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文卿接到吳海的電話。


    吳海是研究肺腫瘤的外科醫生,比鄒文卿略大幾歲。


    因為學科有交叉,兩人經常在學科會議上見麵,關係尚可,算是朋友,也有點對手的意思。


    “文卿,你沒事做,湊什麽熱鬧。”吳海語氣有些不滿,欺負別人就算了,幹嘛欺負我小師弟?


    鄒文卿迴過神來,“我看了趙教授的手術,對無管技術特別感興趣,所以想要近距離接觸、學習一下。這能叫做湊熱鬧?”


    吳海試探道,“目的這麽單純?你想學無管技術,下次來找我,我肯定毫無保留,沒必要在這個場合當攪屎棍吧?”


    鄒文卿啞然失笑,“趙原比我小那麽多,我何必對他動什麽壞心思。你就放心吧。我真心想親身領略一下無管技術。你的無管技術跟趙原相比還是有點山寨味!”


    吳海知道鄒文卿的真實意圖,也就沒那麽擔憂,語氣變得平和:“我師弟的技術已經超過我,你想在技術上欺負他,還真不容易。”


    鄒文卿愣了一下,“放心,純屬交流,沒有任何雜念。”


    掛斷吳海的電話,鄒文卿摸著下巴,思索片刻。


    吳海是個特別較真的人,他的技術水平,鄒文卿感覺比自己還要略高那麽一點。


    吳海竟然說趙原比他還要厲害,鄒文卿內心是有些不太相信的。


    或許趙原的手術有不少靈光一閃的地方,但吳海的功底紮實,那麽多手術積累,經驗豐富,比趙原肯定還是要略微厲害一些。


    鄒文卿覺得站在手術室,趙原的綜合實力,大概率跟自己差不多。


    若是唿吸疾病,涉及肺部、氣管,鄒文卿比趙原要強。


    若涉及心髒、主動脈夾層或者顱腦,趙原或許會比自己要厲害一些。


    ……


    翌日。


    第一台手術,趙原擔任主刀,鄒文卿擔任一助,江靜擔任二助。


    在這台手術中,趙原做得很仔細,將無管技術的核心部分,毫無保留地麵對鄒文卿敞開。


    鄒文卿的感觸很多。


    其一,震撼。


    他終於明白吳海為何說自己的水平比不上小師弟。


    看手術跟做手術是兩碼事。


    手術視頻裏,鏡頭不可能麵麵俱到,看不到的地方太多了。


    比如,你沒看到的技術處理,會以為是攝像係統疏忽。


    但到了現場之後會發現,不是沒錄得下來,而是趙原直接忽略了一些步驟,或者用了其他更為簡單有效的方法進行替代。


    其二,窒息。


    趙原的手術節奏感太強了。


    一環套一環。


    那種強大的壓迫感,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鄒文卿終於知道為何趙原能得到齊鳴的高度讚許。


    趙原早就有那個實力了。


    其三,啟發。


    鄒文卿這麽多年一直在某個瓶頸徘徊,論外科實力,在全國能排進前十。


    但鄒文卿總覺得還是差了一口氣。


    跟趙原在一起,從另外一個角度,很多難題被輕鬆解決。


    第二台手術,鄒文卿擔任主刀,趙原擔任一助,江靜擔任二助。


    趙原對鄒文卿的學習能力感到吃驚。


    自己跟鄒文卿隻是說到了一些無管技術的要點,倘若是一般人,不做個幾十台手術,肯定沒有把握,但鄒文卿現學現用,就能做到百分之百的複原程度,這個能力讓人歎為觀止。


    果然這個世界高手很多。


    第三台手術,趙原與鄒文卿采取雙主刀站位,獻上了一台精彩的手術。


    沒有想象中的爭鋒相對,更像是一個技術的饕餮盛宴。


    南北派係在趙原的個人巡診舞台完成了一次有價值有意義的切磋。


    趙原的風格,穩定、縝密,經常有出其不意的新元素。


    鄒文卿的風格,靈巧、細膩,在處理重點問題時,擁有敢為人先,勢如破竹的氣度。


    “實在太過癮了。很久沒看到這麽有深度的手術了。”


    “果然南派有南派的優點,北派有北派的強項。”


    “其實趙原的技術裏麵有不少南派的東西,他是南北派集大成者。”


    “沒想到鄒文卿竟然對胸外的解剖如此熟悉,果然到了長江學者的水平,都是綜合實力強橫的高手。”


    吳海看完了全部手術。


    鄒文卿竟然利用這三台手術,突破了瓶頸,這種感覺有點奇怪。


    吳海將鄒文卿曾經當成對手,不過近幾年,他隱隱感覺鄒文卿的水平好像停滯了。


    如今鄒文卿利用這個機會,打破了瓶頸,這種飛躍讓他有種興奮的感覺。


    對吳海而言,對手成長帶來的壓力,可以讓他進步更快。


    ……


    走出手術室,鄒文卿感覺神清氣爽。


    黃院士看到鄒文卿心情這麽好,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沒想到鄒文卿在趙原的壓迫和啟發之下,想通了以前沒想通的地方。


    這也間接證明趙原的能力超過了認知。


    “老師,我得承認,趙原的實力比我想象得還要厲害。”鄒文卿等沒有別人,說出自己的內心想法,“當年我和齊鳴做過一次手術,那次對我的觸動很大,說實話我這麽多年沒有進步,跟那台手術有關。趙原和齊鳴的水平已經不分伯仲,可怕的是,趙原還沒有到巔峰。”


    黃院士見鄒文卿打開心結,“能承認自己的不足,並非懦夫行為,相反需要更大的勇氣。你突破了心障,可喜可賀。“


    鄒文卿歎氣,“以前是我目光太狹隘,總覺得自己很厲害。看到齊鳴,讓我意識到自己距離天才很遙遠,看到趙原,讓我知道原來天才並非獨一無二。齊鳴並非不可戰勝的。另外,有了他們在前麵引路,後來者的方向會更加的清晰。我不應該局限在狹小的空間,應該讓視野變得更加開闊。”


    黃院士微笑,“醫生為何偉大?因為這是個特別的職業,需要一個群體集體貢獻力量。天才醫生即使再厲害,但維護整個社會的健康和安全,還是需要一群醫生。”


    鄒文卿輕輕點頭,“趙原是繼您之後,湘籍醫生的驕傲!”


    黃院士見弟子能擺正好心態,心情釋然不少。


    鄒文卿是不可多得的好後生,但跟趙原相比,還是略遜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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