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這時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其實不小。


    若說直接將巴山劍派眾人全都誅殺,說起來容易,但真要做起來,卻也顯得諸派異常兇殘,誰去動手,那還真是大問題。


    動手誅殺這些人,自然會成為巴山死敵,畢竟巴山那頭還有不少高手,如果他們瘋狂報複,隻怕也沒有幾個門派能頂住,那是大禍臨頭。


    可是不殺這些人,放虎歸山,更是後患無窮。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將這些人囚禁起來。


    但囚禁在何處,確實也是麻煩事。


    金山寺忙不迭地推脫,大家都知道老和尚心裏的盤算,要囚禁顧道人,隻怕也沒有幾個門派有此膽量。


    “既然金山寺不想收容,天齋就隻能擔起此任。”朱雀倒也幹脆,沒有多廢話。


    廣元鬆了口氣,道:“如此甚好。”


    其他人心下冷笑,暗想東極天齋稱雄江湖幾十年,那也不是沒有道理。


    即使道尊逝去,但天齋的氣魄卻沒有消失。


    倒是金山寺不敢擔當,令人失望。


    “那麽諸位可還有什麽事情要商議?”秦逍掃視眾人,“對了,島上有不少屍首,雖然暫時做了處理,但諸位看看接下來該怎麽辦。諸位是要帶迴去,還是要將那些人埋葬於此?往西南方向不到三十裏地,有一座島嶼,可以用來掩埋屍首。諸位門人的屍首如果要留在這邊埋葬,今晚就各自先去收拾一下,明日清晨便可運送過去掩埋。”


    諸派處理的方法自然不同,秦逍也不再多管,讓眾人今晚可以在中殿歇息,這才和朱雀辭別眾人,前往後殿。


    出了中殿,順著一條石道向後殿緩步而行。


    天師殿各處都已經點了燈,所以道路倒也清晰。


    秦逍和朱雀並肩而行,夜風習習,走了一小段路,朱雀才輕歎道:“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算是不差。”


    “將武譜物歸原主之後,三日之內,這些人也都會撤離。”秦逍道:“自此之後,他們應該不敢再來騷擾。影姨你也放心,他們知道咱們有水軍,我會派船隻在蓬萊島周圍時常巡邏,不會讓其他船隻靠近。”


    “那倒不必。”朱雀道:“江湖各派還沒有誰敢單獨殺到蓬萊島來。”蹙起秀眉,若有所思。


    秦逍看在眼裏,柔聲道:“你是在擔心洛月?”


    朱雀微微點頭,道:“我一直以為青州昊天讓位於洛月,是他命不久矣,所以才找到接班人。這些年洛月似乎已經控製了王母會,金烏也會時常與她聯絡,隻是......師尊並不想讓我多管這件事情,洛月在王母會那邊的情況,我知道的其實並不多。”


    “你是道尊最信任的弟子,而且與洛月感情深厚,為何他不讓你聯絡洛月?”秦逍問道。


    朱雀停下腳步,抬頭看天,微一沉吟,終於道:“你......是不是覺得我並沒有對你說真話?”


    “為何這樣說?”秦逍倒也平靜,含笑道:“我覺得有些事情你不說,肯定是有自己的考慮,我不想讓你為難。”


    朱雀歎道:“當年青州昊天要讓洛月進入王母會,將其作為接班人培養,知道的人並不多,但我和師尊卻是最早知道。洛月在島上生活了十年,一心鑽研醫道,以她的悟性,如果堅持下去,肯定能夠擁有絕頂醫術,也可以此濟世救人。她也安於當時的生活,突然被喚醒,性情大變,我也很是吃驚。青州昊天在島上顯身,師尊當年甚至親自見過此人,但他們談話的時候,我並不在場,不過可以肯定,他們當時所談的就是關於洛月。”


    “所以道尊認識青州昊天?”


    朱雀頷首道:“那時候青州王母會被平定已經有幾年,世人都以為王母會徹底被鏟除,甚至覺得三大將軍都已經死在官兵刀下。但實際上青州昊天並沒有死,而且出人意料地在江南開始秘密發展。師尊與他見麵過後,當時已經性情大變的洛月便要跟隨青州昊天一起離去。我知道洛月一旦離島,必將與過去平靜的生活截然不同,所以我懇求師尊想辦法重新喚迴洛月,不要讓她跟隨青州昊天離去。”


    “道尊自然沒同意!”


    “是。”朱雀苦笑道:“非但如此,他還禁止我與洛月有任何往來,而是派金烏與洛月聯絡。其實我明白,我與洛月在島上相處日久,情如姐妹,師尊害怕洛月時常見到我,會想起在島上的生活。師尊......哎,師尊希望她隻是昊天。”


    秦逍皺眉道:“道尊為何這樣要這樣做?”


    “也許當時師尊就開始布局謀劃,要控製皇宮,王母會將成為布局中的一枚重要棋子。”朱雀道:“不過當時他老人家沒有對我透露太多,我也不好多問。”頓了頓,才繼續道:“當時澹台懸夜已經被召入京,而且進入了龍鱗禁軍中,想必那時候師尊就開始以澹台懸夜做內應布局。”


    秦逍道:“影姨可知道青州昊天到底是誰?”


    “不知。”朱雀歎道:“也許師尊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師尊從無向我提及過。他甚至囑咐,絕不可將青州昊天存在的秘密告知於任何人。他似乎對此十分重視,甚至讓我立下了誓言。我一直沒有對你提及,也正是因為當年向師尊立過誓言。如果不是三絕告知你們青州昊天的存在,我依然不會違背誓言。”


    秦逍微微點頭,想了一下,終是道:“影姨,洛月的身世.......你是不是也不準備說?”


    朱雀蹙起秀眉,沒有說話。


    “其實我知道青州昊天的存在後,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情。”秦逍道:“青州昊天為何會看中洛月?他手下有不少厲害角色,如果要找接班人,完全可以另找他人,為何會找上洛月,而且不辭辛苦要費盡心力培養?我思來想去,要解釋這些問題,就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必須知道洛月到底是誰,他到底是什麽身份。”頓了一下,才道:“影姨如果不想說,我不會難為你,但......我確實想知道其中究竟。”


    朱雀低下螓首,沉默片刻,終於抬頭,環顧四周,確定並無其他人,才輕聲道:“她是大唐郡主!”


    “郡主?”秦逍身體一震。


    “你可知道德宗皇帝有兄弟幾人?”朱雀凝視秦逍眼睛問道。


    秦逍皺起眉頭,雖然他在京都待了一陣,甚至與麝月關係親密,但對於先皇帝之事,知道的還真是不太多,至於先帝德宗有兄弟幾人,更是不大清楚。


    但朱雀這樣問,秦逍心下一凜,已經明白,如果不出意外,洛月竟然是李氏皇族中人。


    “德宗兄弟四人,他是皇長子。”朱雀緩緩道:“皇次子出生之時便即夭折,皇三子貪戀酒色,據說是死在.......!”說到這裏,臉頰一紅,卻還是道:“據說他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不過這種醜事當然不能被外麵知道,所以隻說他是患病去世。”


    “那皇四子是?”


    “皇四子李承慶,被賜封為慶王。”朱雀緩緩道:“洛月便是慶王爺之女。”


    秦逍雖然已經猜到幾分,但朱雀說出來,卻還是大感震驚,張了張嘴,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他隱隱記得,皇族之中卻是有位慶王爺,不過當今聖人登基之後,血洗李氏皇族,慶王爺當時是李氏皇族的柱梁,從某種角度來說,先帝德宗駕崩之後,隻留下兩位公主,而慶王爺反倒成為最有資格承襲皇位之人,所以夏侯一族拿慶王爺開刀,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夏侯登基,血洗李氏皇族,李家幾乎被殺的一幹二淨。”朱雀道:“到最後李氏皇族的嫡係血脈,似乎隻剩下夏侯親生的兩個女兒。”


    秦逍點頭道:“不錯。那時候她以刑部和剛剛籌建的紫衣監為刀,大開殺戒,當時京都血流成河,李氏皇族被屠殺殆盡,那些忠於李氏皇族的臣子,也被殺的差不多。正因如此,才釀成了三州七郡之變,導致天下大亂,差點被異族殺進中原。”


    “慶王爺滿門被殺,這確實不錯。”朱雀道:“不過這其中的細節,你應該還不清楚。”


    秦逍點頭道:“我隻知道慶王爺一家當年也被血洗,具體情況確實不知。”


    “慶王爺其實是個文韜武略之人。”朱雀道:“據說當年還深受皇帝喜愛,甚至有一幫人想要扶持慶王爺上位。但德宗皇帝是皇長子,自幼就被立為太子,而且才幹也是不差,並無犯錯,再加上一旦廢立會動搖國本,所以最終還是德宗皇帝坐上了皇位。慶王爺雖然文韜武略,但因為這段事情,德宗皇帝對他還是有些戒備,一直隻是個閑散王爺。”


    秦逍心想這是理所當然。


    古往今來為了爭奪皇位,父子相殘,手足相殺,那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慶王爺曾經威脅到皇位,德宗戒備不予重用,也是人之常情。


    “夏侯登基之後,要對李氏皇族動手,第一個就是慶王爺。”朱雀道:“不過慶王爺行事謹慎,沒有把柄在夏侯手裏,夏侯要誅滅慶王爺一族,總要找個理由。”頓了頓,才道:“慶王爺在一天夜裏突然被行刺,而且是死在書房裏,此等大事非比尋常,刑部立刻前往調查,竟然在慶王爺的書房裏發現了大量的往來信函。”


    “栽贓?”秦逍立刻反應過來。


    朱雀點頭道:“不錯,那些信函的內容,證明慶王爺勾連諸多官員意圖謀反。刑部有了這些證據在手,自然是奉旨追查,慶王府大禍臨頭,一些平日裏受慶王爺恩惠的門客自知大難臨頭,沒有束手就擒,反倒是與尾部的官兵廝殺......!”搖搖頭,歎道:“那正是夏侯求之不得的事情,於是官兵對慶王府大肆屠殺,滿門被誅。”


    秦逍冷笑道:“慶王爺被刺,之後找到謀反罪證,到最後屠殺慶王府,自然是精心設計,這是一個局。”


    “雖然大家都知道慶王爺肯定是被夏侯派人刺殺,但誰能拿得出證據?”朱雀道:“即使能拿出證據,又能如何?那時京都血雨腥風,夏侯為了坐穩龍椅,屠殺異己,那是絕不留情。”


    秦逍皺眉道:“既然如此,洛月怎會死裏逃生?”


    “因為那時候我正好在京都。”朱雀道:“慶王府發生如此慘劇,我奉命潛伏監視,看到洛月年幼,於心不忍,所以出手救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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