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涼風吹在王過的臉上,他覺得非常涼快。


    由心底裏發出來的一種涼快。


    雖然他在天劫宮裏的地位不算很高,但他的確是個高手,而且對於手下的訓練,更有他的一手。


    很少人能想象得到,“豬天王”竟然是個如此厲害的人物。


    就連杜岱也未必能想得到,雖然他早已知道“豬天王”就是王過。


    這一次他看來是死定了。


    但忽然間,王過的頸際,出現了一把銀亮如雪的刀鋒。


    涼快已變成冰冷。


    王過渾身都陷入冰冷如雪的境界中。


    雖然他全身上下,還沒有流出一滴血,但他全身的氣力,和所有的鬥誌,都已在這一刹那間完全喪盡。


    他沒有反抗,甚至連迴頭去望一眼的勇氣也沒有。


    他在江湖上,也算得了是一號有頭有臉的人物,直到現在雖然淪落為天劫宮“惡豬莊”的“豬天王”,但他畢竟是王過,一個他自己覺得很了不起的王過。


    他從來都沒有過這種遭遇。


    這柄刀的刀鋒無聲無息的,悄悄地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假如這柄刀的主人要殺他,那實在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沒有反抗,沒有迴頭,甚至連話都不敢說。


    他隻聽見背後一個人冷冷的說道:“你錯了!”


    王過不懂。


    他問:“我什麽地方錯了?”


    那人道:“你以為投身在天劫宮門下,就可以高枕無憂,這是大錯。”


    王過額上已冒出了汗珠。


    “你是來殺我,為親人報仇的?”


    那人道:“我沒有親人死在你的手下,你所殺的人,我一個也不認得。”


    王過鬆了口氣。


    “既然大家無仇無怨,什麽事情都總可以慢慢商量。”


    背後那人淡淡一笑。”我也正是這個意思,否則你現在還焉有命在?”


    王過點頭不迭。


    背後那人淡淡道:“我叫龍城璧!”


    二


    王過一凜:“這就是風雪之刀?”


    龍城璧歎了口氣,道:“這不是風雪之刀。”


    王過又是一怔:“你若是雪刀浪子龍城璧,用的怎會不是風雪之刀?”


    龍城璧又歎息了一聲,緩緩道:“我的刀已經丟了。”


    王過吸了口氣:“你這柄刀豈非很珍貴的,怎會丟了?”


    龍城璧道:“人在江湖,別說是一柄刀,就算是性命也隨時可能會丟掉。”


    王過又連連點頭。


    龍城璧道:“這十八個劍手是不是都很聽你的話?”


    王過道:“不錯。”


    龍城璧冷冷道:“你叫他們馬上停手吧。”


    王過猶豫著。


    龍城璧的刀已壓緊了一點。


    王過脖子上忽然一陣冰涼,他的脖子已在流血。


    雖然他的外表看來很剛硬,而且武功也很不錯,但他到底不是那種視死如歸的人。


    他立刻下令:“你們統統住手。”


    但他的命令沒有生效。


    那十八個劍手仿佛都變成了聾子。


    王過的臉色又變了。


    “你們馬上給我停手,這是命令。”


    但他們根本連睬都不睬他,仍然向杜岱展開纏鬥。


    王過吸了口氣,對龍城璧道:“他們都不聽話。”


    龍城璧冷笑:“他們不聽話,你就得死!”


    王過突然身子一矮,向前狂竄出去。


    龍城璧沒有追。


    雖然他知道王過這種人百死不足以蔽其辜。


    但他還是沒有向他追殺。


    他隻是唬嚇王過。


    但王過隻是逃出了五丈,就已忽然慘唿倒下。


    三


    龍鳳雙拐再加上老雁侯的雁翎刀,終於把那十八個劍手殺敗。


    龍城璧沒有上前助他們一臂之力。


    因為他早已看出,即使自己上前,也是多餘的。


    憑陸太君和老雁侯的武功,已足夠把他們解決。


    惡豬莊是天劫宮的第一重門戶,現在這裏已被攻破。


    但就在這時候,司馬血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樊巨人己死在溫無意的毒鏢下!


    這是一個極龐大的計劃。


    這個計劃,就是要進攻天劫官,收拾天劫魔君閻一孤。


    樊巨人本來和天劫宮混在一起,但自從杜飛萼被殺之後,他發誓要為杜飛萼報仇。


    柳紅電雖然已經死了,但樊巨人仍然不肯罷休。


    他要親眼看見閻一孤死。


    這個進攻天劫宮的計劃,不知如何給他刺探出來,自然是少不了他的份兒。


    可惜,他卻是群豪之中,最倒黴的一個。


    當惡豬莊展開血戰的時候,他悄悄闖進天劫宮。


    哪知他一上來就遇上了溫無意。


    他並非溫無意的敵手。


    溫無意用了一枚毒鏢,擊中了他的胸膛。


    樊巨人雖然身材魁梧,但當他中了這一枚毒鏢之後,立刻就倒了下去。


    溫無意得意之餘,派人把樊巨人的屍體懸掛在天劫官門外的一株大樹下。


    四


    聽見了樊巨人的死訊,每個人的心頭都很沉重。


    陸太君歎了口氣,說道:“這人是個爽直的漢子,又怎鬥得過溫無意這條老狐狸。”


    突聽杜岱重重一咳。


    “老夫老了,不中用了。”


    龍城璧安慰道:“杜前輩何出此言?你老人家依然是寶刀未老……”


    杜岱苦笑一聲,淒然道:“我的弟子、女兒,都給天劫宮害死,衛空空是個名重江湖的大俠,又已死在謝白衣的劍下,天下第一號大醉鬼店竹權,竟給天劫官擄走,現在樊堡主又給殺了,老夫又豈能不添傷感?”


    龍城璧皺了皺眉,忽然又在耳邊悄悄的說了幾句說話。


    杜岱麵容一整,瞳孔裏閃過了喜悅的神色。


    “你說的是真話?”


    龍城璧淡淡一笑:“晚輩有欺騙你的理由嗎?”


    杜岱想了一想,點點頭道:“不錯,你不會騙我,也沒有理由騙我,更何況我一向都很信任你,想不到我忽然糊塗起來了。”


    司馬血忽然道:“我們現在攻進天劫宮,先把唐竹權救迴來再說。”


    五


    一陣山風,吹在閻一孤的臉上。


    閻一孤在天劫宮裏的一座花園內,享受著一頓豐富的美食。


    雖然強敵已至,雖然局勢已達到了決定勝負存亡的階段,但他還是輕鬆的很。


    他最喜歡的酸辣雞片湯雖然已經涼了,但甘酸辛辣的滋味還是令他感到胃口大開。


    兩隻蒸得較滑的湖蟹,使得他讚不絕口。


    侍侯他的奴仆感到有點奇怪。


    平時,無論廚房裏的酒菜弄得怎樣好,他也絕不會開口稱讚的。


    但今天卻是例外。


    他的心情是不是真的很輕鬆?


    沒有人知道。


    但他們都明白,天劫宮已遭遇到群雄的攻擊,又有誰能輕言可以必勝這一仗?


    六


    天劫宮的外表,看來就像是神話裏的迷宮。


    還沒有到過天劫宮,四周就已遍布奇門異陣。


    在這裏,很容易迷路,而且可能一輩子也走不出來。


    但這些陣法卻沒有難倒率師來犯的群豪。


    陸太君對於這種陣法,可說是個大行家。


    再加上老雁候杜岱,這些奇陣全都變成了廢物。


    宮門沒有關閉。


    而且居然有八個如花似玉的美女在恭候著。


    杜岱冷笑又冷笑。


    “這算是什麽玩意?”


    他的說話還沒有完,就有一人帶著滿臉笑容走了出來。


    他就是溫無意。


    溫無意的笑容看來很友善。


    但每一個人都可以看出,這人非但不友善,而且比最歹毒的毒蛇還更危險。


    陸太君冷喝了一聲,道:“姓溫的,你勾結柳紅電,幹盡傷天害理的事,今天實在容你不得。”


    溫無意搖搖頭,笑道:“太君準是喝了酒,說話有點糊塗了。”


    陸太君冷冷道:“我就算再老三十年,也絕不會看錯人,尤其是你這種卑鄙的小人。”


    溫無意歎了口氣,道:“江湖上的朋友都說太君和藹可親,今日看來,卻是令人大為失望。”


    說到這裏,眉頭一皺沉吟半晌,才道:“既然如此,溫某且迴去向宮主說一聲……”


    他迴去向宮主說什麽?


    沒有。


    這“沒有”的意思,就是“沒有了下文”。


    他這句說話隻是“指冬瓜畫葫蘆”,胡扯一頓,當他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暗器已突然出手。


    陸太君是江湖上的女中豪傑,江湖經驗極為豐富,豈會吃這一套?


    但世事實在是玄妙的很。


    一向處事極為小心謹慎的陸太君,竟然就在這一刹那間,給溫無意用五枚毒鏢擊中了小腹。


    溫無意冷笑,欺身劈出一掌,猛切陸太君的咽喉。


    陸太君若沒有中鏢,這一掌必然難以得手。


    但她受傷在前,這一掌她竟然沒有閃避開去。


    一聲悶哼,陸太君臉色大變,身軀蹌踉後退八九尺。


    杜岱怒喝道:“溫無意,休猖狂!”


    “唿!”的一聲,一掌向前推去。


    溫無意沒有退避,他咬緊牙關揮掌相迎。


    這是硬拚,拚的不但是掌力,而且簡直是在拚命。


    拚命的一擊。


    豈料溫無意掌力之強,又在杜岱意料之上。


    杜岱突然臉上冒汗,汗出如漿。


    溫無意又已勝券在握,掌上勁力再增三分。


    杜岱再也無法支撐,人如斷線風箏向後倒飛開去。


    溫無意頃刻間連挫兩高手,臉上不禁微露得意之色。


    陸太君中了毒鏢,傷勢極為嚴重。


    她對司馬血輕聲說道:“溫無意武功之高,遠在我意料之外。”


    司馬血和龍城璧同時點頭。


    陸太君又說:“你們千萬要小心他的毒——”


    說到這裏,人已咽氣。


    龍城璧黯然道:“倘若時九公在這裏,她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司馬血沉吟半晌,忽然道:“他豈不是曾經送給你不少碧血靈芝丸?”


    龍城璧苦笑一聲,道:“我已在兩個月前全都用掉了。”


    司馬血一呆,繼而不禁搖首浩歎。


    “這是命中注定,實在無可奈何。”


    溫無意叮著他們兩人,道:“兩位一直包庇著龍虎天尊,恐怕對你們沒有什麽好處。”


    龍城璧冷冷一笑,道:“你與閻一孤要趕盡殺絕,對你們又有何好處?”


    溫無意道:“那是我們的事,你不必多管。”


    司馬血突然大笑,道:“我們偏喜歡管!”


    溫無意嘿嘿冷笑:“就憑你們兩人的力量,就想搗垮天劫官,那是妄想。”


    忽然間,一人淡淡笑道:“還有許某人。”


    一個白袍人,飄然而至。


    溫無意目光一亮。


    “醫穀穀主許竅之!”


    “正是許某。”


    溫無意冷冷道:“本宮早已知道,收藏著龍虎天尊的,就是醫穀中人。”


    許竅之淡淡道:“醫穀上下,一直都等待著天劫宮率師來犯,但你們似乎還缺乏了進攻醫穀的勇氣。”


    溫無意道:“本宮沒有攻進醫穀,你們倒殺上門來了?”


    許竅之道:“閻一孤一直死心不息,非要把龍虎天尊殺害不可,可惜這兩位老人家福大命大,而且還有很多肝膽相照的朋友,以致你們一直都無法得手。”


    溫無意目光一閃,道:“其實我們也不是非殺龍虎天尊不可。”


    龍城壁冷冷道:“這一點在下倒是相信。”


    溫無意道:“何以你會相信?”


    龍城壁道:“龍虎天尊武功已失,即使將來傷毒能夠治愈,最多也隻能恢複二至三成的功力。”


    溫無意幹笑著,道:“你知道的事倒也不少。”


    龍城璧道:“縱然知道的不算很多,卻也不會完全不知道。”


    他冷笑著,又道:“天劫宮一直追殺龍虎天尊;其實隻是借題發揮,你們最大的目的,是要藉著這一件事,大力誅除異己。”


    溫無意“哦”了一聲,沒有說話。


    龍城璧接道:“樊巨人就是你們要誅除的其中一人,雖然他一度曾經為天劫宮效力,但你們對他並不感到滿意,早就想把他剔出來。”


    溫無意皺了皺眉,終於說道:“這人的頭腦若非太簡單,就是太不識時務,閻宮主對他的確很不滿意。”


    龍城壁冷冷道:“但你們不能無緣無故的就把他除掉,所以故意派柳紅電去殺杜飛萼,逼他反叛天劫宮。”


    溫無意道:“他真的反叛本官,那是死罪。”


    龍城璧冷冷道:“他現在已死了,但對你們又有什麽好處?”


    溫無意搖搖頭。


    他迴答很但白:“沒有半點好處。”


    他接著又道:“也許唯一的好處,就是我們又不必擔心這人會反叛。”


    他的說話似乎很滑稽。


    但龍城璧卻很了解。


    隻有最可怕的人,才能說出這種聽來似乎很“滑稽”


    的說話。


    龍城壁忽然笑了,就像是真的聽見很滑稽的說話一樣。


    溫無意也在笑。


    笑聲中,溫無意無聲無息的發出了十二枚毒鏢。


    他的飛鏢很快,也很準。


    世間上使用飛鏢的人不知凡幾,但能夠與溫無意相提並論的高手,恐怕算不出十人。


    鏗!


    龍城璧幾乎是在同一刹那間拔刀。


    雖然他手中的已不是風雪之刀,但卻仍然具有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力。


    溫無意的飛鏢雖然陰險狠毒,但當龍城璧拔刀的時候,他的飛鏢已全都打了個空。


    龍城壁的人在半空,刀也在半空。


    刀鋒發出了一陣令人心悸的唿嘯聲,猛地向溫無意迎頭而下。


    這是八條龍刀法裏的“飛龍鑽海”。


    溫無意倒退三尺,堪堪避過。


    龍城壁臉上殺氣似嚴霜,接著“龍遊四海”,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疾劈胸膛要害。


    溫無意臉色驟變。


    龍城壁的八條龍刀法,實在不容任何人小覷。


    溫無意終於亮出了他的武器,那是一把尺半長的金蛇軟劍。


    這一把金蛇軟劍,他已多年沒有使用過,但這一次,他已再無保留的餘地。


    但龍城壁的刀已取得絕對的優勢。


    溫無意劍法極高,卻已無法平反敗局。


    司馬血冷冷笑道:“姓溫的,今天你是死定了!”


    他的說話還沒有完,龍城璧的刀忽然已劈在溫無意的麵門上。


    溫無意的劍勢已老,他是絕對無法閃過這一刀的。


    但就在這個時候,龍城璧的刀忽然折斷了。


    七


    險死還生的滋味實在令人很難忘記。


    溫無意在江湖上也曾經曆過不少巨風浪,但最兇險的經曆,卻還是這一次。


    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一雙黑漆如墨的鐵爪忽然從旁閃出,而且一下子就把龍城璧的刀折斷。


    這一隻鐵爪若來遲一刹那,溫無意現在已是個死人。


    連司馬血都感到很意外。


    雖然龍城璧手裏的並不是風雪之刀,但世間上又有幾人,能把龍城璧手裏的刀折斷?


    這一隻鐵爪的模樣很難看,但卻很實用。


    閻一孤看著這一隻鐵爪,臉上露出了很滿意的神色。


    為了這一隻鐵爪,他已花了不少心血,在十年前,他己能把它操縱自如。


    這雙鐵爪長兩尺,在閻一孤雙手操縱之下,簡直比善於繡花的少女的手還更靈活。


    這一隻鐵爪最大的用處,就是可以較輕易把敵人的武器,生生折斷,而且更可以把敵人的心藏活活的挖出來。


    閻一孤喜歡這種武器。


    雖然憑他現在的武功,本來就不必使用任何武器,但他仍然喜歡這一隻鐵爪。


    鐵爪上仍然係著那半截已斷折了的刀鋒。


    閻一孤看了很久,忽然道:“這雖然不是風雪之刀,卻也很不錯。”


    八


    刀雖己斷,但勁力還是令人側目。連溫無意都不禁臉色一變。


    他的手裏早已扣著一把毒鏢,當龍城壁被閻一孤鐵爪震開的時候,他的毒鏢也已準備出手。


    但就在此際,一人冷冷道:“把龍城璧留給老夫。”


    一個白衣老人,臉罩寒霜的出現在溫無意背後。


    “謝白衣?”龍城壁不禁脫口道。


    “正是謝白衣。”白衣老人冷冷一笑,接著拔出他的刀。


    他拔出的刀,赫然是昔年風雪老祖親手賜給龍城璧的風雪之刀。


    謝白衣和龍城璧有一段化解不開的仇恨,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


    溫無意果然沒有放出毒鏢。


    他不放毒鏢的最大理由,並不是真存心把龍城璧讓給謝白衣,而是連他自己都沒有什麽把握可以把龍城璧殺死。


    閻一孤看見了謝白衣,不禁發出了得意的微笑。他相信一定可以殺掉龍城璧。就算謝白衣無法殺龍城璧,龍城璧也是必死無疑。因為除了謝白衣之外,還有溫無意和自己。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這兩個人怎樣拚命。


    九


    謝白衣的臉上木無表情。


    龍城璧和他對立相視,過了很久,龍城璧才道:“你生平做過多少錯事?”


    謝白衣搖搖頭,道:“不知道。”


    龍城璧又道:“你可知道你錯得最厲害的,是哪一件事?”


    “不知道。”謝白衣仍然是那一句迴答。


    龍城璧冷冷道:“你殺了衛空空!”


    謝白衣這一次點頭:“不錯,老夫殺他,就是為了要把你逼出來!”


    龍城璧眼角的肌肉在跳動,他沉聲說道:“這一件事你錯得很厲害。”


    謝白衣似笑非笑地道:“老夫倒不覺得!”


    他?孔19帕城璧,接道:“你可知道你錯得最厲害的是哪一件事??br />


    龍城璧沒有說話。


    謝白衣冷笑,忽然把手中的雪刀一揚,道:“你不該放棄這把刀,因為你現在就要死在你自己的刀下。”


    “刀下”二字甫出口,他的人已向龍城璧撲去。


    他衣袖飛揚,勁風激蕩獵獵作響,雪刀在他的手裏,居然也很具一番威力。


    龍城壁以斷刀迎敵,氣勢似乎不及謝白衣淩銳。


    隻見雪刀寒芒閃耀,肅殺之氣直逼眉睫而來。


    謝白衣刀極快。


    但龍城璧的身法更快。


    晃眼間,謝白衣的已攻出了十八刀,但卻俱被龍城壁閃過。


    謝白衣冷笑。


    “你不敢還刀?”


    他的說話還沒有完,龍城璧的刀已反擊過去。他一反攻就是八刀。


    這八刀極快,快得令人有眼花繚亂之感。謝白衣似是一陣錯愕,身形一退再退,居然一退就退了八丈之遠。


    他退到了閻一孤的身邊。


    閻一孤沉聲道:“謝老,你不必怕,這小子今天勢難再活著出去。”


    話猶未了,謝白衣的肩上已中了一刀,登時血如泉湧。閻一孤的鐵爪突然出手,一爪就向龍城璧的咽喉上抓去。


    謝白衣雖然右肩受傷,但他立刻以左手使刀,疾劈龍城璧雙足。


    兩人一個攻上路,二個攻下路,龍城璧又陷於極危險的境地。但就在這一刹那間,一件令人絕對料不到的事發生了。


    龍城璧雙腿依然紋鳳不動。


    他對於謝白衣削足之刀居然不理不睬。


    他的腿看來必斷無疑。


    何況除了謝白衣這削足一刀之外,還有閻一孤插喉的奪命。


    算來算去,龍城璧都是非死不可。


    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也就在這一刹那間發生。


    龍城璧是謝白衣欲剝其肉、啖其血的大仇人,他這一刀,照理是絕對不會留情的。


    但到最後關頭,他這一刀居然沒有真的向龍城璧雙足削了下去。


    閻一孤的鐵爪已幾乎觸及龍城璧頸際肌膚,眼看立時就可以把這個雪刀浪子置諸死地。但他突然覺得腰間傳來一陣冰冷的寒意。


    閻一孤雖然內力湛深,但這時候卻也不禁為之渾身痙攣。


    他雙手的力量忽然完全消失。


    龍城璧的人也在轉瞬間遠離他,仿佛飄到另一個世界。其實飄到另一個世界的人並不是龍城璧,而是天劫魔君閻一孤。


    謝白衣那一刀,竟然在最後一刹那,狠狠的刺在閻一孤的腰間。


    十


    閻一孤的腰在流血,眼珠也仿佛在滴血,他看錯了一個人,也看錯了一件事。


    謝白衣不是個值得信任的人。


    謝白衣最想殺的人,並不是雪刀浪子龍城璧,而是閻一孤!


    極度的痛楚,極度的憤怒,使閻一孤的視線漸漸覺得很模糊。


    但他仍然沒有立刻倒下去。


    忽然間,在他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兩個人的影子,其中一個人是顧十行。


    在顧十行的身邊,還有一條青色的人影。


    閻一孤竭力振作,盡量使自己的視覺清楚一點。他終於看清楚了這個人。


    這人的年紀和龍城璧不相上下,身上穿著一襲幾乎看不見任何皺紋的青色長袍。他的腰間有劍,一把平凡的劍。閻一孤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年輕人,也沒有見過這一把劍。


    奇怪的是,他居然會猜出這人是誰。


    他如夢初醒,慘笑道:“你莫非就是偷腦袋大俠衛空空?”


    青袍人點頭。


    顧十行也在點頭。


    刹那間,溫無意已明白到這是怎麽一迴事。他怒聲道:“顧十行,你幹的好事!”


    顧十行冷冷道:“對於整個中原武林來說,我幹的本來就是好事。”


    溫無意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謝白衣根本就沒有殺衛空空,他隻是在製造氣氛,讓別人以為他和龍城璧的確已結下無可化解的仇怨。


    拉攏謝白衣加盟天劫宮,全是顧十行一手做成的事,而謝白衣根本就和龍城璧早有聯係。


    龍城璧沒有殺沈青鶴,這一點謝自衣也是早已知道的。


    徹頭徹尾,這隻是一出戲。


    而這出戲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讓溫無意和閻一孤上當。


    他們已上當。


    謝白衣把握了最適當的機會,令閻一孤永無翻身之日。


    閻一孤最後的一句說話是:“謝白衣,你大無恥!”


    謝白衣給他的迴答是:“對付無恥之徒,手段何必光明正大?”


    也許有人會不同意謝白衣這句說話,但無論怎樣,他確已很成功地,把閻一孤殺死。


    服氣也好,不服氣也好,閻一孤已敗了。他一敗塗地,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溫無意亦然。雖然他也是大好大惡之輩。但他對於閻一孤,倒是一片忠心。


    雖然他沒有拚盡最後一口氣,為閻一孤報仇,但他卻不惜一死,在黃泉路上陪伴閻一孤。


    他自斷心脈,帶著絕望和憤怒離開了人世。


    是以後人評論溫無意,都認為他畢竟還是一條漢子。


    最少,他沒有搖尾乞憐,也沒有像一隻喪家犬般落荒而逃。


    十一


    風雪之刀確是一柄寶刀。它不但是神利之器,也代表著正義的力量。


    倘若不是早有聯係,龍城壁又怎會隨便把它交在江湖匪類的手上?”


    顧十行不是歹人。他一直都是戴著一副邪惡的麵具,在天劫官裏負起了一個最重要、也最危險的任務。


    他是謝白衣派出去的人。早在許多年之前,謝白衣就已走了這一著棋手。


    事實證明,他這一著棋子很高明,天劫宮就是給顧十行一手搗翻的。


    在一座方亭下,涼風陣陣,外麵星光滿天。唐竹權也已喝得滿天星鬥。


    他是天下第一號大醉鬼,酒量驚人。


    但酒量最驚人是另一迴事,就算你能喝一千斤酒不醉,但等到你喝到一千零一斤的時候,那仍然是非醉不可。


    唐竹權並無千斤之量。


    他隻是喝了百來斤女兒紅。


    但他已有醉意,最少九分醉意。


    百來斤女兒紅,幾乎已可以把人活活淹死。一個人怎能喝這許多酒?


    這一點,很難解釋,就像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看見力士倒拔巨樹的時候,同樣感到不可思議。


    但有一點必須補充的,就是他喝酒大多的時候,經常要到茅廁。


    無論那是酒也好,是水也好,一個人即使腸胃容量再大,也是無法容納百來斤的,龍城壁和衛空空都是酒徒,但他們喝的酒加起來還不及唐竹權的一半。


    直到唐竹權似要躺下醉臥的時候,衛空空忽然問:“階下囚的滋味如何?”


    龍城璧一笑。


    唐竹權淡淡道:“有趣極了。”衛空空一怔,道:“階下囚的滋味居然也會有趣極了?”


    唐竹權道:“總比裝死輕鬆得多。”


    衛空空笑了。


    唐竹權忽然跳了起來,就指罵道:“你們也未免太不夠朋友。”


    龍城璧悠然道:“你是說我們沒有把‘裝死’的事告訴你?”


    唐竹權冷哼一聲:“老子還以為衛空空真的死了,害得老子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


    “噢!”衛空空點頭,抱歉地說:“原來唐兄如此關心小弟,下次小弟若是要裝死,必定找你陪伴陪伴。”


    唐竹權道:“隻怕下次是弄假成真,裝死變成了真的死掉!那時老子可不奉陪了。”


    龍城壁盯著唐竹權,道:“看你的樣子,似乎還沒有醉。”


    唐竹權道:“誰說老子沒有醉,老子現在連你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而且快要口吐黃箭,來一個他媽的大大的出醜!”


    突聽一人大笑:“口吐黃箭乃英雄本色,想吐就吐,正是他媽的不吐不快!”


    唐竹權還沒有弄清楚這人是誰,果然已吐個不亦樂乎。他吐了之後衛空空給了他一顆比豆鼓還細小的藥丸。


    唐竹權吞下,不久就清醒了。


    “這藥不錯。”他點頭不迭,道:“還有多少?”


    “隻此一顆。”衛空空聳肩迴答。


    “此丸何來?”


    “是一位老前輩送的。”


    “此老怪物是誰?”


    “此老前輩不能稱為老怪物,尤其是唐兄更不能。”


    “何解?”


    “因為他就是令尊翁老人。”


    唐竹權舌頭一伸,不敢再說什麽。


    他轉目向剛才大笑的人望去,原來是謝白衣。


    唐竹權瞧了他很久很久,忽然問,“你真的相信龍城壁沒有殺死沈青鶴?”


    謝自衣笑道:“這本來就是一個騙局,而且沈青鶴一直都在老夫身邊。”


    唐竹權一呆。


    “他究竟是誰?誰是沈青鶴?”


    方亭外忽然又出現了另一條人影。


    那人一笑,道:“我就是沈青鶴。”


    自稱沈青鶴的人,原來竟是顧十行!


    <span>── <strong>龍乘風《</strong><strong>龍虎天尊</strong><strong>》全書完 </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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