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漢子忽然大笑起來,道:“你放什麽屁?雷大俠乃是鼎鼎有名的大俠,仁人君子,得四方人物欽仰,怎會做這樣卑汙之事?”


    那人本來一直是緊緊地閉著眼睛的,但一聽得矮漢子這樣說法,他陡地睜開眼來,隻見他眼中布滿了血絲,乍一看,簡直就如同是兩盞黯紅的燈火一樣,駭人之極,隻聽得他一麵喘氣,一麵尖聲道:“雷翔風……你……豬狗不如的畜生!”


    他一麵罵,一麵臉上的肌肉,顫動不已,顯然他心中將雷翔風恨到了極點,當真不知該將雷翔風如何痛罵才好!


    那矮漢子一聽,陡地俯下身去,疾問道:“你在說些什麽?”


    那人道:“雷翔風是豬狗不如的卑汙畜生,人麵獸心的蠡賊!”


    那矮漢子將身子俯得更低,隻見他眼中精光暴射。


    本來,那矮漢子生得極其難看,獐頭鼠目,麵容猥瑣,然而此際,他眼中精光暴射,卻顯得他英氣逼人,非同凡響。


    那人一呆,道:“你……你……”


    然而他話未曾講完,那矮漢子已道:“你為什麽那樣說法?”


    那人道:“雷翔風……這臭賊……他將我妻子搶走了。”


    矮漢子“哼”地一聲,道:“你這樣說,會有人信你麽?”


    那人突然尖叫了起來,道:“沒有人,相信,的確沒有人信!所以我才隻好自己去找,去……送……死……”他講到這裏,淚如泉湧,整個人縮成了—團,想是他心中的苦痛,無與倫比!


    他嗚嗚地哭著,那矮漢子站了起來,以極快的手法,將自懷中摸出來的小玉瓶中,灑出黑粉,敷在那人雙手的傷口之上。


    那人的雙掌之中,因為被褚氏兄弟的雷公鑿所傷,兩個烏溜溜的大洞,肉骨皆去,鮮血兀自在滲之不已。但是,當那矮漢子以手中小玉瓶中黑色的粉末,向傷口處灑去之後,綻開的皮肉,在頃刻之間,又收了起來,血也止住了。


    那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顯然是他雙手上的疼痛,也減了許多。他仍然半躺在地上,以十分詫異的眼光,望著那替他療傷的神情猥瑣的矮漢子,好―會兒,才道:“你……你是什麽人?”


    矮漢子卻並不迴答,反問道:“你是什麽人?”


    那人長歎了一聲,道:“我姓華,單名一個秋字。”


    矮漢子道:“你是何派門下?”


    華秋蒼白的麵上,忽然一紅,囁嚅不言。


    矮漢子道:“武學之道,本無止境,你師門就算沒有什麽名頭,也不要緊,何必害羞?”


    華秋這才道:“我受業恩師,曾在冀東大刀門下,學過幾天武功。”


    矮漢子雙眉一皺,道:“什麽?大刀門?”


    華秋忙道:“我恩師說,這本不是怎樣出名的一派。”


    矮漢子不禁笑了起來,道:“天下各門各派的名稱,我差不多盡皆知道。但是這大刀門麽,卻是聞所未聞。”


    華秋歎了一口氣,道:“若然大刀門是名震天下,那我又何致於受雷翔風這惡賊的欺躪?”


    矮漢子在聽到最後一句時,聳肩一笑,也不知他是何意思。


    華秋喘了幾口氣,又道:“閣下救了我,我深感大德,但是我一旦傷愈,仍然要去找他拚命,我死為厲鬼,也要日日去擾他!”


    矮漢子沉聲道:“雷翔風俠名四播,在他府上的,全是一流高手,根本不用他自己出手,你就傷成這樣,你如何還要去送死?”


    華秋尖聲道:“我娘子還在他府中,難道我就能不管了麽?”


    矮漢子道:“你口口聲聲,說雷翔風奪了你的妻子,這話卻是不易使人相信。”


    華秋又“嗚嗚”地哭了起來,道:“你說得對,我到處去找有名望的人哭訴,說雷翔風搶了我的妻子,要他們出頭,可是……沒有一個人肯信我的話,有的……甚至當我是瘋子!”


    矮漢子沉吟了一下,道:“你且對我再說一遑。”


    華秋掙紮著想站了起來,但是他的右足足踝,也被褚家祥的雷公鍾敲碎,尚未站直,身子一側,便又跌倒在地,道:“不說也罷了,你又不會相信的。”矮漢子道:“你已對人說了許多遍,人家都沒有相信,又何在乎多說一''遍?”


    華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我在一家鏢局中當鑔頭,天南地北遠行,每向妻子講起各地風光,我妻子總是十分羨慕,要我帶她,到處走走,這一次我便答應了她,怎知我們來到這裏一”他講到這裏,眼中紅絲頓盛。


    矮漢子並不插言,隻是神光炯炯地望著他。


    華秋氣息急促,道:“來到這裏附近,便遇上了雷翔風這賊子,他見我妻子美貌,便起了歹心,邀我們兩夫婦上他家去暫住。我……隻是無名小卒,能蒙雷大俠邀請,自然是……受寵若驚,哈哈,受寵若驚!”‘


    華秋講到這裏,又猛地喘起氣來。


    矮漢子一麵聽華秋敘述,一麵在心念電轉。


    華秋所講的,是不是真話呢?


    如果是真的,那實是難以令人相信!


    如果是假的呢?


    其實,那根本不必“如果”,因為隻要是武林中人,即使和雷翔風有天大的過不去,當他聽到了天南一俠雷翔風,竟會奪走了一個無名小卒妻子之事,也會哈哈大笑起來,說那是極端荒唐無稽之事!


    雷翔風離開少林寺的時間,並不算長,隻不過四五年而已。


    但是,因為他和少林寺方丈,天弘大師,有著極其深切的關係的緣故,所以天弘大師對他這個俗門弟子,竟另眼相看。


    這種關係究竟是什麽,連雷翔風自己也不明白。


    雷翔風隻是知道,天弘大師對自己特別好,在自己通過了三幽秘巷之後,天弘大師還特地在方丈室中召見他。當時,方丈室中,隻有雷翔風和天弘大師兩人,雷翔風記得十分淸楚,天弘大師忽然流起淚來。


    那時,雷翔風自然不敢多問。因為少林方丈,在武林中的地位,何等尊崇,而在少林寺上下,俗僧四千餘名弟子之中,更具有神聖不可侵犯的威嚴。


    俗家弟子本來根本沒有資格蒙天弘大師召見的,雷翔風得到了破格的待遇,自然是戰戰兢兢,見了方丈之後,連大氣也不敢出,看到方丈流淚,自然也不敢做聲。兩天後天弘大師卻又交給了雷翔風七封信。


    那七封信,全是天弘大師親筆所書,寫給七大正派的掌門人的,信中自然是說,少林俗家弟子雷翔風,藝成下山,要各位高手,多加照顧。


    需知道,少林寺之中,僧門弟子不算俗家弟子,每年下山也至少有二三十人,曆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少林俗家弟子在武林中走動,人人都知道少林寺的規矩,俗家弟子一旦藝成,通過了寺內的“三幽秘巷”,出了寺門之後,從此便不準再踏人寺中半步,少林寺中的高僧,也從無向各門各派打過招唿,要人家善待本門俗家弟子之例。


    但是從雷翔風起,卻破了這個例!


    當時,武林之中,頗為震動,爭相傳說雷翔風和天弘大師,一定有著極其密切的關係。


    但是究竟是什麽關係,卻無人得知。


    而雷翔風在武林中走動以來,不到四五年,憑著他本身的武功之高強,和處世為人之豪俠,無人不對之刮目相看,可以稱得上是當今武林,年輕一代中風頭最勁的一個人。


    要說這樣的一個人,奪了無名小卒的妻子,那實是絕無人信之事。


    然而,華秋明知沒有人相信,卻又為什麽要這樣亂說呢?這樣胡說八道,對他自己,絕無好處,也絕不會損害雷翔風的俠名的。


    矮漢子一聲不出,隻是迅速地轉著念頭。


    隻見華秋激動得整個身子都微微發起顫來,續道:“我和娘子,歡歡喜喜地到了他的大宅之中,他倒也對我們十分客氣,怎知……怎知……第二天早上……第二天早上……”


    華秋講到這裏,口角向上抽動,幾乎再也難以講得下去。


    矮漢子不但目光十分冷竣,連聲音也是十分冷漠,道:“第二天早上,便怎麽樣?”


    華秋咬牙切齒,道:“第二天早上,我娘子正在梳妝,我則在後花園中閑步,怎知雷翔風突然走了過來,向我道,我娘子已移情別愛了,叫我離去,以後再也別想見我娘子了……”


    矮漢子雙眉微蹙,因為華秋所說的事,本來已是沒有什麽人相信的了,而且,其間的經過,又是情理所沒有的事!


    華秋向矮漢子望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他一麵笑,一麵尖聲叫道:“笑啊!你怎麽不笑?”


    矮漢子沉聲道:“有什麽可笑?”


    華秋道:“我講的話,荒唐無稽,絕無其事,還不可笑麽?你有什麽理由不笑?”


    矮漢子冷冷地道:“我說你講的話是荒唐無稽來了麽?”


    華秋陸地一呆,又“哈哈”笑了起來,道:“那麽,你難道相信了麽?哈哈!哈哈……”


    他正在反常地笑著,矮漢子陡地出手,反手一掌,擊在華秋背後的“靈台穴”上。華秋這時候在縱聲大笑,本是極不正常的事,那是他心脈大亂之故,所以本應該哭的,反倒笑了起來。


    這樣下去,極可能心脈不能恢複正常,那就成了癲子了。


    而當那矮漢子一掌擊向華秋背後的“靈台穴”之際,華秋隻覺得一股暖洋洋的真力,順著心脈,迅速展布全身。


    而就在這一呆之後,華秋再也感不到有何可笑之處,立即哀哀痛哭起來。


    這時候,華秋根本不及去考慮那矮漢子的身份,雖然他也覺得那矮漢子有許多可疑之處,例如何以他的傷藥如此之靈,何以他的內力如此深湛?


    照他的情形看來,他分明是一個數一數二的內家高手,但是卻又何以會以一個無名小卒的身份,住在天南一俠雷翔風的家中?


    華秋並不去深思這些,隻是痛哭。


    約莫過了兩盞茶時,他的哭聲,才漸漸地停了下來。


    那矮漢子道:“你妻子可會武功麽?”


    華秋搖了搖頭,道:“一點不會,她本是鹹陽城中好人家的女兒,十分美麗溫婉。”


    那矮漢子又問道:“你離開了你妻子多久,雷翔風才來見你的?”


    華秋搖了搖頭,道:“我在後園,大約踱了小半個時辰,正想迴去,雷翔風就來了,我聽了他的話之後,實是呆若木雞,但是他卻塞了五十兩蒜條金給我,叫我速速離去!”


    矮漢子道:“你怎麽樣?”


    華秋胸脯起伏,道:“我自然不肯,要奔進去看娘子,但是他隻一伸手,便銀住了我的手腕,將我隔牆摔了出去!牆高,我摔傷了躍不進來,我轉到正門,想去和雷翔風理論,但……我那裏闖得進去?”


    矮漢子背負雙手,來迴踱著。


    好一會兒,他才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華秋抬頭,向天上的蛾眉月看去,道:“恰好一個月了,那是上月初五的事情,這一個月中,我去見了七八個附近有名望的人,要他們主持公道,但……是卻沒有人……沒有一個人信我一”他講到這裏,陡地停止,向那矮漢子望來。


    但是矮漢子卻並沒有望他,隻是望著天際那一彎新月。


    華秋頓了一頓,道:“講了半晌,你究竟信我不?”


    矮漢子兀立著不動,又過了好一會兒,道:“那……實是難以令人相信。”華秋並不發怒,隻是歎了一口氣,道:“我並不怪你,事情本是難以令人相信,是我不好,不該希望有人相信,我又白講一遍了!”


    他一麵說,一麵勉力撐起身子來,屈起右腿,單腿向前跳了幾步,重又跌倒在地。


    矮漢子道:“你到哪裏去?”


    華秋道:“我隨便找一個地方養傷,等我傷好了,還是要去和他拚命的,還是要找迴我的娘子。”


    矮漢子道:“你再去擾亂時,隻怕非死不可了!”


    華秋放聲大哭,道:“我活著鬥不過他,除了死為厲鬼,再去找他之外,我還有什麽辦法?”華秋的哭聲,淒哀之極,而他那幾句話,更是充滿了怨恨!


    矮漢子呆了半晌,道:“你如今這等模樣,也難以遠行養傷。”


    華秋攤開自己的雙手,看了一看,心又涼了半截。


    他手掌心的傷口,雖已經皮肉收攏,但是他十隻手指,卻如同雞爪也似的蜷屈著,再也難以伸縮,這樣情形,自然是抓不得兵刃了。


    而他的右足踝骨又折斷,實是寸步難行!


    華秋呆了半晌,又抬起頭,向那矮漢子望來,說道:“我隻要有一口氣在,我便無法不去找他!”


    矮漢子身形一閃,斜斜地向身旁的一棵棗樹,掠了上去,他身子才隱沒在濃密的樹葉之中,便聽得“啪”地一聲響,接著,他人也落了下來。


    隻見他手中,已多了一根三尺來長,手臂粗細的樹枝,他身形落地之後,右掌掌緣如刃,在樹枝上砍之不已,轉眼之間,那一根樹枝,便已變成了一根光光滑滑的木杖。


    他將那根木杖交給了華秋,道:“你支著這根樹枝,由此向西行去,不出五裏,便有一個大湖一”華秋點頭道:“我知道,那是三星湖。”


    矮漢子道:“你到了三星湖畔,便放聲痛哭,一直不要停,做得到麽?”華秋道:“我想起自己的遭遇,即使哭上十日十夜,也哭得出的。”


    矮漢子道:“這就是了,你一直哭到有人來問你,你便再將自己之事,向那人說上一遍,請那人來為你做主。”


    華秋苦笑道:“雷翔風師門具這樣威風,交遊又廣,誰還能為我做主?”矮漢子麵色一沉,道:“我指你一條明路,去不去可在你自己。”


    華秋忙道:“去,去,我自然去!”他支著木棍,一蹺一跳,向前麵走去,矮漢子身形一晃,到了他的麵前,道:“我這樣對你,你心中可感激我麽?”華秋歎了一口氣,道:“這還用說麽?”


    矮漢子道:“你若是感激我,便別對任何人提起你我之間曾經交談,以及我指路、治傷等事。”


    華秋點了點頭,道:“敢問恩公尊姓大名?”


    但是那矮漢子卻一聲不出,身形疾晃,快疾無比,一眨眼間,已然不見。華秋呆了半晌,向前走了過去,他才走出了小半裏,黑暗之中,忽然從草叢之中,閃出一個人來,叫道:“華朋友。”


    華秋一呆,道:“什麽人?”


    那人道:“是我!”


    華秋道:“你是什麽人?”


    就在這兩句話工夫,那人已經通了近來,道:“連我也不認識了麽?”


    華秋還想看淸楚那是什麽人時,那人右手中指,已疾彈而出,正彈向華秋胸前的“華蓋穴”!


    華秋這時,身受重傷,他雖然學過武功,但根基本就不怎麽好。重傷之餘,就算有一個壯漢,向他攻襲,他也禁受不起,何況那陡地向之偷襲的人,出手快疾之極,華秋在一呆之間,“華蓋穴”便被彈中!


    別看那人,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彈,力道卻大得驚人!


    華秋隻講了一個宇,道:“你一”便自五髒碎裂,七孔流血,倒地而死。


    那人身子立即一縮,縮到了草叢之中。


    在靜寂的黑夜之中,隻聽得一陣簌簌的聲響,迅速地向遠處傳去。轉眼之間,黑夜之間,便已經恢複了原來的寂靜。隻有華秋的屍體,還仰天倒在路麵之上,鮮血自他雙眼之中滲出,他再也不能對任何人說人家所不信的話了卻說那矮漢子,身形如飛,向前奔出,轉眼之間,便已奔出了好幾裏,眼看前麵,已隱隱可見高牆外所點的燈火了,他才慢了下來,向前走去,過了大半個時辰,才走到門前。


    他剛到大門前,便有兩個人,向前迎了上來,道:“送那小子走的朋友迴來了麽?”


    矮漢子聳了聳肩,道:“迴來了。”


    那兩人道:“雷大俠在等候尊駕,請尊駕前去一見。”


    矮漢子“嘿曬”幹笑兩聲,道:“小可在雷大俠府上吃住,這些小事,理當效勞,夜已深了,雷大俠何必為這些小事召見小可?”


    那兩人卻道:“我們也不知道,隻是雷大俠特地吩咐的,我們將話帶到,去不去,在你了。”


    正在說著,隻見門內又走出了兩個中年人來,道:“朋友迴來了麽?雷大俠吩咐我們專來相候。”


    那兩人一麵說,一麵便在矮漢子的身邊一站,看他們的情形,竟大有監視矮漢子,不使矮漢子離去之意,矮漢子的心中,暗暗吃驚,但是他的語音卻十分鎮定,道:“既然雷大俠深夜相召,小可自然要去的。”


    那兩個中年人,傍著矮漢子,一直向內走去,直到來到了內堂,到了一扇門前,那兩個中年人才道:“雷大俠,那位朋友到了。”


    從門中傳出了雷翔風的聲音,道:“多謝兩位,這位朋友請進來,兩位去安歇。”


    那兩個中年人答應一聲,身形一轉,向後退了開去。雷翔風的聲音,又傳了出來,道:“朋友遠行辛苦,請進來喝一杯水酒!”


    矮漢子心中暗忖,自己已到了這裏,那是想要不進去也不行的了!


    他一推門,走了進去。


    隻見裏麵,乃是一間書房,雷翔風身披大紅暖襖,正坐在一張虎皮交椅之上,燈火通明,而除了雷翔風之外,並沒有他人。


    矮漢子遲遲疑疑,向前來到了一張空椅之上,坐了下來,那張椅子,就在雷翔風的對麵。雷翔風取起了一柄酒壺,倒了一杯酒,遞了過來,道:“朋友辛苦,先幹此一杯。”


    矮漢子伸手來接,他手才一碰到那酒杯,便覺出一股渾厚之極的力道,直逼了過來。


    矮漢子猛地吃了一驚,不敢運力相抗,那股力道一逼到,他連人帶椅,仰天跌倒,一杯酒也完全倒瀉在他的身上。


    他連忙站了起來,道:“雷大俠,你……怎麽掂起小可的斤量來了。”


    雷翔風麵色陡地一沉,威嚴無匹,道:“閣下何人?”


    矮漢子怔了一怔,隨即內務賠笑道:“賤名何足掛齒?”


    雷翔風聲色俱厲,道:“你來我府中,意欲何為?快照實說?矗免我動手!?br />


    矮漢子的心中,吃驚之極,聲音力求鎮定,仍不免微微發顱,道:“雷大俠這話,我……不明白。”


    雷翔風一聲長笑,身子猛地向前欠了一欠。


    就在他身子向前一欠之際,他右手五指如鉤,已向那矮漢子的麵部,疾抓而出!


    那矮漢子突然發出了一聲尖叫,向後退去。


    本來,那矮漢子的聲音,十分吵嘎,聽來很不舒服,照理,這樣嗓子的人,就算逼尖了喉嚨,也發不出那樣的尖叫聲來的。他那一下尖叫聲,簡直使人難以相信是同一人所發的。


    雷翔風劍眉一挑,五指一屈一伸,身子跟著向前掠出,去勢之快,難以形容。


    那矮漢子避得雖快,但是和雷翔風的來勢相較,卻還是慢了一步!


    電光石火之間,隻見雷翔風的五指,已在矮漢子的麵上,抓了一抓!


    這一抓,照理矮漢子的麵上,應該立即鮮血迸流才是,但是事實上的情形,卻又並不如此,隻聽得矮漢子又發出了一聲驚唿,聲音更尖,竟然立即轉過身去!


    而雷翔風的手中,則已多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個人皮麵具,但是普通的人皮麵具,隻是罩在麵上的,雷翔風抓在手中的那個,卻連頭上的頭發罩在一起。


    矮漢子轉過背去,露出一頭不長不短的頭發來,那顯然是女子的長發,為了方便戴那個人皮麵具而剪短了的!


    那矮漢子竟是一個女子!


    這時,那“矮漢子”正掠向一扇窗子,準備向外掠去,但雷翔風也已揉身直上,趕到了窗前,中指“啪”的一聲,向那“矮漢子”疾彈而出!


    那“矮漢子”不得不身子一側,避開雷翔風的這一彈,而就在他一側身之際,雷翔風打橫跨出一步,已攔在他的麵前。


    雷翔風一攔在“矮漢子”的麵前,立即抬頭看去。


    一看之下,雷翔風不禁陡地一呆。


    站在他麵前的,不但是一個女子,而且是一個少女,不但是一個少女,而且是一個極其美麗的少女!隻見她其白如玉的俏臉之上,略帶慌惶之色,但是她眼中堅決之色,又使她的嫵媚神態之中,有著一股剛強英俠之氣。


    雷翔風一呆之間,那少女手掌,斜斜一攀,已經向他攻來。


    雷翔風身子一縮,一聲長笑,左手突然翻出,竟向那少女的手腕抓來。那一抓,方位之奇,出手之快,全都匪夷所思,那少女明知自已這一攀,已萬萬擊不中雷翔風了,她連忙一縮手,撤掌迴招。


    然而,她這裏才一縮手,雷翔風的手臂,卻跟著向前伸出。


    雷翔風的五指,本來是箕張如鉤的,這時中指突然彈出“啪”的一聲,正彈在那少女縮迴去的右手脈門之上!


    那一抓化為一彈,正是少林絕技,“化龍七手”中的一招“鯉躍化龍”,這“化龍七手”,乃是絕高的武學,掌化為抓,抓化為彈,彈化為點,點化為拳,全在電光石火之間完成,端的是變化無窮。


    那少女的脈門一被彈中,身子一震,向後倒去,恰好坐倒在那張椅子之上。


    雷翔風踏前一步,冷冷地道:“你要和我動手,還差得遠哩!”


    那少女緊緊地閉上眼睛,胸脯起伏,一聲不出。


    在燈火通明之下,她麵上的膚色如玉,但是手上的皮膚,看來卻還十分粗糖黧黑,那自然是她經過刻意化裝的緣故。


    雷翔風目光如電,射在她的麵上,道:“你是何人門下,是什麽人調唆你改裝易扮,來到我這裏的?”


    那少女閉著眼睛,一聲不出。


    雷翔風聲音一沉,道:“你再不出聲,我可要不客氣了!”


    那少女倏地睜開眼來,道:“你……你準備將我怎樣?”


    翻贓“我看你年艦輕,必駿了壞人德,絲與我為難,是不是?”那少女“哼”的一聲,道:“誰說的?”


    雷翔風“哈哈”一笑,又在他那張虎皮交椅上,坐了下來,道:“那麽,你竟然相信了華秋的話?”


    那少女尖聲道:“你原來是識得華秋的,那麽他沒有講謊話了?”


    雷翔風道:“我怎識得他,但是近一個月來,不少武林朋友向我說起,有―個自稱華秋的瘋子,竟說我奪了他的妻子。”


    那少女呆了半晌,沉聲道:“華秋是瘋子不是瘋子,且不去管他,我問你一個人,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雷翔風道:“什麽人?”


    那少女道:“青城門下弟子蔡天涯。”


    那少女在講出蔡天涯的名字之際,一字一頓,顯得十分鄭重。


    雷翔風側頭一想,道:“蔡天涯?這名字倒生疏得很。”


    那少女霍地站起,道:“生琉得很?”


    雷翔風道:“是啊,未曾聽說過。”


    那少女一聲尖笑,道:“那麽,四個月之前,和你一齊跨出武昌黃鶴樓的是什麽人?”


    雷翔風的麵色,突然一變,但卻是一閃即逝,“噢”的一聲,道:“那位少年俠士麽?”


    那少女道:“是啊,你不知道他的名字麽?”


    雷翔風道:“我相識遍天下,不是你提起,我對蔡天涯這三個字,的確是―點印象也沒有了。”


    那少女道:“當真麽?”


    雷翔風道:“自然是。”


    那少女“嘿嘿”冷笑了兩聲,道:“那麽,你和他是什麽時候分手的?”雷翔風側頭一想,道:“我與他在黃鶴樓相識,交談起來,得知他是青城門下,少年英俊,倒也談得很投機,但出了黃鶴樓,便分手了。”


    那少女疾聲道:“那麽,和你同舟,順江而下的那個又是什麽人?”


    天南一俠雷翔風,麵色又是一變。隻見他一欠身,並不迴答那少女的這個問題,卻沉聲問道:“你是什麽人,來這裏做什麽?”


    那少女在問雷翔風的時候,一句緊接一句,詞鋒極其淩厲。


    但是雷翔風一向她反問,她卻立即一聲不出。


    雷翔風冷冷地道:“你也是青城門下麽?蔡天涯是你什麽人?”


    那少女仍是不出聲。雷翔風歎了一口氣,道:“人在江湖上名氣大了,便不免有種種流言來誹鎊他的,你絕非邪派中人,來此何事,不妨直言。”


    那少女道:“我來問你,蔡天涯究竟去了何處?”


    雷翔風道:“這人我幾乎記不起了,何以知道他去了什麽地方?”


    那少女又道:“你和他共舟而下,何以卻否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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