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艘商船如蛇般前後排列,最前麵的商船發現海麵上的異樣,其他兩艘商船自然也都發現,隻是一時沒有搞清楚對方的底細,沒有輕舉妄動,待聽得前麵傳來號角聲,三艘船上的水手們立時都反應過來,紛紛跑到底艙取兵器。


    三艘船的水手加起來也有一百多號人,而且跑海路的水手不比走陸路的鏢局輕鬆,畢竟運氣不好,在海上遇見海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鏢局的鏢師們平日苦練,海上的水手們自然也不會疏怠,閑下來時都會練武,若能練得一身好功夫,一旦在海上遇到海口,進可殺賊立功,退可保全自身。


    這其中甚至有少數從帝國水軍中退下來的老兵。


    也正因如此,這些水手的工錢都是不低,所以海運的費用極高。


    號聲一響,後麵兩條船上的水手立時就能確定,突然出現的船隻那是來者不善,眾人也沒有慌亂,客商們都被喊到船艙之內躲避,水手們則是領取兵器後分布在船舷兩邊。


    每艘船都有將近四十號人,而且都有一名船主,船主不但可以領航,而且遇見險情之時,有帶領全船水手應付危險的權力和責任。


    已是黃昏時分,天地之間灰蒙蒙一片,兩隊來船宛若雙翅,卻又像鉗子般往中間夾過來。


    喬老板站在船舷邊,等到兩隊海船漸漸靠近過來,臉色更是凝重。


    對方加起來至少有十三四條船,每條船至少也能容納四五十號人,如果這十幾條海寇船都是滿員,對方少說也有四五百號人,如此規模的海寇,實力已經是極為強悍。


    貨船知道這時候想跑已經是絕無可能,對方的船隻雖然不大,但速度卻不慢,要追擊貨船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從杭州灣已經出發三天,遠離海岸,江南水軍雖然也有少量戰船,但此刻卻根本不可能跑到遠離海岸三日的海域,這時候可說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幾乎不可能有援軍。


    喬老板自然知道海寇的手段。


    海寇如果要襲擊貨船,絕不會輕舉妄動。


    他們會派出探子在出發地點就打探貨船的虛實,搞清楚貨船上的貨物類別和數量,此外船上有多少人,能作戰的又有多少,事先都會摸索清楚,爾後在貨船出海之後,會派一兩艘船遠遠跟著,既不讓貨船發現他們的蹤跡,也不會跟丟貨船,在此期間,其他海寇便會出動,等到確定可以下手,到了合適的海域,就會突然現身。


    這樣的套路,是海寇最熟練的獵食方法。


    不過這些年海上一直都很平靜,很少有海寇出沒,即使有小股海寇,也隻會找尋落單的貨船,東北貨商這一次雇傭了三艘貨船,而且有上百人可以作戰,通常情況下,海口絕不敢對這樣的海上商隊下手。


    喬老板在海上往來多年,其實也與幾股海寇熟識,逢年過節送些禮物,那些海寇看到旗號,也就避而遠之。


    但還尚存在這樣一股強悍的海寇,還著實讓喬老板感到十分吃驚。


    “老大,他們掛的是蟒蛇旗。”喬老板身邊一人低聲道:“也沒聽說海上有這夥人?”


    海寇有自己的船隻,自然也有自己的旗號。


    喬老板並沒有說話,隻是雙手搭在船舷上,臉色凝重。


    十幾條海寇船已經靠近過來,雖然天色灰暗,但此刻站在船舷邊,卻可以清晰看到對方船上的嘍囉。


    水手們看到海寇船上人頭攢動,心下都是駭然。


    對麵這隊有七條船,一條在前,其他六條呈扇形分列在後,瞧那架勢,已經做好了隨時靠近過來的準備。


    許多海寇手中轉悠著鐵鉤,那是海寇最常用的工具,一旦接近商船,就會拋鉤勾住商船的船舷,隨即可以迅速拉扯接近,隻要兩船相近,海寇便會直接跳船登上商船。


    “在下虎神堂薑大爺手下喬思羅!”喬老板衝著對麵一拱手,高聲道:“不敢動問是哪路當家的?”


    卻見到領頭的海寇船船頭,出現一名身披黑色大氅的男子,身材高大威猛,但臉上卻帶著一隻青銅麵具,宛若猙獰惡鬼,無法看見麵貌,而他手下到了嘍囉,也都是蒙著麵,隻漏出眼睛。


    喬思羅知道海寇們的規矩,如果對方蒙麵不露臉,那就隻是求財,隻要商船不反抗,海寇也不會濫殺無辜。


    最怕的就是海寇直接露臉,出現這種情況,往往貨物被搶,商船上的人也無法活命。


    “弟兄們最近有些拮據。”青銅麵具人聲音也是洪亮異常,向這邊道:“喬老板,我知道你們也不容易,拿人錢財為人辦事,不過這次就算兄弟們欠你一份人情,隻要喬老板願意和咱們做朋友,日後我們會親自登門道謝。”


    喬思羅臨危不亂,笑道:“當家的,既然都是江湖中人,那我也有話直說。薑大爺吩咐過,這趟買賣不能有任何閃失,否則虎神堂的名頭以後就再也無法混跡江湖。”抬手道:“今次與諸位相遇,也是緣分,酒錢肯定是要奉上的。當家的開個價,兄弟我這邊盡量籌措,就算手頭上不足,迴到杭州稟報薑大爺,薑大爺肯定也不會少了弟兄們的酒水銀。”


    “痛快!”麵具人笑道:“喬老板是個明事理的人。不過我手下弟兄多,胃口不小,老兄也多擔待一些。”抬手一劃,道:“這三條船和船上的貨物,就當是兄弟向你相借,等日後發達了,肯定加倍奉還。”


    喬思羅笑道:“當家的是連船帶貨都要拿走?”


    “三條船上的貨物就不說了,客商加上水手雜役,一共是一百七十六號人,應該沒有說錯。”麵具人道:“我的船比不上老兄的商船舒適,不過一條船乘坐四五十號人肯定是沒問題。老兄若是答應,我這邊騰出四條船給你,你領著商船上的所有人換船,掉頭迴杭州如何?”


    喬思羅心下一凜,知道自己猜想的並沒有錯


    ,這夥人對自己這邊的底細了若指掌,知道今次是兇多吉少,卻還是仰首哈哈笑道:“當家的開價比天還大,這不是要船要貨,而是要喬某和虎神堂的性命。我要是連船帶貨都交給當家的,迴去之後,必死無疑,跟著我的這些弟兄也沒了生計。虎神堂蔣大爺急公好義,十幾年來一直幫客商跑船,養這幾百張口,大家都指著虎神堂的名頭混飯吃。這次如果折了買賣,空手而歸,虎神堂的摘牌自然要摘下來,從今以後,幾百張口就無糧可食。”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麵具人也是笑道:“不跑船,還可以做其他行當。虎神堂能人眾多,自然能找到其他出路。”


    喬思羅身邊一人怒道:“你說另找出路就另找出路?真當虎神堂的弟兄們怕你們不成?橫豎都是沒活路,大家血拚一場,同歸於盡!”


    麵具人歎道:“人的性命隻有一次,為了保護一點貨物,就要將性命送在這裏,真是不值當。”


    “人命雖然隻有一次,但咱們這些人做的就是刀口上的買賣。”喬思羅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接了這筆生意,不送到目的地,咱們就沒臉混下去。當家的,我們這些人的性命不值錢,如果閣下真要欺人太甚,我們也隻能拚死一搏。常言道得好,殺敵一萬自損三千,你既然事先打探了咱們的底細,應該知道,我手下有上百名願意以命相搏的弟兄,真要打起來,你手下的弟兄隻怕也會損失不少。”


    麵具人道:“如果以命相搏,確實會兩敗俱傷。”


    “所以當家的也沒必要為了一點貨物就讓手下弟兄死在這裏。”喬思羅道:“既然是開價,那就要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當家的不該獅子大開口。我的意思,船和貨物肯定不能交出去,但是酒水銀大家可以商量。哪怕這次我們白跑一趟,甚至虧損一些,隻要當家的和你手下弟兄滿意,咱們也算是交了朋友。”


    麵具人搖頭歎道:“這三船貨物,價值少說也是價值幾十萬兩銀子,你們是給不了這個價錢的。”抬頭看了看天色,猶豫一下,才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次我既然和弟兄們出來了,就不會半道而廢。”抬起手,做了個手勢,海寇船上立時就響起了號角聲,隨即商船的眾人便看到七條海寇船上的有不少箭手走到船頭,彎弓搭箭,對準了商船。


    喬老板和水手們都是大吃一驚。


    海上的盜寇雖然兇狠,但卻很少使用弓箭,一來是在海上製作弓箭實在很困難,即使登岸暗中收購,大唐施行刀狩令,那是嚴禁兵器弓箭在民間流通,海盜也很難找到賣家。二來要訓練一名箭手著實不容易,即使是官兵,擅長弓箭的箭手也並不是太多,在行伍之中,優秀的箭手無論是地位還是待遇,都比普通士兵要高出不少,海上盜寇自然也沒有餘力去訓練出優秀的箭手。


    可是現在這支海寇的箭手卻著實不少。


    更讓喬老板吃驚的是,他看的清楚,那些箭手彎弓搭箭,箭矢前端卻並非銳利的箭簇,而是裹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顯然是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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