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站了起來,隻見山巒起伏,森林綿延,心中更是覺得沉鬱無比,袁燕飛想起楊華剛才的話,又不禁向他的額角上,望了一眼。


    楊華也已然覺察到了袁燕飛對他的關心。他們兩人,在這一個月來,患難與共,感情早已大是增進。在楊華的心中,仍是將袁燕飛當作是自己意中人,但在袁燕飛的心中,卻又一直將楊華當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但是,她卻沒有將楊華來代替周深的意思,雖然周深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楊華也能夠很深切地了解袁燕飛的這種心意,所以他的心情,更是沉重!


    兩人在山頭上呆了半晌,又向前走去,一路荊棘,到了傍晚時分,還隻是來到了半山,楊華遊目四顧,像是已然走錯了路,和上一次來時,大不相同。隻得根據落日,認定了方向,再向前走去,到天色黑了下來,兩人乃在石上露宿。


    這一晚,楊華因為日間在小溪上,照見自己額上黃痕,已然如此顯著,不知何時毒發,心中實是悶鬱之極,在石上翻來覆去睡不看,正在忖思之間,忽然聽得似有腳步聲傳了過來。


    楊華一聽得有腳步聲傳來,心中便不禁一怔,側頭看袁燕飛時,睡得正自香酣。楊華悄悄地爬起身來,貼地便聽。


    他自小在華山深處的狼窟之中長大,耳目之靈敏,與狼無異。


    這伏地一聽,少說也可以聽出四五裏路開外去,隻聽得那腳步聲來得極是快疾,而且還不止一個人。楊華心想,在這種地方,夤夜趕路的,難道會是普通人?當然一定是武林中人了!


    而且,更有可能,是無名幫中的人物!


    一想及此,楊華不由得怵然而驚,連忙一躍而起,輕輕推醒了袁燕飛。


    袁燕飛卻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滿麵驚愕,楊華連忙低聲道:“袁姑娘,有人來了,咱們且躲一躲再說!”就在那一瞬間,腳步聲已然自遠而近,正向兩人伏身處傳了過來。


    袁燕飛低聲道:“不知來的是什麽人?”


    楊華道:“不管是什麽人,咱們躲一躲再說!”恰好不遠處有一根石筍,兩人連忙隱身石後,隻聽得腳步聲漸漸傳近,兩條黑影,輕煙也似,自遠而近,掠向前來。


    來到了那根大石筍麵前,卻頓了一頓,楊華和袁燕飛兩人,心中不由得大是緊張,立即屏除了氣息,隻聽得其中一人道:“那天竺賊禿,說這一男一女兩人,一定會向天竺而來,如何我們追了這許多日子,卻是一點結果也沒有?”


    另一個“哼”地一聲,道:“中原武林,有多少英雄豪傑,卻不知為何上官幫主,偏要揀一個天竺僧人,來作副幫主!”


    楊華知袁燕飛冷然,聽到此處,已然知道這兩人,正是無名幫中的人物!


    而且,達星禪師,竟然已經料到自己,一定是到天竺阿旃檀寺去,所以沿途派人追蹤,尚幸自己和袁燕飛兩人改了裝扮,聽這兩人的口氣,頗像前幾天在一個邊陲小鎮上,所遇到的兩個瘦子。當時,那兩個瘦子便曾不斷的向楊華和袁燕飛兩人打量,但反被楊華,向他們問路,瞞了過去,想不到卻在此處,狹路相逢!


    楊華一人,目睹武林中兩大門派,覆亡在無名幫之手,而他自己,也隻是在極端僥幸的情形之下,才得逃出,心中對無名幫之恨,實是無以複加。是以一弄清那兩人是無名幫眾,已然下定決心,要將他們除去,向袁燕飛使了一個眼色,袁燕飛心中會意,這時,兩人正在那兩個人的背後,要出手當真再容易也沒有,一交換眼色間,兩人已經一齊向前躍出!


    他們和那兩人相隔,隻不過兩丈許遠近,當真是一撲即至,而且了無聲息。


    兩人心中,俱都以為,自己這一撲,無論如何,一定可以將對方撲中。


    怎知兩人身形才一撲出,尚在半空,那兩個人突然向前逸出了丈許,轉過身來,一聲暴喝,道:“什麽人在背後暗算?”


    話未說完,各自雙手連揚,星芒流轉,雙十點銀星,已然撲麵飛到!楊華和袁燕飛兩人,想不到對力耳目,竟然如此之靈,心中不由得一怔,兩人本是並肩撲出,身在半空,仍是相隔不遠,楊華一見雙十點銀星,電射而至,連忙一拉袁燕飛,真氣下沉,急使一個“千斤墜”,落下地來。


    那一蓬暗器,本是向空打出,他們一落地,便全都打空,楊華停睛看去,隻見那兩人,果然便是幾天之前,曾經遇到過的那兩個瘦子!


    楊華心知達星禪師,既然派人追蹤自己,則所派的一定不會是庸手,看那兩人,這份輕功和暗器功夫,已然如此驚人,便可見一斑,因此忙低聲道:“袁姑娘,小心著點!”


    他那句話講得雖然低聲,可是此際,萬籟俱寂,那兩個瘦子,目射精光,正全神貫注地望著他,自然將他的話,聽了進去,立即相視一笑,道:“哈哈,想不到那天竺賊禿,倒還有幾分神機妙算!”


    一麵說,一麵向楊華和袁燕飛兩人,迫近了兩步,道:“兩位請了,在下等奉無名幫幫主之命,請兩位迴武當山去!”


    袁燕飛想不到一路上,避過了不知多少無名幫高手的耳目,眼看將到天竺,卻會遇上了他們,冷冷地道:“憑什麽?”


    那兩個瘦子“哈哈”一笑,手在腰際一抹,立時響起了“錚錚”金鐵交鳴之聲,手中已然多了一條藍汪汪的纏絲軟鞭,道:“憑這兩條藍龍鞭!”另一人更說道:“又憑無名幫中,十二個高手!”


    才一說完,手揚處,“嗤”地一聲,一溜紅焰,直衝漢霄。


    楊華吃了一驚,知道他們說起“十二高手”,一定是有十二個人,一起在追蹤自己,此時發出信號,諒必不久之間,其餘十人,一定會一齊趕到!到時寡不敵眾,更是麻煩!


    因此連忙道:“就憑這兩件,要想阻我們不去天竺,豈非做夢?”一言未畢,踏中宮,走洪門,已然直向一人欺去,五指如鉤,當胸便抓!


    楊華自從服了“寶命丹”之後,功力更有激增,那一抓之勢,飄忽之極,也勁疾之極,劈空之聲,劃空而過,在這靜寂的黑夜之中,更是顯得驚人!


    那人一見楊華突然出手,立即向側一轉,避了開去,另外一人,連忙反身向楊華撲來,但楊華那一抓,實際上卻是虛招!


    那人一避避了開去之後,楊華立時棄之不顧,單足支地,身形疾轉,反手一掌,向另一人擊到!


    那另一人做夢也未曾想到楊華變招,如此之快,手中藍龍鞭已然揚起,尚未及砸下,“砰”地一聲,已然被楊華一掌擊中!


    楊華那一招,先抓後掌,乃是以少勝多的絕招,有名的稱之為“聲東擊西”,一招得手,身形疾進,抬腿便踢,膝蓋在對方丹田之上,再是用力一頂,那人中了楊華一掌之後,已然是死多活少,再經膝蓋一撞,悶哼一聲,立時閉過氣去!


    楊華手一探,劈手奪過了他手中的長鞭,轉過身來,已然見袁燕飛身形騰躍,和另一人戰在一起,那人的鞭法,極是奇妙。


    在黯淡的月色之下,泛起一片藍光,已然將袁燕飛的身形,盡皆罩住!


    這兩個瘦子,本是弟兄兩人,卻是苗人,手中那兩條藍龍鞭,乃是河海之底,藍蛟的蛟筋所製,堅韌之極,這兩人的鞭法,輕功,也俱臻上乘,本來一直在苗疆一帶活動,人稱“苗疆雙龍”,新近加入無名幫,便儕身無名幫十二高手之列,可見他們本身武功,實有獨到之處,而楊華能在兩招之間,便將老二打成重傷,實是他們太以輕敵之故!


    楊華隻呆了一呆,已然聽得遠遠地傳來幾下犬吠之聲,那犬吠聲來得異樣奇怪,像是有三四十條惡犬,一齊發出狂吠一樣!


    楊華心知對方的援兵,即將趕到,若不盡速解決了眼前這個敵人,隻怕便要葬身此處!


    立即沉聲喝道:“袁姑娘別慌,敵人已經死了一個了!”


    一麵說,一麵大踏步趕向前去,手起鞭落,藍影如虹,當頭蓋下!


    苗疆雙龍的老大一聽得兄弟已然遭難,不由得怔了一怔,鞭法稍慢,袁燕飛已然脫身而出,而楊華的一鞭,也已然蓋了下來!


    本來,那老大兀自不信楊華所言,因為他們弟兄兩人,橫行苗疆多年,並未遇到過敵手,當初,還是聽說“無名幫”的名頭,想去尋上官如龍較量。但上官如龍一出手,便將他們手中的藍龍鞭奪過,兩人這才大驚歎服,上官如龍也看出他們兩人,武功不錯,可以利用,才同惡其濟起來的。


    可是他一見楊華手中的兵刃,正是自己的獨門兵刃藍龍鞭,可知楊華所言不虛,心中不禁又急又怒,大喝一聲,手臂一振,揚鞭便撩。


    兩條軟鞭,一條自上而下,一條由下而上,來勢之疾,無以複加,迅即相交,鞭梢纏結,兩人各自用力向後一扯!這一扯,功力馬上立見,楊華兀立不動,那老大卻向楊華懷中,直撲了過來!


    楊華見自己顯然已經占了上風,再不猶豫,左掌向下一按,疾向對方頭頂,按了下去!


    兩條軟鞭相纏,各自用力一扯,這其中,最難取巧,功力稍差的,非輸不可,楊華那一掌拍下,“啪”地一聲,拍個正著。


    眼前那人的天靈蓋,已然被楊華一掌拍碎,但是那老大在死前,卻也已向楊華發了一招。


    那一招的招式,也極之怪異,五指捏拳,中指突出,逕向楊華胸前的“華蓋穴”扣來。


    楊華手起掌落,苗疆雙兇中的老大,立時斃命,但就在他死前的一刹那,那一招卻仍然扣中了楊華胸前的“華蓋穴”!


    雖然他那一招,叩中楊華之時,他已然身死,但是在他未死之際,凝聚的力道,卻是極大,散去了一大半,尚餘一小半,也令得楊華全身一震!心知“華蓋穴”乃五髒之華蓋,若然受傷,實是非同小可,連忙一運真氣,果然覺出胸前略覺悶滯,心知已然受傷,所幸不重,連忙將另一條藍龍鞭也奪了過來,一拉袁燕飛,兩人便要向前逃出。


    可是他們才向前竄得丈許,身後犬吠之聲,已然驚天動地,傳了過來。迴頭一看,隻見黑影聳動,三四十條,高凡達人腰際,小馬也似的西藏猛犬,已然貼地疾馳而至!


    兩人隻不過是略一錯愕之間,那一大群猛犬,已然一齊散開,將兩人圍在核心,露出血也似紅的長舌,白森森的利齒,狺狺狂吠!


    楊華見了這等情形,心中也不禁駭然,忙和袁燕飛背靠背而立,剛一站定,又聽得“刷”地一下揮鞭之聲,一人飛也似趕到,喝道:“撲上去咬!”


    一言未畢,立時有七八條猛犬,向兩人撲了過來。猛犬本是一種極為厲害的野狗,性子比狼還要殘忍,爪牙之間,又含有劇毒,一條猛犬,便可及得一個普通的武林高手!


    而此際七八條猛犬,一齊撲到,其勢之猛,實是可想而知!


    此時,兩人手中,已各執了一條藍龍鞭在手,一見猛犬撲來,立時揮鞭,楊華的手法,極是靈巧,長鞭一揮間,已然緊緊纏定了一條猛犬的頭頸,那犬前爪在藍龍鞭上,用力爬搔,“格格”有聲。


    但是藍龍鞭豈是常物,尋常刀劍,尚且難斷,自然是毫無用處。


    而楊華卻立即身形一轉,長鞭上纏了一頭猛犬,等於是一柄極大的流星錘一樣,一轉之間,“砰砰”之聲!夾著慘嗥的怪聲,最先撲上前來的七八頭猛犬,一齊被打得七零八落,翻跌出去。


    其餘猛犬,狺然而吠,又將包圍圈縮小了些,那人更是來迴跳躍手揮長鞭,不斷抽在猛犬身上,怪叫道:“撲啊!撲啊!”


    可是剛才楊華一出手,便自擊斃了七八頭猛犬,尚有一頭,在藍龍鹽上,被鞭梢緊緊纏住了頭頸,死得極慘,那些猛犬又是極為通靈的物事,任憑主人鞭撻,竟不肯再向前衝來!


    楊華和袁燕飛趁機打量那人時,隻見那人,身材矮小,發紅如火,麵目極是詭異,身上的衣服,也是火一樣,跳來躍去,異常快疾,鞭聲霍霍,那麽多猛犬,無一幸免!


    那人鞭打了一會,所有猛犬,都隻是伏在地上,“嗚嗚”作聲,那人像是恨到了極點,一頭紅發,盡皆蓬起,如同刺蝟一般。


    這一來,他的模樣,更是詭異已極,隻見他手中長鞭揮處,發出一聲響亮已極的“劈啪”之聲,逕向一頭猛犬,頭部抽去,那猛犬似知不妙,想要躲避時,鞭去如風,已然不及,一聲慘叫,犬頭已然被鞭子抽得裂成了兩半!


    楊華見他手中的長鞭,也不過是普通的皮鞭,而一抽一力,如此之大,可如此人不徒然是靠犬行兇,本身功力,也是頗高!立即用心戒備,果然,那犬一死,其餘的便都站了起來,又有三四頭,白牙森森,向楊華撲了過來!


    楊華的藍龍鞭上,死狗仍在,而且袁燕飛也已然如法炮製,在鞭稍上纏定了一隻死狗,那三四頭猛犬,一撲了上來,兩人藍龍鞭揮處,立時斃命,楊華緊接著一聲暴喝,和袁燕飛兩人,足尖點處,突然淩空拔起丈許,藍龍鞭揮舞,將撲上來的猛犬,一齊擊退,身形已然落在三丈開外。


    這一起一落,不但迅疾之極,而且他們在空中,還各使了一招,就武學造詣而已,已然是極不容易之事,可是他們才一落地,尚餘二十餘條猛犬,又已然一齊將他們圍住!


    兩人對望了一眼,覺得要脫出這群惡犬的包圍,當真不是容易之事,正在此際,突然又聽得長嘯之聲,由西北麵而起。


    才起之際,還細若遊絲,幌眼之間,便已然刺耳之極,跟著人影一閃,一個披頭散發的怪人,已然到了近前,一到便冷冷地道:“龔矮子,你那些走狗,怎麽不撲向前去咬人啊?”


    那龔矮子正因自己豢養多年的惡犬,不敢向敵人撲去,而在暴跳如雷,一聽得那人語帶譏諷,不由得勃然大怒,尖聲道:“幹你什麽事?”


    那披頭散發的人道:“你那些寶貝狗兒,不敢動手,趁早趕開它們,別占住了尿坑不拉尿!”龔矮子勃然變色,叱道:“散發鬼,你可是要與我爭功麽?”


    那披頭散發的怪人“桀”地一笑,道:“你看,人都來啦,你那些狗隻不過將人圍住,卻不敢動手,還有什麽威風?”


    楊華和袁燕飛兩人,循著他的手指一看,果然在黑暗之中,突然冒出兩個人來。


    那兩個人因為來時身法,快到了極點,因此看來像是突然自天而降一樣!


    楊華此際,雖然還不知道那些人的來曆,但是一看他們的行動,已然可以看出,這些人的武功之高,在武林中而言,無論如何,都是第一流人物,隻有在星宿海二怪,長生島主,莫氏四傑,鬼影子許見空,閻王扇公孫白等人之上!


    想來一定全是些原來不輕易在武林中露麵的巨湣大惡,此時得知無名幫聲勢浩大,一舉而滅了的點蒼、天心、武當、少林,四大正派,是聞風來歸!楊華見這兩人一到,便自嘿嘿冷笑,知道這些人之間,實則上也並不融洽,便想趁機詢問袁燕飛,那些人究竟是什麽來曆,迴過頭去,就見袁燕飛滿麵驚恐之色!


    楊華一怔,低聲道:“袁姑娘,你怎麽啦?”


    袁燕飛迴過頭來,道:“沒有什麽,隻不過敵人大是厲害!”


    楊華忙道:“你可曾看出他們的來路?”


    袁燕飛點了點頭,道:“那帶猛犬的矮子,既然姓龔,想必定是西藏青螺穀穀主龔春,那個披頭散發的,一定是湖南辰溪,排教首腦散發生了!”


    楊華對這兩個名字,卻甚是陌生。但袁燕飛接著道:“隻是這兩人,平日自大為王,向不與外人來往,此時怎麽會入了無名幫?”


    楊華歎道:“利之所在,自然爭相奔逐,還有後來的兩人是誰?”


    袁燕飛道:“看來這些人,俱是平時絕不露麵的絕頂高手,若不是他們自己講出名字來,我也是無法認得出他們來!”


    楊華低聲道:“袁姑娘,你可是耽心今晚我們難以脫身?”


    袁燕飛歎了一口氣,卻並不言語,就在他們說話之際,又有三人,相繼趕到,那三人,楊華和袁燕飛,卻全都認識,隻見一個瘦小幹枯的老者,正是長江上下,獨來獨往的蒼虛上人,一個長髯老者,則是天鷹長老,另有一個,則是三指神姬橫!


    這三人在武林之中,名頭更是響亮,曾被人列入“十大高手”之中!


    圍住楊華和袁燕飛的,已不止是二十餘條獒犬,而且還有七個武林高手!


    楊華手執藍龍鞭,四麵一看,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楊某人天竺之行,竟然驚動了這麽多位武林高手,幸何如之!”


    那披頭散發的人,一聲陰笑,道:“小子倒居然有幾分豪氣!”


    楊華“哈哈”大笑,道:“隻可惜似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提起豪氣兩字!”


    那散發生身為湘西一帶,排教的首領,身份地位,均相當高,絕不是泛泛之輩,所謂“排教”,實際上也不是什麽武林宗派,而因為湘西一帶,盛產木料,紮排臨江而下,需人保護,世代下來,專司保護木排的武林中人,便被人稱作了排教。


    傳說之中,排教的人物,有的會使“法術”,這當然是傳言過甚之處,而排教的武功,極之詭異,卻是一樁事實。


    那散發生給楊華一激,麵色略變,道:“小子大膽!”身形幌動,仿佛在水麵飄行一樣,長發飄拂,衣袂抖動,便向楊華和袁燕飛兩人走來。


    那時,楊華和袁燕飛兩人,仍然為那二十餘猛犬圍住。


    散發生一飄到附近,幾條猛犬,便轉過身來,對之狺狺而吠!


    散發生身形略停,揚起頭來,冷冷地道:“龔矮子,你將不將狗兒趕開?”


    那龔春“嘿嘿”冷笑不已,手中長鞭,揮得“霍霍”有聲,道:“散發鬼,你有本事,不會自己將狗趕開去麽?”


    散發生勃然大怒,向各人作了一個羅圈揖,道:“各位可全都聽到了,是他自己叫我動手的,卻是與人無尤!”眾人盡皆冷笑不語,看情形,像是很希望散發生與龔春動手一樣!


    楊華將這種情形,看在心中,不由得大是欣喜。本來,他一見這麽多高手,將自己圍住,已然肯定今日再無生路!


    但當他見散發生和龔春兩人,眼看將要動手,而眾人又有坐山觀虎鬥之慨,便知道今日要有生計,便是盡量利用他們這些人之間的不和!聽龔春剛才的口氣,像是捉到了自己和袁燕飛,便是一件大功一樣,若是如此,則更是好辦!


    隻聽得散發生說畢,立即又向前跨了一步,兩條猛犬正要迎了上去,突然見他身子一彎,左右一搖,就在一彎一搖之際,中指疾伸而出,接連兩點,那兩條猛犬,連聲都未出,便已然被他洞穿頭骨,死於就地!


    青螺穀主龔春紅發起伏,大叫道:“散發鬼,你當真動手了麽!”


    散發生道:“你叫我動手,我為什麽不動?”說話之間,又接連拍出四掌,掌勢飄忽,怪到了極點,出手也是快到了極點,隻聽得“啪啪啪啪”四聲,又有四一條猛犬,死在地上!


    青螺穀主龔春大叫一聲,反手一鞭,向空中抽出,長鞭劃空而過,“嘩”地一聲響,那些猛犬,一陣狂吠,立時舍了袁燕飛和楊華兩人,改向散發生撲去,散發生一時之間,要對付十七八條惡犬,也未免有點相形見絀,應付不了。


    但是他這人卻極工心計,刹那之間,已然有了主意,一聲怪嘯,突然筆也似直,淩空拔起!身在半空,突然一側。


    他拔起之時,勢子雖快,但有幾條猛犬,一齊竄了起來,利爪過處,也已然將他一件長衣,撕去了一幅,一等他身形一側,向旁逸出,便紛紛跟在後麵,狂吠亂跳,但是散發生身形下降之處,卻正是旁觀五人的站立所在!那些猛犬,雖然久經訓練,但究竟是畜姓,何況剛才主人已然下了極嚴的命令,不將敵人咬死,萬難過關,因此哪裏還顧得什麽散發生不散發生,見人便狂吠而咬,向前撲去!


    散發生一人,要應付十七八條猛犬,自是不易,但是他一落在人叢之中,猛犬又亂撲亂咬,形勢立變,已然成了六大高手,一齊對付那些惡狗,隻見蒼虛上人長袖卷處,兩條猛犬,首被拂出,三指神姬橫大喝一聲,“砰”地一拳,將一條獒犬擊出五尺,撞在另一條上,兩條一齊斃命!


    青蝶穀主一見情形不妙,連忙喝止時,已然隻有六條猛犬,迴到他的身邊,滿地皆是犬屍!


    那些猛犬,訓練起來,極不容易,龔春心中,又是心痛,又是惱恨,怪聲笑道:“散發鬼,你好哇!”聲如鬼魅,聽得人心神旌搖,手中趕狗的皮鞭向空一揮,鞭梢圈成了一個徑可尺許的圓圈,向散發生當頭,罩了下去!


    散發生“哼”地,一聲冷笑,身形飄動,向外逸了開去,龔春手腕一振,長鞭“霍”地彈了開來,已然橫掃而到,兩人立時鬥成了一團。


    楊華和袁燕飛兩人,一見龔春驅動猛犬,去對付或發生時,便向外逸了開去。


    可是未等他們逸出多遠,猛犬已然幾乎全軍覆沒,散發生也和龔春,動起手來,姬橫,蒼虛上人,天鷹長老三人,和那兩個不知姓名的高手,已然一齊逸過,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楊華迴頭一看,散發生和龔春兩人,殺得難分難解,招招俱是致命的招式,手下絕不留情,心中一聲冷笑,道:“蒼虛上人,你來將我,帶迴武當去吧!”


    蒼虛上人瘦骨嶙峋的麵上,泛起了一陣詭異已極的笑容,道:“好,算你識趣!”剛待一步跨出,向楊華走去,一旁三指神姬橫突然一擺長劍,將蒼虛上人的去路攔住道:“且慢!”


    三指神姬橫,本來有一對虹霓寶劍,乃是稀世奇珍,但是那一年在老龍灣中,卻毀在昆吾金刀之下,事後他千方百計,尋覓好劍,但是要得到一柄寶劍,當真是談何容易之事!


    因此他直到如今,還是隻用一柄普通的青鋼劍。蒼虛上人一見姬橫伸劍攔住了自己的去路,麵色一沉,道:“姬老兄此舉何意?”


    姬橫道:“莫非我們數人,萬裏迢迢,來至此處,卻是你一人獨占此功麽?”


    蒼虛上人冷冷地道:“笑話,這姓楊的自己願意由我押他上山,你們難道沒有聽到?”


    天鷹長老和那兩個人,皆不出聲,姬橫手腕略略一振,那柄長劍,發出“嗡”地一聲,道:“不行!”蒼虛上人倏伸中指,在劍脊之上,用力一彈,姬橫料不到蒼虛上人立即出手,一股大力震到,長劍幾乎脫手,打橫跨出一步,身隨劍轉,“刷”地一劍,“分花拂柳”,當胸刺出!


    蒼虛上人冷笑一聲,身形一側,避了開去,一掀衣襟,取了一隻形如鷹爪,似鐵錨而非鐵錨的怪兵刃在手,眼看兩人,又將鬥在一起,楊華和袁燕飛對望一眼,心中正在好笑之際,那兩個不知名的人,突然齊聲道:“各位且住,咱們別中了這小子的離間計!”


    他們兩人此言一出,姬橫和蒼虛上人,立即分了開來,而散發生也怪叫一聲,道:“龔矮子,過上些時,和你在武當山上,再見個高下!”


    龔春一聲冷笑,道:“也好,且容你這散發鬼再多活些時!”


    七人一齊散了開來,將楊華和袁燕飛兩人圍住!


    楊華一見這樣情形,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他剛才料定自己,可以有一線生機,便是希望在自己的言語挑撥之下。這七個人為了爭“功”,個個打一個你死我活,則他自然可以趁機溜走。


    但如今卻被那兩人,大聲叫破,散發生、龔春、姬橫和蒼虛上人,立即住手,七人對付自己兩個,卻是生路已絕!向袁燕飛望了一眼,隻見袁燕飛也是滿麵惶急,楊華藍龍鞭當胸,隻聽得那兩人中的一個又道:“幫主吩咐,若是容這兩人,去到天竺,本幫便有強敵來到。如今本幫開幫大會,即將在武林舉行,到時,一定要以本身武功,定奪在幫中的地位,若是要動手,盡可以在那時出力,如今,咱們何不合力將這兩人,先行擒住,再作打算。”


    散發生道:“不錯,祁朋友說得有理!”


    身形飄動,長臂一伸,向楊華劈麵便抓!


    楊華此際,早已豁了出去,一見散發生向自己劈麵抓到,一低頭,向前一衝,麵向散發生的胸口,撞了過去!這一下,已然全不依武功章法,純是硬拚硬打,散發生不防有此一著,急忙身形一閃,向旁避了開去時,楊華反手一掌,已然向散發生腰際擊出。


    散發生一扭腰,一掌反迎了過來,同時,楊華覺出頭頂風生,蒼虛上人的那隻鐵錨,已然當頭壓下!楊華兩麵受敵,急忙掌力一吐,和散發生的掌力一接觸,借力向後,騰地退出了一步。


    本來,他是想退出一步之後,再作打算,可是一步退出之後,胸前突然傳來了一陣悶翳之感,一個踉蹌,又向後連退三步,“咕咚”一聲,竟然站立不穩,坐倒在地上!同時,隻覺得眼前金星亂冒,幾乎昏了過去!


    散發生和蒼虛上人一向楊華進攻,那一旁,姫橫等人,也已和袁燕飛動上了手,袁燕飛自為武當三老習藝以來,功力精進,同時應付兩大高手的進攻,居然也遊刃有餘。


    可是她一見楊華突然坐倒在地,蒼虛上人的一柄鐵錨,已然要當頭壓下,心中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立即奮不顧身,疾揮一鞭,蕩開了兩人,足尖一點,反身向蒼虛上人撲去,藍龍鞭揚處,“叭”地一鞭,正抽在那鐵錨之上,將鐵錨下壓之勢,阻了一阻,喝道:“別亂動!”蒼虛上人一收鐵錨,道:“袁姑娘,念在你與幫主夫人,有些糾葛分上,隻要你不去天竺,我們也不為已甚!”袁燕飛向楊華看了一眼,隻見楊華雙眼神光黯然,揮手道:“袁姑娘,你別管我了,自顧自去吧!”


    袁燕飛麵上立現怒容,道:“楊大哥,原來我們相知數月,你還當我是這樣的人?”


    楊華心中感激已極,但這時候,他自己突然跌倒,分明是因為額上奇毒發作,再加上剛才“華蓋穴”上,被人叩了一下之故。


    照情形看來,他自己已然是萬難逃命,將袁燕飛饒上,又有何益?


    因此歎道:“袁姑娘,你可以逃命,為何不逃,要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袁燕飛也已然聽出了他話中的深意,那是說,隻要能夠逃脫了性命,仍然可以到天竺阿旃檀寺,去求丹峰活佛,為他複仇!


    袁燕飛也知道陪他死在一起,是絕無意義的事情,可是從感情上來說,袁燕飛卻又絕對無法離去!在她猶豫不決間,散發生,姬橫已然齊聲道:“小女娃,你再要不走,咱們可不客氣了!”


    楊華勉力一撐身子,想要站了起來,但是一個踉蹌,重又跌倒,長歎一聲,道:“袁姑娘,你要是不走,我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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