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英堂主突然發出了一聲長笑,隨著那一聲長笑,他的身子,驀地斜斜地倒飛了起來,落到了大船之上!他所站的快船船頭,離大船足有七八尺高下,近兩丈距離,他居然如脅生雙翅一樣,轉眼之間,便已掠到了大船之上,這份輕功之高,實是使人瞠目結舌!


    聚英堂主一到了大船上,便轉過身,緩步向一個船艙之中走去。


    這時,跪在甲板之上的六七人,不知聚英堂主的心中,究竟作何打算,心中更是十五十六,當聚英堂主在他們的身邊經過之際,他們每一個人,都幾乎急得昏了過去。但是當聚英堂主進人了船艙之後,卻聽得他叫道:“你們進來。”


    那七個人你望我,我望你,明知道進了船艙,絕不會有什麽好事,但是卻又不敢不應命而人。


    七個人站了起來,低著頭,垂頭喪氣,魚貫走人了船艙之中。


    隻見聚英堂主端坐在正中。那船艙甚是寬大,七個人一進去,聚英堂主擺了擺手,道:“各位請坐!”


    他的聲音,雖然仍是那樣陰森森地,但是卻已比剛才在快船的時候,要好得多了,那七人雖然聽出事情像是有了些轉機,但是聚英堂主叫他們坐,他們卻仍是萬萬不敢就坐的。


    眾人之中,仍是那紅臉漢子發話,道:“我們是戴罪之身,不得不如此。”


    聚英堂主卻歎了一口氣,道:“各位千萬別那樣說,大家共事一主,何必如此?”


    聚英堂主越是講得客氣,那七人的心中,越是覺得忐忑不安。


    聚英堂主又道:“適才,我為了身為堂主,不得不對各位嚴詞相責,但如今艙中,別無外人,自然大不相同了,各位切勿介意。”


    聚英堂主這幾句話出了口,那七個人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聚英堂主又道:“七位放走了那些人,自然是一大禍事,如果不是立一個大功,那是怕我也難以庇護的了。”


    七個人聽得聚英堂主將自己全然當做自己人一樣,幾乎感激涕零,連忙點頭。


    聚英堂主又道:“我看,以你們七人的武功而論,若是同心合力,要考朱仙鎮兵營之中,刺死嶽飛,那隻怕還是可以做得到的!”


    七人一聽,不約而同,霍然站了起來。


    他們站起之後,麵上變色,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頗抖不巳。


    聚英堂主抬起頭來,“咦”的一聲,道:“你們這是幹什麽?”


    這時,在船艙中的七個人,以那紅臉漢子的武功最髙,名頭也是最響亮,向在湘贛一帶走動,武功奇詭,一度曾是排教的三大長老之一,人稱紅神君。還有六人,有一個出家人,乃是外功已到極高境界的五台兇僧。以及以使各種暗器出名的川東三妖,和在輕功上頗有獨得之秘的長白雙怪。


    這七個人,全是黑道上和邪派中的知名人物,剛才,當聚英堂主大發雷霆,他們跪在甲板上之際,盡管麵色惶恐,但是總還有一些剽悍之色,顯然表示若是聚英堂主壓迫太甚時,他們也是不惜一拚的。


    但是如今,他們一聽得聚英堂主,要他們北上嶽營,去刺殺嶽元帥嶽飛時,卻是呆若木雞,麵如死灰,竟然全像是死人一樣!


    聚英堂主連問了兩遍,紅神君才勉強道:“堂主,你……你……說什麽?”聚英堂主冷冷地道:“北上朱仙鎮,在嶽營之中,取嶽飛性命!”


    等到聚英堂主再說了一遍之後,七個人又不由自主,一起坐了下來,而他們臉上的神色,也更難看了,有幾個人甚至喘氣起來!


    聚英堂主冷冷地道:“這算什麽?”


    五台兇僧是出了名的兇人,他雖然作僧人打扮,但是卻奸淫燒殺,無所不為,絕不曾有過一點出家人的氣味的,更不知道念佛拜神,可是此際,他卻不由自主地道:“阿彌陀佛,你是在開玩笑?”


    聚英堂主一聲冷笑,道:“五台兇僧忽然念起佛來,這才是開玩笑哩!”


    這時候,七人都已經從極度的驚愕之中,定過了神來,他們已知道聚英堂主所說的,並不是和他們開玩笑,而是真要他們如此去做?


    他們七人的臉上神色,實是比斧鎖加頸還要難看得多,他們互望了半晌,紅神君才幹咳了幾聲,道:“堂主,這個……這個……”


    他的聲音,幹澀之極,可見他心中的焦急,實是已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他的話還未曾講完,聚英堂主已然道:“這個什麽,有話不妨直說。”紅神君鼓足了勇氣,道:“這個……隻怕我們七人,不夠本事罷!”


    紅神君講出這樣的話來,可知他心中是真正的害怕,實在不敢前去的了!因為武林中人,大都認為自己所學的武功,總是天下第一的,許許多多無謂的爭論,也都是因此而起的,尤其是邪派中人,更絕少肯認自己技不如人,紅神君此際這樣講法,實是武林中罕見的奇聞了。


    聚英堂主冷冷地道:“紅神君縱橫湘江,五台兇僧反出五台,至今五台派猶無可如何,長白雙怪輕功獨特,來去如風,川東三妖,共會使四十九件暗器,件件俱有極厲害的毒藥,沾上便即斃命,你們七人乃是武林之中大大有名的人物,這不是太自謙了一些麽?”


    紅神君等七人苦著臉,出不了聲。


    聚英堂主冷電也似的目光,又在他們眾人的臉上,緩緩地掃過,顯然,聚英堂主是在等待著他們七個人的答複。


    但是,他們七人,卻仍然像鋸了嘴的葫蘆一樣,一聲也不肯出。


    聚英堂主忽然一笑,道:“你們若不肯去,那就作罷好了!”


    七人萬萬料不到天大的一件事,就此了結,相顧之間,臉上皆有喜色。可是就在他們覺得如釋重負之際,聚英堂主又道:“可是這件事,乃是我計劃中的一件極重大的機密,除了參與其事的人之外,絕不能夠給別人知道的,你們七個人既然不願去,而我又說與你們知道了一”他講到這裏,頓了一頓,發出了兩下令人心驚肉跳的冷笑聲來。


    他的話一出口,紅神君等七人,才有了一些笑容的臉,又變得和僵屍一樣了!


    不要說他們七人,全是久經世故的武林髙手,就算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蠢材,也可以知道,聚英堂主這番話的弦外之音了!


    聚英堂主是在逼他們答應,如果他們不答應的話,就要將他們殺以滅口!―時之間,船艙之中,靜到了極點,隻聽得七人粗濁的出氣聲。又過了一盞茶時,聚英堂主才又催道:“怎樣,可想明白了麽?”


    紅神君首先一咬牙,站了起來,道:“好!”


    五台兇僧失聲道:“紅神君,你答應了?”


    紅神君苦笑道:"兇僧,反正是一個死,答應了堂主,總算可以多活幾日


    五台兇僧也“桀桀”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不自在到了極點,一麵笑,―麵道:“說得是,可以多活幾日,可以多活幾日。”


    其餘五人,也各自怪笑了起來,看來他們都已經同意了紅神君所講的話了。


    聚英堂主的語氣,頓時不再那麽冷峻了,他道:"其實,傳言不可盡信,你們七人也不一定不成功的,你們可知道,秦丞相通過聚英堂,已傳出了七道金字牌了。這七道金字牌,在途上雖然險難重重,但總算都送到了嶽營


    之中!"


    紅神君忙道:“金字牌送的,乃是聖旨,嶽飛何以不蒙聖召?”


    聚英堂主笑了起來,道:“你們也不是不知事的人,何以連這一點都不明白?不論事情如何秘密,如何掩遮,也難以遮天下人耳目的,金字牌送的,雖說是聖旨,但是實際上,卻全是秦丞相的意思,嶽飛是不會不知道的,他帶兵在外,君命不受,也奈何他不得!”


    聚英堂主講到這裏,停了一停,道:“所以,你們七人,若能各展所長,配合得好,刺殺了嶽飛,那是一等一的大功了!”


    五台兇僧道:“如果能夠殺了嶽飛,那倒真正是一場大功了!”


    他的話中,充滿了怨懟和無可奈何之意,聚英堂主如何會聽不出來?他冷笑了一下,道:“我選中你們七人,也是有原因的,你們七人,各有所長,配合起來,方能成事,你們可明白了?”


    紅神君聽出,聚英堂主對於這件事,像是頗寄以成功的希望的!


    他既然寄以成功之望,那麽自己等人,也有可能有驚無險了,但是他卻還是不明白聚英堂主一再強調配合行動,是什麽意思。


    是以,他滿懷希望地問道:“不知堂主所謂配合行動,是什麽意思?”聚英堂主站了起來,背負雙手,來迴走了幾步,道:“這還不明白麽?紅神君你最精易容之術,可以令他們改裝混進去,輕功好的,進營之後,四處亂竄,引開保護嶽飛的高手,檀暗器的便趁機下手!”


    聽聚英堂主講來,似乎事情十分簡單,一出馬便可以成功也似的。


    聚英堂主的話,令得七人的麵上,多少又有了一些生機,不盡像是死人了。


    五台兇僧忙問道:“那麽,我沒有事做啊!”


    聚英堂主沉聲道:“嶽飛文武雙全,韜略過人,就算他一不小心中了毒藥暗器,隻怕你們幾個人,也要全力,才能將他纏住,直到他毒發將死為止,那時,你便要出多一些力了!”


    五台兇僧想起了普天下對嶽元帥的傳說,想起自己要去剌殺這樣天神也似的一位人物,縱使他生性兇狠,他也不禁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


    但是,事情已到了這一地步,正所謂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想要退卻,也是無路可退的了!


    他們七人一齊道:“堂主說得是,我們一定盡力而為就是了。”


    聚英堂主沉聲道:“你們身在聚英堂之中,自然該知道聚英堂中的實力之強,若是你們心生叛變,那麽,自也會有何等下場的了?”


    那七人忙戰戰兢兢道:“當然,堂主放心,我們是萬萬不敢的!”


    聚英堂主點了點頭,道:“好,你們各去領一百兩黃金,立時起程!”七人一齊站了起來,弓身向外,退了出去。


    他們七人躍上了一艘快船,聚英堂主也巳下令開航,大船起了錨,駛進了江中。


    就在大船駛進江中之際,忽然聽得聚英堂主所坐的那個船艙的艙壁中,傳來了“啪啪”兩下響。


    那兩下聲響,十分輕微,聚英堂主沉聲道:“請!”


    又是“喀”的一聲,一塊艙板,跌了下來。


    跌下來的那塊艙板,隻不過兩尺長、半尺寬,可是,人影一閃,竟有兩個人,同時從那個狹縫之中,一齊擠了出來!


    兩尺長、半尺高的空隙,要同時伸出兩個頭來,已然是十分不容易的事了,何況是同時鑽出兩個人來,這實是匪夷所思之極了!


    而且,那兩個人一出來之後,挺身站立,身形還相當長大,絕不是矮小的侏儒!


    聚英堂主笑道:“兩位的縮骨神功,果然非同小可,神奇之極!”


    那兩個人也笑道:“些微末技,怎敢當得起堂主之稱讚,實是不值一提。”他們兩人的話,講來一字一頓,十分生硬,像是小學生在背書一樣。看他們的樣子,凸鼻深目,廣額黑膚,顯然不是中土人士。


    聚英堂主道:"什麽不值一提,兩位乃是天竺阿旗檀寺的一流高手,在下能得兩位相助,那是榮幸之極,剛才我吩咐那七人去做的事,兩位已聽到了?,’


    那兩個天竺人一起點頭,道:“是。”


    聚英堂主“哈哈”地笑了起來,道:“以這七人的武功而論,想到嶽營去刺殺嶽飛,那簡直隻是摸著鼻子在做夢!他們到了嶽營,至多隻能引起一番騷擾而已,騷擾之際,兩位便可各展所長了。”


    那兩個天竺人弓身向堂主行了一禮,道:“我們決攜嶽飛首級來見,以報堂主厚恩,我們這就去了!”


    他們兩人一個“了”字才出口,身形突然一閃,人便不見。


    船艙的門是關著的,在他兩人離去之後,門仍然關著!


    他們兩人當然不能透過艙門出去,那隻不過是他們的身法,實在太快,是以艙門一開一關,隻不過是電光石火,一刹那間的事,一個眼花,就看不到了!


    這時,連聚英堂主也不禁低聲喝彩道:“好輕功!”


    那兩個天竺人,一竄出了甲板,連停都沒有停,便躍進江中。


    由於他們的身法實在太快,在船頭上雖然有九個人在,可是也隻是依稀覺得有人在眼前掠過而已,根本未曾看清有人跌到水中,等到兩人入了水中,船首上的人,揉了揉眼,也隻當自己眼花而已!


    聚英堂主望著滔滔的江水,想起自己幾年來,苦心經營聚英堂,如今總算大有成績了,北高峰下一役,金水幫總壇一戰,武林中和自己作對的勢力,已大大地削弱了,自己以後行事,可以更加順利了!


    金字牌巳出了七道,嶽飛雖然未被召迴,但是一方麵派人去刺殺他,一方麵繼續不斷派金字牌送聖旨去,不怕應付不了嶽飛!


    嶽飛一去,大局已定,那時,自己的責任,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聚英堂主想到這裏,隻感到天下大事,全在他一人的掌握之中,頗有點躊蹲滿誌的感覺。


    然而,也就在這時,他的心中,又想起了一件他最不願想起的事來,那便是他知道,在世上,他可以說天不怕,地不怕了,但是卻還怕一樣物事!那便是他師尊留下的全部武功!


    他和兩個師弟,都不過學得了他師尊武功的三分之一,而如今,那份武功,又有可能出世,如果竟有人在短期內,學會了他師尊的全部武功,那麽他……


    他用力搖了搖頭,盡量不去想這種不愉快的事情,他的心中隻想到一點,那便是:一定要盡一切可能,將持有兩塊血玉玦的女子找出來,如果他在世上還有克星的話,那麽這女子便是,必須將她找出來殺死,那麽就再也沒有什麽事是可擔心的了!


    他自然也知道他兩個師弟是知道那女子是什麽人的,但是他也知道他們兩人不肯講,他也不必去逼他們講,以他此際的能力而言,他是自信可以找到這樣持有血玉玦的一個女子的。


    當然,這時站在船頭,心中思潮起伏的聚英堂主,是絕想不到自己要找的女子,就是雪花娘子,而雪花娘子就在他大船之後兩艘的另一艘船上!


    王竹心被江水卷著,順流向下淌去,在轉出了大江的時候,他的身子被一大叢生在江邊的蘆華阻住,水流在他的身上衝過,他的身子卻不再向下流去,而由於纏糾成一大團的蘆葦根,將他的身子托住,是以他的身上,也未曾全沒在水中。


    過了許多時候,王竹心才漸漸地有了知覺,他首先聽到“嘩嘩”的水聲,然後,他睜開了眼來,他看到了一片血紅!


    他的身子猛地一震,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自己淌在水上,一曲身,想要跳了起來。他身子一曲,身子反向水中,沉了下去。


    他連忙又浮上了水麵,這時,他的神智還未曾十分清醒,他仍然看到眼前一片血紅,而他也看不清那一片紅色究竟是什麽。


    他是從心中感到,那一片紅色,全是鮮血,那是鮮血染成的紅色,而那些鮮血,則全是從金水幫總壇的英雄豪傑身上流出來的。


    許多成名多年的英雄豪傑死了,死在聚英堂的突然攻擊之下,而這場攻擊,如果不是因為他未曾及時趕到金水幫總壇的話,是大可避免的!


    王竹心心中的內疚一起,眼前一陣發黑,幾乎又要昏了過去!


    他伸手緊緊地抓住了蘆葦,被抓裂了的蘆葦,在他的手上,割破了很多傷口,但他也絕不覺得疼痛。


    好一會兒,等他神智漸漸地安定下來之際,他眼前的一片猩紅,也已漸漸消失了。直到這個時候,王竹心才明白,剛才充塞在眼前的那一片猩紅,並不是鮮血,隻是晚霞。


    而如今,晚霞漸漸消去,暮色已罩下來了。


    王竹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著暮色的來到,江麵上又起了一陣薄煙也似的霧。


    有了昨晚的經驗,王竹心知道,這一重霧,是越來越濃的!他涉著水,上了岸,沿著岸,向前步伐跋蹌地走了出去。


    他走出了半裏許,才在一株大樹之下,坐了下來,這時,夜色已更深,霧也更濃了。和昨天晚上一樣,是一個濃霧之夜!


    但是昨天晚上,他心中還充滿了希望,以為可以挽迴那一場巨劫的。


    但如今,卻什麽都完了!


    王竹心坐在大樹下,一動也不動,簡直就像是一個死人一樣,那是由於他實在太以心灰意懶的原故。


    過了好久,好久,他才動了動身子,想起了雪花娘子來。


    他要去通知金水幫總壇眾人,身在危險之中的企圖雖然失敗了,但是他不能就此不去通知雪花娘子。雪花娘子是他最心愛的人,而且,這時也正在危險之中,因為他是聚英堂主非殺不可的人!


    王竹心慢慢地站起身來,霧已濃得看不清任何東西了,王竹心隻是聽著江水滾滾東流的聲音,向前走著。雖然他已決定了要找雪花娘子了,但是雪花娘子究竟在什麽地方,他是不知道的。


    可以說沒有一個人的心情,再比這時的王竹心失意、悲痛、彷徨而又無可奈何的了。王竹心隻是向前踽踽而行,又走出了三五裏來,他隱隱看到前麵,有幾點燈光在閃耀著。


    今晚的霧,和昨夜一樣濃,等到他看到了那幾點燈火之際,他已離發出那點火的地方,十分近了。他連忙站定了腳步。


    他才一站定,還未曾出聲,便聽“哧哧哧”三下響,三點燈火,突然熄滅。


    燈火一熄,眼前立時什麽也看不到了!


    而也就在此時,王竹心是感到一股勁風,向自己迎麵壓了過來,這分明是有人在偷襲了,王竹心連忙身子一轉,想避了開去。


    可是向他迎麵偷襲的人,武功之高,卻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身子一側,並未能避了開去,而且,左手脈門,突然一緊,已被人抓住了。王竹心大吃了一驚,失聲想要叫喊,但還未等他發聲音來,腰際的“帶脈穴”陡然一麻,已被封住。


    穴道一被封住,他不但不能掙紮,連聲音也是出不了了,他隻覺得身子一橫,巳被人挾在脅下。


    同時,他聽得有人低聲問道:“什麽人?”


    另一人答道:“不知道,但已被我抓住了!”


    那第一個出聲的人道:“小心些,我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可不能再遇上敵人了。”


    挾住了王竹心的那人道:“是!”


    他們兩人不再言語,王竹心隻覺得自己被挾著,向前飛奔了出去,濃霧一絲絲地迎麵鑽進他的鼻孔,十分不好受。


    他約摸被挾著奔出了裏許,隻聽得“呀”的一聲,推開了一扇門,到了一間屋中。


    一到了屋中,眼前頓時清明了起來,王竹心立即看出,那是一間破廟,點著幾盡半明半暗的油燈,光線雖然十分黑暗,但總比在黑暗濃霧中好得多了!


    在破廟中坐著五六個人,王竹心一眼便看到,坐在正中的一個,不是別人,正是金水幫幫主司馬天水!


    一看到了司馬天水,王竹心的心中,不禁大是高興了起來!


    因為他隻當金水幫總壇中的高手,已經全軍覆沒了,並不知道有二十來人虎口餘生,逃了出來,是以他自是高興。


    他又看到,在司馬天水之旁,背負雙手站著,從牆上的破洞之中,望著黑暗的,正是儒俠靳逸,而挾住他的那人,則是金水幫副幫主!


    隻聽得司馬天水道:“抓住了什麽人?”


    副幫手的手一鬆,王竹心便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隻聽得副幫主道:“不知道,我在霧中燃了幾盞燈,這小子便奔過來,我將他拿住,他多半是聚英堂中的小角色,嗔一”


    當他講到“多半是聚英堂中的小角色”之際,轉過頭,向王竹心看來。這時王竹心的情形,雖然狼狽,但是他的樣子,卻還沒有什麽變化,不但副幫主立即發出了“咦”的一聲,其餘各人,也是一怔。


    他們都認出王竹心來了!


    王竹心自己也想髙叫:是我!是我!


    但是他的穴道被封住,他卻是叫不出來。隻聽得司馬天水“哼”的一聲,道:“原來是你!”


    王竹心千瞪著眼,講不出話來,心中卻在道:“可不是我麽?你還不將我的穴道解了開來?”


    他正在想著,隻見司馬天水中指“啪”地彈了出來,隨著他中指的彈出,“嗤”的一聲響,一縷指風,向前直襲而出!


    那一指股風,極其強勁,才一射中了王竹心的身子,王竹心立時覺出身上一鬆,穴道被解了開來,他一挺身,站了起來。


    可是,他剛一站起,便聽得司馬天水發出了一聲怪叫,道:“跪卩。”


    王竹心猛地一怔,暗忖自己好端端地,為什麽要跪了下來?男兒膝下有黃金,豈是胡亂向人跪得的麽?他自然不肯下跪。


    可是就在那一刹間,隻見他進得破廟以來,一直是背對著他的儒俠靳逸,突然衣袖反拂,隻見他袖角如箭,束成了一股,又是“嗤嗤”兩聲響,兩股勁風,向王竹心撞了過來!


    這一下變化,更是來得突兀之極,王竹心連躲避的念頭也未曾起,突然雙腿“尺澤穴”一麻,身不由己,跪了下來。


    他跪倒在地之後,下半身發麻,一點知覺也沒有,手在地上連按,也是無法站起,急得他大叫了起來,道:“司馬幫主,這是為什麽?”


    斬逸直到此際,方始轉過身來,隻見他麵色鐵青,令人望而生畏。司馬天水則“哈哈”大笑了起來,道:“賊子,你不知是為了什麽麽?”


    王竹心抗聲道:“司馬幫主一”


    可是他隻講了四個字,便被司馬天水大聲喝止,道:“住口,別稱我為幫主了,金水幫總壇破毀,幫中上下,隻走出了數人,還成什麽幫?”


    他講到後來,竟不是在罵王竹心,而是自己在感到傷心了,所以語音異常哽咽悲愴。


    王竹心呆了一呆,心想我通風報信來遲了一步,那可也是怨不得我的,但是他又想,司馬天水全軍覆沒,心中難過,似乎也要原諒他一二才是。


    王竹心正在想自己應該如何應對間,隻聽得靳逸已然道:“司馬兄,我們不妨小聲些,我們雖然逃了出來,但是聚英堂方麵,必然還在搜尋我們的下落,小子既然在此,隻怕聚英堂大隊人馬,也離此不遠了。”


    司馬天水身子一震,失聲道:“是!”


    需知他剛才講那幾句話的時候,悲憤莫名,乃是運足了真氣講出來的,以他的功力論,那幾句話傳出去兩三裏,還是可以聽得淸楚地,是以一經靳逸提醒,他心中不免吃驚!


    可是他心中吃驚,卻還比不上王竹心在聽到了靳逸話後的震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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