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羅永興同行,必須有所交代。與徐家老小歡聚半個時辰,便前往青山客棧找羅永興。


    他出現在店堂,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其中有些熟麵孔。鬼手天罡就是熟麵孔之一,他懶得理會。


    問清羅永興的住處,直趨東客院客房。


    “老弟,借一步說話。”跟來的鬼手天罡說話客氣多了,有誠意和他攀交。


    “我和你沒有什麽好說的。”他扭頭拒絕,不悅的神情呈現在臉上,腳下沒停:“你是陰魂不散啊?這次你又替誰打抱不平呀?不會是我招惹了你這位主死大神吧?”


    “老弟,咱們真得好好談談,在此地的局外人都有危險,你的處境更……”


    “不關我的事,你不要危言聳聽胡說八道。”他打斷對方的話:“我隻是一個前來訪友的人,不涉及你們這些英雄好漢的恩怨是非。少來煩我,以免增加我這個勁敵。不是我小看你,你鬼手天罡盡管是一代名宿,但絕對禁不起我的神刀切割。自愛些,好嗎?”


    小院子裏活動的旅客,與及在走廊聊天的人,全被他兩人的舉動所吸引,臉上流露出詫異的神情。


    一間客房的房門拉開了,踱出已換穿了青緊身的羅永興,佩了劍,在這裏,人人皆隨身攜有兵刃,情勢紊亂,每今人都有防身自衛的準備。


    唐青鬆也佩了刀,用肩懸式,那是儒生佩劍的標準型掛劍,不易快速拔出,擺樣子相當瀟灑美觀。他的刀長僅兩尺六,用肩懸式可以完全掩藏在外襖內,走在街上,沒有人知道他帶了短刀,拔出容易。


    “那個老邪,是暗中前來替小隱山莊搖旗吶喊助拳的。”羅永興說:“敵勢過強,他又不便到小隱山莊安頓,目下自身難保,有意拖你下水和他並肩站。千萬別上當,別讓老邪拖你墊棺材背,拖你在黃泉路上做伴。”


    “我才懶得理會他呢!我和他本來就是對頭。”唐青鬆繞廊走近:“羅兄,這裏真是很亂,你最好也離開,免滋誤會。東行二十餘裏是鞍山宅,還可以在日落前趕到遠離是非地。我已經找到朋友,可能有幾天逗留。寨子裏的人怕事,不敢收留旅客,不便請你盤桓小駐。這樣好了,我送你一程,沿途多我一把刀,妄想攔截挑釁的人,得問我的鋼刀利否。”


    羅永興在雙川集就明白表示,是途經此地的人,因此沒有在兇險處逗留的必要,以免引起各方牛鬼蛇神的注意,早走早好,遠離是非是保全的不二法門。


    “不,不能走。欲速則不達,今後我得按站投宿。”羅永興無意逃避:“村落愈小愈偏僻,也就愈兇險。既然兇手們敢大舉突襲雙川集,同樣敢無顧忌的攻襲鞍山宅。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我寧可在這裏等他們行兇,人多安全性也高些。明天一早就動身,遠出百裏外豈奈我何?我不是他們要對付的人,我會小心的。”


    “在這裏投宿的人,口風緊意圖難明各懷鬼胎,晚上如果出事,很難知道誰是敵人,危險性甚高,早走可表示置身事外……”


    “誰肯相信你是不相幹的人?江湖五毒就沒安好心在途中撒野。老弟,不必為我擔心,我妙劍羅永興不是無名小卒,自信還有自保的能耐。哦!貴友是本地人?也是闖道的同道?”


    “也許吧,”唐青鬆當然不便把朋友的底細說出,淡淡一言帶過:“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不進房坐坐?”


    “我得四處走走,看看風色。明早我來送你動身,今晚要特別小心嚴防意外,告辭。”


    “我送你出去。”羅永興帶上房門加鎖,伴同唐青鬆往外走:“店裏住了不少牛鬼蛇神,那位吳老邪暗助常北嶽的秘密已被揭穿,應該前往小隱山莊安頓的,留在此地打擾你,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鬼手天罡站在不遠處的走廊轉角處,盯著他倆吹胡子瞪眼睛,由於唐青鬆神色不友好,真不敢繼續打擾他。


    後麵,鬼手天罡跟來了。


    進入店堂,兩人臉色一變。後麵跟來的鬼手天罡,想溜走退迴客院,但已來不及了。


    “哈哈!吳老邪,你也來了?”洪鍾似的嗓音震耳欲聾:“過來過來,咱們親近親近,好久不見,該敘敘舊對不對?”


    店堂相當廣闊,一進三間,門外有寬闊的廣場,三麵栽有槐樹。大開的店門,同時闖入四名雄偉的中年人,後麵各跟了一個背包裹的長隨,各挾著兩個馬包。這是說,共有八個人,都有坐騎代步,神氣得很。四個中年人的氣勢風釆,一看便知屬於權勢人物,所以在青騎裝之外,係了一件輕柔的粉藍色披風,策馬快馳,必定披風飄揚,極為神氣。向鬼手天罡打招唿的人,顯然是為首的主腦。


    “嗬嗬……”狹路相逢,鬼手天罡知道走不掉,幹脆迎上麵大笑:“沒有什麽舊好敘的,如煙往事在你我這種人來說,記仇不記恩,隻會記住舊恨新仇,見麵談來談去,結果必定是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劍。不要再在我身上枉費心機好嗎?我吳老邪天生浪人命,絕不會做天下四大集團的爪牙走狗。嗬嗬!來這裏招兵買馬呢,抑或是乘機渾水摸魚鋤除異己?”


    其他的人,不理會兩人鬥口,在店夥的引領下,在四間上房安頓,留下他兩人繼續你嘲我諷,看氣氛,不會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你以為如何?”中年人解下披風掛在左肘,露出裏麵騎裝外的皮護腰,與古色斑斕的佩劍:“吳老邪,你已經一條腿快要踏入墳坑,做了大半輩子的人,至今連棺材本也沒撈到,我好意幫你走老運發財得勢……”


    “袖裏乾坤荀夫子,我怕你,拜托你別在我身上打主意。”鬼手天罡嬉皮笑臉,邪味十足:“你看我,穿上龍袍也不像個皇帝。你說得對,我老邪已經一條腿快要踏入墳坑,你把我捧成皇帝,我還能享受幾年?”


    “你這老邪實在不上道,我可是一番好意……”


    “嗬嗬嗬……我老邪什麽都不怕,就怕這種人的好意。你們兩個天下八夫子的前兩名,是天下第一大秘教的軍師,專門負責威迫利誘天下的牛鬼蛇神,替貴教賣命上刀山跳火坑,天知道你誘使多少人送掉老命?貴教兩次興兵失敗,教主龍虎大天師已經沒有東山再起的本錢,我還會上你的當,老而不死去替貴教賣命?免了吧!”


    天下第一大秘教兩次興兵造反失敗,目下仍在作死灰複燃的努力,不斷在江湖誘脅一些野心家入教,待遇極為優厚。教主龍虎大天師李福達,造反期間攻城掠地,搜刮了無數金銀珍寶,活動經費十分充裕。


    用名利誘騙,十拿九穩必可成功。


    人多人強,沒有人供奔走,成不了事。因此江湖上幫、會、社、教、團有如雨後春筍,結幫組派是眾誌成城的最佳手段,孤軍奮鬥,萬事無成。


    一些已有名位的高手名宿,尤其是有根有柢的成名人物,對加入幫派還有點興趣,甚至會自己招兵買馬開山立派。但要他們加入更高層次的秘教密會,有興趣的人就寥寥無幾了,犯不著用身家性命,去替那些扶不起的阿鬥教主賣命打江山。即使打下江山,也得不到多少好處。


    “你真的老了,吳老邪。”袖裏乾坤荀夫子不以為然,具有夫子的氣量:“老實說,憑你老邪的名頭,號召不了多少人的,你鬼手天罡的口碑差得很。再說,給你一箱黃金,八名美女,你眼看手不能動,吃得消嗎?”


    “金錢,美色,天殺的!你們玩這種必可成功的手段,玩得樂此不疲呀。喂!不會是來青鬆寨趕集吧?你來了這許多人,真壯觀。”


    “趕集?這裏能買得到多少山貨物?見鬼啦!”


    “那就是為常北嶽而來的了。”


    “你說呢?”袖裏乾坤鬥口的興趣甚濃。


    “你說……”


    “我可沒說哦!我剛到,還不知道這裏的動靜,也許會和你攀交情。我不管你為何而來,鼓不打不響,鍾不敲不鳴,你如果妨礙了我的事,你另一條腿,也將跨入土坑了。老邪,我說得夠明白嗎?”


    “這比青天白日更明白,不要你加強語氣提醒我。我鬼手天罡遊戲風塵,可說是出入刀山劍海的常客,幾乎每天都有人向我老邪提威脅,我還不是活得好好地?隻要你不損害到我的利益,我是不會管閑事的。”鬼手天罡話說得輕鬆,骨子裏強悍,既然到了此地,不管閑事又何必來趟這一窩子濁水?


    “你既然先來了,我向你打聽那些先到來的人中,有哪些超級的龍蛇。本夫子用人惟才,你們邪道的高手名家一概歡迎,你不願為我所用,我不勉強,其他名動江湖的人物,不會推掉共享富貴的大好機會。”


    “得到富貴,卻把命賠上,會有人接受嗎?據我老邪所知,你們天下四大罪惡集團中,你們彌勒教排名第四,是唯一沒有官方參與支持的組織,但實力排名卻是第一;爪牙的消耗,也排名第一。那些妄圖富貴投身貴教的人,有些人今天參加明天就死。你們在造孽,知道嗎?”


    “胡說八道。本教威震天下……”


    “威震天下,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貴教主如果不裹脅徒眾前仆後繼賣命,早就煙消火滅了。”


    鬼手天罡這些話,其實是有意說給在旁傾聽的唐青鬆聽的,有意勸阻他參加彌勒教。年輕人有點求名利心切,一旦投錯門入錯行,認不清方向,後果難以預料,希望他認清事實,不要作錯誤的選擇。


    唐青鬆與羅永興,就站在不遠處的房門外,頗饒興趣地向這一麵注視,有意看結局,把雙方鬥嘴的話,聽了個字字入耳。


    妙劍羅永興是老江湖,對彌勒教的人出現在此不以為怪。江湖朋友對彌勒教可說又恨又愛,的確有許多熱衷名利的人投入。但死亡的人數也可觀,因此真有見識的人,寧可與該教保持距離。該教什麽人才都要,量才為用,教徒滿天下,幾乎每一州縣,都建有規模不小的秘密香壇,連京都也不例外,而且規模更大。


    十餘年前該教的全盛期,京都有不少文武官員是他們的徒眾,連紫禁城內,也有他們的徒眾夜間焚香聚會。


    袖裏乾坤荀夫子與鬼手天罡鬥嘴皮子,其實暗中不住打量不遠處的唐青鬆。


    唐青鬆的氣勢風標,的確出色,年輕英俊,流露在外的慓悍矯捷神韻,行家是可以感覺得到的。


    不論任何組合,網羅人才的標準,外表列為重要的指標,站出去就讓人產生好感。沒有任何一個組識,會羅致容貌猥瑣五官不全的人。荀夫子是負責網羅人才的幾個主事人之一,他自己人才一表,與外人打交道,赫然有豪門士紳的氣概,足以讓對方覺得矮了一截。


    他身邊的八個保鏢,也雄壯魁偉相貌威嚴,但比起唐青鬆卻又差了一級,因此屬意唐青鬆理所當然。從神色猜測,鬼手天罡知道他在打唐青鬆的主意了。


    鬼手天罡確是出於好意,希望唐青鬆不要上當,一旦投身彌勒教,這輩子算是完了。江湖上不論是何種性質的組合,共同點是進去容易,出來就難了。大多數組合,進去的人必須與組合共存亡,否則將用三刀六眼製裁,甚至會殺之滅口以正堂規。


    袖裏乾坤當然明白鬼手天罡的用意,大感不快。


    “吳老邪,你不要說得那麽危言聳聽。”袖裏乾坤臉一沉,怒意上湧:“你自己白混了大半輩子,到現在還是聊可名列一流的邪道浪人,愈混愈迴去了,說不定今天就兩手空空挺屍在路旁等善堂埋葬。你自己不得意,無權要求勇敢進取的年輕人,學你的樣潦倒一生。”


    “我鬼手天罡威震江湖,居然被你說得一文不值……”


    “你本來就不值一文呀!”袖裏乾坤不屑地撇撇嘴,扭頭向唐青鬆舉手示意:“喂!年輕人,你是來替人助拳呢,抑或是尋仇看風色?有何打算?”


    “打算?什麽打算?”唐青鬆笑問。這兩個人鬥嘴與他無關,他不想得罪任何一方的人。


    “那你來幹什麽呀?前來五虎嶺露臉的人,哪能沒有打算?”


    “我來青鬆寨訪友,剛到。”唐青鬆拍拍羅永興的肩膀:“羅兄,你好好歇息,我自己出去,到外麵走走,明早再來送你動身。”


    “年輕人,我想和你談談。我也剛落店。”袖裏乾坤攔住廊道,臉上有令人難測的笑意:“我姓荀,荀夫子。你貴姓?”


    “在下姓唐。”唐青鬆隻好繞外側走:“鬼手天罡知道在下的底細,問他好了。在下聽說過彌勒教,西安有貴教一處秘壇。我自由自在,不想沾惹你們這些大神佛。”


    不再多說,他快步離去。鬼手天罡和羅永興,也乘機悄然脫身避免糾纏。


    袖裏乾坤向同伴打手勢,衝急步離去的唐青鬆背影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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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鬆寨是一處市集,房舍老舊,內部的防衛力不足,一旦有人在內生事,發生攻擊事故,沒有可據險而守的堅固房屋。對可以高來高去的入侵高手,毫無阻止登堂入室的抗拒障礙,所以寨本身隻具有防備盜匪攻擊的能力;應付高來高去神出鬼沒的人,防衛力就顯得薄弱了。一旦侵入寨內,便可以來去自如,因此那些真正的高手名家,敢毫無顧忌地在寨內耀武揚威。


    敢光明正大無所畏懼,在寨內投宿的牛鬼蛇神,有大半是有名氣的人物,在表明態度之前,誰也不能指責他們將對某一方的人不利。而且他們也具有令人難測的防衛力,想製造事端挑釁的人,最好先秤秤自己的斤兩。在山區的窮鄉僻壤,殺死幾個人不會有人出麵伸冤。


    雙川集死了十七個人,集上的村民根本不敢過問。


    生死安危,一切都得靠自己,既然走上這條是非路,就不怕是非。


    神刀太保和好友徐昌平,在寨門外的山嵐亭看風景。山嵐亭建在十字路口的小坡上,寨門外建了一些歇腳的小亭台,栽了些花木,也算是休閑散心的風景區,也可供不進寨歇息的旅客歇腳。


    西麵通向五虎嶺小隱山莊的山徑,空蕩蕩不見人蹤,其他三條路也隻有三三兩兩村民走動。天色不早了,難怪道上旅客漸稀。


    附近有不少人遊蕩,天氣炎熱,窩在寨內的旅店無所事事,不如出來走走比較安逸些。


    亭右側不遠處的小池塘垂柳絲絲,鬼手天罡倚坐在一株大柳樹下假寐。但片刻之後,突然形影俱消。


    亭左的一株老槐樹下,三個中年人席地而坐低聲交談。是袖裏乾坤荀夫子的同伴,不時交頭接耳交談,語音幾不可聞,目光並沒落在亭內,而且故意不向亭中注目。


    “寨中有許多名動江湖的人落腳,每個人的打算都不同,各懷心機,氣氛不對。老哥,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我隻聽到一些風聞。”他對群雄集會的事感到困惑:“他娘的!昨晚在雙川集,今天在中途,都碰上了兇神惡煞,幾乎丟掉老命。”


    “我也是在最近,才知道一些梗概。你不曾離開近關中,不是江湖人,所以不知道內情。”徐昌平是本地人,當然留心附近的動靜。


    “我隻知道牽涉到小隱山莊。”


    “對,小隱山莊的常北嶽,武林四傑的首傑霸劍常宗源。小隱山莊在五虎嶺的東南麓,距這裏約十裏左右。”


    “你的近鄰哪!你與小隱山莊……”


    “我不想沾小隱山莊的光,常家的人很不錯。小隱山莊是多姓莊,與本寨的鄉鄰相處融洽,與一些人沾親帶故,山莊從前在這裏設有招待站。”


    “看樣子會出事,會波及你嗎?”


    “應該不會。”徐昌平語氣遊移:“江湖朋友多數重視道義,冤有頭債有主,除非不相關的人出頭插手,否則很少波及無辜。”


    “小隱山莊大概與這些人有過節……”


    “據我所知,恐怕與過節無關。常北嶽急流勇退,不再在江湖多管閑事,十餘年來來尋仇報複的人愈來愈少,不可能廣邀人手前來大舉報複,那會犧牲不少人,來人付不起如此重大的代價。”


    “鬼手天罡是邪道高手名宿,與俠義英雄常北嶽之間,是否……”


    “鬼手天罡吳老邪,其實與邪魔外道的人互不兼容,反而與俠義道人士走得很近,他不會來圖謀常北嶽。兄弟,你最好和這些人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徐昌平神色凝重,語重心長:“這些人中,有不少是前來邀人入夥的某些組合負責人。你既然來找我問前程,我必須指導你外出闖天下的須知事務。”


    “我衷心感謝,我知道你靠得住。”他抱著問前程的心念,前來請示迷津的,有一位熱心的朋友誠意指導,他感激不盡。


    “我知道這些年來,江湖多事之秋,有名的半官方與秘密發展的四大集團,葬送了不少江湖精英。武林四傑與江湖四霸天,這些頂尖人物先後凋零,所有的各門各道,都需要補充人手,所以彌勒教的荀夫子在此地出現。你必須先拿定主意,做獨行俠與組幫結會是完全不同的。任何一個組合,控製都非常嚴密,這是組合生存必須具備的條件,進去了就等於賣身組合了。”


    “鬼手天罡曾經說過這些話。”


    “他是江湖人精,知道黑道組織是怎麽一迴事。你在西安有可觀的局麵,該知道如何控製你那些弟兄。總之,千萬不要貿然參加某一個組合。以彌勒教來說,你得時刻提防有人摧毀秘壇,提防被官府抄沒捉去上法場,因為該教目下已不再獲得官方的權勢人士支持。如果你真的有意參加某一組合,想借組合揚名立萬,隻要留心去找,會找得到適合你正大光明參與的組合的。真正的英雄好漢集團有一二十個,都是見得天的有聲望組合。可惜你來晚了些,無法替你介紹參加真正的英雄集團,你我失去聯手揮正義之刀的機會,十分可惜。”


    “大哥,我的確無意參加任何一個組合。十個組合,有九個屬於黑道組織。我不敢自命英雄,但也不自甘菲薄,我要闖出我的道路,這道路絕不屬於黑道。”他嚴正地表明立場:“說真的,我還真羨慕吳老邪這種人,獨來獨往自由自在,受人驅策我不習慣。哦!我為何來晚了?”


    “我參加那個組合,前後有七年之久,叱吒風雲,風光了七年。去年歲末,該組合不幸宣告解散,所以我也退出刀山劍海。我替你留意,可以找朋友照料你。”


    “你這個組合是……”


    “內情我不能告訴你,反正是屬於正大光明的組合;一群血性男兒願以生命投入組合。”徐昌平眼中,常北嶽其實並沒真正隱世,所以是非多,他並無真正息隱的誠意。權勢人物一旦失勢,自保並非易事,現在他日子難過。


    “我真替他難過,這許多牛鬼蛇神,在他家門口耀武揚威,血腥味日甚一日。他卻閉門謝客,躲在山莊內自保,坐等災禍降臨。人不能失勢,我垮台不久,長安幫那些人,就與終南幫勾結,公然耀武揚威了。”


    “所以擁有權勢的人,絕不肯輕易放棄,不惜任何代價保持權勢在巔峰狀態,至死方休。世間十之九九的人,不肯擺脫名枷利鎖。唔!鬼手天罡可能有麻煩。”徐昌平向裏外的十字路呶嘴示意:“毒娘子葛三娘纏住了他,他對毒物缺乏克製的能耐。”


    鬼手天罡是從西麵的山徑接近十字路的,那條山徑通向五虎嶺小隱山莊。


    距十字路還有百十步,路右的村林前,出現江湖五毒的那個徐娘半老女人,徐徐踱出擋在山徑中,堵路的意圖明顯。


    “這老邪實在很令人討厭。”神刀太保悻悻地說,他對每次與人發生衝突,鬼手天罡都不問情由,就指責他不是的事深感不滿。


    “名震江湖的六怪七邪,其實大半不是壞人。吳老邪喜歡賣弄好打抱不平,其實是真正的所謂正道人士。他是前來暗助常北嶽的,並不想沾俠義英雄的光,所以隻想暗助,不會站出來主持公道。這種人對你沒有威脅,隻需提防別讓他作弄,他就耍不出花樣來。”徐昌平等於是向他提供江湖經驗與見識,多見多聞,是初出道的闖道者,擷取經驗教訓的行事準則。徐昌平的見識,非常廣博。


    他願意和妙劍羅永興走在一起,原因就是希望羅永興這位老江湖,能幫助他了解一些江湖動靜,他在西安根本就是井底之蛙。


    “吳老邪如果不識相,仍想捉弄我,我要拆散他一身老骨頭。”他其實不想和鬼手天罡計較,小誤會小衝突沒有人受傷害,沒有放在心上的必要:“江湖五毒並沒有傳聞中那麽可怕,吳老邪應付一個毒綽綽有餘。”


    “你怕不怕毒物的侵害?”


    “懂一點點毒性,當然不想和玩毒的人冒險玩命。我隻要事先知道對方玩毒,就勝了一半了。”


    “毒顯然可怕,毒性種類千奇百怪,但使用的人所受的限製也多,沒有時間預先布置就無用武之地。數量也有限,不可能大量揮灑施放,因此反而沒有迷藥的功效大。我送你一些防迷藥的丹丸藥散防身,那玩意防不勝防,在大街上也可以施放。一不小心,一個九流混混,可能把一個武功超拔的高手名家打入地獄。天色不早,迴去吧!”


    “老哥,你先迴去,我還想到處走走熟悉形勢。”他整衣而起:“亭左那三個家夥,是袖裏乾坤荀夫子的人,很可能負責盯我的梢,不知有何圖謀。”


    “想拉你入彌勒教。天下各集團都在網羅人才。”徐昌平不屑地撇撇嘴:“彌勒教的這兩個夫子,是幾路招納人才最出色的一路,成就斐然,威迫利誘無所不用其極,招來的都是野心勃勃,追逐名利的牛鬼蛇神。稍有骨氣的高手名宿,都拒絕和他們打交道。兄弟,小心上當。”


    “我會小心的,放心啦!迴頭見。”他舉步出亭:“吳老邪突然失蹤,原來抄林野跑到西南去了,很可能去盯江湖五毒的梢,反而被五毒纏住了,有熱鬧可看啦!”


    武林朋友通常養成看熱鬧的壞習慣,何處發生衝突,必定前往旁觀,甚至插上一腿;一方麵是惟恐天下不亂的心態作祟,一方是想增加見識吸取經驗。


    他也不例外,直趨十字路口。


    徐昌平不放心,也離開道路繞林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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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嵐亭地勢高,可以俯瞰半裏外的十字路口,但下亭到了坡下的樹林,就看不見三二十步外的景物了,也看不到十字路口。


    鬼手天罡本來盯住神刀太保的,要找機會接近打交道。突然看到毒娘子與一了和尚的身影,出現在至五虎嶺的山徑,雖然不易看清,但仍可分辨外形輪廓,心中一動,便悄然前往盯梢。


    對動身前往五虎嶺的小隱山莊的人,那些關心常北嶽的助拳朋友,都暗中留意那些人的動靜,那些人必定對小隱山莊展開行動了。


    追出兩裏外,一無所見。


    老江湖有點憬悟,被五毒愚弄了,五毒在用計謀,意圖引出暗助小隱山莊的人。


    雙川集夜襲,今天五毒半途攔截神刀太保,五毒與那些夜襲的人是不是同夥?如果是,把暗助小隱山莊的人引出,勢必除去以削減小隱山莊的外援,結果鐵定是必須有一方去見閻王。


    鬼手天罡知道上當,立即往迴走。


    看到毒娘子現身攔路,證實了他的猜測。除非他不在乎名頭聲譽,迴避折向穿林而走,不然就得冒險與五毒玩命。七邪的名頭,其實比五毒稍高些,但一比一或許勝算稍多一兩分,一比二可就風險甚大了。


    他先前發現毒娘子與一了僧走在一起,一了僧必定藏身在林內候機會現身,二比一,他肯定是輸家。


    更不妙更糟的是五毒可能全在這裏。對方已布下陷阱等他。


    他撤走的機會微乎其微。其他四毒,可能正在兩側林中等他。


    別無抉擇,他硬著頭皮向前闖。


    “唷!葛三娘,你不會是愈混愈迴去了,淪落成劫路的毛賊吧?嗬嗬!”他一麵接近一麵怪笑,笑得邪邪地,本來就號稱老邪,麵對兇險仍不失邪風:“我吳老邪囊中的確盤纏甚豐,混世的本錢足。要借貸,一切好商量,利息少算些無妨;搶劫,免談。”


    “吳老邪,你不要死到臨頭,還要嘴上逞能。”毒娘子如果是獨自一個人,絕不敢說這種威脅性的話,擺出的強者姿勢十分神氣:“你很走運,我今天並不想要你的命,你最好識相些,免得丟掉老命。”


    鬼手天罡對毒深懷戒心,遠在兩丈外便止步保持距離。任何一個高手名宿,如果沒有辟毒的能耐,對於會用毒的人,心理上的恐懼相當強烈,一旦動手相搏,武功的發揮很可能削減五六成縛手縛腳,缺乏必勝的信心。


    “今天不想要我的命,更令我這老邪害怕。”鬼手天罡說,留心兩側樹林的動靜預備退路:“一定有不可告人的陰謀。說說看,為什麽?”


    “聽說你了解神刀太保的底細。”毒娘子說:“你在雙川集透露了一部分消息,我要完全知道這個人的底細,你願意巨細無遺告訴我嗎?”


    鬼手天罡一怔,犯得著擺出生死陣勢,脅迫獲取這種無關緊要的消息?這並非是機密事,更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汙穢秘聞。


    “原來是這件事呀?”鬼手天罡並沒感到太驚訝,打聽仇敵的根柢,平常得很,實在沒有必要大動幹戈。


    “先說這件事。”


    “哦!還有第二件第三件事?”


    “也許吧!”


    “嗬嗬!我老邪今天要倒黴了。好,先說神刀太保的事。”


    “我在聽。”毒娘子神氣地說,強者麵孔可憎。


    “我希望知道你找他的用意何在。”鬼手天罡故意裝糊塗,他當然也不便指出結仇的事。神刀太保削掉幽冥使者飛雲散人的道髻,現場沒有人目擊,遠遠地目擊的人在百步外,五毒五個人,並不知道百步外的人是何來路。他如果提目擊的事,情勢將極為險惡。


    “咱們江湖五毒,替某些人聘請一些高手名家辦事。天下第一堡的新堡主,帶了許多高手名家,前來小隱山莊興師問罪,咱們希望能乘機招請到一些人。這個神刀太保武功非常了得,正是咱們心目中的最佳人選,所以著手調查他的根柢。


    “原來如此。”


    “你吳老邪如果肯改變不為人所用的初衷,也是咱們心目中的最佳人選。”


    “哦!把我老邪也計算在內了?去你的!你滾吧!”鬼手天罡沉喝,左手疾揚,一塊拳大的幹泥,發出虎虎風聲,破空向毒娘子飛去。


    毒娘子一驚,斜躍丈外離開山徑。一比一,毒娘子差了一兩分,怎敢接近形體怪異的暗器?閃避是唯一選擇。


    倉促間側閃,便讓出去路。


    一聲狂笑,鬼手天罡一躍三丈,一衝便到了十字路,脫出險境。


    兩側的樹影中,另四毒衝出已來不及合圍了。預計鬼手天罡不敢向前衝,沒料到居然前衝脫圍埋伏落空。


    江湖五毒不以年齡排名,而是以組成的先後列序,按排名次序是幽冥使者飛雲散人第一,依次是毒娘子葛三娘、一了和尚、毒心秀士汪士秀、吊客成豪。


    毒娘子也是幽冥使者的相好,領先發起組成無惡不作的五毒組合。五個惡毒的人有誌一同為非作歹,聲威實力增加十倍。論個人武功,他們隻能算一流高手,距超拔高手還差了一大段距離。人多人強,就是江湖幫、派、教、會遍天下的原因所在。一旦打出旗號擺出陣勢,連實力比他們更強的組合,也有所顧忌,以免造成重大傷亡,盡量避免引起重大衝突。


    鬼手天罡是超等高手,還不能算超拔頂尖的名師,對付不了五毒聯手,明時勢溜之大吉。


    距十字路還有四五十步,隻要衝入至寨門的大道,就不怕五毒行兇了。大道兩側都有旅客走動,幾乎每一個人都是有來頭的江湖豪強。與鬼手天罡有交情的孔夫人,就在路旁的花棚下納涼看風景,身邊有一位仆婦。右側不遠處的幾株棗樹下,是大小姐與她的兩同伴。


    所有的人,皆清晰地看到鬼手天罡與毒娘子打交道的情景,但相距百十步,聽不到雙方的交談聲音。鬼手天罡製造脫身好機會突圍而走,所有的人都知道衝突發生了。


    五毒全部現身,其他旅客雖然紛紛到了路旁,但都流露出看熱鬧隔岸觀火的神情,不想插也不敢插手。五比一,本來應該有人出麵幹涉的。


    孔夫人與仆婦最先搶出路中,準備接應飛掠而來的鬼手天罡。


    大小姐三個人也不慢,立即在路中列陣。


    路對麵的榆樹林中,也快步出來三個青年人,佩有同一型式的狹鋒長刀,雄赳赳氣勢磅礡,大踏步向十字路口迎去。


    東麵道路兩側綠樹成陰,旅客不受日曬的威脅,人行走其中,隻有同在路上行走的人才能互相看到。


    兩個各撐了一把有飾邊小花遮陽傘的女郎,悠閑地從東麵大道邁入十字路口,四麵的人,都可以看到她們了,立即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由於遮陽傘有飾邊傘簷,擋住了麵孔,看不見麵貌。身材高挑,兩人同穿了同式的小紫花月白底連身衣裙,應該是芳齡二八或二九的青春少女。


    附近數百裏方圓山區,絕對找不出有這種陽傘,有這種高質量衣裙的人家。


    而且,小蠻腰的繡帶上,各插了一把古色斑斕的狹鋒兩尺四寸單刀。看插刀的方式,便可看出是行家的佩式,與佩掛的刃向相反,鋒刃在後,刀佩掛是鋒刃向前的。


    鋒刃在後,不但拔刀順利快捷,而且可以早一剎那使用刀鋒。因刀身的弧度關係,拔刀不必向前,而是順弧度向右拔,出鞘當然容易,可爭取拔刀的時間。這是說,她們隨時皆有迅速拔刀攻擊或封架的準備。真正的殺手,用的就是這種佩刀式。


    女人用刀,會讓人心中懍懍,拚命單刀,意思是單刀講究貼身攻擊。女人體力要差些,不適宜貼身搏命。


    更令人心驚的是,她們的刀,把有八寸長,沒有刀環刀飾,沒有醒目的紅吹風(柄飾)。這是說,不是傳統的狹鋒單手使用的單刀,而是必要時可雙手使用,硬碰硬強攻硬搶的刀,刀靶加長兩寸,刀身則減短兩寸。


    尺寸與刀式,與神刀太保的刀有五七分相同,隻是寬度與刀身弧度有點不一樣,刀身窄了一半,重量大概也差一半,是適於女性使用的刀。完全相同的是:兩種都是單手雙手皆可使用的刀。


    兩位女郎最先踏入十字路口,手中的陽傘不住旋動,傘竟像裙子一樣外揚,下麵的一圈四寸長流蘇揚起頗為美觀的輪形狀,表示她倆心情愉快,轉動陽傘玩耍似乎童心未泯。


    鬼手天罡從西麵飛掠而至,看到撐著陽傘的女郎,本能地以為是毒娘子的同夥,腳下一慢。


    一剎那的耽擱,毒娘子追到了,飛掠中長劍出鞘,猛地飛躍而進。


    鬼手天罡已無抉擇,腳下重新加快疾衝至路心。兩女郎突然止步,讓鬼手天罡一掠而過。


    入寨的路口右側大樹下,邁出背著手的唐青鬆。


    “膽小老邪,你逃的功夫還不錯嘛!”他站在路旁,向急掠而來的鬼手天罡嘲笑:“停下吧!有人替你擋災呢!真走運。”


    毒娘子因鬼手天罡突然加快,沒有機會出劍,繼續前衝,接近兩位女郎。


    第一位女郎陽傘一旋,猛然一收,露出亮麗的麵麗,晶亮的明眸狠盯著惡狠狠衝近的毒娘子。


    人在走黴運時,無意中瞪了某個強梁一眼,很可能被強梁打個半死,甚至會被捅一刀送掉老命。


    女郎真不該狠盯毒娘子一眼的,立即引發毒娘子的兇性。也可能因為女郎麗質天生,引起已是徐娘半老的毒娘子反感,怒火一衝,不假思索地在衝過的瞬間,反手就是一記猛鷹展翼,挫腰拂向女郎的前胸。


    女郎反應超人,突襲的一劍快逾閃電,她居然能在電光石火似的同一剎那,急退兩步左手拂出。


    已遠出丈外的毒娘子尖叫一聲,被遠及丈外的陰柔掌勁擊中腰脊,身形失控腳下失閃,砰一聲摔倒向前滑,劍幾乎脫手,沾了一身塵埃。


    戴了頭巾的幽冥使者到了,拂塵一揮,罡風乍起,向女郎迎頭抽落,接觸太快,出手攻擊勢難避免。


    女郎將收起的陽傘拋給同伴,一聲龍吟,光芒刺目的寶刀出鞘,刀氣似狂飆,嚓一聲劈中拂塵,柔軟但韌似鋼絲的馬尾毛從中折斷,被刀氣激飛出丈外。


    “還你一刀!”女郎嬌叱,聲出刀發如電光乍閃:“殺!”


    幽冥使者的拂柄是精鋼打造的,可當作短棍接刀劍,但接觸太快,拂尾一斷,他已經心中發虛,不敢冒險招架可怕的刀光,身形斜撞出丈外,驚出一身冷汗。


    另三毒到了,一了僧的七尺方便鏟,毒心秀士的劍,吊客成豪的六尺哭喪棒,兩長一短向女郎集中匯聚,三個威震江湖的前輩,居然聯手同時向一位芳華十六七的少女攻擊。


    另一道懾人心魄的刀光,以排雲驅電的聲勢速度,突然破空光臨,唐青鬆到了。


    首先發現他的幽冥使者,大喝一聲,打出三顆裝神弄鬼時的法器青磷毒火彈。這玩意的用途不僅是做法器,最大的功能是燒人和縱火兼照明。彈出手,向側方飛躍,顯然對毒火彈缺乏信心,采取連打帶跑手段先脫出現場再說。


    唐青鬆懶得理會幽冥使者,以更快的速度閃避毒火彈,立即一了僧撞上了,神刀錚一聲刀背敲中方便鏟的中段,幾乎與一了僧握鏟的右手接觸。下麵一腳斜飛,叭一聲踢中和尚的右胯外側。


    “哎……”一了僧猛叫,斜衝出兩丈外才穩下馬步。


    三方齊攻的陣勢瓦解,減掉一方,女郎所承受的壓力等於減了一半,因為一了僧是武功最高的,而且兵刃最長利於遠攻。


    毒心秀士和吊客成豪,不但無法長短兵刃配合夾攻,反而被可怕的閃爍刀光,逼得八方遊走自顧不暇,不時傳出兵刃接觸的震鳴。


    女郎的刀勢,淩厲得滿天雷電,看不清刀的實影,隻能看到無數刺目的刀光閃爍不定,僅用單手運刀,身法靈活象是同時分向兩毒追擊,裙袂飄飄像在風中舞蹈。


    另一位女郎收了傘,但在一旁俏立,毫無拔刀上前相助女伴的意思,微笑觀戰不擔心女伴的安危。事實上女郎一比二,完全主控了全局,兩毒根本抓不住合擊的機會,受到攻擊時險象橫生,毫無反擊的能力。女郎想在短期間分別斬殺兩毒,也不是易事。要對付不全力攻擊隻采取遊鬥的兩個高手名家,事實上有困難。


    唐青鬆已沒有交手的對象,在一旁抱刀屹立,狠盯著不遠處不敢迴到鬥場的幽冥使者和毒娘子、一了僧,隻要對方有衝上的舉動,他就會揮刀而上。


    鬼手天罡像拾獲黃金的花子,繞過路心到了唐青鬆身側,邪笑令人大起反感,手中有從背領取下的尺八鐵如意,這是老邪的武器。是抓背式的如意,抓手的前四指是銳利的爪,哪能用來抓癢?不抓得皮破血流才怪。


    “你也出頭打抱不平呀?”鬼手天罡說的話意在奉承,但口氣卻引人反感:“以德報怨幫老夫……”


    “你少臭美,我可沒有以德報怨幫助仇敵度難關的壞德性,卻有打蛇不死必定報怨三生的性格。我不配做聖人,聖人也早就絕了種啦!我揮刀不是打抱不平,而是我與江湖五毒的過節未了。你滾吧!我和你的過節也未了,現在我還沒有揮刀你結算的興趣。”神刀太保的話也諷刺十足,同樣引人反感。


    鬼手天罡還想分辯,被一聲暴震所驚不再多說。


    那是女郎的單刀,把毒心秀士連人帶劍震飛丈外的暴響。女郎刀上的內勁十分驚人,這一刀硬把一個沉重的人體震起。


    刀光反旋,迴頭猛撲一棒落空的吊客成豪。


    哭喪棒點地的棒尾,比棒頭粗大,攻擊時重心在前,能量勁道可以匯聚集中威力倍增,但也是缺點,運用不靈活,容易大量耗損精力,不宜久鬥。已經攻了幾十棒,策應毒心秀士的一棒已力不從心,還來不及收招穩下馬步,女郎的刀光已狂舞而至,立陷危局。


    “扯活!”幽冥使者的撤走怪叫及時傳到。


    隨聲到達的是一枚青磷毒火彈,遠在三丈外急襲女郎的右肋背。


    唐青鬆一閃即至,快得難辦形影,把並肩站在一起的鬼手天罡嚇了一跳,人哪能如此快捷?


    神刀的刀身寬,是擋暗器的最佳兵刃,輕搭斜撥鴿卵大的毒火彈,火彈竟然不曾立即爆炸,向側彈飛出半尺才爆裂,火星激散臭味刺鼻。


    其實這玩意如果壓力不足,是不會爆炸的,原理與摜炮差不多,僅略為敏感而已,擊中目標的反撞力不足,就不會爆炸。這枚毒火彈是在刀氣後一剎那發出的勁道,猛力反彈所促成的爆炸。


    同一瞬間,毒心秀士扭身仆倒,刀光掠背部上空而過,刀氣徹體生寒,一滾兩匝,跳起來撒腿飛奔。


    女郎被毒火彈的爆炸嚇了一跳,放棄追擊加上一刀的行動,目送唐青鬆人刀一體,狂野地向幽冥使者衝去。


    幽冥使者怎敢接鬥,象是幻化一道輕煙,遁入西北角路側的樹林。


    唐青鬆不肯罷休,無畏地入林窮追。


    四周有不少看熱鬧的人,目光皆向兩位女郎集中,所有的人,都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一位年方二八的青春少女,怎麽可能把威震江湖的江湖五毒擊潰呢?那是不可能的事,即使小隱山莊的常北嶽在此,也不一定敢向五毒挑戰。


    女郎立即成為眾人注目的風雲人物,成為各方人士探索的中心。


    兩女郎似乎失去遊興,由原路轉身匆匆走了。


    有人循五毒撤走的方向悄然跟出,大概好奇心重,想跟去看結果,也可能躡蹤偵查五毒的藏匿處。


    昨晚雙川集受到突襲,主使人很可能是五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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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個人終於會合在一起撤走,足以應付頂尖高手的挑戰。但他們穿林排草急走,慌不擇路急於脫身,心中發虛鬥誌沉落,擺脫追來的人是第一要務。


    後麵不時傳來聲息,表示神刀太保顯然遠在百步外,看不見形影,但仍能正確地在後麵跟來了。來到一處山腳小河穀,後麵便聽不到任何聲息了。


    心中一寬,便感到精力不濟,那股因求生而飛遁的突發精力會因危險已過精神鬆懈而自動消失,同時因大量損耗精力而感到疲勞虛脫。


    河穀兩岸的坡地,有桃林棗林。桃樹已沒有果實,棗樹的果實大如小指頭,可知這附近一定有種山的農戶,不是荒山僻壤。小溪一線,溪水清澈深及膝蓋。


    幽冥使者第一個反應是將頭浸入水中,洗掉臉上的汗水再牛飲,補充體內耗脫的水分。


    一了僧身材龐大,脫水情形最嚴重,丟掉方便鏟,先解渴再言其他。


    五個人坐在棗樹下歇息,大汗浹背,臉上氣色欠佳,象是到了山窮水盡境界,全力撤走,精力將竭啦!


    “真他娘的背時走噩運。”毒心秀士大聲詛咒:“怎麽竟然接二連三碰上紮手貨?也許真的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竟然讓咱們碰上了武功淩駕前人的年輕男女,到底是從何處突然冒出來的可怕小輩?”


    “每天都有許多英雄好漢出來爭逐名利,每天都有許多英雄好漢為名利而含恨死亡,有什麽好怪的?”幽冥使者話中有感慨:“咱們同樣是為名利而奮不顧身,隻比別人幸運些而已。這次為了重賞替人物色人才,總算幸運地碰上真正比咱們強的闖道男女,無論如何,得把要網羅的人引出談條件。如果可能的話,咱們留下自己用,幹脆咱們擴展自組幫會,打出旗號正式稱雄道霸,你們意下如何?”


    “老大,你要讓唐小輩騎在咱們頭上發施號令呀?”毒娘子立即反對:“咱們誰降得了這個狂小輩?一旦組幫結會,推舉他做老大……”


    “那就得看咱們的手段了。”幽冥使者搶著說:“不論是論年齡,或者論輩分,到了開山歃血義結金蘭時,誰會是老大?天下間任何組合,首創的人必定以義結金蘭為第一要務,也是最重要的手段,血誓就可以把參與的人捆得死死地,你難道不明白?你會用比武決定排名的老辦法創幫立派嗎?”


    “問題是你我曾經栽在他手中。”毒娘子指出困難所在,可以獲得一千兩銀子酬勞,不要打羅為己用的主意了。日後還有機會網羅組幫立派的人才。


    “好吧!晚上我進寨行法布天羅地網找他。”


    幽冥使者當然知道困難所在,想起被一刀削掉道髻的奇恥大辱,要想羅致神刀太保結幫組會,心結難解成功無望,日後那能相處在一起?


    幽冥使者的法術並不怎麽高明,道行尚淺,被江湖朋友定型為妖術,施展時會受到時地的限製,光天化日下施展威力有限。大太陽下發生激烈的拚搏惡鬥,碰上強勁的對手,哪有施展妖術的機會?夜間在房舍內施術,威力足以把武功比他強三倍的高手名宿任意擺布。


    五毒已逐漸恢複精力,正準備動身,對岸的溪旁桃林枝葉簌簌而動,同時傳出一陣令人悚然的陰笑聲。


    “小輩從前麵抄過來了。”毒心秀士跳起來低叫,想起連人帶劍被震飛的情景,臉上變了顏色。


    “我知道擺脫不了他的,他來得正好,我和他談。”幽冥使者大聲說,有意表明要和平解決:“真要各走極端,三比一咱們有六七成勝算,哼!”


    枝葉搖搖,草聲蕭蕭,同時鑽出四個青衫飄飄的佩劍中年人,四雙鷹目冷電森森,兩岸相距約五六丈,仍可感覺出目光的懾人威力。


    為首的中年人身材修偉,濃眉大眼威風凜凜。


    “四比五,你們隻多了一個人。”這人聲如洪鍾:“嘿嘿嘿……多一個人是靠不住的。”


    說話間,一抄衫尾急走兩步身形破空,輕靈地飛越小溪,遠及三丈五六,飄落岸邊點塵不驚,輕功出類拔萃。


    其他三人魚貫跟隨,飛躍的距離也有三丈餘。


    幽冥使者哼了一聲,長劍出鞘。斷了半段拂尾的拂塵柄,也從懸囊中取出綽在左手。


    另四毒左右一分,嚴陣以待。


    “葛大堂主,你神氣起來了。”幽冥使者沉聲說:“江湖五毒與天下四大集團保持距離,尤其避免與你們一龍一鷹發生糾紛。你是黑龍幫八大堂主之一,你應該知道咱們的態度。如果你認為吃定我們了,我將糾正你的錯誤。閣下,咱們冒犯了你們嗎?”


    “嘿嘿嘿……”葛大堂主的陰笑更刺耳:“是否冒犯了本幫,得看你的了。”


    “怎麽說?”


    “你要替某些人招兵買馬。”


    “這並不是秘密。”


    “某些人,是王禦史王欽差那群雜碎。”


    “沒錯。需正視聽的是,王欽差那群人不是雜碎,而是一群神仙活佛。隻不過這些仙佛缺乏江湖經驗少見識,因此貧道替他們物色超拔的人才。王禦史與貴主子嚴家大小相國交情不薄,江湖五毒替王禦史辦事,沒衝犯大小相國的一幫一會吧?”


    大明皇朝自從洪武朝,宰相胡惟庸謀反伏誅之後,立下祖宗家法,不許再設宰相,皇權由皇家獨攬,子孫們膽敢擅設宰相,皇族必須群起而攻。嚴嵩隻是大學士,但卻自稱相國,嘉靖皇帝不加過問,父子倆便名正言順自稱為大小相國。


    權勢達到最高界點,就會產生超越的更強烈欲望。嚴嵩父子已到了權勢峰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超越的目標,當然是唯一在上的皇帝了。


    嚴家父子累積造反的本錢,明裏是鋤誅異己賣官鬻爵,暗中驅使豢養的一幫一會為禍天下。黑龍幫專門用各種手段,包括扮盜群劫掠大戶,扮府州父母官,公然搬空府州的銀庫。黑鷹會則是殺手刺客組合,是鋤除異己的劊子手。


    王禦史,指巡訪天下兩大欽差之一的王大任。年初,兩大巡訪使奉旨準備出京。準備工作千頭萬緒,目下仍未成行,所聘請的隨員還沒到齊,正在積極整備行裝,預先已派員在天下重要大埠建立聯絡站,招納可派用場的人才,經費充裕大權在握,聯絡站有大批金銀可任意開銷。


    兩位欽差的任務,是禮聘具有奇技異能的人士,及有仙佛事跡流傳的和尚老道,而以老道方士為主。再就是搜羅仙佛秘籍,各種成道丹方寶物、經典,尤其是房室秘術(春宮畫春藥等等)最受歡迎。兩位欽差分走天下南北,獲得重要的搜尋物與人,必須立即征調當地官府派人護送進京,欽差仍按計劃繼續行程,規模之大,空前絕後。


    嘉靖皇帝發誓要修成仙,長生不老永遠做皇帝,所以有派欽差搜求天下的荒唐舉動,規模比秦始皇派徐福求仙更大些。皇宮裏,就養了五百童男童女供快活修仙,死了一個就立即補上空缺。上有所好,下則景從,淫奢與修煉的風氣遍天下,各種秘密會社,像雨後春筍般蓬勃滋生,風起雲湧民心浮動。


    天下四大集團中,彌勒教最倒黴,也最幹得有聲有色,徒眾滿天下,被官方稱為邪教。需要利用時,就開隻眼閉隻眼放任該教無所不為,甚至縱容他們造反;但覺得該教已無利用價值時,就以邪教名義加以撲殺。


    去年,錦衣衛暗中成立的鐵血鋤奸團瓦解,設在天下各地的秘站撤銷,四大秘莊已人事全非,是第一個先垮了的大集團,因為主子陸柄指揮使死了,這位梟雄上天歸位去也。


    第二個接著崩漬的,是鄢禦史的鹽務署巡緝營。鄢奸升任刑部右侍郎,搜刮天下的巡緝營名存實亡,成千上萬的走狗再也沒有緝私發財的機會,正在陸續失業散夥,樹倒猢猻散。


    在天下各幫、派、會、社、教蓬勃發展的三十年中,與四大集團有利益上的衝突,你死我活水深火熱,可說是江湖朋友最活躍、出路開闊最吃香的時期,名利雙收的人甚多,但慘烈的鬥爭死的人更多。


    一旦四大集團與各秘密組織窮途末路瓦解,大量失業的英雄好漢,隻好另投明主,或者自組各種組織另找生路。王欽差由皇室支持,以雄厚的財力征才,正是失業失意的江湖牛鬼蛇神,最理想最佳的出路。可是,一分錢一分貨,貨的質量差,誰願意賣,王欽差新精選的人才,必須是具有真才實學的超等高手,不要垃圾。


    江湖五毒是受聘奔走各地,負責征才的一組特使,選擇的手段以威迫利誘為主,他們本身就是黑道的巨魁,哪會用仁義道德來招請人才?那些禁不起他們一擊的人要來何用?跪在地上向他們懇求收錄,他們也不屑一顧呢!


    牛鬼蛇神群聚小隱山莊,江湖注目,常北嶽不但成為各方龍蛇聘請的對象,也是乘機前來尋仇報複的目標。


    武林四傑有南北兩傑隱世,常北嶽是最具號召力的人選。名望聲威列其次的江湖四霸天,去年先後凋零。大霸天下第一堡威麟堡主在巫山失蹤,不會有人去投奔天下第一堡了。根據江湖傳聞,大霸天父子失蹤,與常北嶽有關。武林四傑與四霸天本來就道不同不相為謀,四傑是英雄,四霸天是梟雄,名望聲譽是完全不同的。


    總之,這次盛會,確是聘請人才或投效主子的好機會。


    “諒你們江湖五毒也不敢招惹本幫。”葛大堂主哪將五毒看成人物?神態托大引人反感。


    “所以你擺出挑戰陣勢示威?”幽冥使者咬牙問。


    “本堂主防備你們突襲,你們有孤注一擲的本錢。問題解決並不難,問題在於你們願否化幹戈為玉帛。”


    “什麽意思?”


    “放棄招納神刀太保的念頭,去另找目標。好來好去,本堂主不想刀來劍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什麽?要貧道放棄……”


    “本堂主正在找他商談,打算聘任他出任本幫的北路總領。你必須明白,本堂主的要求不容拒絕,知道嗎?”葛大堂主強者的氣勢迫人。


    “葛大堂主,你未免太不上道吧?”幽冥使者暴躁地叫:“你這是擋人財路,惡意威脅。咱們是第一個發現他的人,也是首次與他打交道的人,該分清先來後到,這是規矩,規矩是眾所公認的,你懂嗎?”


    “你少胡說八道,你們是今天在半途與他打交道的。而我昨天就從威麟堡那群寨民口中,了解他的根柢了,公孫小輩答應放手把人讓給我,你敢和我爭?”


    “你……”


    “你給我牢牢地記住,招惹了本幫,我會讓你在江湖寸步難行,隨時皆可能一舉鏟除你們。從現在開始,不許你們再接近他了沒有?”葛大堂主聲色俱厲,神氣極了。


    嚴府的一幫一會,也叫一龍一鷹,總人數可能超過五百,分為數十個小組,在天下各地活動。潛伏的聯絡站人數也不少,一旦發動搜殺,江湖五毒真的在江湖寸步難行,除非逃匿窮荒,不然老命難保。隱姓埋名藏身城鄉,早晚會被查出兇多吉少。


    幽冥使者必須表示態度,進退兩難,既不甘心退讓,也無力抗拒。


    不遠處傳出一聲輕咳,唐青鬆大踏步排草而至。


    “他娘的!”他破口大罵三字經:“聽了老半天,竟然是你們兩群雜碎,把大爺當物品你爭我奪,真是他娘的豈有此理,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兩方的人一怔,大感臉上無光。


    他的話已明白表示,在此地偷聽許久了,雙方的對話,他一清二楚。相距不足二十步,雙方打交道的人,都是大名鼎鼎的高手名家,居然不知道附近有人潛伏偷聽。可以肯定的是,神刀太保必定是後到的,在雙方各懷戒心時到達,按理絕難逃過九個超等高手的耳目。


    “哦!你就是西安府的那位小混混頭頭神刀太保?”葛大堂主不在乎他胡說八道,瞥了他的神刀一眼,眼神略變。


    “你不是昨天就知道我的底細嗎?”


    “打聽出來的,所以帶了道兄來找你,在南麵山腳的農舍落腳,人還沒到齊,打算明天到青鬆寨找你。”葛大堂主居然不再盛氣淩人:“聞名不如見麵,見麵勝似聞名;果然好人才。本幫通常不會注意地方上的混世小人物,隻在天下級的高手名家中招納人才。你已經和天下級的高手名家打過交道一鳴驚人,成就非凡,已經可以名列天下級的高手名家,本幫歡迎你參加共享富貴。”


    “小輩,加入嚴府的一幫一會,送命的機會也多,天下的英雄好漢,皆以嚴府的人為攻擊目標。”幽冥使者不再懼怕葛大堂主的威勢,豁出去了:“嚴府所能給予你的富貴是靠不住的,天天都在兇險中出生入死。而貧道所引介的王欽差,卻是堂堂正正的皇家巡訪使。貧道推薦你去做他的親隨,用不著你出生入死和天下的英雄好漢拚命。想想吧!離嚴府的人遠一點,活得也長久些。”


    嚴府的一幫一會,與及鹽政大臣鄢懋卿的巡緝營,都是有骨氣的英雄好漢攻擊的目標。鄢奸的私人鹽船,黑龍幫的運贓船和馱隊,更是英雄好漢搶劫的對象。鄢奸不但任意宰割鹽商,也販賣私鹽,沿途勒索各地官吏,送的禮如果不如所願,立即以禦史名義參劾。天下各處的地方官,隻有一個浙江淳安縣知縣海瑞,敢和鄢奸對抗。鄢奸的雲風大轎,就不敢經過淳安,一群數百名隨員,恨恨地繞境越過淳安。所搜刮的金銀珍寶,用船運往京都鄢府。黑龍幫劫掠天下的金銀財寶,則運往江西袁州嚴府。這些船隻馱隊所押運的金銀珍寶,數量大得驚人,是英雄好漢心目中的龐大財富,是可發大財的襲擊目標,雙方的損失都相當慘重,曾經有好幾次徹底殲滅押運爪牙的輝煌紀錄。


    嚴鄢兩大權臣,各擁有為禍天下的罪惡集團,但搜刮、勒索、強索賄賂、斂財、劫掠的對象與目標不同,沒有利害衝突。不論明暗,兩集團都是狼狽為奸,經常合作共同對付勁敵的夥伴,互相策應的同盟。


    鄢奸本來就是嚴奸父子的走狗,是嚴奸一手提拔的心腹爪牙。鄢奸貪贓得來的金銀珍寶,按例必須奉送一半給嚴奸。鄢奸這幾年實在感到心痛,因此貌合神離,暗中有背叛嚴奸的念頭和打算,埋下一年後狗咬狗的種子。


    爭名奪利,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兩方的人,都在用心計爭取神刀太保入夥。江湖五毒是勢弱的一方,爭取的態度依然相當強硬。江湖五毒怕的是黑龍幫全體,並非怕葛大堂主個人。


    “你想找死?”葛大堂主被激怒得怪眼怒睜。


    “你不要再三威脅我。”幽冥使者手中的劍,發出隱隱劍吟,功行劍尖躍然欲動。


    利字當頭,當仁不讓;幽冥使者如果真的害怕,早就在對方露麵時一走了之啦!


    葛大堂主其實心中雪亮,真要反臉一拚,勝算雖然可能多一兩成,但所付出的代價必定不小,折損一兩個同伴未免得不償失,逼得太緊,一定會走上你死我活的絕路。


    “小老弟,別聽妖道胡說八道。”葛大堂主轉向神刀太保下工夫:“就算你已經是王欽差的心腹親隨,隻要嚴老相國吩咐一聲要人,王欽差怎敢違抗?小老弟,識時務者為俊傑,在王欽差身邊的親隨,絕無前途可言,一年半載欽差就會返京覆命,你何去何從?又得另投明主,根本是浪費你的才華。”


    天下四大集團,剛解散了錦衣衛的鐵血鋤奸團,物換星移,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現在隱然出現了取代的組合。這個王欽差巡訪天下,組織龐大,顯然已具有取代鐵血鋤奸團的實力,招兵買馬的行動已在各地展開,正是江胡人士武林俊彥投奔的對象,可算是正途出身的好去處,比其他三個集團身分要高些,雖然報酬率比其他三集團差,但卻是可以站在大太陽下的正道人物。


    “小兄弟,俗語說,良禽擇木而棲;又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葛大堂主的同伴,在一旁加強遊說:“加入強者,是闖道好漢的金科玉律,你願做一個投奔弱者濟危扶傾的失敗英雄嗎?舉目江湖,本幫才是真正實力最雄厚強者中的強者。”


    “你們都不要再說了。”神刀太保有點不耐:“似乎你們都對我沒有惡意。”


    “貧道好意推薦你加入拓展名利雙收,出人頭地的好去處。”幽冥使者終於爭取到搶先發言的機會。


    “我想,昨晚突襲雙川集的黑衣人,是不是你們的爪牙。”神刀太保不理會幽冥使者的好意,說自己想要說的話,也象是替己找答案。他畢竟欠缺與江湖人士打交道的經驗,不會用心計套對方的話,反而暴露自己的心意。


    “貧道也在查那些人的蹤跡。”


    “查過追魂魔箭和奪命神錐嗎?”


    “那兩個自以為暗器高手的雜碎,是威麟堡請來助拳的人。”葛大堂主搶著說:“他兩人非常驕傲自負,不會與人結伴同行,從洛陽趕來的,還沒與威麟堡的人接觸,便被你整得灰頭土臉。”


    “我錯怪他們了,還以為他們有黨羽呢!”他又在替自己找答案。


    “小兄弟,如果你真是來訪友的,與小隱山莊的恩怨無關,跟我們走吧!趕快離開是非場。”葛大堂主說:“我是專程前來物色年輕俊彥的,有了你,不用再留下找其他的人了。威麟堡二少堡主公孫雲浩,可能最近三兩天趕到主持大局,局外人最好迴避,以免被誤會是某一方的助拳人,隨時皆有被暗殺的危險,犯不著枉送性命。”


    “我不走。”他堅決地說:“我要找出那晚突襲雙川集的兇手。我本能地覺得,他們的目標是我,不查個水落石出,我不打算走,我不希望日後糊糊塗塗再次受到致命的襲擊。”


    “我的邀請……”


    “暫且不提,好嗎?我不想倉促做決定,而且我也沒有投奔任何組合的打算。咦!你們還有人趕來會合?”


    眾人舉目四顧,看不出異狀。


    “我的人留在寨內歇息,不會跟來。”葛大堂主眼中有疑雲:“你發現有人趕來,沒有人呀!”


    “江湖五毒沒有其他同伴。”幽冥使者語氣肯定:“沒聽到任何異樣聲息,不可能有人接近。”


    “那邊……”他向東南角的樹林一指。


    林深草茂,視線不可能透林,枝葉搖搖,十餘顆寒星突然透草梢射出,像暴雨禦風橫掃而至。


    他是扭轉身軀順手指向的,這一扭的瞬間,眼角餘光瞥見草梢搖動與寒星射出,心中一動,語言中止,本能地反應是乘扭勢躺倒。


    反應雖快,卻沒留意寒星飛出處的側方三步外的野草近根部,同時飛出一道淡芒,淡得幾乎目力難及,可知速度極快,是一種小型暗器,比十餘顆寒星後發,但卻先至,比寒星快得多。


    即使他看到淡芒,也來不及反應了,何況淡芒飛出處,位於他的正後方視界死角。


    寒星飛出處位於林緣,相距遠在三丈外,向已有戒心的高手發射,而且數量甚多,速度並不太快,不可能收到暗襲的功效。


    十個人分三方對峙,十餘枚寒星以所有的人為目標,變生倉促,眾人隻有看到飛射而來的寒星,誰也沒留意還有叢草下射出的淡芒。


    神刀太堡順勢躺倒,其他兩方的九個人,也警覺地飛退兩丈外,反應出乎本能。


    淡芒以神刀太堡為目標,沒入他的右股外側。


    “哎呀……”毒娘子尖叫,被一顆寒星擊中左肩,飄落時連退五六步,幾乎摔落在小溪中。


    葛大堂主的一位同伴,也一聲怪叫,右後肩的琵琶骨,也被一顆寒星擊中。九個人反應雖快,仍有兩人被擊中,暗器群向人叢射擊,肯定會有人遭殃的。


    神刀太堡還不知道暗器入體,身形著地立即急滾,躍起時神刀出鞘,向樹林狂野地衝去。


    枝葉搖搖,有人分向兩方竄走如飛,枝葉擦動聲已遠出二十步外。共有三個人,一擊即分頭撤走,去勢奇疾,無意留下看結果。


    他躍起時,便發現毒娘子和葛大堂主的同伴,被擊中的情景,知道他們並沒逃過寒星的襲擊。


    這瞬間,他感到右腿有點不聽指揮。


    他無暇察看寒星是何種暗器,隻知道是體型不大的、破風聲沒有鏢類利器銳厲的暗器。


    一聲怒嘯,他盯住從左方撤走的人窮追,循聲追躡,急如星火。


    他的輕功超塵拔俗,現在卻一盛二衰三竭。


    遇林莫入,追入就不夠聰明了。


    江湖五毒不敢追,反而過溪急撤。


    葛大堂主與三同伴也聰明,結陣自衛不敢追趕。一位同伴拾起一枚拇指大的暗器,搖頭苦笑。


    “打穴珠,唬人的玩意,咱們竟然栽了,豈有此理,他們想幹什麽?”這人沮喪地說。


    被擊中背部琵琶骨的中年人,不住挪動右肩,發覺沒出現異狀,不曾受傷。


    以手指製穴,指尖的力道需百斤以上。打穴珠的體積約有拇指尖大小,內家高手用來打穴製穴,距離須在一丈以內才有製穴功能,體積愈大愈不易製穴。


    三丈外用打穴珠攻擊這些超拔高手,當然是唬人的。琵琶骨上端與肌肉銜接處才有穴道,擊中琵琶骨毫無製穴的作用。


    “走吧!說出來必定貽笑方家。”葛大堂主陰陰一笑,動身離去:“咱們認啦!”


    三個人分兩方撤走,兩個走左麵。


    神刀太保無法分身追,隻能追一麵,左麵的聲浪最大,所以他盯住右麵的人。


    很不妙,起步對他便感覺出右腿有點不靈光,並沒在意,片刻便慢下來了。


    很糟,這條右腿怎麽了?


    人少不了有病痛,腿抽筋極平常。但他的腿並非抽筋,而是愈來愈用不上勁。追了百十步,右腿的力道出現虛弱狀態,大事不妙。


    到了樹木稀疏處,他突然腳下一虛,屈右膝跪下右腿,幾乎向前栽倒,幸好用刀支地,勉強穩下身形。


    “我怎麽了?”他吃驚地自問。


    摸摸右腿,有麻木不仁的現象。在右腿拍打幾次,證實這條右腿已沒有知覺象是廢了。


    超人的意誌力發揮了自救功能,他終於吃力地站起,身形亂晃,搖搖欲倒。


    刀交左手,用右手在臀股間摸索,他已感覺出右腿根的麻木感最嚴重,所以推拿臀股活血,同時吸口氣驅動氣機檢查氣血運動腿部的狀況。


    他已修至能以先天真氣自療境界,可以控製氣血運動行至某一處器官。如果天賦不足,練氣一甲子,也無法修至這種境界。


    林木稀疏,林下野草高及腰際,視野可及半裏外,沒看到人影。他所要追的兩個人,早就失去蹤跡了。


    紅日已接近西山頭,黃昏將臨。他不知離青鬆寨有多遠,隻知道寨在東南方向。沒有路,他得越野盡早趕迴青鬆寨。


    其實不必用真氣檢查氣血是否暢流,發麻僵直的右腿,已經不受神意指揮,不是氣血不通暢,而是腿已成了廢物,麻木感正向腰腹蔓延。


    終於,他摸到右股外側有兩個綠豆大的小孔,肌肉收縮已經將小孔堵住了,有些黑血溢出染透褲管。


    “我被針形暗器擊中了,有毒。”他悚然自語:“是麻痺性的毒。”


    是針形暗器留下的創口,針已貫穿股肉飛走,沒留在體內,急劇運動中,他不知道有針傷了右股。貫穿力足,速度快,所以當時沒感到痛楚。


    正想從百寶囊中,取辟毒丹暫時救急。他不知道真正的毒性,不可能有對症的解藥。


    二十餘丈外的及腰野草中,站起兩個穿著緊身的大漢,腰帶上插了劍,陰笑著向他接近。


    “狗東西果然夠頑強。”留了鼠須的大漢一麵接近一麵咒罵:“居然撐了這許久才倒下。”


    “他倒了又爬起來了。”另一暴眼大漢說:“確是頑強,可能僅射中肢體未中要害。咱們等他倒下再背他走,可別被他砍上一刀,這小子的刀很可怕。”


    “天快黑了,不能再等,我先上。”鼠須大漢拔劍:“可別讓他的神刀嚇住了。”


    “我不認識你們。”他感到刀似乎重了些,與平時不同,身形一晃,勉強穩住徐徐雙手舉刀。


    “大爺認識你,這就夠了。”鼠須大漢已到了丈外,劍指向他的右肩。


    “誰的毒針?”他咬牙問。


    “不久你就知道了,丟刀。”


    “你過來。”


    “來就來。”鼠須大漢搶進,靈蛇吐信走中宮無畏地一劍吐出。


    “錚”一聲金鳴,劍被刀架偏。


    糟了,架住一劍,他也被反震力震得立腳不牢,向右斜衝兩步,扭身便倒。刀好重,右手一麻,刀跌落草中,想爬起已力不從心。


    劍光射到,向他的右手肘沉落,要毀他的手肘。


    “小心……”暴眼大漢急叫,拔劍衝上策應。


    鼠須大漢已來不及反應,晶亮的刀光從側方出現,刀過手落,鼠須大漢握劍的右手齊肩而斷。劍尖距神刀太保的手肘不足三寸,隨手臂斜拋而起。


    刀光側旋,刀的主人形影依稀,移動快得象是光影流動,帶起的氣流隱約可嗅到淡淡的幽香,飄動的衣裙,可看出是女人。


    “留……活……口……”他虛脫地大叫。


    下半身已經麻木,焦急萬分,把人殺了,再向誰討取解與。毒性並不強烈,但全身發僵會讓人急得發瘋。


    接觸太快,絕不可能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收招,刀招一發便決定了生死,叫喊聲不起任何作用。


    刀過頭落,刀光乍隱。暴眼大漢無頭的屍體仍向前仆倒,同一瞬間,鼠須大漢完好的左手,一掌拍中自己的印堂,仰麵摔倒。


    “咦!你……你怎麽了,何處受傷?”在他身側蹲下的女郎,焦灼地急問。


    是那位在十字路與五毒發生衝突的女郎,想扶起他卻又急急縮手。


    未了解傷勢之前,不可慌亂地扶起傷者,以免斷骨傷及血脈,搶救不成反而促使傷者早死。


    “你……你把他們殺死了。”他沮喪無奈,心中叫苦。


    “很抱歉。”女郎臉一紅:“我看到你倒地,情急揮刀,隻怪我刀法不精,無法收發由心。我……我也沒聽清你的叫聲。你……”


    “我受到暗算,被針形暗器擊中,針淬了毒,一種令人麻痺的毒藥,通常用來擒活口的暗器,除非擊中要害貫入,擊中其他部位不會致命。我已快要麻痺及胸,請替我搜他們的百寶囊,看是否有盛解藥的藥瓶。”


    “哎呀!”女郎跳起來:“我……我不懂毒……”


    兩大漢的百寶囊中,隻有治外傷的金創丸散。荷包內空空如也,顯然出動時,已將可辨身分的物品消除了,以免暴露身分底細。鼠須大漢僅斷了一手,不算太嚴重,居然自碎印堂自殺,可知有寧死不招供的準備。


    盛暗器的囊外層夾袋內,還有三四十顆打穴珠,沒有放置針形暗器的排夾,當然沒有毒針。這兩個大漢,不是使用毒針的人。


    “這兩個人隻有打穴珠。”女郎滿臉失望,停止搜尋:“真糟,我該怎樣幫你?”


    “這兩個是策應的人,用打穴珠吸引分散對手的注意力,由另一人下手偷襲。那個人發針後便分開走了,聯手打埋伏配合得很好,潛行接近的技巧比貓還要精,我追錯了人……”


    “我去找另一個……”


    “來不及了。”他知道雙手正在筋肉鬆弛中,不久就會全身不能動彈了。


    “那……怎麽辦才好?”女郎比他還要焦急:“我沒能跟上你們,在這一帶亂找,突然聽到聲息,趕到時你一刀架出,便被震倒了。幸好我能及時趕到,事急便本能地揮刀,我並不是殺人不眨眼的……”


    “不怪你,我還得感謝你。要趕快離開這裏,他們的黨羽很快就會找到此地來。”


    “可是你……”


    “毒性不烈,我可能要僵痺昏迷一個時辰,隻怕被他們的黨羽找來……”


    “我帶你找地方藏匿。”女郎不管他肯是不肯,拾迴他的刀歸鞘,毫不遲疑把他的雙腿彎抱住扛上肩,急急向北逃走。


    女郎本來有一位同伴,但隻有她一個人繞道跟來看究竟,去而複迴而且繞道,失去循蹤追趕的機會,鬼使神差,居然被她碰上神刀太保遇險。


    神刀太保意外地幫助她對付五毒,那把神刀也吸引了她的注意,一時好奇,便暗中跟來了解情勢,恰好在危急中碰上了,情急揮刀救人手下絕情。


    脫離現場愈遠愈好,離開時已是暮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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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黑,夜間活動的族類活躍起來了。


    山區夜間不會有村民外出活動,山林黑沉沉隻有妖魅出沒,梟啼獸吼此起彼落,象是屬於鬼魅的世界。人類對夜間的不測山林,懷有敬畏與恐懼,不想被豺狼虎豹當做獵物。


    那些不怕猛獸妖魅的人,活動不受限製。


    寨內家家閉戶,但外地旅客仍在外走動。


    幾乎所有的人,皆以神刀太保和那位刀法驚世的女郎為話題,互相交換消息,尋究兩人的根柢,打聽的結果令人失望,除了有關唐青鬆已經被人所知的些少資料外,有關那位女郎的消息,沒有人知道任何線索。


    唐青鬆不曾返迴青鬆寨,想找他套交情打交道的人十分失望,因此更為吸引群雄的注意。他與那位操刀女郎,成為各方注目的風雲人物。


    寨西北三四裏的山腳下兩戶農舍,傳出一陣激烈犬吠,不久便吠聲中止,大概是已被主人把狗拴入屋內了。


    荀夫子八個人,幽靈似的出現在農舍外。


    終於有人出來了,先後出來九個人,麵麵相對氣氛一緊。最後出來的人,是黑龍幫的葛大堂主。


    一幫一會的主子,是大國賊嚴嵩大小相國父子。彌勒教的靠山與暗中全力支持者,是武定侯郭勛郭侯爺。在朝廷的權力鬥爭中,一文一武各有黨羽,半明分半暗合,發展的路線各有道路,總算還能保持兼容局麵。


    嚴賊父子在袁州老家,私養了近萬甲士。


    武定侯號稱是當代孟嚐君,養有食客上千。


    相同的是,兩人都有不臣之念,暗中都在準備製造時機,推翻朱家皇朝取而代之。不同的是,武定侯的食客不在外作案斂財,而且他的死對頭錦衣衛指揮使,火德星君陸柄,把他看得死死地,甚至派鐵血鋤奸團監視他的一切活動,但並不理會他與彌勒教與結的事,因為嘉靖皇帝對彌勒教有一份特殊感情不足為外人道。


    一幫一會在各地為非作歹,難免與教壇滿天下的彌勒教不時發出利害衝突。雙方的首領明白表示,約束爪牙避免招惹對方。爪牙們卻陽奉陰違,抓住機會就刀來劍往,誰死誰倒黴,為了本身利益互不相讓。


    繁星滿天,視覺仍可派上用場,相距三四丈,隱約可以分辨麵貌。


    雙方都是熟識,過去幾年來,都曾經打過交道,既稱兄道弟,也稱給我一劍,我砍你一刀。


    組合與組合之間,一旦有利害衝突,必定有糾紛,雖然不至於發生大衝突,小衝突則不絕如縷。


    這裏是黑龍幫的人寄宿處,他們本來在青鬆寨的客店投宿,在十字路發生五毒行兇事故之後,他們便出寨另找宿處,在寨外活動方便些。


    荀夫子找上門來聲勢洶洶,來者不善。


    葛大堂主不是省油燈,在所有的江湖秘教中,他的名氣聲望,可說無出其右,一些小教派的教主,看到他都會心虛膽落。江湖的幫派會社,更把他看成兇神惡煞。


    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他是一個武功已臻化境的高手,名震江湖的鬼手天罡,也對他深懷戒心。如果沒有超人的能耐,哪配擔任奔走天下,招賢納士的接引使者?弄不好反而被所要招的人殺死。


    在青鬆寨落店時,他第一眼就看中了唐青鬆,慧眼識英雄,已經把唐青鬆看成招納網羅的目標,因此不久便遷出客店,與暗中在外圍活動的人會合,在這兩家農舍落腳,留意情勢發展,掌握唐青鬆的活動情形。


    荀夫子帶人前來找他,他一點也沒感到意外。威麟堡前來小隱山莊尋仇,各方牛鬼蛇神紛紛趕來看熱鬧,一些有心人負有前來招兵買馬任務,物色可用人才。彌勒教與黑龍幫都派有專人前來,江湖五毒也聞風而至,都把唐青鬆當成羅致的目標,需極力爭取的第一人選。


    現在,目標又增加了一個:那位神秘的刀法驚世女郎。


    爭取,這個爭字非常奧妙,具有多種意義,使用武力就是眾多意義的一種。沒有力量,怎麽爭?


    “他娘的混蛋!”葛大堂主粗野地大罵:“半夜三更跑來向我示威,你跑錯了地方。荀夫子,你好像忘了你是誰,混蛋加三級,哼!”


    彌勒教的徒眾,十餘年來兩次起義打江山,雖然功敗垂成,但雖敗猶榮,敢殺敢拚,名動天下。


    黑龍幫以扮強盜為主要手段,也是敢殺敢拚的好漢。


    兩雄相遇,為了利益麵麵相對。利益如果談判擺不平,下一步必定是兵戎相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絕無例外。


    秀才遇著兵,有理講不清。荀夫子就是秀才,哪能與滿口粗野的葛大堂主鬥口?先天上就落在下風。


    “我來找你要人。”荀夫子神色冷靜毫不激動:“神刀太保失了蹤,已經查出線索,是你們派人追蹤擄走了他。他是本教的貴賓,把人交迴萬事皆休……”


    “放屁!”葛大堂主嗓門大一倍:“一群穿青衣的雜碎,用打穴珠偷襲,傷了我一個人。神刀太保勇悍如獅,獨自追趕那群人不知去向。當時江湖五毒也在場,毒娘子也被打穴珠擊傷。你帶了人快滾吧!等你把神刀太保弄到手,我再向你索取,不要在這裏自討沒趣。”


    “你……”


    “我還以為那群雜碎是你的人呢!”葛大堂主口氣略軟:“我已經打聽到一些風聲,你身邊沒有帶多少人……”


    “我是來物色人才的,帶那麽多人來幹什麽?就算這次正邪大決鬥殺得血流成河,我也不會拉某個受傷的人一把。本教需要最強悍的人共謀富貴,神刀太保就是最強悍最出色的好人才,所以……”


    “本幫也需要他這種人才,當仁不讓。快去找他吧!我不急。我再次鄭重警告你,不要礙我的事,別讓我帶了黑龍幫的好漢,拆貴教的各地香壇。人的確不知去向,你得先去找那些穿青衣的雜碎討消息。我也在查,獲得消息也不會告訴你。”


    “你真不知道?”荀夫子泄氣地問。


    “你真蠢。”葛大堂主大搖其頭:“我是來出重禮聘人才的,人請到了,讓他露麵提高聲威勢在必行,怎麽可能秘密把他藏起來,滅本幫的威風?你走吧!和你這種沒知識的人打交道,真沒意思。”


    “好,希望你沒說謊,我到?湖五毒的落腳處去找他們討消1!避鞣蜃踴9飛呶彩粘。心不甘情不願帶了譸榔衝衝走了?br />


    無憑無據,來找葛大堂主名不正名不順,在情理上也說不通。葛大堂主的理由卻不容反駁,把人請到了,當然可以公然露麵增加聲勢。就算神刀太保真是彌勒教的貴賓,彌勒教也無權把神刀太保搶迴去。


    雙方都是重要的高階層人士,豈能為了一些小事故反臉動手拚命。荀夫子其實是來探口風的,擺出的陣仗隻是虛張聲勢,碰了一鼻子灰,實在感到心中不爽。


    當然,獲得一些線索,不無小補。至少,他知道葛大堂主的人,與五毒的毒娘子,被人用打穴珠擊傷,神刀太保是追趕那些青衣人失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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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在暗器上的麻痺藥物,性質與下五門人物所使用的蒙汗藥相差不遠,也和金創郎中所使用的麻醉散相近。不同的是侵入人體的方式有異,功能相差不遠。再就是一旦進入人體,片刻便會令人全身麻痺昏迷,用冷水潑也無法甦複,必須等到藥力完全消散,才會自行甦醒恢複行動能力。


    有些行家的迷藥,也不能用冷水潑醒。


    女郎雖然表示不懂毒物的解救方法,但武林朋友對毒物並非完全陌生,聽唐青鬆指出是擒捉活口的麻痺毒物,便知道毒物不會致命,不必太過擔心了。


    必須脫離現場,女郎將他扛上肩,奔走如飛速度快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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