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烈焰冰魄 . 大王虎甲


    原來,有一種感情,居然是從厭棄開始……原來,有一種感情,居然是表現為厭棄……可惜……我懂得的太晚……—————————————————————————————————————


    過了許久,依依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重開五識,睜眼卻不見陵越,隻餘了一包幹糧並半囊水在地上。依依大吃一驚,忙忙起身四下尋找,洞中全無陵越身影,岩壁封閉的嚴絲合縫。


    依依心下頓時難過非常:“大師兄,你怎能就這般丟下我!若你有不測,我便是失敗,即便活著,又有何意義!”焦急萬分,依依在岩壁上四下尋找機關,真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耳中聽得隆隆的水聲中間夾著金刃之聲,並落石、雷霆之音,心下越發焦躁,不由掌中真氣凝聚,便欲強運靈力破開石壁,腦中猛地迴想起紫胤下山前的叮囑:“萬萬不可妄用靈力、修為,陰寒反噬非同小可……輕則損毀人形,重則傷及魂魄……”慢慢垂下手掌,閉目調息,心中暗道:“冷靜!放鬆些!必有法可想!”


    腦中漸漸澄明,依依舍了入口岩壁,慢慢沿著兩側岩壁,細細搜尋,直至洞底,岩壁上隱隱有些異樣,依依閉了雙目,再睜開,眸中又現出冰藍色妖異的光輝,如月色般灑落在岩壁之上,卻見洞底岩壁上現出漸漸顯出一個不斷緩緩變換的星盤,猶如暗夜星空。


    依依細細看一會兒,心中默默計算,伸手在星盤之上,輕輕撥動幾顆星辰,藍光暴盛,漸漸熄滅,洞底岩壁已蕩然無存,麵前是一堵如水晶般透明的幻壁,透過幻壁,洞外一覽無餘。


    外麵是一個巨大到令人吃驚的空曠山洞,似將整座山掏空一般,一道巨大瀑布自洞頂岩台上飛流直下,衝入其下巨大水潭之中,激起翻滾的白色浪花,發出整耳欲聾的隆隆巨響。水潭邊上岩石崢嶸,一塊巨石上雕刻著繁雜紋路,似是“玄冰寒潭”幾個上古文字,巨石之側無數身影正在閃動激戰。


    依依一眼便看到陵越,心中又驚又痛。


    陵越已被逼到水潭邊上,被黑色的身影團團圍住,陵越微彎身軀,手中的霄河直插在地上,支撐著身軀,嘴角一絲猩紅觸目驚心。


    依依焦急萬分,強壓下心中焦躁,一麵細細查看四壁,一麵觀察陵越戰況。


    陵越喘息片刻,稍稍直起身來,緊緊盯著層層環住自己身穿道袍的人群:“同是道門中人,何必如此!”


    “嗤”人群中有一蒙麵藍衣道人冷笑:“陵越掌教!你們天墉城九百年前就奪得焚寂,仗著劍術獨步天下,在道門中獨領**幾百年了!風水輪流轉,如今也該到我家!怎麽就見不得別人得把可與焚寂相抗衡的好劍!”


    “焚寂九百年前就已不在天墉城!”陵越搖頭道:“天墉城今時今日的地位也非靠著焚寂得來!諸位道友,速速離開吧,此劍為兇劍,十分不祥,恐有不測!”


    “哼哼,既如此,陵越掌教又所為何來?”有人嘲笑道:“難道不是想將此劍據為己有?”


    “陵越隻是想將兇劍迎迴天墉城,以天地清氣抑製其兇煞之氣……”


    陵越未及說完,人群已是一陣哄笑。


    “嘖嘖,說得真是動聽啊!”一中年道人,晃著手中的長劍冷笑道:“難怪天墉城獨領**數百年啊!分明如咱們一般前來搶奪兇劍,卻說得這般慷慨激昂!…….真當咱們是傻子不曾!”


    “各位道友!”陵越吼道:“之前斬殺的妖物不過是些修為淺薄的小妖精怪!也便罷了,此時還要自相殘殺麽?難道覺不到妖氣暴漲麽?若不齊心協力,隻怕誰都走不出去!更不用說奪劍!”


    “大家別聽他蠱惑!”那蒙麵藍衣道人在人群中高聲道:“眼前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才是我們最大的威脅!等斬殺盡了妖魔,我們還有誰是他的對手?不過是借我們的手為他奪劍鋪路!萬萬不可上了他的當!”


    一時人群和應紛紛。


    陵越心急如焚,眼見妖氣越來越盛,越逼越近,人群卻毫無退去之意,反而漸漸逼近。


    “殺了他!”人群中有人高唿一聲。


    頓時數人暴起,群起而攻,陵越心中悲憤,隻得舉劍招架。


    依依在石壁之後,咬牙不住。陵越念及道友之情,隻是招架,不忍殺傷,連劍都未曾出鞘,那眾道人卻招招致命,直欲瞬間就取陵越性命!


    “大師兄!快快出劍!快快出劍!”依依急道,聲音卻被隔絕開來,半點穿不出去。


    漸漸陵越頻有險情,依依焦急萬分,胸口氣血奔湧,靈力湧動幾不受控。————————————————————————————————————————————————


    幾隻黝黑利箭自眾人背後破空而來,瞬間穿透幾人,重重釘在岩壁之上。那幾人癱軟掛在箭身上,已無生機。


    眾人大驚,再顧不得陵越,忙忙迴身防禦,隻見幾十隻形體巨大人頭蠍尾的黑色六足甲蟲,生著一對鐮刀狀的上顎,內有大齒,身前揮舞著一對巨鼇,出現在眾人背後;又有數隻半人半蜈蚣的妖物在後在後驅使,每隻妖物肋下生滿眼睛,又有百手千足,都執了數把弓箭,劍身黝黑發出紫藍色的光芒,顯是淬了劇毒,適才破空而來的正是這箭;最後是一隻馬車大小金色的蠍子,後背卻是墨黑,尾刺高高懸起在半空,閃耀著紫黑色澤,足有丈許之高。


    眾人皆是心頭劇寒,不由暗悔,不該不聽陵越之語,如今想要全身而退,隻怕難如登天!眾人不由步步後退。


    陵越汗透衣衫,單膝跪地,正在抓緊調息。


    “陵……陵越……賢侄……如今……如何是好?”那中年道人結結巴巴問道。


    “陵越真人……我們錯了……救救大家吧。”


    一時人群中哀求聲不住,渾然忘了適才還招招欲取陵越性命。


    “我並不知這些妖物來路,亦無十全應對之法。如今之計,先莫要慌張,也切不可各自為陣!來時路上妖魔已盡除,大家向著來時之路且戰且退,我在最後極力拖住這些妖物,為大家爭得時間!”陵越心中輕歎,深潭一般的眸子卻閃動堅毅的光芒:“各位道友,陵越尚有一小師妹困在此洞中,列位若有看見一個身著淡紫色紗裙的少女,相煩將她帶出,隻說受我師尊紫胤真人所托,莫要提及陵越之事!拜托!”


    依依聞聽陵越之語,便明白洞底紫胤所布星盤陣法陵越並未發覺,也全不知曉自己將情形全然看在眼中。心中隱隱酸楚:“大師兄,雖口口聲聲稱我石妖,平日裏頗多冷淡,生死關頭卻記掛於我,將生機留給我,隱瞞自己涉險……我怎能教你涉險?既已受命,怎能辱命!”


    水瀑潭邊已戰作一團,那金蠍遠遠縮在洞底,並不理睬,隻是看著飛瀑之下漆黑的水潭。


    那些巨型甲蟲性猛兇殘,背甲堅硬如鐵,刀劍不入;兩隻巨鼇無堅不摧,可將兵刃生生夾斷;鐮刀狀的上顎內大齒鋒利異常,揮舞起來如兩把快刀,真可謂毫無破綻。不幸被其捕獲者,皆被三口兩口吞入腹中,鮮血沿著大齒淌了一地。


    那幾個半人蜈蚣正是“千眼魔君”,肋下生滿眼睛,射出刺目金光,視之則雙目劇痛,難以視物,百手千足,可同時拉滿數張弓弩,亦可同時射出百枝毒箭,箭箭精準,都是見血封喉。


    眾人雖聽從陵越指揮,協力一戰,卻是節節敗退,死傷無算。


    突有一隻巨型甲蟲,追逐那蒙麵藍衣道人到依依麵前幻壁之處,張口射出一股黑水,那道人淩空一翻躲閃開來,風帽脫落,露出一頭銀發,高高束在頭頂,拖在背後一條馬尾,幾近及腰。巨型甲蟲口中黑水落空,卻盡數噴在幻壁之上,嘶嘶冒出些黑色的煙霧,幻壁之外景象便扭曲變形,幻壁竟有軟化之相。依依見之大喜:“若能多些,或許幻壁便可被破解!”那甲蟲卻又去得遠了。


    那中年道人被一巨型甲蟲逼至水潭邊上,眼見無路可逃,想起被生吞活嚼的同伴,便閉了眼縱身跳下漆黑的潭水中,雖不知潭水漆黑有何怪異,想來不會比落入巨型甲蟲口腹更為可怖!


    陵越遠遠看見,掌中幻出一道藍光,將那道人生生扯迴,一劍揮向甲蟲意欲阻擋。不料那巨型甲蟲一路追逐,直到水潭邊,見那道人躍下,便探出半身入水,仍欲追擊,遇到潭水,身形頓時僵硬,陵越一劍揮到,竟不能閃避,原本堅硬無摧的背甲遇到劍氣,頓時碎裂,身體癱倒地上,嘩啦啦肢節斷裂。餘的甲蟲皆是一怔,後退數步,似受到驚嚇一般。


    陵越吃了一驚,心下暗暗思量,躍至水潭邊,以霄河挑起潭水細看,隻覺陰寒之氣直滲骨髓,握執霄河之手,筋骨關節頓時僵硬,外觀無變,其實已如凍結一般。難怪那甲蟲遇劍便碎裂。


    陵越心生一計,將霄河**入潭水中,陰寒沿著劍身一路向上,攀上陵越手肘,陵越幾乎就要忍不住撒手棄劍,念及身後眾人安危,隻得咬緊牙關生生忍受陰寒凍結之苦。


    待那陰寒已到極致,幾乎不能再控禦霄河,陵越方才自潭水中拔劍,向著一隻巨型甲蟲砍去。那甲蟲向來無敵,適才眼見同類死於陵越劍下,不由畏懼,露出本性來。陵越向前,那甲蟲便自背甲之下伸出黝黑的翅膀飛起,待飛得一段,卻又落在地上,陵越再追進,甲蟲又飛行一段,卻不遠遠飛離,總在陵越眼前。陵越靈光乍現:“蠢物!倒似大王虎甲!”


    陵越刻意向著水潭將甲蟲驅趕過去。那甲蟲形大卻蠢笨,見同伴死於陵越劍下,隻道陵越厲害,又兼霄河陰寒,一味閃避,卻不知潭水才是致命關鍵,竟步步向著潭水而去,前足才觸及潭水,便僵硬在潭邊,被陵越趕上,一劍斬殺。


    眾人、眾妖皆不知緣故,直看得目瞪口呆。


    一眾道人心中暗暗歎服:“我等數人戰一,死傷無算,陵越居然以一己之力斬盡這幾十隻妖物!這般修為、這般戰力,難怪天墉城獨領**數百年!實不負天下修仙正宗之名!”不由自主便誠心實意以陵越馬首是瞻。


    不過片刻,巨型甲蟲已被陵越如法炮製,殺個幹淨。


    “快快合在一處,且戰且退!”陵越喝到。


    眾人再不敢有異,忙聽從陵越指揮,合攏一處,沿著來路且戰且退。


    陵越在最後,一路護送,直至一眾道人盡數退入來時岩洞通路之內。


    “速速離去!”陵越厲聲喝到,自己卻立於洞口前,扯下腰間一截飄帶縛在眼上,耳中分辨那利器破空之聲,揮劍阻擋千眼魔君射出的毒箭,全無退去之意。


    “陵越……賢侄……真人,你不同走麽?”


    “陵越真人……妖物數目眾多,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那金蠍尚未出手,不定有何殺招,你與我們一同離去吧!”


    “休要囉嗦!速速離去……若見到我小師妹……請務必帶她離去……速速離去!”陵越頭也不迴,隻是厲聲高喝道。


    眾人皆知陵越欲以一己之力拖延眾妖,為自己爭得逃離的時間,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感佩:“真人放心,若遇到令師妹,便是拚了性命,也定將她安然送返天墉城!”


    “多謝……”


    數隻千眼魔君突然同時發難,千萬隻毒箭向著陵越如驟雨般疾射而來。


    陵越暴喝一聲“萬箭穿心!”身形一閃,頓時消失不見,霄河卻幻化做千萬支,迎著毒箭直去。支支劍影抵住枝枝毒箭,漸漸消減破空之勢,相持於半空中。藍光一閃,陵越已在千眼魔君身後,手執一柄寒光閃閃軟劍。千眼魔君尚不及迴頭,隻見劍光一閃,一弧紫藍色的浩蕩劍氣劃過,數隻千眼魔君萬隻眼睛同時瞪大,斜斜倒地,懸在半空中的千萬枝毒箭齊齊落地。劍影閃動,霄河重現,飛入陵越掌中。陵越將軟劍插迴腰間,原來竟是以腰帶攜為第二佩劍!扯下眼前飄帶,陵越執了霄河,冷冷看著金蠍。


    依依在幻壁之後已是看得癡了,卻知陵越經此一戰,修為、體力損耗頗劇,擔心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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