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在手術室外,沒有離去。


    白琳隔著幾米的距離,坐在椅子上,紅著眼睛,不時抹淚。


    不遠處,匆匆走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


    他是白勝華的好友,也是他的律師,名叫王陽春。


    王陽春來到白琳的麵前,語氣緊張地問道,“老白怎麽樣了”


    白琳控製不住情緒,淚水直流,“我也不清楚,剛才醫生說他的病情很嚴重,有明顯的中風症狀。”


    王陽春眼中噴出怒火,“你啊,實在太不理智了。你父親的心髒不好,血壓也不穩定,為什麽要頻繁地刺激他?”


    白琳拿紙巾擦拭淚水,“王叔,你跟我爸是多年好友,應該知道我媽受了多少委屈。我和我弟為此多麽痛苦。憑什麽他的遺產要分出一部分給白露?”


    王陽春麵露苦澀,“你爸在處理感情上的確存在問題,但事情已經過去,又何必揪住不放?白露的媽媽幾年前已經去世,上一代的恩怨何必牽扯到現在?白露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她是無辜的!何況她和你們有血緣關係。”


    白琳搖頭,“我父親癱瘓這麽多年,她什麽時候來探望過?”


    王陽春歎氣,“有兩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第一,你爸當年和白露她媽因為感情不和離婚,白露媽分得一半的財產,這些是她和你爸一起經營企業應得的。和你媽再度結婚,曾經他的公司遭遇過一次債務危機。盡管當時已經離婚,但白露她媽還是將手裏的錢全部給了你爸,此事僅有我一人知曉。


    第三,你爸當年出車禍,當時非常嚴重,急需獻血……”


    “陽春叔,你別說了!事情已經過去了。”白露在旁邊阻止道。


    白琳咬著嘴唇,催促道,“不行,你繼續說!”


    王陽春朝白露看了一眼,輕歎一聲,“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說清楚,很多矛盾都是因為誤會所致,說開了,誤會也就解除了。”


    白露道,“你答應過我的,不會跟任何人說這件事。”


    王陽春歎氣,“我隱瞞了這麽多年,真的很辛苦,現在是不吐不快。你就當我是一個失信的小人吧!當年老白出車禍,醫院血庫告急。白露的血型匹配,輸了很多血,才將老白救迴來。”


    白琳微微一怔,顯然沒想到白露會這麽做。


    白露的母親將財產交給白勝華用於應對企業危機。


    白露用自己的血液拯救白勝華於絕境。


    換而言之。


    生育之恩,白露已用她的血償還白勝華。


    兩件事疊加在一起,已然說明白露和她母親不虧欠白勝華任何東西。


    這也是為何,白勝華一直心懷愧疚,希望能得到白露的諒解。


    白露冰冷地說,“當時我隻是做了一名醫務工作者該做的事情。我和他的血型恰好匹配。”


    她轉過身朝白琳望去,“我不放棄遺產,是為了我媽。當年他迴歸你們的家庭,我媽有多麽傷心?但她還是毫無保留地為他著想。我媽臨走那一天,她扛了很久,隻是希望能見他最後一麵。結果我給他打了無數個電話,他都沒有接聽!”


    白琳沉默片刻,“那天他沒帶手機……”


    白露淡淡一笑,“從那時起,我就當自己隻有母親,沒有父親。”


    王陽春歎氣,一切都是白勝華沒將兩段感情處理好。


    白琳緩緩抬起頭,“陽春叔,謝謝你解開了謎團。對於遺產分配,我沒有意見。”


    王陽春哭笑不得,“你爸還活著,還沒到執行遺囑的時候呢。”


    白露平靜地說,“放心吧,天華急診外科的醫生水平很高。他的病情雖然兇險,但手術一定會成功。”


    見白露如此篤定,白琳的心情也穩定下來。


    盡管一直不滿白露作為子女,對父親不理不問。


    但,得知她為父親獻過血,釋然不少。


    換位思考,白露這麽多年失去母親,跟父親也關係僵化,她的情況比自己要更為糟糕。


    若是換成正常情況,白琳不可能設身處地在白露的立場考慮問題。


    如今父親病情急發,還因自己的行為而起,她的心態也發生改變。


    白露自然能感覺到白琳對自己的態度有所改變。


    但,她內心的傷痛並非隻言片語便可以化解。


    ……


    手術室內。


    趙原和柳莎刷完手,在病人的旁邊。


    護理部護士已經將白勝華的腦袋剃光。


    趙原觀察一番,技術不錯,突然有一個大膽的想法。


    等自己有一天開始禿頂,可以考慮找醫院護理部的護士剃光頭,保證連頭發茬都找不到。


    趙原從器械護士手中接過龍膽紫在一處位置畫了個圈。


    隨後,他朝單振宇看了一眼。


    單振宇微笑著點頭。


    趙原其實根本不需要標記,這麽做是為了在單振宇麵前,作出謙虛的姿態。


    盡管自己被授予主刀的權力,但開始手術之前,還是要給單振宇足夠的尊重。


    等單振宇完全認可。


    接下來就是屬於他的節奏了。


    趙原將刀以持筆式拿在手中,三兩下就掀開頭皮。


    然後,他將電鑽握在手心。


    原本堅若磐石的頭蓋骨變成了豆腐渣工程。


    片刻之後,紅白相間的筋膜組織裸露在視野之中。


    緊接著是安裝腦室鏡了。


    柳莎看著趙原熟練地裝配,眼中滿是敬佩之色。


    都說男性在組裝設備上比女性更有優勢,柳莎之前不以為然。


    趙原給她上了一課。


    趙原幾乎沒怎麽做過神經外科的手術,但他眨眼間將設備組裝完成。


    這熟練程度讓研究數月的柳莎有種慚愧的心態。


    她轉念一想,趙原的優秀,是人所共知的!


    否則,他為何能在同期住院醫中一騎絕塵!


    大部分人都還在掙紮,但他已經是住院總了!


    那小小的嫉妒,眨眼間就轉為了仰慕。


    單振宇凝視著趙原的每個操作,原本他以為趙原會生疏,會手足無措。


    顯然,趙原用實力證明,自己錯估了他的水平。


    單振宇內心波瀾起伏。


    自己也算是苦心培養柳莎許久,但跟趙原還是有著明顯的差距。


    他越做越快。


    手法已經不能簡單地用熟練來形容。


    快就罷了。


    關鍵還穩。


    持續十多分鍾,沒有任何顫抖。


    對即將退休的單振宇而言,趙原的年輕與朝氣,給他帶來了心理上的極大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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