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興朝和守軍見得秦逍退去,本以為敵軍很快就會發起攻勢。


    但出乎意料的是,城外的敵軍竟似乎沒有立刻攻城的打算,反倒是開始在城外數裏地搭建營帳。


    到黃昏時分,城外已經是營帳連綿,而且炊煙嫋嫋,開始生火做飯。


    而且其他各門城外的消息也都傳來,敵軍都沒有發起攻擊,顯然事先就有計劃,全都開始安營紮帳。


    汪興朝心中冷笑。


    他本以為敵軍抵達之後,趁著士氣正盛會發起一波攻勢。


    不過秦逍卻顯然很克製。


    龍銳軍行軍數日,在途中消耗了體力,沒有即刻攻城,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汪興朝更加明白,秦逍肯定是知道想要速戰速決不現實,要攻打這座堅城,絕非短時間內就可達到,所以龍銳軍也是做好了長期攻打的準備。


    安營紮寨,先穩住陣腳,攻城也不急於一時。


    對此汪興朝倒也是底氣十足,依仗城池的堅固和防守的周密,隻等著敵軍來攻。


    敵軍晚一天攻城,遼陽城就多爭取一天時間。


    等到次日一早,守軍卻是赫然發現,敵軍竟然已經在城外的營地修成了木柵欄。


    一夜之間,營地都被木柵欄護住,甚至還能清晰看到拒馬樁,顯然龍銳軍都提防城中會突然派出騎兵襲營。


    城中守軍枕戈待旦,等待著敵軍的隨時攻城。


    可是連過數日,敵軍依然沒有攻城的跡象。


    每天到了時辰,城外都是炊煙嫋嫋,龍銳軍都是按


    時用飯。


    圍而不打,守軍都是詫異。


    汪興朝每天都會親自登城,觀察敵軍的動靜。


    敵軍有耐心,他也同樣有耐心。


    城中的軍糧庫存充足,如果敵軍想圍城困死守軍,顯然是打錯了算盤。


    但汪興朝知道,秦逍不可能不知道城中存糧充足,既是如此,當然不會隻是圍城。


    他一時還真是猜不透秦逍的心思。


    倒是城中的氣氛開始變得更加壓抑。


    敵軍兵臨城下,將遼陽城圍起來,城中的百姓自然都已經知道,陰雲密布下的遼陽城內,充滿著前所未有的恐慌。


    遼陽城本是東北最繁華的城池,往日裏車水馬龍商賈如雲,可是現在卻死一般的寂靜。


    都護府的兵士日夜在城中巡查,唯恐城中有變,禍起蕭牆。


    大街小巷都變得冷清異常。


    曾經熱鬧的商市、酒樓、茶館等等,都是大門緊閉,所有人都是縮在家中。


    隻等到第五日,龍銳軍那邊終於開始有了動作。


    清晨的陽光一片慘白,大地上的積雪並未完全消融,堅硬的地麵或白或灰,顯得十分醜陋。


    龍銳軍陣中,大批的牛車出現,運輸著什麽東西靠近城牆,但在弓箭射程之外就已經停下。


    守軍心中疑惑,但很快就明白是怎麽迴事。


    隻見到龍銳軍從車上搬下來諸多木件,就在守軍的眼皮子底下,直接開始組裝,不到正午時分,南門外便架起了二十多架投石車。


    這些投石車呈半弧形散開,在架起來


    之前,便專門有人確定位置。


    待得所有的投石車組裝完畢,乍一看去,宛若二十多尊巨人環繞在城門外。


    投石兵們架好投石車之後,在校官的指揮下填充巨石,開始做準備。


    汪興朝皺起眉頭。


    他這時候明白過來,龍銳軍之前沒有動手,恐怕是在打造這些投石車,又或者是等這些巨型投石車的抵達。


    投石車高聳如樓,這半弧形的陣仗,尚未開始投石,就已經給守軍帶來極大的壓力。


    汪興朝六品修為,目力了得,遠遠就看到秦逍也出現在投石車邊,正對著投石兵們說著什麽。


    很快,便見到一名軍士爬上了投石車的木梯,手中握著一把大鐵錘,見到下麵有人揮舞了一下旗幟,那軍士掄起大鐵錘,敲掉了插銷,幾根粗繩立刻“劈啪”脫離開去。


    後麵裝滿了麻袋碎石的大木框立刻向下墜落,木框帶著粗壯的梢杆尾部下壓,前細後粗的梢杆發出摩擦聲,猛然翹起來,下方的網兜在木軌上拖行,發出“嘩啦”的響聲。


    頃刻間,一枚近百斤的石疙瘩便被甩到了半空,然後脫離網兜,向半空中飛去。


    雙方軍士的眼睛都是盯著那巨石,巨石唿嘯而去,直往南門甕城城頭飛過來。


    隻等到巨石快要砸下來,城頭的幾名守軍才齊聲驚唿,紛紛躲閃。


    一聲悶響,巨石重重砸在了牆頭,瞬間在牆頭的地麵砸出一個凹坑,地麵的磚石碎裂,好在兵士們事


    先都有判斷,迅速躲過。


    但這塊石頭砸下來之後,竟然碎裂開來,四分五裂,石屑向四周散開,雖然石頭落下並無砸到人,但這些濺開的碎石片卻是擊中了附近幾名沒有防備的軍士,連續幾聲叫喚,雖然都沒有大傷,但其中一名軍士的臉頰被碎石擊中,瞬間血肉模糊,慘叫不止。


    雖然遼東軍與龍銳軍廝殺數場,但城頭這些守軍兵士此前還真沒有與龍銳軍交過手,


    汪興朝目光冷厲。


    他盯著那塊巨石,卻是看得很明白,那並非隨意弄的一塊巨石,而是用粘土製作出來。


    粘土製作之後,晾幹再進行修補和雕琢,這樣就能夠讓粘土石擁有大致相同的重量,如此便能夠更好的掌握射程和精度。


    這種石彈對城牆的破壞力比不得岩石,可是重量足夠的話,同樣有不小的威力,最要緊的是這種粘土製成的土彈在劇烈碰擊下,很容易就會瞬間碎裂,散開的石屑雖然不足以對人造成致命殺傷,卻還是有很大的威脅。


    汪興朝是軍中老將,對這種手段自然是清楚。


    “趕緊療傷。”有人叫道:“將石頭抬走!”


    軍士們正要上前,卻又聽到有聲音叫道:“都小心,趕緊避開!”


    眾軍士這才看到,半空之中,竟然有十幾塊同樣的石彈飛過來。


    見識到方才那塊石彈碎裂後的威力,軍士們都是吃驚,紛紛閃避,有盾牌的急忙用盾牌護住身體,以免被碎石片


    擊中。


    汪興朝身形輕盈,此時不敢繼續站在城頭,迅速後退。


    龍銳軍那邊,一塊接一塊巨石向城頭砸過來,甕城之上一時間頗有些混亂。


    汪興朝退到主城頭,瞭望過去,眉頭更是鎖起。


    他雖然知道敵軍肯定會使出各種攻城器械,但還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造出巨型投石車,而且第一波打擊就是用投石車來發起震懾。


    那邊的投石車打出石彈後,很快就有人裝填。


    而汪興朝也看到,從敵軍後方有大批的車輛正向前麵輸送石彈,瞧對方的架勢,竟似乎是要以投石車持續進攻。


    要阻止對方投石車的攻擊,唯一的辦法就隻能是破壞對方的攻城器械。


    如果對方的投石車近一些,城上也有小型投石車,也許可以試一試是否能夠摧毀敵人的器械。


    但不必試驗,汪興朝就知道自己的投石車根本不可能打出那麽遠的距離,隻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十分輕鬆地裝填石彈,一顆接一顆地向城頭打來。


    投石兵們還在增加或者減少大木框中的麻袋碎石,以此來調整重量,測算出最好的攻擊距離。


    空中的石彈唿嘯而至,雖然龍銳軍那邊一直在調整投石車的角度和距離,但大部分石彈要麽是還沒有接近城牆就落下,要麽就是距離太遠,直接落入到甕城之內。真正打在城頭的也就兩三成。


    要摧毀甕城,主要就是摧毀城頭的箭樓、闕樓和馬麵。


    南門外的甕城本就是


    遼東軍倉促修成,其堅固度根本無法與主牆牆體相提並論,石彈無法摧毀主牆的牆體,但對甕城牆體還是具有很強的殺傷力。


    隻有摧毀城頭的防禦設施,甚至直接打爛牆頭和馬麵,上麵才無法站人,如此發起攻擊才能減少本軍將士的傷亡。


    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調整試探,一塊石彈才終於砸中了凸出城牆的闕樓。


    闕樓上的木料瓦片根本擋不住石彈的攻擊,立時就被砸出一個大洞,碎瓦雜物飛濺,闕樓上一片灰塵彌漫,仿佛煙霧一般。


    雖然大部分的石彈都沒能準確命中目標,但龍銳軍有備而來,石彈眾多,而且一直從後麵源源不斷向前運送,到正午時分,甕城城頭早已經是一片狼藉,許多兵士也被碎石所傷。


    本來守軍之前還想著城牆防禦堅固,護城河、甕城、主城有序地組成防禦體係,敵軍要殺過來,定然會死傷慘重。


    可是半天過去,敵軍沒有一兵一卒衝過來,僅靠幾十架投石車,就已經將甕城打的狼藉不堪。


    要命的是守軍卻偏偏沒有任何辦法。


    甕城城頭部署的都是精於箭法的弓箭手,汪興朝心知在投石車的攻擊下,甕城城頭已經是危險之地,擔心箭手在甕城會出現傷亡,隻能下令先撤迴主城頭。


    他也知道石彈雖然能夠摧毀甕城上的大部分設施,但僅憑這種石彈還不至於將甕城摧毀,雖然城頭狼藉不堪,但主體沒有遭受嚴


    重破壞,暫時可以避開敵軍攻勢,如果對方衝殺過來,再讓軍士從主城衝到甕城城頭也來得及。


    他倒想看看,秦逍有多少石彈打過來。


    到了正午,龍銳軍終於停止了攻勢,投石車依然架在城外,除了讓少部分人看守,其他軍士就像是完成了自己半天的工作,迴到營地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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