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濃稠的黑暗中裂開一條縫隙,這條縫隙慢慢擴大,伴隨著劇烈的頭痛,孫聰靈從昏睡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壁上都是鑿痕的洞穴中。


    這個洞穴不是先前那個通道,倒更像是人形蛛挖掘的勘探洞。這個洞挖得不深,加上屍鬼都集中到另一個地方搬運土石,挖掘路線似乎是已經確定,人形蛛不會再勘測路線,那這個洞應該是被廢棄了的,所以也不會有怪物出入。


    洞裏隻有孫聰靈一個人,其他人都不知去了哪裏。自己在關鍵時刻陷入昏迷,眾人為顧全大局暫時先把自己安置在這個相對安全的洞穴,孫聰靈也是可以理解的。


    洞外一陣整齊的呐喊和有節奏的敲擊聲,吸引了孫聰靈的注意。他伸出頭,刺眼的燈光依舊,自己身處的洞穴離地麵還有兩層樓的距離,是和先前那個通道是平行的,洞口附近有架簡易樓梯,直通上方不遠處的橫柱。.Ъimiξou


    隔著樓梯就是一個貼著牆壁橫向的鐵架過道,孫聰靈記得先前的通道口就有這麽個鐵架過道,那麽看來,那通道就在隔壁不遠。


    通道的位置在哪裏,這並不是孫聰靈所關心的,洞下那幾千平米空地上的情形,才真正的讓他捏了把汗。


    空地中央裝滿綠色液體的透明柱子下,沒有參加隧道挖掘的鬼魂和怪物圍成了一圈,把幾個活人圍在了中間。


    那幾個活人,孫聰靈都認識,沈傑肥胖的身子,魯力的大方腦袋,李康壯碩的體格,王帆神似鳳字頭姐姐的麵貌,這些孫聰靈都再熟悉不過了。在那些被圍住的人中,唯獨沒看見劉潔、唐強和夜叉,難道是被幹掉了?


    現在隻剩自己一個人,孫聰靈有些手足無措,從進封鎖線一路到這裏,自己都隻有添亂的份,麵對這些鬼怪他又能怎麽辦?


    自己剛開始堅持要跟來,卻又幫不上忙,現在眾人有難轉身就逃,似乎又太不是東西了。或許可以製造點小混亂,給他們搞點脫身的機會!孫聰靈想著,趴在洞口四下張望看有什麽東西能搞出大動靜。


    張望之下,他發現下麵怪物和鬼魂圍成的圈外圍,有個敏捷的人影,鬼鬼祟祟的閃進了一處混凝土修建的方形洞穴。


    與其說是洞穴,倒不如說是房間,因為孫聰靈所在的位置能看到裏麵的大概情況,那洞不深,裏麵擺著幾台機器和長方形玻璃容器,應該是這個地方的修建者刻意建築的房間。閃進去的人影,不是唐強,是個女人,不管怎麽樣隻要是活人都應該算是盟友。


    孫聰靈躡手躡腳的爬上洞口不遠處的樓梯,這條樓梯直通地麵,隻要不被發現就萬事ok。柱子下麵的圈內,鬼魂兵整齊的喊著口號,手中的長矛有節奏的敲擊著地麵,似乎是在進行某種儀式,就像非洲食人族在吃人前要圍著鍋子跳舞一樣。


    所有怪物和鬼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圈內,自己這邊悄悄爬下樓梯,不會被發現...應該不會,孫聰靈心裏嘀嘀咕咕的安慰著自己。


    在孫聰靈就要到地麵的時候,口號和敲擊聲突然停止,他一下就僵住了,被發現了?汗水唰的冒了出來,寒氣從腳底板一直涼到頭頂。


    楞了好一會兒,見沒有怪物或鬼魂撲過來把自己拽走,孫聰靈才戰戰兢兢的迴過頭,虛驚一場,那些怪物和鬼魂注意力依然在圈內,對自己的動作完全沒有發覺,孫聰靈這才長長的籲了口氣,收斂了動作爬到地麵。


    圈內一個將軍身披鎖子甲,體掛百花披風,頭戴一頂獸麵銅頭盔,盔上雕工精湛插著一簇紅纓,手持長矛步行踱到了背靠背的沈傑四人麵前。這個將軍孫聰靈確是見過的,他就是魏延的兒子征西大將軍麾下先鋒將魏昌。


    魏昌背著右手中的長矛,用空靈的聲音對四人說:“勢單力薄,竟也敢正麵襲擊。該說你們勇猛好,還是愚蠢好?”


    “如果我說,我們隻是路過,你信嗎?”沈傑把束魂棍橫在胸前。


    “胡說八道!當我是黃口孩童嗎?”魏昌似乎並不理解這種死到臨頭抖機靈的幽默感,大聲嗬斥道。


    “真沒有幽默感!”沈傑搖搖頭,怏怏的說著,口氣很失望。


    “看這身行頭,他少說幾百歲了,不興有個代溝?”李康倒也配合著和沈傑戲說起來。


    “得了!那你就說要怎麽著吧!”沈傑懶得再多說,現在人為刀俎,也就擺出一副死皮的樣子。


    魏昌聽罷,嘴角掠過一絲詭異的笑容,突然提高看嗓音:“將士多日疲乏,唯有死鬥取樂!眾將士覺得如何?”


    “死鬥!死鬥!死鬥!”鬼魂兵又開始齊聲高唿,手中的長矛整齊有節奏的敲擊著地麵。唿聲在幾千平米的空間裏迴蕩,顯得氣勢磅礴,就連人形蛛也不住的發出咯咯聲迎合。


    在這齊唿聲,敲擊聲和蟲怪的咯咯聲中,孫聰靈已經摸到了那處方形洞口。這個方形洞口隻是一扇門,裏麵是個方形的房間,門裏麵的空間比孫聰靈在上麵時看到的要大出幾倍,裏麵被直立放置的容器,和各種線纜占滿。


    房間裏的方形玻璃容器被整齊的擺成幾排,所有容器下端都有幾根線纜連接到一台半人多高的機器上,這台機器上延伸出的線纜一直連到場地中央的透明柱子。


    孫聰靈躡手躡腳的進了那方形房間,房間裏的空間被容器分割成很多巷道,一時他也沒找到那個閃進來的女人。不過他卻發現,這些方形的容器中,裝的竟都是人,這些人胸口都有起伏,在唿吸,也就是說是活人。


    這些人都閉著眼,像是在沉睡,身體上插許多管子,像是在為他們輸送維持生命的營養液,此情此景簡直就和科幻片裏的人體實驗室一模一樣。


    為什麽這些活人會被放在這種方形容器裏,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樣被裹在絲繭裏等死?兇鬼為什麽會放著這些活人不管,難道這兇鬼也好吃醃製的靈魂,這些容器都是靈魂泡菜罐?


    “小周?”孫聰靈一個一個的看著容器裏的人,居然發現自己公司的同事周源鬆也在躺在其中一個容器中。孫聰靈最後一次見他,是在那次買宵夜撞鬼之前,沒想到他會被關在這裏。


    孫聰靈再仔細的看了遍容器中的人,竟然發現這些人雖然自己不認識,但也都在天啟大廈見過一兩次,也就是說容器裏大多都是天啟大廈的員工,被關在這比絲繭要舒服百倍的方形玻璃棺材裏,也算是公司福利?


    不過這福利是怎麽算的就不知道了,照理說周源鬆這種低級員工都有份,那大多數人都能享受了。不過看了一圈除了周源鬆,孫聰靈沒有看到自己公司的其他人,倒是讓他找到了天啟實業區域高級主管——廖璐。


    時間上算起來,廖璐在和孫聰靈一起送魯力去搶救的第二天,還在天啟大廈上班,兩人還通過電話,之後就沒了聯係,再往後所有人就失蹤了。也就是說這些人可能是在魯力被夜叉刺傷後的第三天左右才被關在這裏的。


    照唐強所說,夜叉之所以襲擊自己和魯力是因為被兇鬼怨氣影響失控,那麽就是說這些人被關在這玻璃容器裏之前兇鬼已經現世,兇鬼既然兇悍無比,那什麽人能在它眼皮底下,把這些人關進來。


    如果是兇鬼把他們關起來的,那兇鬼為何要把這些人挑出來,然後關在這裏還維持著他們的生命?兇鬼就是魏延,那這個一千多年前的將軍,又怎麽會懂得用營養液這種近現代才開始使用的維持生命之法?


    滿腦子疑問,孫聰靈想得頭痛,索性不再深想,不如就把這些人放出來問問當事人知道些什麽。


    想著孫聰靈就開始在裝著廖璐的容器上摸索,尋找開關按鈕之類的東西,終於在容器側麵找到一個開關閘。孫聰靈也沒多想,伸手就把那開關閘拉了下來,那容器的玻璃蓋子,呲的一聲打開了。


    事情很順利,孫聰靈正想上前把廖璐搖醒,突然一隻強勁有力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拉進了兩排容器之間的走廊......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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