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心偷偷望了葉琴一眼,隻見她的臉色,仍然十分蒼白,可是她的神態,卻已然十分自然了。王竹心也不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些什麽,隻得答應道:“是的。”


    葉琴淡然一笑,道:“如今,你是想向她去要這大幻仙劍?”


    王竹心一怔,忙道:“不是,自從那時候起,到今,事情已經有了許多變化了。”


    葉琴又是淡然一笑,道:“是麽,究竟是什麽變化,可以講來我聽一聽麽?”


    王竹心道:“那可說來話長,當真是一言難盡了。”


    葉琴彎眉微蹙,道:“你竟連和我多講幾句話也不肯麽,一言難盡,你講多幾句,又怕什麽?”


    王竹心心中為難,暗忖自己若真的連幾句話也不肯麽,那也未免太過份了,說什麽,自己在北高峰下,若是沒有她相救,早已死了,更何況她救了自己之後,還是挨了自己的罵,被自己氣走的,自己的心中,總不能沒有一點自疚的。


    那麽,這時如果不將經過情形和葉琴講一下,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雖然,王竹心明知道自己將經過的情形講了之後,葉琴的心中,一定是更不愉快的,但是她既然表示要聽,自也非說不可。


    他略想了一想,道:“當然不是,你……傳走了之後不久,我便被一個黃衣人挾持,後來,又見到了雪花娘子,黃衣人要雪花娘子將劍交給他,要不然就將我打死,雪花娘子答應了那黃衣人,後來,我就和雪花娘子在一起了,如今,又有一件要事,要去找她。”


    王竹心講得十分簡單,可以說隻講出了他這些日子來曲折驚險的遭遇的萬一。‘


    但是任何人一聽得這幾句話,都可以明白,他和雪花娘子之間的關係。實在是極不尋常的了。


    葉琴乃是一個何等聰明的人?她又焉會不明白王竹心講這幾句話的意思?


    在那一刹那之間,她心中的難過,實在是難以形容的。


    這時,大江之上,風平浪靜,水波不興,但是葉琴卻隻覺得小船在不斷地猛烈顛簸一樣,她的身子,則也像是在不斷搖擺。


    事實上,這時在王竹心的眼中看來,葉琴是好端端地坐著,而且態度十分矜持,但葉琴卻知道,她已盡了最後的一分力量了!


    她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這樣子坐上多久!


    她在北高峰上,初會王竹心,便對王竹心有了極好的印象,後來王竹心受了重傷,她將王竹心帶到了茅舍之中去療傷,服侍著王竹心,她乃是黃花閨女,幾時曾和一個男子這樣接近過?在那幾天之中,她芳心已深深地印在王竹心的身上了。


    後來,王竹心將她氣走,當時她的確是十分生氣,可是事後,卻又對王竹心千思萬想起來。今晚,王竹心突然出現在江中小舟之上,和她單獨相對,她心中的高興,實在是難以言喻的,趁著月白風清,#便將自己的心意,一股腦兒地傾吐了出來。


    可是,當她向王竹心傾吐了她的心意之後,卻受到了這樣重大的打擊!她是大幻仙翁的孫女兒,不但在大幻嶺上,便是在江湖上行走,誰又敢不讓她三分,當真可以說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人。


    而且,她還曾救過王竹心,這時又摒棄了少女的害羞心,向王竹心傾吐著一切,結果卻受到了那樣的待遇,這實在是她萬萬想不到的!她心中的傷心,實在不是言語所能形容於萬一的!


    這時,她實在想號啕大哭,但是,她卻又絕不願意在王竹心的麵前,哭出聲來。她不但覺得自己的身子在左右搖擺,而且,眼前的情形,看起來也變得非常之模糊了。


    所幸她的聲音,聽來倒還相當正常,隻聽得她道:“那,那你就去吧!”葉琴的心底深處,本來是還不舍得就此和王竹心分開的,可是她卻覺得自己再也支持不下去了,她才隻好這樣說的。


    王竹心知道葉琴的心中不高興,這是可以從她蒼白的麵色上看出來的。但是,王竹心卻不知道葉琴的心中,難過到了這樣的地步,他一聽得葉琴叫他離去,連忙站了起來,道:“葉姑娘,再見了!”


    葉琴這時,唯一所做的事情,便是勉力使自己維持著坐著的姿勢,不跌倒在船艙之中,她已經連講話的能力都沒有了。


    她隻是僵硬地點了點頭,並不出聲。


    王竹心一呆,他也看出葉琴的情形有點不對頭,他想再問幾句,可是轉企—相―砵不忽層抱塞楂諡昍白皿戸耵以臠杏了佰芏本書''林生枋?他毎屏v今,取熱一天,沮:供衣”!


    他話才講完,一轉身,便出了船艙。


    一出船艙,江風吹來,令得他精神微之一振,隻見浩浩江麵,小船雖然不是停在江心,但是離岸卻也極遠,他來的時候,是被大幻仙翁一下子拋了過來的,這時,要憑他的功力,躍向岸上,卻是在所不能。


    王竹心略微猶豫了一下,便一縱身,向江水之中,跳了下去。


    他是準備跳到江中之後,泅水過去的,可是,當他的身子,剛一躥進水中之際,隻覺得水中似乎有漆黑的一團東西,向自己迎了上來。


    這時,正是黑夜,水中年然更黑,王竹心在一看到有一團黑影向自己迎了上來之際,還隻當是自己眼花,但是他卻也伸手,向前撥了一撥。


    卻不料他手才一伸出,手腕便突然一緊,已被人緊緊地按住。


    王竹心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一時之間,也忘了自己是在水中,張口欲叫,他才一張口,便吞進了一大口水,緊接著,王竹心隻覺得腰際一麻,已失去了知覺。在失去了知覺之後,他的身子被人向前,推了出去。


    他在水中翻翻滾滾,跌了出去,不多久,又到了另一人的手中,那人再將他在水中推出,過了七八個人的手,他才出了水麵,被拋到了一艘小船之上。


    那艘小船是泊在蘆葦叢中的,小船上除了他一個人之外,也根本沒有別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麽人拋上來的,更不知道何以江麵之上,如此平靜,江水中卻伏了那麽多人!


    他的穴道被封,不能動彈,隻好躺在小船底上,仰首望著天上的星星,胡思亂想,靜候事情的衣展。


    他被拋在小船之上,以後如何發展,此處暫且按下不表。卻說葉琴,一見王竹心出了船艙,她的淚水,便已滾滾而下了。


    她心中在想:他走了,他走了,他難道不會再迴來看我一下麽?


    她心中正在這樣想著,便已聽到了“撲通”一下水聲。


    那一下水聲,聽在別人的耳中,是一點感覺也不會有的,但是聽在葉琴的耳中,卻如同是一柄利斧,陸地砍中了她的腦門一樣!


    她的身子向前一俯,咕咚一聲,跌了下來,她雖然看不見艙外的情形,但是從一下水聲中聽來,她也可以知道,王竹心沒有能力躍到岸上,可是他的去意是如此之堅決,不能躍到岸邊,竟絕阻不了他,他竟然泅水而走,離開了自己!


    葉琴的心在緊緊地抽搐著,她的嘴唇顫動著,她想要發出哭聲來,可是盡管她的淚水不斷地湧著,她卻咽住了氣,哭不出聲音來。


    她伏在艙底好一會兒,才乂慢慢地坐了起來,正在這時候,她忽然又聽得一下輕微的水響。


    葉琴呆了一呆,心頭又狂跳了起來,那一下水響,是不是王竹心又迴來了呢?


    她摒住了氣息等著,那一刻,她的心情,真是緊張到了極點。


    可是,她等了許久,卻一點聲息也沒有。


    葉琴不禁大是失望了,剛才那一下水聲,她是聽得十分淸楚的,但那一定不是王竹心迴來的聲音了,那可能是一尾大魚。


    葉琴緩緩地站了起來,她剛一站起,便聽得艙外忽然傳來了一下低沉的咳嗽聲。


    那一下突如其來,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咳嗽聲,令得葉琴猛地一震,全身都感到了一股寒意,她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恐怖感,反倒將她心中的傷心,驅淡了不少,神智也清醒得多了。


    她勉力定了定神,道:“什麽人?”


    隻聽得外麵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葉姑娘,請恕在下冒昧來訪。”


    那聲音聽來,相當友善,不像有什麽惡意。


    葉琴又定了定神,再問道:“你是誰?”


    那聲音道:“葉姑娘,可允我進艙來麽?”


    葉琴究竟是名家子弟,她早已聽出那聲音講的話,十分低沉,但是聲音綿綿不絕,卻分明是一個內功極高的高手!


    而且,對方一開口就稱自己為“葉姑娘”,那當然是深知自己來曆的了,想來來人既知自己來曆,也不會將自己怎樣的。


    她這樣一想,便放心了許多。坦然道:“請進來。”


    她這裏一個“來”字才出口,人影一閃,一個身形十分矮小的黑衣人,已然進了船艙,那黑衣人麵上,戴著一個麵具。


    葉琴一看到這樣子身形矮小,一個戴著麵辱的黑衣人,心頭便不禁咚咚亂跳了起來,暗忖這人和傳說中的聚英堂主好不相似!


    她正在想著,來人已直了直身子,輕笑了一聲,道:“在下是聚英堂堂主,來得冒昧,葉姑娘莫怪。”


    葉琴一聽,心頭更是亂跳了起來,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道:“你……你就是聚英堂主?”


    她在思疑對方是聚英堂主之際,心頭已然十分駭然,這時,心頭更是狂跳了起來,一時之間,實是不知如何才好了。


    她在害怕著,可是聚英堂主的態度,卻是十分和善,隻聽得他道:“葉姑娘,我與你祖父,相互之間,慕名已久,你不必怕我的。”


    葉琴直到此際,才鬆了一口氣,暗忖自己若是太露出害怕的樣子來,那是失老爺爺的麵子了、是以她喘了一口氣,道:“請坐,請坐。”


    聚英堂主在葉琴的對麵,坐了下來,道:“葉姑娘,快人麵前,不說慢話,我這次冒昧前來,倒全是為你而來的。”


    葉琴更是大惑不解,道:“為我?”


    聚英堂主一笑,點了點頭,道:“當然也為了我自己,我先要幫葉姑娘你一個大忙,然後,再請葉姑娘幫我一個忙。”


    這時候,葉琴的心中,更是疑惑到了極點,聚英堂主所講的話,她可以說一句也聽不懂,不明白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略想了一想,道:“堂主,我想你一定弄錯了,我能幫你什麽忙?”


    聚英堂主一笑,道:“且別說我要你幫忙的事,葉姑娘,我剛才便已在小船的旁邊,剛才的一切,我全已聽到了、看到了。”


    葉琴萬萬料不到聚英堂主竟會講出這樣一句話來的,她的耳際,“嗡”的一聲響,一時之間,她不知該講些什麽才好。


    聚英堂主道:“葉姑娘可恕在下無禮!”


    葉琴一連苦笑了好幾下,才以十分幹澀的語音道:“不打緊,反正也沒有什麽事。”


    聚英堂主道:“葉姑娘,王竹心這小子也太豈有此理了,我在一旁看了,也替葉姑娘大為不值,我就是想幫葉姑娘這個忙。”


    葉琴隻覺得心頭一陣絞痛,她陡地轉過身去,淚水又滾流而下,過了片刻,才道:“這事,你……如何幫得了我的忙?”


    她這樣說,是想叫聚英堂主快快離去,別再令得她雪上加霜,更’扣傷心了,她不好意思直截下逐客令,所以才講得如此委婉的。


    她講完之後,卻聽得聚英堂主“哈哈”一笑,道:“那簡單之極了!”葉琴的心中,不禁評地一動,她暗忖這些日子來,不論正邪各派,還是和聚英堂殊死作對的人,都眾口一詞,說聚英堂主是一個有通天徹地之能的人,莫非他真有辦法麽?


    葉琴抬起頭來,望著聚英堂主。


    她還未曾出聲,便聽得聚英堂主道:“你可是想問我有什麽辦法,是不是?”葉琴聽了,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聚英堂主道:“王竹心被雪花娘子迷住了,這雪花娘子,乃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妖婦,受她害的人,已不知有多少了,像王竹心那樣,少年無知,被她所害的,更是多得不可勝數。”


    雪花娘子在武林中的聲名極壞,那不必聚英堂主多加渲染,葉琴也是早已知道的事情,而這時候,她聽得聚英堂主講得如此之可怕,更是心驚肉跳,大大為王竹心擔起心來。


    她憂形於色,道:“那可怎麽辦呢?”


    聚英堂主道:“說穿了太容易了,雪花娘子如今正在聚英堂的眾人手中,隻要我一動手,將她殺了,事情也就解決了。”


    葉琴一聽,便發了一陣呆。


    她的心中第一個反應便是“不可”!她是個心地十分好的人,為了自己,無端端地要去殺了另一個人,這是絕不合她的心意的。


    但是,她隨即又想到,如果不殺死雪花娘子,那麽,王竹心就要被她害死了!


    自己既然是深愛著王竹心的,那又焉能見死不救呢?


    而如果殺了雪花娘子一葉琴第二步,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這一點,雪花娘子死了,王竹心自然會迴到自己的身邊來了!


    她想到了這裏,心頭又抨枰地亂跳了起來,她突然感到了一陣莫名其妙的緊張,一句話也講不出,身子則微微地發起抖來。


    她心中在想些什麽,一個字也沒有講出來過,但是聚英堂主乃是何等厲害的人物,他早已料到自己在講出殺了雪花娘子之後,葉琴的心中會想些什麽了。


    他雙目之中,射出了兩股十分柔和的光芒來,望定了葉琴。


    他並不是平白無故地望定了葉琴的,這時候,他雙目的光芒如此之盛,但也如此之柔和,叫一個心頭十分繚亂的人,和他的目光相接觸之後,便自然而然地感到他是一個十分可以信任的人,那乃是一門極其上乘的內功,“攝心”之術。


    這種功夫,若不是內功極之深湛,根本無法去練,而練成了攝心術之後,便十分容易左右對方的意誌,使對方在不知不覺之間,墜人他的毅中!


    葉琴心頭緊張,抬頭一看之間,正好和聚英堂主的這種目光相接觸,她的心中又突然一呆,喃喃地道:“殺了雪花娘子?”


    聚英堂主立時接上了口去,道:“是的,殺了她。”


    葉琴又道:“為了我……殺了她?”


    聚英堂主一笑道:“不隻是為了你,雪花娘子在武林中作惡多端,專以色相來引誘少年子弟上當,她不知毀了多少英雄少年的前程,早就應該伏誅的了!”


    葉琴聽了這幾句話,頓時覺得心頭的緊張,完全消失了!


    她剛才,緊張得甚至連身子也在微微發抖,那全然是因為想到,為了她的私情,要殺去另外一個人而引起的,正因為她本來是十分善良的人,所以一想到這一點,便已經感到內疚起來了。


    但這時,她聽了聚英堂主的話之後,隻覺得雪花娘子本來就是一個該死的人,殺她,和自己是沒有什麽直接的關係的。


    當她的心中這樣想的時候,她自然輕鬆了起來。


    葉琴本來也不是這樣便容易被人說服,自己連深思一層也不的人,但這時,她早已被聚英堂主的眼光罩住,已沒有能力去想深一層了。


    就在這時候,聚英堂主道:“我去殺了雪花娘子,好不好?”


    葉琴立即道:“好的。”


    聚英堂主又道:“那麽,是你要我去殺雪花娘子的了?”


    前後兩句話中,聚英堂主所講的仍然是殺雪花娘子,但是事實上卻已然大不相同了。他前一句話,是表示他自己要去殺雪花娘子,然而後一句話,卻又要變成是葉琴要他去殺雪花娘子,他變成被動的了。但這時候,葉琴的神思恍惚,卻是沒有覺察到這一點微妙的不同!


    葉琴又點了點頭,道:“是的。”


    聚英堂主伸手在她肩頭上拍了一拍,道:“葉姑娘,你不必難過,你隻管放心好了,雪花娘子一死,王竹心一定會迴到你身邊來的。”


    葉琴道:“但願如此。”


    聚英堂主一笑,道:“我去了。”


    他站起身來,葉琴陡地想了起來,忙道:“堂主,你說有事要我幫忙,卻是何事?”


    聚英堂主道:“我要你幫忙的事,等到王竹心迴到了你的身邊之後再說,怎樣?”


    他的話,更令得葉琴大大地放下心來。


    葉琴的心中暗忖,隻要王竹心真的肯迴到自己的身邊來,那自己替他做什麽事,都是心中情願的了,如果王竹心終於不肯迴到自己的身邊,那麽,他當然也不好意思要自己替他做什麽的,自己可以說是一點損失也沒有,等於他未曾出現過!


    是以她點頭道:“好的。”


    聚英堂主又是一笑,道:“你在這裏,靜候佳音好了!”他話一講完,身形一閃,倏地穿出了船艙,葉琴連忙跟了出去。


    可是,等葉琴跟了出去之際,隻見江水平穩,江麵之上,飄著一絲絲一縷縷的薄霧,抬頭隱隱可以看到星月微光,四周圍寂靜到了極點,哪裏還有人影?在這樣的情景之下,幾乎要使人疑心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夢!


    但是葉琴卻又知道那不是夢,聚英堂主此去,是去殺雪花娘子了。


    她想到這裏時,恰好一陣江風,向她吹了過來,令得她打了一個寒戰,頭腦也突然清醒了一下,她頭腦一清醒,不由自主,又打了一個寒戰!


    剛才,她神思恍惚,對於聚英堂主話中的那種微妙差別,根本未予注意,但如今,她的頭腦清醒了,卻想起了這一點來了!


    她呆了半晌,將自己和聚英堂主之間的對話,一句一句地迴想了起來,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可是這時,聚英堂主早已蹤影不見了,如何還追得上他?


    她反複地想著,心忖聚英堂主這樣做,隻怕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要自己感謝他的相助之德,隻怕他真是有什麽事情要自己幫忙的!


    她實在想不出自己可以有什麽幫忙人家的地方,但聚英堂主特地來訪,總不見得全是為了自己,那麽,殺雪花娘子一事,是事在必行的,自己似乎也不應該負咎太甚了。


    葉琴想到了這裏,才略為安心了一些,這時,天色已接近黎明了,霧變得沉而重?像是小雨點一樣,不斷向下落了下來?br />


    葉琴仍然怔怔地站在船頭,一直等到東方漸漸出現了魚肚白了,她才看到在岸上,有一點青光閃耀了一下。那種青色的光芒,她是再熟悉也沒有的,那是大幻仙劍的光芒!


    葉琴失聲叫道:“爺爺!”


    隻聽得大幻仙翁的聲音從岸上傳了過來,道:“傻女,你在做什麽?”葉琴道:“我在船頭。”


    她一句話才出口,眼前人影一閃,大幻仙翁已然躍到了船頭之上,“咦”的一聲,道:“姓王的小子呢?莫非還怕醜麽?”


    他在講這兩句話時,樣子十分得意,笑嘻嘻地望定了葉琴。


    葉琴轉過頭去,道:“他,他走了。”


    大幻仙翁一呆,道:“什麽,他走了?什麽時候走的?豈有此理!”


    葉琴道:“他……來了不久就走了,他說有一件十分要緊的事情,非要去找一個人不可。”


    大幻仙翁“哼”的一聲,道:“阿琴,你日逼夜逼,要逼我找到他,他來了,你卻不會留住他,我未曾見過你這般不中用的女娃子!”


    葉琴的心中,又感到了一股極度的委屈,幾乎又要哭了出來。


    但是,她卻忍住了不出聲,隻是道:“他有要緊的事情,我總不成硬拉住了他,不讓他走,他走了之後,當然會迴來的。”


    大幻仙翁道:“是麽?”


    葉琴道:“當然!”


    大幻仙翁是一個武林中人一提起便怕的人物,但是他對這個孫女,卻是百般嬌縱,他聽出葉琴的語音有異,像是不怎麽開心,不知葉琴滿腹心事,還是當剛才是自己得罪了她,是以忙道:“能叫他走了又來,這才是真正的本事哩!”


    葉琴心中長歎了一聲,而這時,朝陽已然自東方升起來了!


    朝陽升起,葉琴麵上的淚痕,在朝陽的照映之下,實在無所遁形,大幻仙翁向她的臉上一看,“咦”的一聲,道:“你哭過了?”


    葉琴不迴答,隻是賭氣進了艙中。大幻仙翁深知孫女的脾氣,深恐再多問下去,孫女若是一天半天不踩自己,自己可得半天不自在了,他想到自己一生橫衝直撞,行事從來也不知道什麽叫忌憚,如今反倒在自己的孫女麵前,縛手縛腳,連自己也覺得有趣,“嗬嗬”笑了起來。


    卻說躺在小船上的王竹心,在天色大明之後,但沒有人來理睬他,王竹心連自己究竟是落在什麽人的手中都不知道,心中自然更是著急。


    他躺在小船上,直到太陽全照到了他的身子,他才聽得岸邊傳來了一下咳嗽聲,王竹心連忙轉過眼去看,可是他才一轉過眼去,也未曾看清那咳嗽的是什麽人,便聽得“嗖”的一聲,銀光一閃,一根細小如指的銀鏈連著一隻銀爪,已直飛了過來,那銀爪緊緊地抓中了他的左肩,令得他好生疼痛。


    王竹心的心中,更是大驚,他正待高聲叫了起來之際隻覺得肩頭之上,又是一陣劇痛,銀鏈“錚錚”有聲,他整個人,已被抖了起來。


    他被從小船之中,抖到了岸上,“叭”的一聲,跌在地上,隨即有人一伸手,抓住了他的後頸。


    王竹心的穴道被封,根本看不到抓住了他後頸的是什麽人,隻見到那人的兩條腿,動作十分悠閑,像是在負手閑步一樣。


    但是事實上,他們向前的去勢,卻是極快,王竹心隻覺得耳際風聲唿唿,分明抓住了他的,乃是一名武林高手。但是那人矣竟是什麽來曆,王竹心卻是用盡心機,也猜不出來。


    他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除了聽天由命之外,實在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


    那抓住了王竹心的人,是沿著江邊,向前奔了出去的,轉眼之間,少說也奔出了三五裏,才停了下來,隻見江邊停了…艘大船,那人一抖手,王竹心的身子,竟向著那艘大船,直飛了過去!


    王竹心身在半空,想要大叫,又叫不出來,眼看著大船的船艙之中,有兩個人“刷刷”地躥了出來,到了甲板之上。


    那兩個人一到了甲板上,便舉起了雙臂來,恰好王竹心的身子向下落來,四隻手在他的身上一托,便已將王竹心托住。


    那兩人動作一致,他們一托住了王竹心之後,立時身形一轉,雙手向前—送,“唿”的一聲,王竹心又被送進了船艙之中。


    而一到了船艙之中,王竹心隻看得眼前一黑間,背後一緊,又被人提了起來,向前走出了幾步,按倒在一張椅子上坐定,立時又有人移了一扇屏風來,擋在他坐的椅子之前。


    可是,在那張屏風上,卻有著兩個小孔,而那兩個小孔,恰好對準了王竹心的雙眼,王竹心從小孔中望出去,可以看到整個船艙中的情形。


    這時候,王竹心心中的疑惑,也已到了頂點,他自從離開了葉琴,在水中遇到了敵人,被拋到了小船之中,再被提上岸,拋入大船,推到艙中,被人按在椅上,前後已接觸了好幾個敵人,可是由於他一上來便被封住了穴道,而且敵人的動作,快疾無比,是以他竟未曾看淸其中任何一人的模樣!


    直到他坐定在椅上,被屏風隔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落到了什麽人的手中,更不知道敵人令自己坐在這裏,是什麽用意。


    他強忍著心中的疑惑,定睛向前看去,隻見前麵的那船艙,相當寬大,而且陳設得華麗絕倫’一望而知那船艙絕不是普通人住歇之所。


    王竹心看了一會兒,看不出什麽道理來,他隻好耐著性子等著。過了不多久,王竹心的心頭,陡地狂跳了起來,因為他突然聽到了一陣極其動聽的笑聲,傳了過來。


    那一陣動人的笑聲,王竹心一聽就可以聽出,那是雪花娘子所發出來的。


    雪花娘子如何會到這裏來的,她不是在聚英堂中麽?這條船也是聚英堂主所有的了?從船艙上那種華麗絕倫的裝飾來看,的確也很合聚英堂主的身份。


    雪花娘子的笑聲,越來越近,間中還隔著一些講話聲,可是卻又聽不真切,突然之間艙門被推了開來,王竹心若是能夠出聲,他一定怪叫起來了!


    艙門開處,走在前麵的,乃是一個瘦長男子,麵目陰森,雙目精光湛然,一望便知是一個內外功造詣都相當高的高手。


    而跟在他後麵的,則是一身白衣,容貌美麗得令人屏氣靜息,不敢逼視的雪花娘子!


    雪花娘子正滿麵笑容,道:“堂主要在這裏見我,是為了什麽,閣下可知?”


    那瘦長男子陰惻惻地道:“堂主行事,事前一向秘而不宣,除了他自己之外,可以說誰也不知,但是他既然單獨召見你,當然重要之極了。”


    雪花娘子又“格格”笑著,坐了下來。


    這時候,王竹心的一顆心,幾乎要從口腔之中跳了出來,他想大叫:快走,雪花,快設法逃走,聚英堂主是怕已知道你的身份,要殺害你了!


    但是,不管他在心中如何聲嘶力竭地嚷著,實際上他卻是一點聲音也叫不出來。


    過了不多久,隻見艙門又緩緩地推了開來,身形矮小、蒙住了臉麵的聚英堂主已經站在艙門口了,那瘦長男子連忙道:“堂主,雪花娘子到了。”


    聚英堂主“唔”的一聲道:“還有一個呢?”


    那瘦長男子“咭”的一笑,道:“還有一已然遵照堂主的意思放好了。”聚英堂主又是“嗯”的一聲,道:“去吧!”


    那瘦長男子身形一閃,一縷煙也似,已然掠出了船艙。


    雪花娘子乃是一個極之聰明的人,她也已料到,聚英堂主忽然命人在這裏召見自己,那一定沒什麽好事,但是她仍然十分鎮定。


    而令得她大惑不解的是聚英堂主一進來時,和那瘦長男子所講的那幾句話,那幾句話,雪花娘子卻實在想不出是什麽意思來!


    那幾句話,在雪花娘子聽來,自然莫名其妙,但這時正坐在屏風後麵的王竹心,心中卻是雪花也似亮,十分明白的,他明白聚英堂主在問的是他,而他之所以會來到這裏,坐在屏風之後,而且屏風上還有兩個小孔,可以看得見船艙外麵的情形,這一切,也都是聚英堂主的安排。


    然而王竹心對於一切,也不是完全明白的,因為他還不知道聚英堂主那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毛竹心隻覺得似乎有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籠罩著他,他急於想知道事態發展的結果,但是聚英堂主卻偏偏在好整以暇!


    聚英堂主等那瘦長男子出了船艙之後,衣袖輕輕一拂,一股勁風過處,已將艙門關上,隻聽得他又“嘿嘿”幹笑了兩聲,並不開口講話。


    雪花娘子這時,當然也急於知道他召自己來,是為了什麽,可是她卻也不開口相詢,隻是笑道:“堂主,剛才你說什麽啊,除了我們之外,艙中還有別人麽?”


    聚英堂主又“嘿嘿”地幹笑起來,道:“當然沒有了,怎還會有第三人?”雪花娘子盈盈站了起來,道:“堂主,那麽你找我來,又有何指教?”


    聚英堂主不住地幹笑,笑了好一會兒。雪花娘子雖然竭力鎮定著心神,但是也有點沉不住氣了。好久,聚英堂主才道:“雪花,我要的你性命了。”在屏風後麵的王竹心,一聽得聚英堂主講出了這樣的話來,雖然被封住了穴道,但由於驚駭太甚,身子猛地一震。可惜他這一震,並沒有發出什麽聲響來,如果他蔑得連人帶椅跌倒的話,那麽以後的事情,便可能大大地不相同了。


    雪花娘子一聽,心中雖然也吃了一驚,可是她卻反而“格格”地笑了起來,道:“堂主,你要取我性命,又何必這樣大陣仗?”


    聚英堂主仍然幹笑著,道:“不錯,我想你一定不想反抗的了?”


    雪花娘子笑得更是起勁,道:“堂主,枉你聰明一世,怎地不通如此?豈不聞螻蟻尚且偷生,若是你要製我於死,我焉有不反抗之理?”


    聚英堂主冷冷地說道:“你就算反抗,又有何用?”


    雪花娘子道:“那我至少可以知道,我為什麽使你親自下手殺我!”


    聚英堂主抬起了頭來,忽然歎了一口氣,道:“雪花,你是死定的了,何必多問?”他一麵說,一麵右手已倏地翻了起來。


    就在他右手倏地翻起之際,雪花娘子的身子突然向旁一閃,隨著她身子的向旁閃出,“嗤嗤嗤”三下響,三枚暗器,已電射而出!


    那三枚暗器的去勢極快,隻見三道銀芒,向前飛射出去,究竟是什麽暗器也未曾看清,聚英堂主又是“嘿”的一笑,也未見他有什麽動作,隻是衣袖向上一卷,三枚暗器,便已如泥牛人海,人了他的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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