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芳看了周星星那副哭喪著的臉,又笑了,道:“其實,你也不必感到歹勢(不好意思),或是內疚。”


    她真心地說:“你雖然把我看成個探食查某(婊子),但我卻宰羊你絕不是那種思想肮髒的人。”


    “好佳在你了解。”


    周星星總算鬆了口氣,感激道:“你真的是一個善解人意的查某。”


    “這兩萬兩銀子,並不是我給你的!”


    “哇拷,是誰給我的?”


    “是我幹姐!”


    “你幹姐是誰?”


    “我幹姐就是服侍你娘的蘭姐。”


    “蘭蘭?”周星星怔住了!


    馬小芳道:“她知道你出手一向大方,生怕你路上沒錢花,又怕你晚上睡不著,所以……”


    她咬著嘴唇,用眼角瞟著周星星,才說:“所以她就要我來陪你!”


    周星星在靜靜地聽。


    馬小芳又道:“本來,她是想親自來陪你的,可是夫人那裏正需要她,她隻好趕著迴去,才叫我來陪你!”


    周星星忽然冷笑,說:“哇拷,她不是要你來監視我?”


    馬小芳歎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誤會她了,她有時候雖然會使點性子,鬧鬧別扭,那還不全是因為你的原故。她要不是……”


    “要不是什麽?”


    “要不是愛你太深,太在乎你,她才不會打翻醋壇子,其實你心裏也應該有數才對。”


    周星星雖扳著臉,不停的冷笑,但是也不知為了什麽,心裏覺得很爽,很甜蜜。


    有頃,馬小芳突然道:“我幹姐說,這次你偷溜不告訴她沒關係,等她辦完事後還會來找你。”


    周星星納悶問:“哇拷,找我幹嘛?”


    “她說來嫁給你!”


    “哇拷,真夭壽……”


    周星星就得一個頭兩個大了。


    ※※※


    黃昏。


    周星星悄悄的迴到了龍門山莊。沒有驚動任何人。


    他本來想光明正大的從大門迴來的,可是考慮了很久之後,他的想法改變了。


    龍門山莊一定有事發生。


    至於什麽事,他也很難猜想得到。


    所以,他才決定悄悄迴來,不打草驚蛇,暗中先觀察一陣再說。


    龍門山莊和神刀門,給人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神刀門險峻孤拔,在簡樸中隱藏著一種森冷的殺氣。


    龍門山莊卻是個幽雅而寧靜的地方,看不到一絲霸氣和殺氣。


    每當陰雨的天氣,犀牛總喜歡在房裏喝點燒刀子,人老了,又沒有家室,總是顯得有些孤寂落寞。


    犀牛想早點睡,偏偏又睡不著,隻好小飲燒刀子,排解漫漫長夜。


    就在這時候,周星星輕輕推開了那扇虛掩著的門,走進了他的小屋。


    犀牛立刻跳起來,用力握緊他的手,道:“想不到你真的趕迴來了。”


    犀牛是不容易掉淚的。


    周星星從認識他以來,也才見過他掉過一次淚,那就是周星星把他當做自己人,提拔他當管家那一次。


    就那一次他感動得眼淚和鼻涕一起來。


    現在,他又滿臉熱淚。


    這次不是感激,好像是在無助下,突然見到一個值得信賴的靠山,而激動得掉淚。


    看到他老淚縱橫,周星星的眼淚,幾乎也忍不住要奪眶而出。


    周星星是個感情豐富,很容易被感動的人。


    犀牛見了,立刻展顏而笑,說:“你祖宗的,你小子總算還有點良心,趕了迴來,我本來還不信,你會這麽快就迴來,想不到你真的趕迴來了。”


    周星星現在雖已成了他的主人,但心情愉快時,也會偶爾忘了身份,和周星星嬉罵起來。


    周星星—點也不在乎。


    他就喜歡這種自然,純真的感情。


    因為,他一直拿犀牛當朋友看待。


    周星星一楞,忍不住問道:“哇拷,有人告訴你,我一定會迴來?”


    犀牛說:“你那位幹姐姐,和那位朋友都是這麽說的,說你最遲今天晚上一定會到家。”


    “哇拷,怎的到處都有幹姐姐,現在是不是在流行嗎?”


    周星星在咕噥著,犀牛並沒有聽清楚。


    周星星沒有認幹姐。更想不出這個朋友是誰?


    可是,他不想讓犀牛擔心,隻淡淡的道:“他們是什麽時候來的?”


    犀牛想了想,答說:“一位昨天下午就到了,你那位幹姐來得遲些。”


    “他們是不是還在這裏?”


    犀牛點點頭,說:“你那位朋友好像身子不大舒服,一來就把自己關在房裏,整整睡了一天,還不許我們打擾。”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我把以前咱倆睡的那間房,給他睡了。”


    “我那位幹姐姐呢?”


    “那位姑娘好像片刻都靜不下來,不停的到處走來走去,現在……”說到這裏,臉上忽然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眼睛瞪得大大,嘴也張得大大。


    “哇拷,現在他到那裏去了?”


    犀牛還在猶豫,好像不曉得怎麽說好?最後,他隻有說:“你祖宗的,我本來不讓她去的,可是她一定要去,非去不可!”


    “哇拷,去幹什麽?”


    “去抓鬼!”


    “抓鬼?”


    周星星一聽到這句話,他的眼睛睜得絕不比犀牛的小。


    犀牛的表情不但很認真,而且真的很害怕。


    可是,這種事實在太荒謬。


    “你是說,她去抓鬼?”


    犀牛歎了口氣,苦笑著說:“你祖宗的,我也知道你絕不會相信的,可是這地方真的有鬼,這也是我要你快快趕迴來的原因。”


    “奶奶的熊,這個鬼在那裏?”


    “就在三姨娘以前住的那個院子裏。”


    “這鬼是什麽時候來的?”


    “你走的第二天,就有人聽見那地方夜裏會發出——些奇怪的聲音,有時候甚至看得見燈火和人影,怪恐怖的!”


    “有沒有人去看過?”


    犀牛顫聲道:“很多人都進去看過,不管是誰,隻要一走進那院子,就會無原無故的昏過去。醒來的時候不是被吊在樹上,就是躺在幾裏外的陰溝裏,衣服不是被剝得精光,就是被塞了一嘴爛泥。”


    周星星笑了。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這鬼還是個搞怪鬼(調皮)呢!”


    犀牛說:“那鬼對我總算客氣些,既沒有把我吊在樹上去,也沒有剝光我的衣服。”


    周星星瞟了他一眼,笑道:“那鬼隻是在你嘴裏塞了一嘴爛泥而已!”


    犀牛不由臉紅,而又害怕,卻沒有否認。


    他本來要跳過這段糗事,怎知,還是被周星星給識破。


    犀牛又說:“伊祖宗的,我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張紙條。”


    紙是一種冥紙,上麵寫的字歪七扭八:“人鬼互不侵犯,家宅太平。”


    每個人都希望家宅安寧,隻要家宅平安,就算與鬼同居,也可以忍受的。


    犀牛焦急的問:“阿星,你打算怎麽做?”


    周星星道:“鬼也有很多種,有好鬼,惡鬼,厲鬼,大頭鬼上哀尾鬼,這鬼看來並不是惡鬼。”


    犀牛點頭說:“是啊,而且還挺信用的,隻要我們不到那院子裏去,她也絕不出來,從來都投有驚動過別的地方一草一木。”


    所以,他們就再也沒有踏進那院子一步。


    周星星了解這一點,他絕不怪他們。


    如果他是犀牛,他也絕不會再去的。可惜——


    周星星不是犀牛,所以他一定要去看看,不但要去看看那鬼,也要去看看那個朋友,和平白冒出來的幹姐姐,看看他們在搞什麽把戲?


    ※※※


    陰雨的天氣,天快就黑了。


    冷颼颼的風吹在身上,令人不禁打個寒顫。


    周星星沒有去探望龍英。


    此時此刻去看他,隻會增加無謂的麻煩。


    龍佩玲從知道他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後,心理上受了很大的打擊。


    由愛人一下子變成了哥哥,任何人一時間都是無法接受的。


    為了這個事實,她離家上南嶽廟找住持了覺大師談禪去了。


    有了了覺大師的禪經,周星星既安心,卻不放心。


    他怕龍佩玲聽多了事事而非的禪理,會走火入魔當尼姑。


    但目前隻要她安全就好,過陣子再把她接迴來,這是周星星的打算。


    周星星避開了有燈光的地方,繞過一條幽靜的迴廊,從偏門走人院子。


    他不想驚動別人,而且也堅持不讓犀牛陪他來。


    庭院深深。冷清而黑暗。


    三姨娘住的那棟樓,幾乎是完全獨立的。


    三姨娘喜歡種花,總喜歡在小樓的陽台邊,種上各種花。


    但自從三姨娘深夜偷逃後,這院子就一直空了下來,但還是有人常來打掃修剪花木。


    沒有人知道三姨娘的下落。


    江湖上也沒聽到她的消息。


    周星星一踏進這座院子,心中一動,沒來由的臉竟紅了。


    因為,想到三姨娘,就想到泡棗兒的事。


    還有她渾身的騷勁!她那股騷勁簡直是騷到骨子裏。


    院子裏的桃花已開了。桃花林中,忽然傳來一聲冷笑。


    哇拷!在一個黑暗淒涼的夜晚。


    在一個陰森森的庭院裏。


    在一個人人都說有鬼的地方。


    忽然聽見這麽樣一聲冷笑,誰都會大吃一驚,雞毛皮掉滿地。


    周星星卻好像沒有聽見。


    因為,自從為了調查母親下落時,被引進水月庵,發現華音師太的骨骸在風中飄蕩,嚇了一大跳後,他就不相信這世上有鬼。


    冷笑聲是從桃花林裏發出的。


    要到那有鬼的屋子裏去,就得穿過這片桃花林。


    “嘿嘿……”


    冷笑聲音斷斷續續,忽束忽西,忽左忽右,忽然在一株桃花樹上的枝葉間,忽然又到了右邊一棵桃花樹下草叢裏。


    周星星笑了笑,繼續往前走。


    忽然,一個黑黝黝的影子,從樹枝上吊下來,在他脖子後麵吹了一口氣。


    周星星非但沒有被嚇得昏過去,也沒有迴頭去看一眼。


    他隻是淡淡地笑道:“哇拷,這鬼吹氣好臭呀,啊哈,我忘了鬼是不刷牙的,所以才有口臭。”


    這個黑影子,居然好像生氣了。


    她沉不住氣,身子在樹上一蕩,從周星星頭上飛了過去。


    淩空一個美妙的翻雲,輕飄飄的落在周星星麵前,手叉著腰,用一雙大眼睛狠狠的瞪著周星星。


    雖然是在生氣,還是很漂亮嬌豔。


    周星星根本連看都不必看,就已經猜出她是誰了。


    隻是心中覺得不懂。


    他本來以為這個朋友是紅豆的,想不到,居然是陰魂不散的蘭蘭。


    隻是周星星不懂,他幾時認她做幹姐姐了?


    周星星納悶道:“哇拷,你不是迴到我娘身邊去了嗎?怎地又會在這裏?”


    蘭蘭任性說:“我喜歡,我就是喜歡監視著你,你管得著。”


    周星星搖頭歎道:“哇拷,查某的傳話怎地如此超速嘛,下迴要在背後講人家壞話,最好先量一量對方的舌頭有多長。”


    蘭蘭笑說:“小芳啥款?”


    周星星舔了下嘴唇,好像在迴味馬小芳豪放的熱情。


    “很不賴!”


    蘭蘭見到周星星那副色相,醋罐子又要打翻了。


    “你知不知道你那副嘴臉,說有多歹看就有多歹看,你為什麽不用屎糊起來。”


    周星星險些視跳了起來,深深吸口氣,就忍下了氣,笑道:“哇拷,說你嘴臭,還真一點也不錯!”


    蘭蘭氣得大聲叫:“周星星——”


    周星星居然嬉皮笑臉,道:“哇拷,叫那麽大聲嚇鬼呀?”


    蘭蘭忽然問:“你真的一點都不怕?”


    “驚啥米?”


    “鬼呀!”


    “哇拷,你又不是鬼,我為什麽要怕你,你應該怕我才對。”


    “我為什麽要怕你,難道你是鬼?”


    “哇拷,難道你還看不出我是個鬼?”周星星好像很認真的在道。


    蘭蘭想笑,又忍住扳著臉,說:“你是個什麽鬼?色鬼?賭鬼?還是酒鬼?”


    周星星搖頭道:“我是個上衰尾鬼!”


    蘭蘭似乎很驚訝,說:“原來你是衰尾鬼,阮那莫宰羊?”


    她好像很替他抱屈似的,歎道:“唉,好好的人不做,為什麽要做衰尾鬼?”


    周星星也苦著???說:“因為我碰到你。”


    說的也是,無論誰碰到她這種人,不倒黴才會覺得怪!


    難怪冷庫會說她太燙手了。


    周星星突然往她背後看了看,說:“哇拷,你既然帶了朋友來,為什麽不替我介紹介紹?”


    蘭蘭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陣,道:“你是不是喝得醉茫茫了?”


    “我連一滴酒都沒有喝。”


    “我明明是一個人來的,那裏來的朋友?”


    “哇拷,你後麵那個人,不是你的朋友?”


    蘭蘭的臉開始變了,也已經笑不出來了,說:“我後麵那有什麽人?”


    周星星還是煞有其事,堅定道:“哇拷,明明是有個人,你為什麽說沒有?”


    “你是不是想嚇唬我?”蘭蘭連聲音都變了,說:“你以為我會害怕?”


    周星星顯得很吃驚,道:“哇拷,人嚇人是會嚇死人,我怎麽敢青菜(隨便)講講!”


    接著,他又說:“你為什麽不迴頭瞧瞧?”


    其實,蘭蘭早就想迴頭去瞧瞧的,也不知為了什麽,脖子卻好像有點發硬,硬是轉不過。


    突然,她衝了過來,指著周星星的鼻子,喝道:“你……你說老實話,我後麵是不是真的有人?”


    她幾乎要哭了,說:“你若騙我,我就告訴你娘去,說你欺負我。”


    周星星哇哇叫道:“哇拷,我有欺負你嗎?你不要黑白無常敘交情——鬼話連篇,我說是說了,你不相信我也無法度。”


    哇拷!


    這個時候,他居然還在提黑白無常,還在講鬼話,這不是存心要嚇人嗎?


    蘭蘭咬了咬牙。身形一拔,淩空一個翻身。


    黑黝黝的桃花林裏,那裏看得見半個人影?


    她狠狠的瞪著周星星,又想笑,又想發脾氣。


    誰知,周星星卻道:“這下你總看見了吧!”


    “看見了什麽?”


    “哇拷,難道你還是沒有看見?你的眼睛是不是透窗(斜視)?”


    “沒有,我的眼睛才沒有透窗。”


    周星星搖著頭,歎著氣,好像已準備走了。


    蘭蘭忽然又衝過來,抱住他的腰,說:“你……你不能丟下我一個人。”


    “為什麽?”


    “因為……因為……”


    “是不是因為你知道這地方有鬼,所以有點驚驚(怕怕)?”


    “嗯!”


    “可是現在明明已有個人跟你逗陣,你還驚啥米(怕什麽)?”


    蘭蘭臉色發白,好像又要昏過去的樣子。


    周星星見狀,隻好投降,道:“哇拷,你千萬別昏倒,我剛才是逗你玩的,你後麵根本就沒人。”


    “真的?”


    “騙你是小狗。”


    蘭蘭鬆了口氣,好像整個人都軟了,整個人都要倒在周星星身上。


    幸好,周星星早巳猜到她下一步要幹什麽?


    他這可是花了代價才學到。


    就是紅豆教給他的。


    所以,隻要是女人都會來這一招。


    周星星果然沒有猜錯。


    蘭蘭的身子並沒有倒在他身上,卻有個大耳光在他臉上摑了過來。


    她當然沒打中。


    周星星一下就抓住她的手,笑道:“哇拷,這法子已有用過,你最好換過新的。”


    “好,就換給你看。”說話中,她狠狠的在他鼻子上咬了過來。


    哇拷!


    這一著倒真的大出周星星意料之外,他實在想不到一個大姑娘居然會用嘴來咬男人的鼻子。


    周星星隻有趕快放開她的手往後退,若不是退得快,鼻子說不定真會被她咬掉一半。


    蘭蘭笑了,咯咯的笑道:“這一招‘美女吃鼻膽’,算不算新招嗎?”


    她笑得開心極了。


    像她這麽一個美麗、天真、熱情卻任性的醋罐子的女人,你對她能有什麽辦法?


    周星星隻有一個辦法——腳底抹油溜栓!


    蘭蘭似乎洞悉了他的一切,說:“你是不是又想扔下我,自己溜走?”


    “不錯。”


    “這次你甭想溜的掉。”蘭蘭笑道:“你走到那裏,我就跟到那裏。”


    “你知不知道,我要到那裏去?”


    “我用著宰羊,反正我是跟定你,你也甭想偷溜去泡妞!”


    “我這次不是去泡馬子,而是要到那個有鬼的屋子去。”


    “我也去,我本來就準備去,現在有你作伴太帥了。”


    “我勸你最好不要去。”


    “為什麽?我就不信那裏真的會有鬼。”


    “信不信由你,不過……”


    突然,他又閉上嘴;吃驚的看著蘭蘭的背後,好像她後麵又出現了一個人。


    蘭蘭笑道:“這次你嚇不到我了,你為什麽不換個新點子。”


    她吃吃的笑著,轉過了頭。


    她的頭剛轉過去,笑容便僵住了。


    蘭蘭非但笑不出,連頭都已轉不迴來,因為她的脖子又硬了,兩條腿已發軟。


    “哇拷,怎麽還不轉迴來,是不是血管突然硬化了?”周星星打趣道。


    “我……不……”蘭蘭想叫卻也叫不出。


    這次她真的看見了一個人。


    一條灰白色的影子,好長好長的一條影子,也分不清那究竟是人?還是鬼?影子忽然又不見了。


    蘭蘭的脖子上的血管,終於又通了!


    為了表示她剛才其實不大害怕,心中一動,又準備要想點子來修理修理周星星。


    誰知,她轉迴頭來的時候,周星星已不見了。


    “周星星——周太保——你給我迴來!”


    陰森森的晚上。黑黝黝的院子。


    忽來忽去的黑影。蘭蘭終於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可惜周星星已聽不到,其實就算他聽見,用八大轎子抬他也不會迴來。


    他可是已不得擺脫蘭蘭的糾纏。


    等她叫完後,她卻有點後悔,覺得很沒麵子。


    於是,她用力咬嘴唇,氣道:“臭太保,你以為我不敢跟你到那鬼地方去嗎?我偏偏就去給你看。”


    然後,她又自我安慰說:“反正到處都有鬼,到那裏去還不都是一樣。”


    遠遠看過去,那個鬼屋子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已亮起了燈光。


    “嘻嘻,鬼是不會點燈的,有燈光的地方,絕不會有鬼。”


    當下,她邁開輕快的腳步往前走,誰知,走沒幾步,她就開始往後退,退了幾步,忽然撞到一樣軟軟的東西。


    “啊——”


    “啊——”


    蘭蘭大叫起來。


    忽然,她發覺叫聲不止一下,原來,她撞到的軟軟的東西也在叫。


    這樣軟軟的樂西,原來也是個人。而且還是個男人。


    一個紅唇齒白,眉清目秀,皮膚白皙,長得非常帥氣俊俏的大男孩。


    她見對方是人,才鬆了口氣,看到這大男孩比她怕得更厲害,她又神氣起來了。


    大男孩吃驚的看著她,說:“你……你是人是鬼嗎?”


    蘭蘭見他吃驚模樣,簡直像個大姑娘,不禁對他起了好感。


    “你看我像人,還是像鬼?”


    “你不像鬼。”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鬼沒有你這麽水。”大男孩輕輕道。


    蘭蘭笑了。


    女人有個通病,就是喜歡人家說自己漂亮,就算對方說謊,也一樣很受用。


    所以,蘭蘭對她的好感又加深幾分。


    大男孩說:“可是我聽說這地方有鬼呐。”


    蘭蘭拍拍胸脯道:“有我在這裏,你怕什麽?免驚(不用怕),我保護你,就算真的有鬼來了,我也把他打走!”


    她神氣活現居然拍胸脯,要保護男孩子。


    這下子可好玩哩!


    大男孩低著頭在笑,幸好是晚上,也恰巧蘭蘭太神氣,所以才沒有發現大男孩在笑。


    “你是不是我朋友的幹姐姐?”


    “你朋友是誰?”


    “千變太保周星星。”


    蘭蘭盯著他看了半天,忽然歎了口氣,道:“周星星的朋友不是賭鬼,就是酒鬼,不然就是色鬼,想不到會有你這樣緣投的朋友呢!”


    大男孩的臉居然紅了。


    蘭蘭心裏暗暗好笑,暗想:“這個大男孩這麽容易臉紅,比我還要像查某。”


    大男孩突然問:“這位姐姐芳名……”


    “我叫蘭蘭,就叫我蘭姐吧!”


    蘭蘭反問:“你呢?”


    “仇歡!”大男孩又問:“你有沒有看見他?我聽說他一迴來就到這裏來了。”


    “你是來找他的?”


    “嗯,我爹一個人在下麵很無聊,一直要我來找他下去陪他喝酒論劍。”


    如果蘭蘭有注意聽他話中的玄機,就會發現很疑問,可惜她太過高興了。


    “他剛才是來過的,可是一聽說這裏有鬼,就嚇跑了。”


    仇歡睜大眼睛道:“你難道一點都不怕?”


    “驚啥米?”


    “鬼呀!”


    “鬼有什麽好怕的,我剛才遇見了一個。”


    “後來怎麽樣?”仇歡似乎很感興趣。


    蘭蘭鼓起三寸不爛之舌,吹道:“我本來想把他抓住,叫他做幾個鬼臉給我看看的,想不到那個鬼是膽小鬼,我不怕他,他反倒有點怕我……”


    她吹牛吹得正高興之際,臉色忽然變了,笑容也已僵硬。


    她又看見了那個鬼影子。


    好長好長的一個鬼影子,搖搖幌幌的吊在一根樹枝上,露出陰森森的撩牙在冷笑。


    仇歡也看見了,居然興奮得大叫:“蘭姐,快過去把他抓住,叫他做幾個鬼臉給我們看!”


    “好……”


    她嘴裏雖然說好,可是她的腳卻像被釘子牢牢釘住,動也不動。


    鬼影子忽然陰森森的笑道:“我不會做鬼臉,我沒有臉。”


    他真的沒有臉;臉上五官全不見,平平板板的臉,隻剩下閃閃發光的眼睛。


    他死灰色的腦袋,在風中不停的搖來幌去。


    仇歡道:“鬼也應該有臉的,你的臉呢?”


    “我的臉丟了。”


    “你連臉都不要,還有什麽好拽的,你就快滾蛋吧!”


    哇拷!


    那鬼影子居然很聽話,閃入了黑暗中不見了。


    蘭蘭籲了口氣,道:“哇,你的膽子怎麽忽然變得這麽大?”


    仇歡笑了笑,說:“你說過,隻要有你在,我什麽都用不著害怕的。”


    蘭蘭臉皮再厚,也會感到不好意思。


    仇歡又笑道:“原來這些鬼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麽可怕。”


    “可是……可是有些鬼也很兇的。”


    “有你在,再兇的鬼我也不怕。”


    仇歡說著,拉住蘭蘭的手,說:“走,我們走。”


    蘭蘭問:“去那裏?”


    “抓鬼去。”


    “你……你說什麽?”


    “我說我們去抓個有臉的鬼,叫他做鬼臉給我們看。”


    蘭蘭簡直嚇呆了。


    她平時雖然看起來膽子很大,可是那是沒事的時候,一旦有事,她人就變得膽小起來。


    “蘭姐,你是不是害怕了?”


    “我害怕?愛講笑,我怎麽會害怕呢?”


    她簡直是哭笑不得,輕咳了兩聲,說:“隻不過,有臉的鬼並不多,很難找得到。”


    豈知,黑暗中,忽然又響起了陰森森的笑,道:“你用不著去找,我已經替你帶來了一個。”


    哇拷!蘭蘭一聽,差點暈倒。


    那個沒有臉的鬼,居然陰魂不散,不但自己又迴來,而且,還真的帶了一個來。


    他帶來的這個鬼,頭發又黑又長,已拖到地上了,把大半邊臉都遮住。


    仇歡道:“你真的有臉?”


    長頭發的鬼說:“你想不想看?”


    “想!”


    蘭蘭想搗住她的嘴都來不及,長發鬼已經伸出一隻慘白的手,把蓋在臉上的長發挑了起來。


    這個鬼真的有臉,而且還很漂亮,唯一可惜的是,她的臉隻有半邊。


    她右邊的臉,像一片燒焦的魚,襯著右邊秀麗的臉,顯得更加詭秘可怖。


    這個有臉的鬼,顯得比沒有臉的鬼更可怕。


    蘭蘭隻覺得胃在翻滾,差一點就要吐出來。


    仇歡忽然轉身拉住嚇呆的蘭蘭,道:“我們緊栓(快溜)。”


    蘭蘭雖然已嚇呆了,但一聽到這個“溜”字,人卻飛了起來。


    ※※※


    仇歡輕功似乎不賴,拉著蘭蘭奔跑如風,總算把後麵的鬼甩脫了。


    兩個人卻還是不敢停下來。


    這地方他們根本不熟,黑暗中也辨不出方向,跑著跑著,他們忽然發覺迷了路。


    蘭蘭喘著氣,停了下來,道:“賣屎,賣屎,到處都是黑黝黝的花草樹木,看起來好像完全都是一樣,咱們再這樣跑下去,說不定又會跑到原來的地方去,那才冤枉。”


    “是啊!”仇歡說:“現在我們怎麽辦?”


    “告訴你,我不是真的怕鬼,隻不過……剛才……”


    現在鬼已看不見了,蘭蘭又想找個麵子迴來,卻又偏偏不知怎麽說好?


    仇歡笑道:“連我都熙驚(不怕),你當然是不會怕羅!”


    蘭蘭又想笑了,忖道:“原來,這位緣投小哥也跟她一樣,喜歡凸風(吹牛)。”


    她忍不住說:“你既然不怕,剛才為什麽要拉著我拚老命的跑?”


    “因為我已看出來他們不是鬼,是人。”


    蘭蘭怔了怔,說:“他們是人?為什麽你看得出來,我卻看不出?”


    仇歡笑了笑,道:“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


    “既然都是人,你還驚啥米?”蘭蘭納悶問。


    仇歡歎了口氣,心中似乎有很多感歎,說:“有時候人比鬼還要可怕。”


    蘭蘭急道:“他們既然是人,為什麽會跑到這裏來裝神弄鬼?”


    仇歡歎說:“也許是大猩猩在外麵惹了禍,得罪了這些人。”


    蘭蘭緊張道:“這些鬼現在也許去找周星星,也或許已把周星星殺了,唉,可憐的太保……”


    仇歡突然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忽然說:“你一定是周星星很好很好的幹姐姐,因為我看得出,你很關心他。”


    “你真的看得出我對她很關心?”


    “真的!”


    蘭蘭嫣然笑了。


    仇歡似乎有點吃醋說:“如果周猩猩知道你這麽關心他,說不定會娶你作某。”


    蘭蘭苦笑道:“如果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泡我。”蘭蘭傷感道:“以後也不大可能會的。”


    “為什麽?”


    “莫宰羊,也許他心裏麵有別的查某吧?”


    蘭蘭知道周星星心裏麵,有另外一個叫紅豆的女人,隻是她一直不敢承認。


    她把這個秘密藏在心裏,非常的苦。


    她也不曉得為什麽會把這個秘密,告訴一個剛認識的男人。


    仇歡聽到她那句話,心中竟也真名其妙一動,似乎也蒙上一層憂愁。


    如果,她發現站在她眼前的大男孩,就是女扮男裝的紅豆,不知道會怎麽樣?


    “哇,好香!”


    這個時候,他們居然聞到一股醬爆青蟹的香氣。


    仇歡摸摸肚子,迴頭問蘭蘭:“你八堵飫未飫(餓不餓)?”


    蘭蘭道:“就算不飫,聞到這香噴噴的醬爆青蟹也飫了。”


    “既然飫了,咱們還在這裏等什麽?”


    ※※※


    廚房在一道用紅磚砌成的矮牆後,一個小小的院子裏。


    廚房裏燈火明亮。


    院子裏卻是黑暗,隻有一點點從門縫中漏出來的燈光,剛好照在一個坐在門外,一張竹椅上的一個人身上。


    這個人有著臃腫的身材,三層下巴,竹椅被坐得“嘰嘰喳喳”響。


    蘭蘭和仇歡二人,從矮牆外溜到院子裏來時,醬爆青蟹的香氣,已經嗅不到了。


    因為,剛爆好的醬爆青蟹,已經被人端走了。


    接下來聞到的卻是蠔油牛肉。


    蠔油牛肉是一道普通的家常菜,可是由這裏的廚子這麽一炒,味道好像就不一樣了。


    “怎麽樣?”蘭蘭悄聲問。


    仇歡道:“我先過去問問那胖廚子這裏是什麽地方?你跟著我。”


    蘭蘭說:“還是我先過去。”


    “為什麽?”


    “因為他是個查甫,查甫對查某總比較客氣些。”


    “對,像你這麽水的查某去找他說話,他一定會高興得合不攏嘴的。”


    紅豆當然不會說出自己,也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在歡喜樓時,紅豆認為蘭蘭是個蠻不講理,是個醋壇子,充滿敵意的女孩。


    現在相處才發覺,蘭蘭人天真、熱情、可愛,很容易相處的女孩,雖喜歡吹牛又愛麵子,這些都無傷大雅。


    天底下,有那個不喜歡吹牛的?有那個不愛麵子的?


    她發現自己已把她當朋友了。


    兩個人,先一後從牆角後麵走出來,蘭蘭遠遠就向那胖廚子,嫣然一笑,說:“胖哥哥,你好呀!”


    看見這麽樣一個漂亮的女人,自動過來跟他搭訕,這廚子心中一動,兩粒眼睛差點掉下來。


    他嘴裏卻道:“不好。”


    “為什麽不好?”


    胖廚子歎口氣,道:“別人請客,又吃又喝,我卻像龜孫子一樣,在這裏替他們做菜,自己連一口都吃不到,這款日子,怎麽會好?”


    蘭蘭立刻作出很同情的樣子,說:“其實你自己可以先留一點下來,自己先享受呀!”


    “賣屎!”


    “為什麽賣屎?”


    “我吃不下,一聞到油煙我就想吐。”


    哇拷!


    聞到油煙就想吐的人,卻偏偏要來做廚子,倒也是邪門。


    “今天是誰在請人客?”


    “當然是她羅!”廚子道:“除了她之外,還有誰能請我來這裏做菜?”


    “她是誰?”


    廚子瞪了她一眼,道:“你連她是誰攏莫宰羊?你在這裏幹什麽的?”


    蘭蘭不敢開腔了。


    仇歡接口說:“今天的人客一定是很特殊,所以你才特地炒些家常菜給他吃。”


    這句話顯然搔著了他的癢處。


    他嗬嗬道:“一點都不錯,雞呀、鴨呀誰都會做,到處都可以吃得到,要做這種家常菜就得要有點學問了,絕不是時常能吃得到的。”


    “有道理。”仇歡笑道。


    廚子歎著說:“可惜,這麽簡單的道理,有些人卻偏偏不調(懂)。”


    “卻不知今天的特殊人翼不識(懂不懂)?”


    “他應該懂的,他好歹也見過世麵,跑遍大江南北的人,總不會一心隻想要吃大魚大肉。”


    “他是那一家的弟子?一就是這一家的。”


    蘭蘭又沉不住氣了,搶著問道:“是不是周星星?”


    廚子瞪了她一眼,冷冷說:“不是,他是誰?”


    蘭蘭總算放心了。


    周星星不但沒被嚇死殺死,卻坐在那裏等著吃蠔油牛肉。


    廚子問:“你們還有什麽事想要問我的?”


    仇歡道:“沒有了。”


    “我倒有件事想要問問你們。”


    “啥米代誌?”


    “今天晚上你們誰留下來陪我睡覺?”


    聞言,蘭蘭氣唿唿罵道:“你在放什麽狗臭屁?”


    廚子似乎很驚訝,說:“難道你們連睡覺是什麽都不懂?”


    蘭蘭叫罵:“我懂你媽……”


    還沒罵完,仇歡已攔住了她,搶著說:“我懂,可是我不懂你為什麽不要我們兩個人一起陪你睡覺?”


    廚子道:“我這麽胖,很懶得動,動多了也容易累,所以一個晚上勉強隻能睡一個。”


    “隨便那一個都行?”


    “不錯,男的女的我一樣喜歡,我是個生冷不忌的人,很容易服侍的。”


    他一雙眼睛不停的在她們身上幾個最凸出的部份打轉,臉上那種淫相,就好像在看著兩個已經被剝光了衣服的妓女。


    蘭蘭簡直快氣瘋了。


    而仇歡居然還笑得出來,道:“生冷不忌,你口福不錯哪!”


    廚子說:“你好像一點都不怕我,而且還好像開心得很。”


    仇歡笑了笑,道:“我當然開心,江湖中人人都知道,病得快死貓,對查某興趣缺缺,我能夠再見到你。怎麽會不開心嗎?”


    廚子冷笑說:“想不到你居然有點眼力,居然認出了我,不過我的胃口改了,能和查某睡覺也不賴。”


    仇歡搖搖頭,噴嘖道:“我是認出了你,隻是想不到一年不見,你這隻病貓倒膨風起來,說呷未了(吃不下),你在騙鬼呀!”


    廚子手心在冒汗,怔了怔,說:“你到底是誰?我們認識嗎?”


    仇歡笑得更開心,道:“哎呀,我們都差點上床,難道你忘了嗎?而且,我知道用什麽法子才能要你的命!”


    病貓的臉色忽然變了,瞳孔突然收縮,厲聲道:“你……”


    隻說出這一個字,他咽喉上忽然冒出了一蓬血絲,人就倒地膈屁了。


    這廚子真的是病貓。


    紅豆隻是想不通,他為了要潛伏龍門山莊,居然把自己吃得這麽胖。


    蘭蘭吃了一驚,她實在想不通這個漂亮的大男孩,是怎麽出手殺死他的?


    此時,仇歡已扭轉頭,用手掩著臉,道:“你去看看他是不是嗝屁了?”


    蘭蘭說:“你為什麽自己不上去看看?”


    “我不能看見血,一看見血,我就會暈過去!”


    蘭蘭盯著他看了半天,才道:“你殺人的時候為什麽不會暈過去?”


    “因為血流出來的時候,我已經轉過頭來了。”


    蘭蘭看著他,還是看不出這個斯斯文文的大男孩會殺人,殺的還是江湖中有名高手。


    她忍不住歎了口氣,苦笑道:“你真酷,有兩把刷子,我佩服你!”


    仇歡笑了笑,說:“若不是因為他的目瞳,老是在吃咱們的冰淇淋,想殺他還是不太容易,你快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嗝屁了?”


    “當然是真的嗝屁了。”


    “那我們還在這裏幹什麽?”


    “你又想到那裏去?”


    “去做周星星的陪客,如果咱們的動作快一點,說不定還可以趕得上去吃那盤蠔油牛肉。”


    “你還能吃得下?”


    “看在蠔油牛肉份上,吃不下也要吃一點,不然以後可沒機會嚐到病貓的手藝。”


    ※※※


    客廳的窗子開著的。


    蘭蘭和仇歡二人,沿著牆角繞過來,剛好可以從一棵桐樹下的窗戶,看到周星星,也可以看到那盤蠔油牛肉。


    客廳裏隻有三個人,除了周星星外,另外兩個人是一男一女。


    男的背對著她們,瘦瘦的,穿著件雪白的長袍,頭發有些灰白。


    女的滿頭黑發梳成個高髻的婦人,正在為周星星她的身材很苗條,風姿也很美,應該是個很好看的女人。


    隻可惜她臉上偏偏蒙著塊烏紗,看不見她的真麵目。


    仇歡悄聲問道:“你看這個查某是啥郎?”


    蘭蘭搖搖頭,說:“我看不到她的臉。”


    “你看看她的頭發,再看看她的手。”


    這女人的頭發又長又黑,一及手纖秀柔美,卻白得可怕。


    “就是她!”


    “我們到處躲她,想不到現在反而送上她的門來了。”


    “無法度,青盲(瞎眼)貓,堵到死老鼠,實在是巧得離譜。”


    “這裏說不定就是那個有鬼的院子。”


    “一定是的。”


    “聽說這裏本來是龍英的細姨三姨娘住的地方。”


    “我也聽人這麽說過。”


    “你是不是真的想吃那盤蠔牛肉?”


    “當然是想得要命!”


    “那咱們還不快點進去……”


    仇歡正要飛身進去,突然一把被蘭蘭拉住,低聲道:“等等,先聽聽他們講些什麽話,再進去也不遲!”


    真的!這時廳內傳來周星星的聲音。


    “哇拷,三姨娘,你為什麽還要迴來?”


    聽到這句話,仇歡怔住了!三姨娘!


    那個半麵醜鬼,居然是三姨娘小環。


    在紅豆的印象中,三姨娘妖豔,風情萬種,就像耐不住寂寞的風騷小寡婦。


    怎麽會是半邊臉焦灼的醜婦?


    隻聽那三姨娘憂傷說:“我是迴來贖罪的。”


    “贖罪?”


    三姨娘滿懷愁情,幽幽地道:“當年我鬼迷心竅,聽了冷庫的甜言蜜語,背著龍老爺子,和他發生見不得人的事。”


    “我一直有個夢,夢想著和他遠走高飛,共築一個愛的小寓。誰知,我卻是在做白日夢。他騙光了我所有的珠寶,他把這些珠寶拿去孝敬妓女,我跟他大幹一場,他居然狠毒把我殺成重傷,推落山崖想毀屍滅跡!殺人滅口!”


    唉!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愛上個狼心狗肺的負心人。


    紅豆聽了,也不禁感傷起來。


    周星星問:“哇拷,你傷得這麽重,又從懸崖掉下去,沒有嗝屁,真是命大哩!”


    三姨娘說:“不是我命大,而是有位好心的人救了我,而且,我在那位好心又溫柔嫻淑的夫人的勸解之下,終於醒悟了。於是,我決定迴來贖罪,用我全部的生命,來陪伴龍老爺子。”


    蘭蘭居然被她這一番話感動得哭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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