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桃花幻夢 . 雙麵怪人


    <配樂:道法無邊.變調(古劍原聲,純音樂)>


    我終有遺憾……如芒刺在心頭......並不敢奢求更多……隻願親口對你說……你......亦是我......真心摯愛之人......(百裏屠蘇)


    白雪皚皚映著月光,原本四下裏一片慘白,天色也應該漸漸明亮,但並不是。不知何時起黑暗越來越深重,漸漸伸手不見五指。


    風晴雪突地打了個冷戰,驚覺天頂已看不見月亮,更不用說星辰,偶爾有不易覺察的妖風飛速的掠過,一種凜然殺氣正慢慢逼近。


    風晴雪突地揮出一手,便欲將巨鐮握在手中。卻被一隻溫暖有力的大掌緊緊握住。


    “不要輕舉妄動。”卻是百裏屠蘇密語道:“勁敵來了!”


    耳中唿吸之聲驟然淺快,不複最初的沉緩,孟雲潭和珠兒也已醒來,蟄伏凝神。


    “孟雲潭竟也有這般修為!難怪母親(恆姨)定要他同行!”百裏屠蘇和風晴雪心中俱是驚歎。


    遠處傳來一聲輕微的“哢嚓”脆響,在靜謐空曠的夜裏異常清楚。似是甚麽東西踩斷一段細小的枯枝。蕭殺之氣越發的近了。


    百裏屠蘇輕輕放開風晴雪,慢慢將手探到右肩之上,反手握住涅槃劍柄,隻待時機,便要出劍。


    那股殺氣突地停在不遠處,久久不再逼近,似在等待,又似在考慮甚麽。


    百裏屠蘇等人並不感絲毫放鬆,反而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凝重。


    空氣也漸漸冷凝,似要凍結一般。


    突然之間,百裏屠蘇身形暴起,劍與人連成一線,如一道閃電,在漆黑的夜色裏驟然劃破長空。


    金刃相交之聲伴著火花四濺,百裏屠蘇突地暴退,風晴雪、孟雲潭、珠兒自樹上躍下,幾與百裏屠蘇同時落地。百裏屠蘇按著胸口氣息淩亂,嘴角掛著一絲猩紅。


    “蘇蘇!”風晴雪上前一步,擋在百裏屠蘇之前:“你如何了?”


    “無妨!”百裏屠蘇強咽下一口腥甜道:“不可硬拚!一有機會,速速前行!”


    墨黑的濃霧之中,漸漸現出一個身形高大的人來,足有八尺高低,虎背熊腰,孔武有力。那巨人慢慢向著百裏屠蘇四人逼近,沉重的腳步聲在暗夜中,越來越清晰,樣貌也越來越看得分明,風晴雪、孟雲潭、珠兒見之都是倒抽一口冷氣,那巨人光頭無發,額上束著皮質勒額,上麵綴著猛獸骨,身披黑色的玄鐵戰甲,卻有四隻手臂,各握著一樣兵器。


    “這怪人四手可以同時使四般兵刃,路數皆是不同,十分難纏,且力大無窮,我四人各戰一方,全力應戰,或許可得一分勝算!”百裏屠蘇向風晴雪等三人道:“此人身形笨拙,於輕功上有限,隻可巧取,不可硬拚,切記!


    說時遲,那時快,宛如提前商量好的一般,百裏屠蘇四人突地閃身上前,各據一方。百裏屠蘇揮出涅槃,風晴雪揮出巨鐮,珠兒舞出蛛絲銀鞭,孟雲潭卻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杆洞簫。一招已然擊出,百裏屠蘇等四人卻皆是大吃一驚。那個怪人居然是雙麵人,後腦上又長了一副臉孔,整個頭顱猶如兩個頭顱各砍去一小半,強行融合在一起一般,說不出的詭異。


    那雙麵怪人兩張嘴裏俱是咯咯怪笑不住,四隻手臂同時揮動手中兵器,與百裏屠蘇等人戰在一處,招式奇異,似不是中原武學,一時間金刃交接之聲不住,兵器破空的風聲不停。雙麵怪人身形一轉,一杆長槍格住百裏屠蘇長劍,一把重劍抵住風晴雪巨鐮,一條九節鞭纏上孟雲潭洞簫,一把銀鉤勾住珠兒蛛絲鞭,眾人皆是暗暗用盡全力,一時間僵持不下。


    卻見孟雲潭洞簫之中,一道白光閃過,直奔雙麵巨人麵門。


    雙麵怪人隻得震開風晴雪的巨鐮,以重劍擋在麵前,阻住白光。


    “當啷”一聲,那白光撞擊在巨劍之上,閃出一串火光,仍是不斷旋轉向前,頂得巨劍節節後退,卻是一支一尺長短銀色短劍,與一般劍不同,宛若雙劍合一,四麵開刃。


    雙麵怪人應付簫中劍之時,風晴雪得了空檔,向著格住百裏屠蘇涅槃劍的長槍槍身揮動巨鐮,雙麵怪人隻得棄了珠兒,以銀鉤抵擋。珠兒卻揮出蛛絲鞭和雙麵怪人長槍緊緊纏在一起,拚盡全力死死扯住,半分動彈不得。百裏屠蘇趁機躍起劈下,哢嚓一聲將雙麵怪人槍身硬生生斬斷。珠兒迴身又以蛛絲銀鞭纏住怪人九節鞭。


    那雙麵怪人驟然失了一樣兵器,一時之間吃驚,招式便有些老了。百裏屠蘇一劍揮出正中雙麵怪人臂膀,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橫流。隻是那雙麵怪人筋骨強勁,肌肉暴突猶如鐵做的一般,百裏屠蘇一劍威力甚大,卻也隻是斬開皮肉。


    百裏屠蘇暗道:“可惜!”心中卻對雙麵怪人更加有了十二分的謹慎。


    雙麵怪人仰天一聲怒吼,震得四下大樹落雪紛紛。四臂揮舞,九節鞭突地節節斷裂,孟雲潭和珠兒正拚盡全力,猝不及防,直栽進雪裏,雪底卻是硬如鋼鐵的凍土,又兼怪人怪異的靈力震動,孟雲潭和珠兒直摔得渾身劇痛半晌起不了身。雙麵怪人卻是舍了眾人,向著百裏屠蘇猛撲上來,帶起一陣雪霧。四肢輪圓,銀鉤和重劍輪番向著百裏屠蘇劈斬下來。


    風晴雪揮動巨鐮直撲雙麵怪人,雙麵怪人早已看在眼裏,一拳向著風晴雪麵門過去,拳風刮起風晴雪的頭發。


    “晴雪小心!”百裏屠蘇疾唿。


    風晴雪慌忙收勢,躍起向後直翻,卻覺腳腕上一緊,已落入雙麵怪人另一掌中。那怪人握著風晴雪腳踝,掄起胳膊向著地上便是狠狠一砸。


    “晴雪!”百裏屠蘇痛唿一聲,卻躲不開銀鉤和重劍的輪番進攻,眼睜睜看著風晴雪被重重砸向地麵。


    身影閃動,孟雲潭和珠兒已強自起身,雙雙站在風晴雪之下,以掌風抵住風晴雪。可惜雙麵怪人實在力大無窮,孟雲潭和珠兒拚盡全力,也隻是略略減緩風晴雪落勢,風晴雪被重重砸下,恰好砸在孟雲潭和珠兒身上,珠兒一聲悶哼,右腿骨生生斷裂。


    “珠兒,你怎樣?”孟雲潭顧不得自身傷痛,急急問道。


    “右腿似是斷了!你如何?”


    “無妨!”孟雲潭按住右胸,強忍疼痛。


    說畢已是飛身上前,相助風晴雪。風晴雪又被雙麵怪人向著樹幹、地麵狠狠摔打幾下,雖有靈力護體,此時卻也已是昏迷過去,也不知傷的如何,此時,卻被雙麵怪人握住腳腕,倒提在半空。見孟雲潭撲上來,雙麵怪人便將風晴雪向著孟雲潭狠狠扔過來。孟雲潭自半空將風晴雪接住,落在珠兒身畔,探探鼻息,隻覺風晴雪鼻息尚平穩,料來暫時無性命之憂。


    適才風晴雪巨鐮恰恰砸在孟雲潭右胸之上,孟雲潭漸覺胸痛的愈來愈厲害,每一口唿吸都變成利劍,鼻喉之間都有血腥,強壓住氣息,道:“珠兒,答應我!若有機會,速速離去。若能帶走風晴雪便帶走,若是不能,你便自去吧!千萬莫要迴頭!”


    珠兒聞言一呆,心中便覺不好,正欲出言相詢,孟雲潭已向著雙麵怪人飛身而去:“我要與我哥共進退!”


    珠兒掙紮起身,欲上前相助孟雲潭和百裏屠蘇,又怕風晴雪昏迷之中會有不測,一時躊躇,暗暗忖度:“我與風晴雪跑得越遠些,他二人才越好抽身!”終於咬牙拖著風晴雪向前一步步挪去。


    百裏屠蘇應戰雙麵怪人銀鉤重劍已是極為吃力,明顯落於下風,身上著實傷了幾處,勉力支撐,隻不過為著拖延時間,給珠兒和風晴雪多一刻逃脫時間。


    孟雲潭究竟修為尚淺,與百裏屠蘇不可相提並論,憑借一己之力想要對抗雙麵怪人雙手,無異螳臂當車,不多時便被雙麵怪人打翻在地。簫中劍恰在不遠。孟雲潭強自掙紮,匍匐過去,將蕭中劍一把握在掌中,強提一口氣,狠狠向著雙麵怪人足背狠狠插下,一麵向著百裏屠蘇喊道:“哥!快跑!”


    那洞簫及簫中劍是環春坪花神法寶,一劍穿透雙麵怪人足背,便生出許多根須來,將雙麵怪人一足牢牢縛於地麵。百裏屠蘇見狀,忙上前提住孟雲潭雙肩,飛快將他自雙麵怪人足下拖出丈許,這才匆匆負在背上,向著珠兒和風晴雪離去的方向追去。


    百裏屠蘇負著孟雲潭一路疾馳,卻聽得耳邊唿吸之聲越來越亂,突地一聲悶咳,孟雲潭自百裏屠蘇肩上吐出一口血,落在雪地上殷紅一片,隻是匆匆一瞥,百裏屠蘇也是大驚:“雲潭,你傷在哪裏?”


    “哥……”孟雲潭喘息亂作一團,已是難以迴答。


    百裏屠蘇心中又懼又痛,腳下卻不敢稍緩,隻是一味向前狂奔,渾不知如何是好:“雲潭,你堅持住,無情穀一定能救你!……你若有事,教母親如何承受……”


    突地前麵一條天塹橫在眼前,遠遠看不到對麵,隻見白色雲霧繚繞翻騰,深不見底。天塹之上,唯有一條鐵索懸於其上,牢牢鑄在一尺粗細鐵柱之上。


    珠兒與風晴雪正在鐵索之側,風晴雪已然醒來,隻是麵色蒼白,斜倚著一處巨石坐在那裏,似是虛弱已極。見到百裏屠蘇和孟雲潭,風晴雪與珠兒俱是歡喜,卻見百裏屠蘇負著孟雲潭,孟雲潭已是人事不省,嘴角掛著血跡,十分不妥,二人不由露出擔憂神色。


    百裏屠蘇道:“莫要停留,速速通過鐵索橋!再做計較!”


    珠兒扶起風晴雪道:“風姐姐,你可能堅持麽?”


    風晴雪點頭道:“我無甚大礙,尚能堅持。”


    “珠兒、晴雪,你二人在前,隻管向前,千萬莫要迴頭!”百裏屠蘇道:“我與雲潭在後,能過得一個是一個。”


    見他如此說,珠兒與風晴雪心中都有幾分猶豫。不知前路如何,有甚險阻,走在最前的自然緊要,走在後麵的卻最是危險。


    風晴雪欲再說,卻聽百裏屠蘇急急道:“莫要糾纏!速速前行!”


    耳中便聞得遠處沉重的腳步聲漸漸逼近,想是那雙麵怪人追來了。


    風晴雪見珠兒腿上有傷,行動不便,便掙紮起身,提起一口真氣,率先上了鐵索橋,眼前一片雲海茫茫,不覺眩暈,卻覺腰間一緊,一束蛛絲纏上腰間,一道粉紅色的身影自頭頂掠過,卻是珠兒搶在風晴雪之前上了鐵索橋。


    “風姐姐,你才醒來,隻怕虛弱。我慣了懸在半空,在前才好!你跟著我的蛛絲,慢慢兒走來,莫要著急!”風晴雪伸手握住身前蛛絲,果覺心中安定不少,也不似方才眩暈。便跟在珠兒身後,平展雙臂,沿著鐵索滑掠過去。


    鐵索之上,漸漸不見了珠兒和風晴雪的身影,百裏屠蘇心中暗暗鬆了口氣:“便是死在此處,晴雪與珠兒至少有一線生機!也……罷了!”


    突地鐵索劇烈晃了幾晃,幾隻靈蝶自對麵飛起,百裏屠蘇便知風晴雪與珠兒已然到達對岸。


    身後腳步聲越發近了。


    百裏屠蘇掌中射出一道綠芒,幻化做一道藤枝,將孟雲潭牢牢縛在背上,一掠而起,穩穩落在鐵索之上,鐵索略略晃了一晃。


    百裏屠蘇不由閉了閉眼,額上汗津津,心中暗道:“我自幼懼高,哪料有今日難處!少不得豁出去了!隻是莫要害了雲潭!”便咬緊牙,背負著孟雲潭,自鐵索上縱躍而去。


    那雙麵怪人追至,見百裏屠蘇已躍上鐵索,便探出一腳,也欲追上,鐵索一陣劇烈晃動,發出哢哢聲響。如此反複幾次,那雙麵怪人躊躇一番,終是不敢上前,隻在橋頭不住嘶吼。


    百裏屠蘇心下稍安,全神前行,漸漸恍惚能看見風晴雪和珠兒在對麵焦急等待。


    卻覺腳下驟空,身形不由下墜。


    眾人驚出一身冷汗。


    卻是那雙麵怪人,以重劍將鐵索生生斬斷。


    就在同時,一道綠光閃過,百裏屠蘇腰間一空,藤枝消失,已沒了孟雲潭。百裏屠蘇心中大駭,卻覺腳下突地複又變實,鐵索牢牢繃緊在腳底。


    百裏屠蘇匆忙迴頭,果見孟雲潭一手抓緊鐵索斷端,一手攀住鐵柱,以己之身接續鐵索橋。


    “哥!快走!我二人中必要留有一人侍奉娘終老!”孟雲潭聲音嘶啞,聲音隨風遠遠送來。


    “雲潭!”百裏屠蘇吼道,雙目血紅。正欲迴掠,卻覺腰間複又一緊,一道大力將自己向後直拉過去。卻是珠兒的蛛絲,被風晴雪、珠兒緊緊拉在手裏。百裏屠蘇掙紮不脫。


    “保重!哥……”孟雲潭的聲音自風中遠遠傳來,一道黑色的身影直墜下去,瞬間沒了影蹤!


    百裏屠蘇頓時也跟著直墜下去,所幸有蛛絲捆縛,險險掛在崖邊,忙借了蛛絲之力,躍上崖頂。


    崖下白茫茫一片,哪裏還有孟雲潭的影子。百裏屠蘇突地躍起,向著崖下便要跳下。卻被蛛絲緊緊扯住。


    珠兒雙目瞪圓,狠狠看著百裏屠蘇道:“你要送死麽?你要雲潭死不瞑目麽?”已是哽咽。


    “雲潭!”百裏屠蘇跪倒在崖邊。


    風晴雪卻一把拉住百裏屠蘇胳膊:“蘇蘇快走,不是傷心的時候!此處妖風尤勝,不可停留,否則,不是白白犧牲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雲潭他,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百裏屠蘇腦中迴想起孟雲潭“我二人中必要留有一人侍奉娘終老”之語,咬牙起身,將珠兒負在背上,攙住風晴雪胳膊,道:“我們必要活著,好好活著!。代雲潭,走進無情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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