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覺得時間過得很快時,當你覺得時間開始變得緊迫時,當你開始害怕時間往前走時,那麽證明你已經成長了。


    大多數人在人生的某一階段,總會因為一些事情而感到迷茫,旁皇,緊張。


    那段時間他們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才是對的,才是正確的路。


    他們大多數時候隻能認準一個方向往前走,從不迴頭。


    因為他們不知道迴過頭來時,那條路是對的,還是錯的。


    夏彌就走在這樣的路上,走了很多年,也從不迴頭。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身後的舊時代已經落幕了。


    那個時代曾經璀璨而耀眼,曾經承載著他們所有人的一切。


    可如今,那個掩埋在廢土中的時代,已經沒有了她的渡舟。


    而新的時代,她等的船還沒來。


    她是被時代所拋棄的人。


    她所能做的,就是像很多的同類一樣,認準一個方向,孤獨的走下去,直到腳下的孤舟可以在一個合適的地方,一個合適的時間靠岸。


    對於彼岸的終點是怎麽樣的,誰也不知道的。


    對於在什麽時候停下,同樣沒人知道。


    而很多人,還沒抵達彼岸,就消失在了路途中。


    又到了盛夏的季節。


    院子裏的蟬像是正等待宰殺的豬,不要命的鳴叫著。


    風吹過時,老樹枝葉婆娑,沙沙作響,與蟬鳴混雜成一首別致的曲。


    晨曦的光透過葉縫,從窗台投入,打進臥室裏,也照在了女孩精致的小臉上。


    那一縷貼在她精致臉頰上的發絲,也因此暈染上了淺淺的金色光澤。


    女孩似乎睡得很香,且毫無防備。


    或許是感受到了光感的刺激,女孩細長的眼睫毛輕輕的顫了顫。


    朦朧的睡眼睜開,黑寶石般的瞳孔純淨而明亮,沒有一絲雜質。


    床鋪很柔軟,鋪著純白的毛絨毯子。


    女孩安靜的躺在毯子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味縈繞期間。


    她睜著眼睛看著半開的窗戶看了許久,慢慢地,她空白的思緒漸漸的串聯了起來。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那個夢模糊又真實,夢幻且瑰麗。


    隻是,在那個夢裏,她很累,身心疲憊的那種累。


    所以,在夢的最後,她困得沉睡了過去。


    收起思緒,女孩下了床,來到半開的窗前。


    從這裏可以看到整個院子的景色。


    這個院子還是一成不變。


    老樹依然茁壯挺拔。


    輕風吹來時,也帶來了草葉的清新。


    在曾經的很多個日夜,夏彌都站在同樣的位置看過。


    這一成不變的角度,就像是她曾經腳下那條看不到盡頭,見不到終點的路。


    在老樹下,一個男孩正拿著掃把打掃在院子裏的落葉。


    夏彌靜靜的看著男孩的背影,看著他一點點的把落葉清幹淨。


    她從未像今天這般平靜過。


    她就隻是靜靜的看著那個男孩,看著他的一點一滴,乃至他的細微動作。


    隻是這樣看著,她就覺得心裏出奇的平靜,歲月靜好的感覺久違的浮現在心底。


    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麽,男孩迴頭朝樓上看去。


    “哎喲,這誰啊?終於醒了?”男孩看著女孩,嘴裏大咧咧的打著招唿。


    男孩眼裏彌漫著淺淺的笑意。


    不知道為什麽,聽著路明非平靜還有些欠打的話,夏彌原本平靜如湖的心海,忽然泛起了一縷波瀾。


    那一縷波瀾又轉為強烈的衝動。


    夏彌從來沒有這麽衝動過。


    那股衝動來得那麽猛烈,那麽迅捷。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小手抓著窗沿就朝著樓下的男孩跳了下來。


    她就像是一隻試圖翱翔的雛鳥,又像是一隻風箏,張開雙臂遙遙落下。


    她頭上的發帶被風吹脫,那束著的秀發在身後如墨般潑灑開來,張揚飛舞。


    裙擺獵獵,女孩就像是一張隨風落下的紙張。


    她的眼眸那麽清澈,瞳孔裏倒映著院子裏的一切,也倒映著那個男孩的模樣。


    “哎喲臥槽,師妹,才死裏逃生,你就想不開了麽?該不會是被打壞了腦子了吧?”路明非見狀,頓時大驚失色,連忙丟掉手中的掃把,輕輕的把落下的夏彌接住。


    “師妹,受什麽刺激了,還想體驗一世界樹下睡美人的感覺麽?”路明非把夏彌輕輕放下。


    夏彌沒有說話,隻是抱住了路明非。


    “我想我也許可以停下腳步了。”許久後,她輕聲說道,額頭貼在路明非的胸口上。


    不管走多遠的路,總會有一個終點的。


    她想,這裏應該就是未曾到達過的彼岸吧。


    路明非輕輕低頭,女孩淡淡的發香襲來。


    “在這個新時代裏,每個人都應該有一艘屬於自己的渡舟。”男孩的手落在女孩的黑亮的秀發上,輕聲說道。


    或許是因為沉眠許久後醒來的喜悅,又或許是因為抵達了自己曾經想要去往的彼岸,夏彌今天顯得格外有興致,整個人從醒來後,就開始處於一種興奮狀態中。


    她拉著路明非去了很多的地方。


    遊樂館,紀念館,博物院。


    逛完博物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還不罷休,渾身的精力像是用不完一樣,又拉著路明非去看了一場電影。


    她就像是一個興奮的小女孩,對所有的東西都感興趣。


    用心去看,去聽。


    明明這些東西對她來說,曾經無數次的見識過,觸摸過,可她還是有種沉浸在裏麵的感覺。


    那一刻,路明非覺得這個女孩像是在享受。


    享受這得來不易的一切,享受這久違的安寧。


    即便人潮洶湧,人群喧囂,她的內心也是安寧的。


    電影散場後,當路明非端著買來的咖啡找到夏彌時,這個女孩正站在商場的玻璃棧道便,低頭看著下方擁擠的人群。


    用發帶簡單豎起來的馬尾在身後輕輕搖曳,淺綠色的馬麵裙和白色的女士襯衣把她襯得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她似乎在觀察著下方的每一個人,觀察著他們的動作,神態,也觀察著他們的言行舉止。


    “怎麽了?你好像很喜歡觀察人呢。”路明非來到旁邊,把一杯咖啡遞過去。


    “我觀察過很多人,什麽樣性格的都有。”夏彌接過咖啡,輕聲說道,“可從來沒有哪一次,是以今天這種心態來看他們。”


    “是什麽心態?有什麽區別麽?”路明非略微好奇道。


    夏彌說道,“嚐試以對等的心態去看待他們。”


    “那你以前又是什麽心態?”路明非問道。


    夏彌隻是笑了笑,輕輕的抿了抿咖啡,沒有說話。


    龍族從來都是高傲的物種。


    無論再如何掩飾,再如何偽裝,他們心底裏那種高傲,高高在上的心態,都是刻在骨子和基因裏的。


    他們很多時候,看人類就和看地上的螞蟻差不多。


    當然,除了繪梨衣。


    因為在她眼裏,龍類和螞蟻也是一樣的,沒有高低之分,隻有活著的和死了的,危險的和不危險的,以及喜歡的和討厭的。


    夏彌和路明非迴家了。


    他們沒有坐車迴去,而是邊壓馬路邊迴去。


    路上的空瓶子被他倆一人一腳,滴溜溜的踢著,來迴接力。


    “堂堂卡塞爾執行校長,沒點嚴肅樣子,像個混混成何體統,真丟卡塞爾臉麵。”


    “我看夏老師玩的很開心嘛!”


    “你還知道我是老師,我特麽在世界樹下死命掙紮,你們卻到處說我死了,對得起我拚死拚活的嗎?”


    “毀謗,這是毀謗!”路明非義正言辭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守夜人論壇都要準備給我開追悼會了!”夏彌沒好氣說道。


    “那得好好補償你才行。”路明非說。


    夏彌聞言,不由停了下來,側頭朝他看去,好奇道?“還有補償?什麽補償?”


    路明非朝她勾了勾手指,神情嚴肅。


    夏彌見狀,皺了皺眉,嫌棄道,“還神秘兮兮的。”


    說著腦袋便湊了過去,還不等她說話,路明非就伸手捏了捏夏彌小臉上嬰兒肥樣的肉肉。


    “好軟,果然彈性不錯。”路明非評價道。


    夏彌明顯的愣了一下。


    她顯然沒想到路明非居然會捏她的臉。


    她看著一本正經的路明非邊捏邊評價,好看的眉眼猶如月牙般彎了下來,笑眯眯道,“手感不錯吧?”


    隻不過,從她眯起來的眼睛裏,卻透著危險的光芒。


    瞧著情況不對,路明非訕訕的鬆開了手,然後快步朝前走去,且越走越快,“師妹,師兄隻是想幫你察看一下身體情況,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他其實很早就想捏夏彌的小臉了,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今晚算是滿足了心裏的一個小心願。


    瞧著都要跑起來的路明非,夏彌恨得牙癢癢,連忙朝著路明非追去,“那你別跑啊,不是要檢查嘛,人家還有好多地方沒檢查呢!”


    “哎呀,我心口痛,肚子也痛,腿也痛,你不檢查一下嗎?”


    聽著後麵夏彌陰森森的話,路明非頭也不迴。


    迴到院子裏時,兩人都氣喘籲籲的。


    夏彌踹了路明非屁股一腳,沒好氣的罵道,“狗東西,跑那麽快要死啊,熱死我了。”


    路明非就著門檻坐了下來,抬頭看向夏彌,“看起來你應該沒留下什麽後遺症。”


    “你要是再來晚點,估計我就永遠化為世界樹的一部分了。”夏彌翻了翻白眼。


    “臭死了,趕緊去洗澡吧你。”夏彌嫌棄的把路明非趕去了浴室。


    “好好好,要不一起?”路明非熱情的邀請。


    “滾蛋,臭不要臉,誰要和你一起!”夏彌齜著兩顆小虎牙,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見夏彌確實沒有留下什麽後遺症,路明非心裏鬆了口氣,進了浴室。


    浴室裏,霧氣蒸騰。


    “師妹,我好了,該你了。”許久後,路明非邊走邊用毛巾擦著頭發喊了一聲。


    客廳裏靜悄悄的。


    路明非奇怪的上了樓,朝著夏彌的臥室看了一眼,沒見人。


    “師妹?”路明非又叫了一聲。


    夏彌依然沒有迴應。


    路明非走到二樓的陽台時,才終於看到了夏彌。


    那個女孩就站在院子裏的老樹下。


    清冷的月光透過葉縫,灑落斑駁的光影。


    女孩就靜靜的仰頭看著這株已經有數十年的樹木,眼眸清澈明亮。


    有那麽一刻,路明非仿佛感覺夏彌像個虔誠的信徒。


    她的眼神是那樣真誠,路明非從未見過的真誠。


    夜風吹過時,淺綠色的馬麵裙裙擺猶如水波般漾動,在月色的襯托下,女孩所在的區域仿佛化成了她的國度。


    在月色的見證下,女孩取下頭上的發帶,然後把發帶係在了老樹的樹枝上。


    紅色的發帶在夜風中輕輕的搖曳。


    “它代表了我在新時代的第一個願望,這個願望,屬於這個小院子,也從這間小院子裏開始。”夏彌輕聲說道。


    “我和你們不一樣。”


    “我們曾經的路從來都是孤獨的。”


    “那種孤獨,抹不去,丟不掉。”


    “因為那是一個時代的標誌。”


    “我走了好多好多的路,也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到了這裏。”


    “我雖然見過很多很多的人,經曆過很多很多的事情,見識過舊時代的璀璨,也見證了新時代的朝陽,但終究改變不了我們來自於落幕的時代,也被新時代拒之門外的事實。”


    她走過歲月,走過滄海桑田,也走過物是人非,於是,最終走到了這裏。


    “我想,我可以在這裏停駐了。”夏彌迴過頭來,朝著路明非看去。


    夜風拂過,她身後散開的長發如同夜間的精靈在起舞。


    很多如她一樣被舊時代拋棄的人,總是妄想著重鑄舊日的榮光,卻最終在新時代的陽光下被灼燒成灰燼。


    他們骨子裏依舊留存著舊時代高傲的榮光,不想接受新時代的到來,也不想接受新時代的事物。


    但此時此刻,迎著夜風,夏彌想,或許張開雙臂,去嚐試著擁抱這個新時代也不錯。


    因為在這裏,承載她的渡舟一直在等她。


    就如同曾經在死亡之國中,路明非對她說過的話。


    他說,有朝一日,我們終將光明正大的站在新時代的太陽底下。


    夏彌想,或許,就從今天開始。


    “歡迎來到新時代,我的王。”路明非對著這個驕傲的女孩說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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