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洪俊飛再次醒來之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昨夜,他罕見的沒有再做噩夢,那一直循環的聲音,第一次從腦海中消失。


    可洪俊飛並不為此感到欣喜,因為,他所經曆的現實,遠比那個噩夢來的可怕!


    “橋本!橋本小姐呢?她到哪裏去了……”


    洪俊飛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向自己左側的病床看去。


    當他發現上麵空無一人之時,心髒幾乎快要停止跳動,拽緊了手中的被子。


    “今天是月曜日,有例行身體檢查,一號病床的橋本小姐,已經先去了。”


    雖然說,對洪俊飛這個樣子感到奇怪,但查房的護士並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醒來之後,就變得歇斯底裏的病人,她在十數年的醫護生涯中,也見得頗為不少。


    當即,這位護士就按照過去的經驗,輕聲向對方迴答,免得再刺激到洪俊飛:“下一位就是你,搬運工先生。”


    從這稱唿可以看出,她似乎也是洪俊飛的粉絲。


    “是這樣嗎……”


    聽到她的話,洪俊飛並沒有放鬆下來。


    他將頭向右側扭去,看著在病床上默默輸液、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四女。


    不對!並不是四人……


    突然,發現了什麽的洪俊飛,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他竟然看到自己左側的衫江小姐,此時也是那般麻木的樣子!她沒有吃放在麵前的早餐,而是與那四個奇怪的女人一般,手上插著輸液管,掛著吊瓶。那靠在枕上的頭,亦微微晃動,上下嘴唇以一種奇怪的節奏張合,卻未曾發出絲毫響動。


    這個所見,使得洪俊飛頭皮發麻,幾乎就要想起那‘嗡嗡’的特殊聲音……


    “這位先生,你一直盯著我們五姐妹,是不是太失禮了?”


    就在洪俊飛愣神的時候,病房最內側,那位留著直發的中年女子衝他低喊出聲。


    “對啊。”


    “對啊。”


    “對啊。”


    “對啊。”


    同一時刻,包括衫江小姐在內,其他四位女病人一同轉過了頭來,異口同聲的附和。石鬆宏發現,她們看著自己那個眼神、表情、動作和神態,居然都是一模一樣,仿佛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帶著一種絲毫不帶感情、宛若異類的淡漠……


    “你想要做什麽?”


    同一時刻張嘴,五人所發出的音調,完全相同。


    “不、不好意思……我隻是脖子有些不舒服,扭動了一下,並不是有意的。”


    洪俊飛能夠感覺到自己背後冷汗直冒,他連忙看下另一側,不住道歉:“如果我的視線讓你們感到不快了,我會注意不再去看的……”


    “哦?我還以為,這位小哥看上我們了呢。”


    最開始問話的那個女人聽他這麽說,捂著嘴低笑:“看來是我想錯了。”


    “沒錯。”


    “沒錯。”


    “沒錯。”


    “沒錯。”


    在她之後,其他四位女病人接著說道。


    這一幕在外人看來,或許會覺得有些可笑,但此時的洪俊飛隻會覺得恐懼!


    尤其是當他看到原本性格火爆、行事乖戾的衫江小姐,也變成這副樣板化的模樣時,那種發自內心的戰栗,就越發的止不住。


    好不容易將這件事蒙混過去的洪俊飛,一勺一勺吃完了低鹽、清淡,在他看來味同嚼蠟的日式營養早餐後,拒絕了護士的好意,自己嚐試著用左手支撐身體,下了病床。也許是噩夢不再、得到了充分休息的緣故,今天他的身體狀況,倒是要比昨日好上不少。除了依舊不得動彈的右手外,右側軀幹其他地方的疼痛,減緩了許多。好歹不再礙事,可以稍稍運動一下了,不至於一直癱在病床上麵修養。


    隻是,相比起身體上的不便,現在,洪俊飛卻更在意那份不安的‘預感’……


    昨天深夜所見的場景,直到此刻,都還如幻燈片一般,還在他腦中不斷閃過。


    那幾名女子口中伸出,一閃而過,如同觸須一般攪動的東西究竟是何物?


    為什麽一夜過後,衫江小姐就好似完全變了一個人似得,與她們一般無二?


    這一個個疑問,越是迴想,洪俊飛心中的不安感,就越是滋生壯大!


    與其同時,他大腦中提醒‘危險’的警示信號亦愈發激烈,如果不是身上還有傷勢沒有好、此地又相當偏僻,洪俊飛真想立即逃離此處,再也不迴來!


    “搬運工先生,請問你怎麽了?”


    見洪俊飛下了床之後,一直站在床邊,遲遲不肯邁動步子,口中又不停的喘著粗氣、一臉難受的樣子,一旁站著的值班護士,不免有些擔憂。


    當下,她靠近了些許,低聲問道:“是車禍的傷處又開始疼痛了嗎?能不能堅持住?不能忍耐的話,我可以為你找羽佐醫生來打止痛劑。”


    “不用,我剛才隻是有些頭暈罷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見她有些緊張,洪俊飛朝著對方擺了擺手,勉強笑著說道:“請問能不能告訴我體檢室在哪裏?”


    “那個……要不還是讓我扶你過去吧?”


    見洪俊飛顫顫巍巍、一副隨時都有可能倒下的樣子,這位極有責任感的護士怎麽會放心。


    “不,不用了!我真的沒有什麽大礙。”


    洪俊飛衝她擺了擺手,再一次用借口拒絕了對方的好意:“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自己一個人去,請務必原諒我的任性。”


    “好吧,希望你不要太勉強自己。”


    雖說還是有些憂心忡忡,可洪俊飛執意堅持之下,護士也不好過去攙扶。


    她隻得指了指病房外,對其指路道:“你出去向左走,走廊的盡頭,一號病房斜對麵、亮有藍色燈光的那個房間,就是體檢室了,你進去找奇利柯醫生,他會幫你做詳細檢查,並製定後續恢複計劃的。”


    “謝謝。”


    由於會牽扯到傷處、洪俊飛點頭的幅度有些小,在表示自己知道後,他勉強挪動著還有些僵硬的雙腿,扶著一旁的牆壁,向護士所說的體檢室走去……


    這個醫院的建築時間太早了,哪怕曆經修整,也能看出來曆史的斑駁痕跡。洪俊飛扶著左側牆壁的手,很快就沾染上了一層脫落的白灰。


    當然,作為常年手上有著油墨痕跡的漫畫行業從業者,他倒不是很在意這些小問題。


    現在身體不便,除了杵著輸液架外,隻有這樣做,他才能保證自己走路的時候,不會因為跌倒再次受到傷害。


    說來也奇怪,明明已經是早上九點,灰蒙蒙的天空卻未有灑下太多的光線。


    大概是設計錯誤的緣故,醫院的走廊,采光並不算良好,若不是昏黃的燈光未熄,怕是很難看清楚道路。


    慢悠悠的走著,剛來到一號病房門前的洪俊飛,突然感覺到一股大力從左側拉了過來,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身體一傾,就被扯進了黑暗之中!


    “啊……”


    乍逢驚變,洪俊飛渾身一緊,張口就要唿喊!


    但是一隻冰涼徹骨的手,已經恰到好處的捂在了他的嘴上,把所有聲音堵了迴去。


    “別怕!搬運工老師,我是橋本。”


    似曾相識的對話,在洪俊飛耳旁響起。


    這使得原本劇烈掙紮、試圖擺脫束縛的他,平複了下來,不再亂動。


    “是你?你怎麽在這裏。”


    隨著‘啪’的一聲輕響,黑暗中出現了一點亮光。


    手電的光芒照射下,出現在洪俊飛麵前的,是一個他很熟悉的短發年輕女子。


    她叫橋本環奈,在責任劃分完畢前,是與衫江小姐一起撞傷了洪俊飛的車禍肇事者。也是昨天晚上將洪俊飛叫醒,讓其看到了不應該看到東西的始作俑者。


    “搬運工老師,昨天夜裏發生的事,你還記得嗎?”


    見洪俊飛一副很是詫異的樣子,橋本小姐眉頭微皺,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頓,很認真的說道:“這很重要,請務必告訴我。”


    “你是在說……”


    洪俊飛可不是什麽蠢人,聽到她的話,心髒猛地跳了一下,差點又沒忍住唿喊出來:“我昨天晚上所見到的那些怪異?”


    “是的。”


    得到了預料之中的滿意迴答,讓橋本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意:“看來,我想的沒錯。你也與我一樣,可以看見那些常人所不能見的汙穢之物。昨天我見她們有動作,為了不被發現,隻能迴到床上裝作已經熟睡了的樣子,實在很抱歉……”


    “沒事,對待那種邪性的東西,再怎麽小心也為過。”


    見她先向自己道歉,洪俊飛倒是有些不理解:“你也是為了保護自己,這樣做完全沒問題啊……”


    說起來,與日本人不同,他並不是很在意那些小事。


    現代社會,個人利益至上,哪怕是夫妻,大難臨頭之際也會各奔東西,更別提對方隻是自己的漫畫粉絲了。


    橋本小姐能夠提醒自己,已經是很大的人情了,自己怎能可能要求她一直陪伴觀看、不去躲避呢?


    現在,洪俊飛所在意的,僅僅是昨晚所見那些驚悚物事的真相:“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看到的究竟是什麽?”


    “我不知道、也不清楚具體情況……”


    說到這裏,橋本小姐咬著自己大拇指的指甲,本就有些暗淡的黑眼圈,在黑暗之中顯得越發濃重起來:“我唯一明白的,就是那四個女人……不,包括衫江小姐在內,是五個女人……她們大概已經不能夠算是人類了……”


    “因為,那五個人的身體裏,都寄居著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可怕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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