有的人,都在拚死激戰,但隻有兩個人,卻仍然站在一旁。


    那兩人,一個是袁燕飛,一個是周深!


    袁燕飛眼見這場武林浩劫,心中難過到了極點,隻是呆立不動。


    而周深卻是滿麵惶急,不住地催道:“燕飛,你要不動手,更待何時?”


    袁燕飛搖頭道:“我不能殺峨嵋派中子弟!”


    周深急道:“你看,再下去,我爹隻怕要不支了,我爹一死,我們兩人,還能有命麽?”


    袁燕飛向周深望了一眼,道:“深哥,我們何不就此離去?”


    周深見她講來講去,又講到了這一點上,心中更是焦急!


    五逆門若是失敗,對袁燕飛是無關痛癢,但是對周文淵說,卻關係太大了!


    周文淵和一音大師兩人,眼見雖然還是平手,但是,卻已然可以看出,一音大師,正占著上風,周文淵一敗,局麵便定了!


    周深在惶急之餘,心中驀地想起,袁燕飛對於別人,可以無動於中,但對於自己。她卻不會不關心!陡然之間,他一聲不出,直向那堆死人旁邊,飛掠而出,袁燕飛心中一驚,叫道:“深哥,你——”


    她隻講了三個字,周深已經將來到那堆死人旁邊,袁燕飛連忙疾馳而去,追了上去,尚未近到,一個手持金剛伏魔杵的峨嵋僧人,已然揚杵向周深背後擊出!袁燕飛一聲唿喝,手臂向外一揮,天竺佛門,綿勁功力,何等神妙,那名峨嵋僧人,立被揮出。


    可是,刹那之間,七八名峨嵋派中人物,又向周深和袁燕飛撲到。


    袁燕飛雙掌翻飛,掌風動蕩,將眾人一齊格開。峨嵋派中,一流高手,本就屈指可數,此際又各有對手絆住,不能騰出手來。


    袁燕飛看了那一堆怵目驚心的死人,唯恐自己的丈夫,也成為其中的一員,掌發不已,無人能前,而周深則已趁機鑽入了死人堆中!


    這時候,袁燕飛已然知道周深的目的何在,大叫道:“深哥,為——”


    她一個疏神,想不到周深去取昆吾金刀,隻叫出了三個字,肩頭上已然一陣疾痛,急忙身子一側時,鮮血長流,肩上已被一柄戒刀,劃出老大的一道口子!


    袁燕飛心中一急,反手一掌,拍了出去,“砰”地一聲,將一名僧人,擊得倒跌丈許開外去,大叫一聲,便自身亡!


    袁燕飛見自己終於出手,擊斃了峨嵋派中的人物,心中不禁一怔。


    而在她一怔之際,四五件兵刃,早已遞到了她的身邊,袁燕飛此際,心中不知多麽難過,對於眼前的兇險,像是全然無覺!


    眼看那四五件兵刃打到,袁燕飛縱有一身綿勁功力,也非慘遭橫死不可,突然之際,隻見死人堆中,冒出了一個人來,金光暴起,便向袁燕飛身旁卷到,“錚錚”之聲不絕,四五件兵刃,盡被削斷,而那人滿身血汙,正是周深,大叫道;“金刀在此!”


    他將那幾個人的兵刃削斷,突然出現間,眾人不禁一懍。


    但是片刻間,十餘人已然向他,撲了過來!周深瘋了也似,揮動金刀,一路向前衝了過去,兩方麵人數相仿,向周深撲過來的人,未及出手奪刀,便又被原來的對手絆住。周深竟然一路無阻!


    袁燕飛見周深奔出來的方向,知道他是要將金刀,送到周文淵的手上!


    金刀一到周文淵的手上,峨嵋派的慘亡,便已成定局!因此,她連忙撲了上去,叫道:“深哥,不可!”怎知她才叫出了那麽一句話,周深反手一刀,金光暴起,竟然向她削出!


    袁燕飛連忙止步,寒森森的刀尖,就在她前麵尺許掠過。


    若是她再前進一步,這一刀,怕不將她,齊中剖開?袁燕飛在那一瞬間,她真正地呆了!周深愛她,她是深切地感受到的。


    但是,直到那一刀,在她的麵前掠過,她才確確實實地知道,周深雖然愛她,但是,她在周深的心目中,並及不上五逆門的勝利,並及不上武林中至尊的地位,並及不上他要為非作歹的意願!


    袁燕飛在一呆之際,周深已然來到了周文淵和一音大師動手的附近。


    一音大師和周文淵,兩人各以絕頂內力,發掌相拚,在他們兩人的附近,內力迸發,周深的功力,根本走不過去,周深大叫道:“爹!金刀在此!”


    周文淵見兒子終於搶到了金刀,也是大為高興,可是他卻也騰不出手來,攫取金刀,急得周文淵團團打轉!


    袁燕飛因為周深剛才,對她的那一刀,她已然完全地醒悟過來了,她呆了片刻,便向周深撲了過去,喝道:“刀給我!”


    袁燕飛的左肩,雖然受傷,但是她功力,仍然遠在周深之上。


    本來,她一喝,周深一定不肯,袁燕飛一出手,便有可能,將刀奪過,但就在此際,玄征禪師,見情形危急,他卻不知道袁燕飛的心事,隻當袁燕飛見周深遞不進刀去,因此便要將刀接了過來,遞給周文淵,硬逼退了達星禪師,向袁燕飛疾撲了過來,“唿唿”兩掌,攔腰拍出!


    袁燕飛正準備伸手奪刀,玄征的掌力,已然擊到,她足步一個踉蹌,逕向周文淵和一音大師之間,跌了出去,急忙的雙掌翻飛,以綿勁功力,去抵禦兩人的絕頂內功時,周文淵乃是何等樣人物,立即趁著袁燕飛向身前一跌之勢,兩掌疾掃而出,身形向外,逸出了兩步,手一探,周深向前一送,那柄決定勝敗的昆吾金刀,重又迴到了他的手中!


    袁燕飛一見金刀已然迴到了周文淵的手中,心知峨嵋派已然絕望,長歎一聲,便向外逸了開去,隻聽得一音大師長吟一聲,高宣佛號,道:“玄征、沈嗣,即速遠逃,莫令峨嵋一脈,自此失傳!”


    沈嗣和玄征禪師兩人,聽了師父這樣的吩咐,心痛欲絕,眼見師父,又和周文淵戰成一團,玄征高聲道:“謹遵師命!”


    他明知自己留在此處,也是無用,一個轉身,和沈嗣兩人,合力將一個高手擊斃,身形如飛,向外疾逸而出,達星禪師待走近時,袁燕飛大喝一聲,“唿”地一掌,將他掃退了丈許!


    周深飛奔而至,道:“燕飛,這就好了!”


    袁燕飛望了他一眼,後退幾步,周深涎著臉道:“燕飛,剛才我……”


    袁燕飛尖叫一聲,道:“別說了!”


    身形一轉,如節離弦,也向外激射而出,周深望著她的背影,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袁燕飛一口氣奔出了七八十裏,才停了下來。


    那時候,天色已然濃黑,什麽也看不見。


    從那一晚上起,武林之中,便暗無天日。


    五逆門縱橫武林,武林中人,稍有抗命,殺戮立加!


    五逆門的副掌門,也是去向不知。


    邪氣迷漫,無人再敢與五逆門相抗,周文淵父子,意氣洋洋,達星禪師,也如願當上了五逆門的副掌門。


    一直過了兩年。


    在那兩年之中,秉性正直的武林之士,明知難與周文淵匹敵,便紛紛覓地隱居,整個武林,全是五逆門的天下,橫行無忌,為所欲為,千百年來,武林中也未曾遭到這樣的浩劫!


    兩年後的一個深秋,落葉蕭蕭。


    兩騎駿馬,在關洛道上,疾馳而過。在那兩匹駿馬的後麵,跟著十餘騎鐵騎,相隔隻不過十來丈遠近,前麵那兩匹駿馬上,騎著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麵目之間,甚是英武。


    後麵那十餘騎士,全是一身黑衣的漢子,一麵追趕,一麵發出驚心動魄的唿嘯之聲!


    雙方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那女的尖聲道:“夫君,與他們拚了!”


    那男的道:“你走,我與他們拚!”那女的慘笑道:“這是什麽話?”


    男的急道:“夫人,你不能不顧及孩子!”


    女子道:“我再向前走,難免不遇到五逆門中人物!”


    事情十分明顯,在前麵的兩騎,那一男一女,乃是正派中的夫婦兩人,而隨後追來的那一群,則是近兩年來,獨霸武林的五逆門中人物!


    那男的再不說話,“鏘”地一聲,拏了一柄鋸齒厚背刀在手,“刷”地一刀,向女的那匹馬股上,削了下去,那馬負痛,向前疾馳而出,那男的掉頭馬頭,反向那十餘人,迎了上去,相隔丈許遠近時,隻見他突然淩空拔起,在半空舞了一個刀花,向下沉來,那十餘人一齊哄然叫道:“原來是天心派的漏網之魚,正好叫咱們遇上!”


    一時之間,鏘鏘之聲不絕,十餘人盡皆兵刃出鞘,躍下馬來,圍了上去,立時打成了一團,而十招未畢,一聲嬌叱,那女的手揮長劍,竟然趕了迴來!兩人英勇無比,一連刺傷了三四人,但是眾寡不敵,眼看五逆門中人,一步一步地逼了近來,兩人雖勇,仍然不免要血濺大路之上!


    那一男一女兩人,像是自知難免,酣唿暢戰,越殺越勇,但是在半個時辰中,又有七八騎五逆門中人趕到,隻是在一旁看熱鬧。


    正在此際,突然又聽得“答答”蹄聲,一頭白毛騾子,自遠而近,疾馳而至,來到眾人動手之旁,停了下來。一個五逆門中的淫賊,隻見白騾子上所騎,乃是一個女子,一頭青絲,軟緞也似,身材窈窕,分明是一個美人兒,但是麵上,卻戴著一個人皮麵具。


    那人一提馬韁,“嘻嘻”一笑,道:“大姊姊,將麵蒙上作什麽?”


    一麵說,一麵便伸手要去揭那女子的麵具,那女子也不退讓,眼看那人的手指,將要碰到那女子的麵具時,那女子才略一伸手。


    她隻是伸了一倒手,立即便縮了迴去,動作快疾無比,可是那人,已然怪叫一聲,一個筋鬥,栽下馬來,眼睛翻白!


    其餘幾個,正是看熱鬧的人,一見這等情形,反倒大聲哄著,道:“又是送死的來了!”兩個人立即離鞍躍起,向那女子撲來,“唿唿”兩拳,打了出去,拳勢也頗為勤疾。


    可是,才一打到那女子的麵前,那女子雙手一探,已然將他們的雙拳抓住,那女子所使的招式,看來簡單已極,但是卻又極是奇幻,一招之間,便已然得手,手臂微揚,那兩人已然直跌了出去,連聲都未出,便自惡貫盈滿!


    這一來,其餘眾人,雖然想笑,也已然笑不出來,紛紛喝問,那女子,隻是“嘿嘿”兩聲冷笑,聲音淒厲之極,聽得人毛骨悚然,正在與那一雙夫婦為敵的十來人,也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那兩下冷笑聲,兀自在空中蕩漾,那女子突然又發出了一下尖銳已極的銳嘯聲,那些人的心弦,俱皆大受震驚,竟然楞在那裏,呆若木雞,隻見那女子嘯聲不絕,策動騾子,在每一個人的身旁,定了一定,每一定間,出手如風,在每人的頂門之上,一掌拍下。


    一時之間,隻聽得“啪”,“啪”之聲不絕,二十來人,一齊倒地死去!


    那女子卻不停留,蹄聲“得得”,又向前麵,馳了出去!


    那自分必死的一雙夫婦,呆了半晌,方自叫道:“恩人留名!”


    但是那女子卻連頭也不迴,一轉眼間,便已然跑出了老遠。


    那一雙夫婦,不由得相顧愕然,兩年來,自從峨嵋派一音大師,死於昆吾金刀之後,除非是逼不得已,根本沒有人敢和五逆門作過對!


    但如今卻有人和五逆門作對了。


    一點也不錯,有人和五逆門作對了。武當山上,仍然是五逆門的根本重地。


    這兩年來,大興土木,山上的房屋,建造得宏偉無比。靠近石坪的議事廳,更是金壁輝煌,氣象巍峨,那一日,議事廳中,周文淵坐在一張白玉交椅之上,那柄助他成為武林霸主的昆吾金刀,給他以十年海鯊之皮,製了一隻刀鞘,佩在腰際。


    在周文淵的旁邊,是周文淵和達星禪師兩人,兩邊另有三十個高手。


    周文淵的麵色,顯得頗是難看,向著在前麵的一人問道:“甘洛道人的情形如何?”


    那人道:“和以往幾時一樣,看情形,對方是從關外來的,一路上,已傷了我們幾人,看來皆非庸手!”


    周文淵“哼”地一聲,道:“連對方是什麽樣人,你們都未曾探明出來麽?”


    那人踏前了一步,道:“掌門,我們七人下山,探索對方的下落,分成了兩撥,我帶著兩個弟兄,一路北上,那兩個弟兄走在前麵,我發現他們時,已然死去,但是我卻見到,下手的是一個年輕女子!”


    周文淵似有意似無意地,向那人望了一眼,道:“那女子既敢獨自而來,陝西道上,遇害的弟兄,當然不可能是她所為的了?”


    那人道:“屬下不知。”正說間,廳外有人叫道:“稟告掌門。”


    周文淵一看,正是半月之前,派出去打探的那幾個人中的一個,忙道:“進來!”


    那人走了進來,兀自氣喘籲籲,道:“掌門,自西域一直東來,那……人已快到武當山邊了!”


    周文淵叱道:“慌什麽?那是什麽人?”


    那人道:“屬下也不知道,他割了屬下兩隻耳朵,令屬下告知掌門,問掌門可記得兩年之前,在武當山上,姓楊的所說的話!”


    周文淵父子,達星禪師三人,一齊一懍,周文淵隨即大笑,道:“楊華這小子,居然未死,也好,這次上山,定叫他去見閻王!”


    周深道:“爹,楊華再度出現,隻怕武功,比以前更好!”


    周文淵冷笑一聲,伸指在刀鞘上彈了彈,道:“這柄刀,難道是假的?一音大師,天樵洪子農,武功還不高麽?深見,看那女子,貝怕便是袁燕飛!”


    自從那一晚上,袁燕飛突然離開之後,他一直到處在尋找袁燕飛的蹤跡,但是卻一無所獲,聞言道:“爹,我看是袁晶晶!”


    周文淵冷冷地道:“何以見得?”


    周深道:“七十幾位弟兄,遇害之際,全無掙紮之象,隻怕她已然將阿修羅秘魔妙法練成了!”周文淵聽了,心中也不禁大是嘀咕。可是繼而一想,自己功力,何等深湛,即使是阿修羅秘魔大法,也不必害怕,便吩咐道:“日後,若有人上山求見,不必阻攔!”


    周深心想,袁晶晶和楊華兩人,已然再度出現,但袁燕飛呢?不知身在何處?


    他在五逆門生死存亡關頭,以五逆門為重,但是,在五逆門既勝之後,兩年來,他卻是不斷地在念著袁燕飛。


    看官,令周文淵憤怒之極,近一月來,北路西路的五逆門人物,紛紛被害一事,確是袁晶晶和楊華兩人所為!


    原來,當日楊華和袁晶晶兩人,西出玉門關,楊華毒發之際,狂性大發,在一個風高月黑之夜,楊華竟向袁晶晶疾撲而出!


    那時節,袁晶晶的功力,遠不如楊華,眼看楊華的那一撲,她萬萬躲不過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金刀怨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倪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倪匡並收藏金刀怨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