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海水分開,夏彌握著‘色欲’,身子輕輕跳躍,如蝴蝶般落在了古代種的背脊之上。


    古代種沒有意識,卻本能的察覺到危險,他晃動著脊背,想要把夏彌甩下去,可夏彌站在他的背脊上穩如磐石。


    似乎知道沒法把背上的夏彌趕下,古代種胸腔的骨架,一節節的打開。


    然後,那些被困在他胸腔之內的屍守們,便開始湧出,朝著夏彌撲去!


    這些被困在古代種胸腔之內的屍守,同樣被煉金術所炮製,連夏彌的龍王血統都無法壓製。


    甚至,這些經過煉金術炮製的屍守,對純粹龍血的渴望,勝過一切!


    它們的眼中,隻有嗜血的癲狂。


    於是它們揮舞著利爪尖牙朝著夏彌湧去。


    夏彌眼神微沉,手中的‘色欲’在深海裏揮出一道道森冷的刀光,海水都被這些刀光短暫劈開。


    那些湧向夏彌的屍守,沒來得及靠近,就被夏彌一刀或攔腰斬斷,或立劈成兩半。


    夏彌的刀術,夏彌的技巧,從來都是簡單而粗暴,充滿著原始的暴力,卻又最實用。


    她永遠能夠找到任何物體身上最脆弱的點,無論那個物體是活的還是死的。


    耶夢加得,她在北歐神話裏,是纏繞中庭的那條巨蛇,她能識別所有東西的弱點,她的力量即便不如初代種,可她的打擊能力也從來不弱。


    最先湧上來的第一波屍守倒下,第二波就已經來臨。


    隻是,那第二波還未爬上古代種的背脊,它們的身體,上身與下身就幾乎同時分離!


    大量的鮮血把這片深海染紅。


    這些鮮血,未曾停留多久,剛把深海染紅,就被吸附進了海床之下。


    路明非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握著‘暴怒’立在了夏彌的身邊。


    言靈時間零之下,這些屍守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死去。


    他看著被清空的血液,沉聲道,“我們偷了他的祭品,他好像察覺了。”


    “明明就是你偷的,和我沒關係好嗎!”說起這個夏彌就感覺委屈,她明明什麽都沒得到,為什麽要摻和進來啊?!


    這一切的錯誤,都是從芝加哥機場開始的。


    她就不該去找路明非說話,更不該坐在他旁邊,也不該接受他的咖啡!


    夏彌歎了一口氣,而後小臉肅穆,晦澀的龍文從她口中頌出,四周的海水突然沸騰扭曲。


    在海水沸騰之間,一道道無形的,由水凝聚而成的利刃,鋪滿了這片海域!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參差錯落。


    它們遍布在四麵八方,它們封死每一個角落!


    森然的肅殺這此刻蔓延,夏彌身上展現了屬於王的冷酷。


    世有三千刃,道道於無形。


    這是夏彌所模仿的海洋與水之王一係的高危言靈,冰刃!


    此刻,這片海域,原本柔軟無形的水,已經化為了最堅硬鋒利的兵器!


    下一刻,這些由水凝聚成型的冰刃,在夏彌泛著森冷光澤的黃金瞳下,便在水域之中來迴穿梭,進行切割。


    那些冰刃,像是有了自主意識一般,一次次的洞穿這些屍守的身體。


    但凡在冰刃領域之內的屍守,好像被成千上萬把刀砍在身上一樣,它們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這種攻擊。


    它們無聲的嘶吼著,咆哮著,麵目猙獰,神色癲狂。


    可無論它們如何猙獰,都沒有任何作用。


    在一道道冰刃接連不斷的衝刷之下,這些地獄裏的惡鬼們破碎成肉塊,破碎成血沫!


    不消片刻,夏彌就把領域之內的所有屍守殺死清空,那些漂浮在海水裏的血肉,活生生的把這裏襯托得像是修羅場。


    對付這些屍守,對付這些沒有智慧的東西,大範圍的殺傷性言靈永遠都是最有效的。


    而夏彌在四大君主之中,最擅長的就是模仿和學習。


    高危言靈耗費了夏彌大量的體力和精神。


    特別是在這種深海之下,其消耗更是驚人。


    她森冷的黃金瞳裏,威嚴褪去,精致的小臉浮現了紅潤,唿吸開始變得有些急促。


    她在這深海之中逗留太久了。


    而且再加上她身上的齊格林器具早已經破碎,她在這深海中,相當於沒有任何的防護,無時無刻都在承受著整片大海的壓力!


    那恐怖的壓強,時刻在碾壓她的身體。


    即便她的身體已經龍化,有著龍王的軀體,可也依舊撐不了太久。


    龍王和人類最大的區別,其實並不是言靈,而是身體。


    龍王能夠使用的言靈,那些高階血統的人類也能用。


    但龍王的身體千錘百煉,是世上最堅硬的軀體。


    而人類的身體,太過羸弱。


    龍王堅韌的身體和超強的自愈能力,可以讓他們承受相同的言靈數十上百次,而人類隻要被同樣的言靈擊中一次,等待他們的很可能就是死亡。


    這也是為什麽,人類混血種在不借助煉金物品的情況下無法匹敵龍王,很難殺死龍王的最重要原因。


    當然,像路明非這種,專門拿著屠龍武器七宗罪的怪物例外。


    似乎是意識到夏彌的狀態,路明非在夏彌清空了四周的屍守那一瞬間,手裏握著‘暴怒’,體內恐怖的龍血在沸騰,磅礴的力量從他的手中湧向了‘暴怒’


    這一刻的‘暴怒’,像是活了一般。


    它的刀鞘,竟然自動纏繞在了路明非的手上,它的刀身,也開始延長,它的鋒刃上,長出了一根根的鋸齒,猶如龍牙!


    路明非把‘暴怒’暴戾的插進了古代種的背脊中,刺進他的脊椎裏!


    這一刻的路明非,似乎也被手中的‘暴怒’所侵染,他赤金般的黃金瞳裏都是暴戾的冷光。


    他宛如化身成為了暴戾兇悍的君主,拖著‘暴怒’沿著古代種的背脊一路長跑一路切割!


    他從古代種的龍首處跑到龍尾處,‘暴怒’便把古代種的背脊一路切開,露出脊背下麵,古代種那森森的脊柱!


    龍有三大生命源泉。


    大腦,脊柱,心髒。


    隻要還有其中一個在,他都能夠活下來。


    這條古代種的大腦早已經死亡,他還能活著,不僅是因為被煉金術炮製,更重要的是他的脊柱還在。


    脊柱暴露在視野裏,酒德麻衣已經高高躍起。


    她的身體明明那麽苗條細長,卻蘊含著與之無法匹配的恐怖力量。


    她的身體,曲線流暢,像是一把出鞘的鋒刃。


    她雙手握著‘貪婪’猛然斬下,把古代種的脊柱從中間一刀斬斷!


    從夏彌清空四周無數的屍守,到路明非用‘暴怒’切開背脊,再到酒德麻衣一刀斬斷脊柱,三人的銜接沒有浪費任何一點的時間,像是配合了無數遍一樣,極其默契。


    脊柱被斬斷,森白的脊髓從中流出,混雜在海水之中。


    那是真正的龍髓,足以讓人瘋狂。


    龍髓中蘊含了強大的活性物質,即便比不過胎血,可也差之不多。


    遠處的屍守瘋狂了,它們朝著古代種撲去,開始撕咬古代種。


    脊柱斷開的古代種,像是沒有了地基支撐的大橋,轟然倒塌。


    他無聲張開巨大的嘴巴,像是在嘶吼。


    他空洞的眼眶之內,赤金色的光芒漸漸熄滅。


    他是沒有意識的東西,他是被人以煉金術炮製的東西。


    他曾經即便是強大的古代種,可如今也已經沒有了自我,像是一具看護門庭的傀儡。


    在路明非,夏彌,酒德麻衣這三人的手上,他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就已經死去。


    這三個人,每一個,都足以殺死他,更別提他們的手裏還握著專門為殺死龍王而打造的七宗罪。


    隨著古代種死去,他尾部的鬼齒龍蝰瘋狂的遊了過來。


    這東西,雖然細小,可卻連鋼板都能夠鑿穿!


    在數個紀元之前,鬼齒龍蝰,在龍族的曆史裏,相當於刑具,是專門用來對罪人處以極致刑罰的工具。


    它們會鑿空罪人的內髒,把內髒全部吃幹淨。


    無論那個罪人,是人還是龍。


    原本守護門庭的古代種,這一刻成為了無數鬼齒龍蝰和屍守的饕餮盛宴。


    它們爬附在古代種的胸腔上,骨架上,脊柱上,貪婪的吮吸著僅有的脊髓。


    四周的海水中,浮著無數破碎的血肉,活生生把這一幕映襯得像是煉獄中的畫麵。


    這是惡鬼們的狂歡。


    夏彌找到了核動力艙,輸入了密碼,然後把核動力艙整個丟在了屍守群中。


    十分鍾之後,核動力艙就會爆炸,會把這裏夷為平地。


    做完這一切,夏彌把‘色欲’遞還給路明非。


    路明非把七宗罪都收進了黑匣子中,然後便看到夏彌低垂著眼簾看著被啃噬的古代種。


    她的眼裏,有著一種路明非看不懂的情緒。


    “師妹,一起麽?我們的深潛器還能用。”路明非問道。


    夏彌沒有迴答。


    她的齊柏林器具已經完全破碎,她烏黑的長發散落在水中像是海草一樣漂浮。


    路明非看不清她的樣子,她隻是靜靜的站在水中站了好一會。


    她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一刻的夏彌很安靜,讓路明非無法把她和那個陽光愛笑的女孩子聯係起來。


    “師兄,你什麽時候迴家?”夏彌語氣平靜的問,路明非聽不出她聲音裏的情緒。


    隻是覺得,有些壓抑。


    “為什麽這麽問?你要和我迴家麽?可我家其實很窄啦。”路明非撓了撓頭說道。


    “如果我哪天死了,如果可以,請把我和我哥哥的屍體都毀掉。”夏彌麵無表情平靜的說道,像是在述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我不想哪天死了之後,和這條古代種一樣,被某個東西鎖在某處地方成千上萬年,人不人,鬼不鬼。”


    “喂,好端端的幹嘛說這個啊,真要說起來,也沒幾個人能夠殺得了你們這些龍王啊。”路明非說道。


    “師兄,你知道嗎,你和我是不一樣的。”夏彌抬頭看向路明非說道,“我是沒有家的人。”


    路明非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夏彌,她的眼睛裏有著那麽多的悲傷和孤寂。


    那種悲傷,像是要溢出來,灌滿整片海域。


    她是沒有家的人。


    世界如此之大,卻無法找到一個屬於她的安身之所。


    她隻能在外漂泊流浪,在外東躲xz。


    她要小心翼翼的活著,生怕暴露出一丁點的信息。


    無論是麵對龍類還是人類,她都要隱藏在黑暗中,不敢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陽光下。


    因為稍有不慎,等待她的隻有滅亡。


    她有著強大到足以讓整個世界震顫的力量,可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放眼整個世界,她還是找不到一個真正的家。


    她的家,她的故鄉,早已經消失在時光中。


    她們是被命運拋棄的一族,這個世界容不下她。


    所以她隻能活在黑暗裏,這就是棄族的命運。


    即便他們強大如神明,這個世界對他們來說,依舊充滿敵意。


    她追逐權利,追逐力量,是因為隻有站在那最高處,才無人敢視她為食物。


    也隻有站在最高處,她才能在這個世界擁有真正的家,真正的故鄉。


    不是她真的非要去追逐那至高無上的權利和力量,而是她根本就不敢停下在這條路上的腳步。


    她一旦停下來,身後的東西就會把她吞噬殆盡。


    一旦走上追逐權利和力量的道路上,他們終生無法停下腳步。


    因為在這條路上,沒人會在意她的真正意圖和想法。


    那些躲藏在暗處的人和龍,他們隻需要知道,她手裏握著權與力,握著足夠讓人瘋狂的權與力,那就足夠了。


    這個理由,就足以讓她被那些人盯上。


    不管那些盯上她的是人類還龍類,他們都會想方設法的從她手上把權與力奪走。


    連帶一起奪走的還有她的生命,乃至她每一寸的身體,每一寸的肌膚。


    而沒有了權與力,她隻能像食物一樣,被人一點一點的吃掉,甚至直到最後,淪為剛剛他們所殺死的古代種那般下場。


    她無法退出權與力的追逐,因為她是黑王尼德霍格的女兒,她生來就握著別人羨慕的權與力!


    所以她生來就已經在權與力這條路上,生來就已經被人盯上。


    在這條追逐權與力的道路上,沒有人能夠退出,直到那位偉大的存在重新迴歸,收迴所有的權柄。


    而在此之前,她隻能盡可能的,走到這條路的盡頭。


    在此期間,她哪怕暴露一丁點的信息,就是滅頂之災。


    因為,她終究是沒有家的人啊。


    這就是棄族的命運啊。


    所謂的棄族,便是要豎起戰旗,穿越時光,穿越荒原,返迴故鄉。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有她的容身之所。


    可是,正是因為故鄉沒了,她們才會成為被命運拋棄的一族啊。


    無盡歲月來,豎起的戰旗一次次折斷,迴家的路早已經被時光淹沒。


    而她隻能成為孤魂野鬼般,在人間漂泊,居無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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