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烈焰冰魄 . 一石三鳥


    <配樂:倩女幽魂(陳曉東,純音樂)>


    當日……我委實氣極……因為你的擅離,我不得不離她而去……去搜尋你的蹤跡……未能陪她走魂魄的最後一程……那一記耳光……讓我心痛千萬年……直到如今……—————————————————————————————————————————


    不知不覺,依依在天墉城已有半月。


    天墉城弟子每三月便有一次會武,供諸弟子相互切磋,也為著考量評價諸弟子。這一日,正是天墉城弟子會武之時,恰恰又是考核新入門弟子供長老等挑選弟子之時。


    陵越與芙蕖遙遙坐於高台之上,尚辛、尚蘊分坐在下手,十三代弟子中律敏、律行、白芷、赤芍、律節、律恆、律闕、玉寧、玉笙、修束、修宇、修易環坐於高台之下層,細細觀察諸弟子之表現。依依卻與一眾弟子在演劍台之下觀看。


    高約十丈的演劍台上,比試正酣。


    “依依,按理,你也該上台比試一番!”赤芍為依依入門不經考量便拜在紫胤門下甚感不忿,在旁道:“好讓咱們看看,你憑什麽讓咱們尊你一聲‘師叔’!”


    依依聞聽赤芍挑釁之語,隻是淡淡搖頭答道:“無師命,不敢擅專!”。


    赤芍冷笑道:“說什麽天資過人,每日躲在後山吃小灶,我看你天資駑鈍,怕丟盡了紫胤真人的臉麵吧!”


    “依依修為有限,控禦不力,實在不敢,也不能比試。”依依仍是淡淡道。


    眾弟子亦早有不滿,隻是礙於依依乃是掌教師妹,不敢多言,今日被赤芍挑起,紛紛附和,一時諸多挑釁之語。


    依依竟恍若未聞,隻淡淡看著演劍台,毫不理睬眾人挑釁。


    赤芍冷笑道:“無用!妖物就是妖物!連比試的勇氣都沒有!莫說紫胤真人,連掌教和執劍長老的臉麵也被你丟盡了!”


    陵越在高台之上,聞及赤芍之語,不由眉頭蹙起。畢竟同是紫胤門下,受人如此奚落,心下也是十分不快。


    芙蕖卻低聲道:“大師兄!弟子們皆看著呢。依依不經考核拜入紫胤真人門下,作了掌教師妹,非隻赤芍,眾弟子皆有不服。何妨讓依依上場一試,讓大家都見識見識掌教和執劍長老師妹的實力,也好堵住悠悠之口。”


    陵越一時躊躇,遠遠看著依依。


    依依似有感知,抬頭看向陵越,終於慢慢點了點頭。


    “依依,上場一戰吧!”陵越終於道,心中卻也隱隱渴望,想要看看這個出自無情穀的小師妹,究竟實力如何。


    依依向著高台之上的陵越福身道:“是!”


    言罷,身形未動,卻直直拔地而起,直超出演劍台之高,才飛旋著落於演劍台之上,裙擺飛揚,煞是好看。


    “好!”台下已有弟子高聲叫好。


    赤芍等原本等著看笑話的,此時卻是不由一愣,依依出場不俗,絕非新入門弟子可比,也全然不似外表那般柔弱不堪。


    “踏雲梯!”陵越、芙蕖等乍見之下,也覺吃驚,轉而想到,依依入天墉城之前已在無情穀修行許久,有這般表現,實在不算意外。


    “如此也好,總算不會太過丟人。”陵越心中暗暗想到。


    “既是‘師叔’,少不得由咱們陪著走上幾招。”赤芍冷笑道,身影一閃,如飛鳥展翅一般,自高台下層緩緩飛落在演劍台正中。卻比依依出場還要從容精彩。


    “好!”台下眾弟子更是高聲叫好,驚歎不已。


    赤芍是芙蕖大弟子,也是芙蕖座下第一得意之人,實力確實不俗,在十三代弟子中也是翹楚。芙蕖看著演劍台之上的赤芍,滿麵驕傲之色。


    陵越不料赤芍上場,心中不由幾分緊張:“看來,今日赤芍是打定主意要依依出醜!隻望依依莫要輸得太過難看……否則以後如何在天墉城立足……”


    演劍台之上,赤芍手中握著寒光閃閃的青冥劍,依依卻握著天墉城弟子日常習劍所用玄鐵霄河。陵越不由皺眉,起身道:“依依,接劍!”將自己所配霄河投手擲出。陵越佩劍雖亦稱霄河,卻與餘者不同,與青冥並不差什麽。


    依依抓住陵越霄河之柄,順勢在原地轉身一圈,已是消減了劍勢,將霄河穩穩握在掌中。


    陵越坐下,不由向著芙蕖掃視一眼,卻見芙蕖坐在一旁沉著麵。


    “依依玄鐵霄河如何能與赤芍青冥相提並論?未免不公!”陵越向著芙蕖低聲解釋道。


    “那也不該將大師兄的霄河予她!霄河雖不是甚麽名劍,卻是大師兄最珍視的配劍!天墉城難道沒有與青冥相當之劍!”芙蕖氣鼓鼓地說道:“大師兄莫不是對她動了心?”


    “芙蕖!”陵越低低喝止道:“休要亂說!我身為掌教,難道不該力主公正?”


    芙蕖忙住了口,卻仍是沉著臉,盯著演劍台。


    演劍台上,赤芍與依依已戰在一處,遠遠看去,兩人肢體柔韌,衣裙翩飛,煞是好看。


    漸漸,隻見赤芍步步緊逼,劍劍威猛,依依貌似堪堪隻有招架之力,隨著赤芍步步上前,後退個不住。


    陵越和芙蕖等人卻看出,赤芍與依依,一個剛猛路數,一個陰柔路數。貌似依依落於下風,實則二人伯仲之間,不相上下。


    赤芍攻勢突地急驟,劍光連成一片,將依依壓下去。


    眾人看得不由心頭揪緊。


    依依卻身子一扭,如泥鰍一般,自赤芍劍下溜走,轉到赤芍背後。赤芍大驚,迴身便是一劍,自依依麵門重重斬下,許是急了,那一劍不由全然灌注了靈力,劍氣縱橫奔騰,威力驚人。


    “赤芍不可!”陵越與芙蕖齊齊喝到,卻已是遲了。


    依依舉劍格擋,“鐺”的一聲,火星四濺,陵越霄河劍鞘之上深深斬開一道縫隙。劍氣猶未減緩,向著依依麵門直下。


    演劍台上人影一閃,“叮”一聲細微聲響,赤芍猛地向後跌出去,直跌落在演劍台之下,狼狽不堪倒伏在地,所幸未受得什麽傷。演劍台之上,卻是掌教陵越擋在依依麵前。


    眾弟子見陵越臉色難看,適才彈動青冥之力甚是威猛,直將赤芍連人帶劍反彈到演劍台之下,似乎動了真氣,不敢多言,亦不敢上前扶起赤芍。


    陵越不理赤芍,轉身看著依依,問道:“可有受傷麽?”


    依依搖搖頭,低聲道:“並無!多謝……大師兄!”


    赤芍掙紮起來,卻半邊身子麻木,再難躍上演劍台。


    陵越高高站在演劍台邊上,居高臨下看著赤芍道:“赤芍!你可知罪麽?”


    赤芍咬緊牙關,強撐著站得筆直:“赤芍何罪之有?既上了演劍台,不該全力以赴麽?難道掌教怪我未曾為‘小師叔’放水?”


    “赤芍!”卻是芙蕖飛身而下,落在陵越身側,看著赤芍怒道:“同門切磋,怎可妄用靈力,性命相搏!”


    “天墉城本就是修仙門派!並不是世俗的武館!動用靈力又有何不妥?”赤芍梗著脖子道:“她若願意,也盡管動用靈力。便是死在她手下,我也認命!”


    “冥頑不靈!”陵越拂袖怒道:“思過崖麵壁三月!”


    赤芍不服,柳眉倒豎,又欲再說。


    “放肆!”芙蕖喝到:“依依處處相讓,你非但不自覺,還欲取同門性命,此等惡行,死不足惜!……還不快快退下!速去麵壁!”一麵說一麵向著律節、律恆等不住使眼色。


    律節、律恆忙上前來將赤芍拉走。


    “大師兄!”芙蕖頗為內疚,喃喃道:“赤芍她……”


    “你既是赤芍的師父,便該多些教導!今日之事,你亦難辭其咎!”陵越蹙著眉道:“依依從始至終劍未出鞘,看似平手,實則勝出。若是臨敵對戰,若是適才依依在赤芍背後出劍,赤芍焉有命在?居然預以靈力傷人,若非我及時出手,如何向師尊交代?如何向無情穀交代?”


    “赤芍之言也有道理……依依也可以靈力防禦……”芙蕖喃喃辯解道。


    “芙蕖!難道錯的反倒是依依?依依錯在不以靈力防禦?”陵越眼神淩厲:“正是你百般縱容,才造就赤芍今日驕橫性格!險些釀成大禍,尚不覺醒麽?”


    芙蕖本心存愧疚不安,聽陵越如此嚴厲,反而激起了脾氣,冷笑道:“罷了!罷了!都是我師徒之過!誰不知道,依依是你親師妹,說不定還會是你的妻子,我又算得什麽?赤芍又算得什麽!”


    陵越聽聞此言,越發怒極:“說的什麽話!我陵越豈是因私偏袒之人!芙蕖你,真是令我失望!”


    “我令你失望?自從她上得天墉城,你便看我不順眼!她是無情穀出品,便是石妖,身份也尊貴過我百倍,你娶她便是,我又不曾攔著你!何必尋我師徒晦氣!”芙蕖何曾受過陵越這話,眼淚汩汩而下。


    陵越氣急,指著依依道:“石妖又如何?尚且懂得自製!赤芍是你座下大弟子,卻連妖物都不如!”


    尚辛見陵越與芙蕖漸成爭執,口口聲聲“石妖”“妖物”,甚是不妥,忙與尚蘊、白芷、律敏、律行等一起將眾弟子遣散。待要相勸,又不便出口,一時間眾人皆是為難,最後陸續走了個幹幹淨淨,隻餘了陵越、芙蕖、依依三人在演劍台之上。


    依依無法,隻得上前勸道:“大師兄,妙法長老,依依修為有限,實力不濟,本不該應戰。適才應對失當……”


    “妙法長老?你不知芙蕖是師姐麽?”陵越蹙眉道。


    “……”依依尚不及迴答。


    芙蕖卻搶先道:“我不許她叫!如何?”


    “胡鬧!”陵越振袖轉身不看芙蕖:“你怎的變成這般模樣!”


    “我從來就是這般模樣!”


    “大師兄!不是這樣!芙蕖師姐說天墉城一千兩百年,半仙之人也頗有幾個,輩分難論,大家直唿道號罷了!”依依忙忙解釋。


    陵越聞言,心中一動,暗悔不該誤會芙蕖。


    “誰用你作好人!”芙蕖卻怒道,轉身便走。


    “芙蕖!”陵越在背後喚道,芙蕖卻是頭也不迴地去了。


    “大師兄……”依依在背後道:“我……”


    陵越抬手阻住依依話頭道:“與你無關!”便徑直下了高台,向天燁閣而去。


    依依獨自立於演劍台之上,默默良久,方才歎了口氣,輕聲道:“與我……無關麽?”————————————————————————————————————————————————


    陵越一路向著天燁閣而去,遠遠聞聽廳閣之中有人說話,似論及適才一戰,便頓住步子凝神細聽。


    卻是尚辛尚蘊兄弟二人。


    “芙蕖師叔當真要好好管教赤芍,驕縱太過,今日居然敢對小師叔下此重手!若非師父及時出手,小師叔輕則重傷,重則性命難保!”凝丹長老尚蘊蹙眉道:“赤芍與白芷皆師從芙蕖師叔,卻怎的相差這許多!”


    “赤芍雖驕縱,今日之事,卻也無甚大錯,麵壁三月,卻是罰得重了些。”尚辛歎息道。


    “哥,你平日裏也對赤芍驕縱頗有微詞,今日何故為她說話!她險些傷了小師叔!”尚蘊瞪大眼睛詫異道。


    “你傻啊!”尚辛鄙夷地看了尚蘊一眼:“若非心思純良,便隻有你這等頭腦簡單之人,才會以為今日全然是赤芍之過!”


    尚蘊越發迷惑:“難道不是?”


    “我的傻弟弟!你中了小師叔的計了!”尚辛上前狠狠揉了揉尚蘊的頭:“別忘了小師叔出自無情穀,且由師祖親自教導!你看她出場便知,絕非凡俗之輩!”


    “那又如何?”尚蘊傻傻問道。


    “你看她今日表現,收放自如,貌似受製於赤芍,實則穩占上風,全局盡在掌握。既如此不俗,赤芍動用靈力出劍,她自然可以動用靈力防禦,斷不致死傷!卻因何置自己於如斯險境?”尚辛搖頭不已,嘴角卻勾起。


    “呀!可不是!”尚蘊後知後覺,卻又搔著頭道:“難道小師叔隻是習劍,不曾修仙,故而……”


    “啪”尚蘊額上已重重挨了尚辛一記爆栗。


    “笨死算了!”尚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無情穀是天下修仙典範,況且小師叔本就是石妖,既已化形,怎會全無法術、靈力!”


    尚蘊摸著額頭委屈道:“哥!做甚麽又打我?……那小師叔,又是何故?”


    “倒是小瞧了她!”尚辛摸著自己下巴上並不存在的胡須,故作沉思狀:“女人之間的戰爭啊,真是可怕!”


    “嘎?”尚蘊再次陷入迷惑。


    尚辛鄙夷的看一眼尚蘊道:“再明顯不過,小師叔故意置自己於險境,為的就是逼師父出手英雄救美,造就點情分!赤芍因此受到重責,往日裏受她驕縱之氣的仇盡報了!且,芙蕖師叔因赤芍與師父爭執,師父對芙蕖師叔律下不嚴甚為不滿,生生離間了二人!一石三鳥,當真高明!”


    尚蘊聽得目瞪口呆:“這……這……又是為了什麽?”


    “你不是說了‘二女爭夫’麽?”尚辛搖頭道:“我早說過,這位新來的小師叔不簡單!你看如何?這般心機,芙蕖師叔和赤芍豈是對手!隻是師父,當局者迷……”————————————————————————————————————————————


    陵越聞聽此言,如遭雷擊,心中怒極,:“好個石妖!居然敢將我玩弄於股掌之間!”心中愈發懊悔不該對芙蕖疾言厲色,躊躇片刻還是向著芙蕖居所而去。”


    “大師兄!”背後傳來依依之語。


    陵越轉身,蹙眉看著依依自身後慢慢走近。


    依依雙手托著陵越佩劍霄河道:“多謝大師兄!”


    陵越自依依手中取過霄河,看著劍鞘之上的裂痕,緊蹙眉頭,抬眼看了依依一眼,仿佛看著一條毒蛇一般,心中厭惡已極,哼了一聲,轉身便走。


    依依亦聽到尚辛尚蘊之語,又將陵越的厭惡盡數看再眼中,卻恍若不知,轉身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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