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和朱雀對視一眼,都顯詫異之色。


    朱雀本以為此人是跟隨小師姑過來的劍穀門徒,但此刻看清楚對方的樣貌,就知道自己判斷錯誤。


    來人雖然乍一看精力健碩,但年紀顯然不輕,少說也有六十來歲年紀,隻不過因為目光有神,再加上虯髯遮擋了大半張臉,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要年輕不少。


    這人來的十分突兀,三位大天境竟是沒有察覺,由此可見來者實力著實了得。


    那人麵帶笑容,看上去倒顯得十分和氣,徑自走過來,對三人沒有絲毫忌憚,而是直接走到朱雀麵前,看向朱雀身後打開的石門,問道:“小道姑,這就是老道士藏書的地方?”


    朱雀全神戒備,秦逍則是向小師姑使了個眼色,小師姑心領神會,兩人腳下移動,眨眼之間,已經與朱雀形成品字狀,將此人圍在當中。


    秦逍三人都是聰明絕頂之輩,這怪人突然出現,明顯是來者不善,瞧他模樣,顯然對三人也沒有忌憚之心,那隻能證明此人底氣十足,雖然秦逍一時間也不知道這怪人意欲何為,卻也知道對方肯定不易對付,唯恐此人突然出手,是以三人形成品字狀,即使這怪人身上了得,但在這種情勢下,怪人無論向誰出手,其他兩人都能迅速支援。


    “你是誰?”朱雀蹙眉道。


    怪人笑道:“小道姑,和你商量個事如何?”


    “何事?”


    “這書庫就送給我如何?”怪人道:“隻要你答應,我就欠了你一份人情,無論你提出什麽條件,我都會幫你辦到。”


    秦逍皺起眉頭,心想天下諸派湧入蓬萊島,目的都是為了得到藏書庫的武譜,但各派死傷慘重都無法達到目的,如今這怪人想憑一句話就得到藏書庫,簡直是匪夷所思。


    聽他的意思,他可不隻是想要獲取幾本武譜那麽簡單,而是想要霸占整個藏書庫。


    朱雀雖然貌美如花,卻也不是青春少女,這怪人直接叫她“小道姑”,實在讓人有些別扭。


    小師姑忍不住道:“你口氣還真是不小。老家夥,你到底是什麽來路?”


    “老人家說話,你個小丫頭片子多嘴多舌做什麽?”怪人迴頭瞪了小師姑一眼,沒好氣道:“令狐長樂放浪不羈,他門下的弟子也都這樣沒規矩。”


    小師姑一怔,目光落到怪人腰間那把短刀上,猛然間花容變色。


    朱雀也同時看向怪人的短刀,也是變了顏色,不自禁後退了一步。


    怪人笑嗬嗬道:“都別怕。老家夥這次過來,不會傷人。小道姑,這份人情你要不要?我這老東西這輩子也沒承諾過幾件事情,不過承諾的事情,言出必行,絕不會反悔。”


    “想不到屠夫前輩竟然大駕光臨。”朱雀輕歎道:“蓬萊島這樣的小地方,竟然勞動屠夫前輩親自前來,實在讓人意想不到。”


    屠夫!


    秦逍身體一震,立時便知道了眼前這怪人的身份。


    蘇寶瓶和他說過,這天下間修成大宗師的高人寥寥無幾,除了劍神之外,另有夫子、魏無涯、道尊、大天師、血魔和屠夫這幾位,這其中最神秘的便是屠夫。據說屠夫隻靠一把屠刀,修成了大宗師境。


    他對其他幾人都頗為熟悉,唯獨對屠夫一無所知。


    七大宗師之中,劍神、道尊、魏無涯都已經不在人世,血魔瘋瘋癲癲,幾乎不在中原活動,如今在大唐碩果僅存的幾位大宗師之中,夫子和大天師就在京都,唯獨屠夫行蹤飄忽,無人知曉。


    實際上提到大宗師,秦逍甚至都遺忘還有這樣一位異類的大宗師存在。


    他實在沒有想到,屠夫竟然會如此突兀地出現在蓬萊島。


    屠夫已經修成大宗師境,武道修為已經進入化境,怎會惦記島上區區武譜?


    藏書庫裏的武譜,對一般人或許有著無與倫比的吸引力,可是對已經修道巔峰之境的大宗師,似乎並沒有什麽太大的用處。


    反倒是修成大宗師後,那骨子裏一個比一個傲氣,肯定不屑於其他大宗師的武技。


    屠夫出現在蓬萊島,著實讓人匪夷所思。


    小師姑顯然也已經猜到屠夫的身份,她雖然性情不羈,但是麵對大宗師,卻也不敢怠慢,躬身行禮道:“晚輩沐夜姬,見過屠夫前輩!”


    “還不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屠夫笑嗬嗬道:“令狐長樂雖然性情放蕩,但畢竟是讀書人,調教弟子的禮數倒也不差。小丫頭,你們劍穀和天齋的恩恩怨怨,老家夥不會插手,你們愛怎麽鬧就怎麽鬧。”向朱雀道:“小道姑,這藏書庫交給我,我欠你一份人情,你想要什麽,盡管說來。不過可別難為老家夥,你若是讓老家夥到天上給你摘月亮,老家夥萬萬辦不到。”


    朱雀顯出為難之色,她心裏當然清楚,屠夫既然跑來,那麽即使三人聯手,那也肯定不是屠夫的對手。


    若是三人都修成八品境,那還真有一決高下的可能,但三位七品初鏡,與一位大宗師正麵對決,那無疑是自尋死路。


    但藏書庫乃是天齋禁地,其中不但有諸派眾多武譜,亦有天齋武學,還有無數的道家經典,可說是道尊一生心血所係,若是就這般送給屠夫,實在是難以接受。


    天齋與江湖諸派的仇怨未解,以天齋目前的處境,要想繼續立足於江湖,勢必要與諸派化解紛爭。


    秦逍提出將諸派武譜原物奉還,朱雀倒也覺得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她領著秦逍前來藏書庫,也確實是準備按照秦逍的建議實施。


    可是這藏書庫一旦歸屠夫所有,所有武譜盡數落入屠夫之手,那麽天齋無法將武譜歸還給諸派,如此一來,與諸派的仇怨就再也難以化解,天齋的前途也將處處艱辛。


    朱雀微一沉吟,終是道:“屠夫前輩親自前來,按理來說,前輩有所要求,天齋自當應允。可是......這藏書庫乃師尊一生心血,晚輩受恩師大恩,唯有守護好師尊這片心血,所以不敢答應前輩的要求。”頓了頓,又道:“隻是前輩若想進書庫一觀,晚輩不敢阻攔。”退開兩步,讓出道路,道:“前輩請進!”


    秦逍見狀,心知以朱雀的性情,能如此退讓,已經是難能可貴。


    誰讓這怪老頭竟然是大宗師,與大宗師針鋒相對,無疑是雞蛋碰石頭。


    屠夫歎道:“小道姑還沒聽明白老家夥的話。老家夥也不瞞你,這一輩子,老家夥對那些旁門左道的武功沒什麽稀罕的,隻要有這把殺豬刀陪著老家夥,老家夥就心滿意足。老家夥既不想練那些旁門左道的功夫,對修道也沒什麽興趣,書庫裏的典籍武譜,老家夥是一個字也不想看。”隨即嗬嗬笑道:“其實老家夥也識不得幾個字,你把那些書籍捧到我麵前,我也不認識。”


    此言一出,幾人都是詫異。


    秦逍忍不住問道:“前輩,你既然連字都不識,要占著這些藏書做什麽?”


    屠夫扭頭看向秦逍,惱道:“大人說話,你插什麽嘴?你是沈無愁的弟子,那是令狐長樂那老家夥的徒孫,在這裏多嘴多舌,小心老人家抽你耳刮子。”


    “不錯,我是劍神的徒孫。”秦逍道:“朱雀仙姑和小師姑也都是你的晚輩,你現在仗著自己是大宗師又是長輩,在這裏欺負晚輩,是不是也說不過去?”


    小師姑微蹙眉頭,屠夫卻是雙手背負身後,盯著秦逍,一步步走近過來。


    小師姑和朱雀對視一眼,都顯出擔心之色。


    兩人都知道大宗師的恐怖之處,唯恐秦逍激怒了屠夫,小師姑立時擋在秦逍麵前,道:“前輩,他年紀尚輕,不懂規矩,你......你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堂堂龍銳軍大將軍,還不懂事?”屠夫沒好氣道:“小丫頭,你躲開,老人家既然說不傷人,就不會亂殺人。我就是要和這小家夥說道說道。”


    小師姑猶豫一下,屠夫微皺眉頭,小師姑無奈,隻能移開,卻還是全神戒備,想著如果屠夫真的對秦逍動手,即使明知不敵,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


    “小家夥,你說我欺負人,我何時欺負人了?”屠夫距離秦逍不過一步之遙,盯著秦逍眼睛道:“老家夥從來不恃強淩弱,你可別壞了我名聲。”


    秦逍被他死死盯著,後背倒是生寒,勉強笑道:“前輩.....前輩要將藏書庫占為己有,難道不是恃強淩弱?”


    “難道你沒有聽見,我是與小道姑交易。”屠夫道:“她將藏書庫送給我,我欠她人情,他提出任何條件,我都會答應,這難道是恃強淩弱?”


    秦逍道:“這交易需要雙方都願意,人家不想讓你欠人情,你非逼著,那就是恃強淩弱?”


    “我要是恃強淩弱,一把殺豬刀宰了你們三個,藏書庫還是我的。”屠夫道:“老家夥沒那樣做,難道還不算講理?”


    秦逍道:“前輩既然覬覦藏書庫,為何道尊活著的時候你不敢來,等到......!”他話聲未落,卻感覺眼前一花,心下一凜,但一切卻似乎什麽都沒發生,很快,卻見到額前一綹頭發輕飄飄落下。


    他低頭一看,隻見那一綹頭發竟是被削落,刀口處齊齊整整,瞬間明白,就在這眨眼之間,屠夫竟然已經出刀,而且削斷了自己的一綹頭發,但他速度之快,匪夷所思,自己竟然根本看不清楚。


    “老道士傷了二十年,老家夥要想殺他,易如反掌。”屠夫淡淡道:“隻是老家夥不是趁人之危之輩。至於藏書庫,老家夥從無掛念過,隻是剛剛有人向老家夥請求,老家夥承諾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抬起手,在秦逍臉上輕輕拍了拍,道:“你這小家夥膽子不小,竟敢和我理論。不過老家夥很喜歡,老家夥最喜歡和人講道理,不過卻不聽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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