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相見沐夜姬若有所思,輕聲道:“如果老夫推測的大致不錯,那麽我們便有共同的對頭,那就是王母會,是澹台懸夜,是昊天。”


    “這都是你個人之言,真假無法判斷。”


    “對。”夏侯元稹點頭道:“在老夫看來,六先生不能繼續耽擱。要麽立刻殺了老夫,然後迅速前往京都,如果能夠趕得及,及時阻止劍穀的人入宮,也許劍穀還可能避免損失。”頓了頓,才繼續道:“如果六先生不急著取老夫的性命,以後老夫也許能成為劍穀的助力。當年夏侯家確實卷入殺害令狐長樂的計劃,但老夫幾次三番說過,真正的兇手另有其他人,老夫也許可以為當年的過錯對劍穀作出彌補。”


    “助力?”沐夜姬戲虐道:“劍穀和是淪落到要與敵人為伍?”


    夏侯元稹淡然道:“世事無常,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六先生可以先去京都,如果一切平安無事,那麽老夫的判斷就是胡言亂語,以劍穀之能,要取老夫的性命實在是易如反掌。”神色一沉,道:“可如果諸多事情不幸被老夫言重,王母會和澹台懸夜真的設下圈套不殺劍穀弟子,劍穀損失慘重,到時候六先生是否有實力除掉澹台懸夜那夥人?”


    夏侯元稹今日這番話,顯然給沐夜姬帶去極大的震動,雖然她臉色依然冷峻,但眼神已經表明她並非真覺得夏侯元稹是在胡言亂語。


    “夏侯家在京都的力量雖然遭受重創,但卻並沒有徹底被打垮。”夏侯元稹正色道:“隻要老夫活著,依然可以聚集一些力量與王母會抗衡。劍穀高手眾多,但實力終歸有限,澹台懸夜利用這次機會,肯定會迅速控製京畿,並非老夫看不起劍穀,以劍穀的實力,到時候想要誅滅王母會,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沐夜姬微一沉吟,終是道:“我這次可以不殺你,但是你要答應我兩個條件。”


    “請講!”


    “當年謀害師尊的真相到底是什麽?”沐夜姬盯著夏侯元稹道:“你現在告訴我真相。”


    “老夫現在就算告訴你真相,你也隻會以為老夫是在胡言亂語,不會相信。”夏侯元稹道:“六先生,你不必急著知道真相到底如何,先等你這次進京,如果一切如老夫所言,老夫的推測都事情都發生,那時候你才會相信老夫所言不虛,到時候再告知你當年的真相,你便可以做出正確的判斷。”


    沐夜姬冷笑道:“你是在使緩兵之計?”


    “六先生如果是這樣以為,老夫也不辯解。”夏侯元稹道:“隻因為當年的真相實在離奇,我若說出來,連我自己都懷疑是否記錯,荒謬到即使說出真相,也不會有多少人相信。”頓了頓,才道:“老夫說過,六先生如果覺得老夫是在使緩兵之計,目的是為了保全性命,那麽先生現在就可以動手。以六先生的武功,現在隻要一根


    手指,老夫就無活命之理。”


    一陣風過,吹起沐夜姬腮邊青絲,她的神色亦是複雜異常。


    “若是六先生暫不下手,老夫就在天池山等候。”夏侯元稹道:“那時候京都自然已經有了天大的變化,老夫也會等著六先生商議接下來該怎麽辦。”


    沐夜姬想了一下,才道:“你可以去蘇州,但你的女兒跟我走。”


    夏侯元稹一怔,知道沐夜姬這是要以夏侯傾城為人質。


    “不願意?”看出夏侯元稹猶豫,沐夜姬冷笑道:“如果你坦誠相待,我可以保證你女兒絕不會有任何的麻煩,我到時候去天池山,自然會將她一起帶過去。不過你若是玩弄手腕,我保證她會死的很痛苦。”


    夏侯元稹知道劍穀對夏侯家恨之入骨,今日能夠說服沐夜姬暫緩下手,已經是很不容易,沐夜姬的骨子裏肯定信不過夏侯家,不再猶豫,道:“傾城跟著六先生一起走,老夫相信你不會為難她。不過.....!”頓了一下,才低聲道:“六先生到了京都,即使能夠及時與劍穀的人碰頭,也一定要謹慎小心,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蹤。”


    “你是覺得王母會要對我下手?”


    “如果澹台懸夜在宮中設下圈套,引誘劍穀門徒入彀,那麽他就一定不會放過六先生。”夏侯元稹正色道:“澹台懸夜同樣忌憚劍穀,一定會想辦法將劍穀門徒一網打盡。”瞥了一眼船艙,低聲道:“你的蹤跡,已經被人盯住。葉孤行能盯上你,澹台懸夜的人未必不在附近。”


    沐夜姬六品修為,世間能監視她卻不被察覺的人雖然不多,卻並非沒有。


    “你可見過此人?”夏侯元稹見沐夜姬蹙眉,輕聲問道:“你如何判斷他是父子門下的葉孤行?”


    沐夜姬身體一震,花容微驚。


    夏侯元稹看在眼裏,立刻明白,低聲道:“先生是否從未見過此人?又如何斷定他一定是葉孤行?若是有人假冒,也未可知。”


    “不管他是誰,他似乎並不想看到你死在這裏。”沐夜姬微一沉吟,才道:“他出麵是要阻止我動手,對你並無敵意。”


    夏侯元稹輕歎道:“也許他真的是夫子門生,可老夫與夫子並無淵源,夫子為何派人相救?葉孤行自稱是為了天下蒼生,難道就真的如此大公無私?”身體微微前傾,低聲道:“夫子突然插手其中,又有何目的?”


    沐夜姬此刻卻愈發覺得事情比自己所了解的要複雜得多。


    “事不宜遲,六先生還是盡快進京,阻止你的師兄弟進入宮內。”夏侯元稹苦笑道:“老夫現在隻擔心你就算立刻趕過去,恐怕也來不及。”頓了一下,終是道:“傾城就交給六先生照顧,眼下的情況,傾


    城隨在你身邊,反倒比在老夫身邊安全得多。”


    沐夜姬蹙眉道:“你擔心另有人要對你下手?”


    “老夫也不知道。”夏侯元稹搖頭歎道:“所有的事情,處處透著詭異蹊蹺,老夫可以斷定咱們都被人算計在局中,但到底是怎樣一番布局,眼下根本看不透。”忽然退後一步,向沐夜姬深深一禮,沐夜姬正自不解,夏侯元稹已經低聲道:“六先生,如果老夫真有個三長兩短,隻求先生幫老夫一件事情,即使在九泉之下,老夫也感激不盡。”


    “什麽事?”沐夜姬隻覺得說不出別扭。


    她今夜前來,本是要了卻多年心願,取夏侯元稹首級以報師尊之仇,可事情卻是變化極大,現在非但不好對夏侯元稹下手,這夏侯元稹竟然還有求與自己,愈發覺得匪夷所思。


    “令狐長樂之殤,與傾城毫無瓜葛。”夏侯元稹肅然道:“老夫知道六先生心底純善,絕不會傷害傾城。如果老夫真的遇害,隻求六先生能夠將傾城秘密送到東北。”


    “東北?”


    夏侯元稹頷首道:“不錯。傾城與龍銳軍統帥秦逍有交情,秦逍是個重情義的人,六先生若是將傾城交給秦逍,秦逍必然會竭力庇護。”


    “交情?”沐夜姬謹慎起來,急問道:“什麽交情?他兩人有什麽關係?”


    “當初小女去過一趟西陵,受秦逍滴水之恩。”夏侯元稹也不隱瞞,解釋道:“她一直記掛秦逍的恩惠,後來秦逍入京,剛好被她知道,所以非要老夫提攜。”歎了口氣,道:“老夫也確實有栽培之心,不過世事無常,此後秦逍反倒是與我夏侯家越走越遠。不過這份情誼,秦逍應該會記在心上,真要走投無路,也隻能將傾城托付給他。”


    “都說夏侯家權傾朝野,各州都有你們夏侯家的勢力。”沐夜姬淡淡道:“為何不將她托付給那些人?”


    “樹倒猢猻散。”夏侯元稹自嘲一笑,撫須道:“夏侯家一倒,就沒有朋友了。若是交給那些人,他們未必不會將傾城交出邀功,人心險惡,老夫如何能信得過那些人?”


    沐夜姬明白過來,道:“夏侯家在西川有眾多親眷,為何不讓她去西川?”


    “老夫如果被害,王母會下一步肯定要在西川做動作。”夏侯元稹道:“到時候傾城身在西川,處境反倒更加兇險。秦逍遠在東北,澹台懸夜那夥人的觸手還伸不到那邊,老夫也相信秦逍一定會妥善照顧傾城。”看著沐夜姬眼睛,道:“六先生如果能答應老夫,老夫死亦瞑目,就算到了九泉,也必會感念六先生的恩德。”


    沐夜姬將目光投向漆黑的夜幕,淡淡道:“我並不希望你死在別人手裏,不過你若真的死了,我答應會照顧好她,不會讓她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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