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俏臉慘白,猛然轉身,探手將董廣孝手中長劍拔了出來。


    董廣孝臉色微變,以他的身手,要阻止麝月拔劍其實並不難,但不敢對麝月出手,任由麝月將長劍拔出,倒是跟隨董廣孝登上城頭的數人臉色驟變,都是按住了兵器。


    這些人並不是縣兵打扮,看裝束也不是城裏的普通百姓,倒像是行走江湖之人。


    “唰!”


    長劍劍鋒已經指在董廣孝心口,眾人都是臉色冷峻。


    董廣孝一怔,麝月卻已經麵帶怒容,厲聲道:“董廣孝,是你們不開城門,這才害死了他,你要為他償命。”


    “殿下,堂尊大人何錯之有?”縣尉龔魁變了顏色,沉聲道:“王母會叛亂,堂尊大人為了保護城中百姓,封鎖沭寧城,這幾日更是不眠不休,一直在準備防務。堂尊大人精忠報國,乃是大唐的忠臣,殿下濫殺忠臣,小人.....小人不服!”


    “收劍!”董廣孝身後一人厲聲道:“董大人是我們的朋友,我們絕不會眼看你......!”


    那人話未說完,董廣孝已經抬手止住,看著麝月,聲音沉重:“秦大人為國捐軀,卑職也是心中悲痛。如果殿下要為秦大人懲處卑職,卑職甘願領受。”抬手指向城外:“可是如今叛軍圍困沭寧城,他們知道公主入城後,隻會招來更多的叛軍,用不了多久,整座沭寧城就將被圍得水泄不通,而且叛軍也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攻下沭寧城。無論卑職是否有罪,隻求殿下暫緩處決卑職,等卑職擊退了叛軍,殿下再行懲處。”


    麝月卻隻覺得頭暈目眩,手中長劍落地,踉踉蹌蹌,邊上眾人不敢觸碰公主身體,有人背對麝月,想以身體擋住,麝月卻是強自支撐,踉蹌走到城垛邊,扶著城牆,俏臉變得冷厲起來:“秦逍如果被叛軍所殺,本宮要他們用十萬條人命來償。”


    叛軍雖然是敵寇,但麝月聲音森然,眾人聽在耳中,心下卻也是生寒。


    便在此時,卻聽得一人大聲道:“大人,有騎兵.....!”


    董廣孝神色一沉,走到城牆邊,居高臨下望過去,隻聽得馬蹄聲聲,借著月光,依稀看到一騎正風馳電掣般向城門飛馳而來。


    城頭的箭手們已經是彎弓搭箭,嚴陣以待。


    一騎後方百步之遙,數十騎緊緊尾隨,似乎是在追趕,但卻並無加快速度,似乎是刻意保持一定的距離,既不拉近距離,卻也不拉開距離。


    “所有人準備。”董廣孝結果龔魁遞過來的長劍,神色冷峻,看向麝月道:“殿下,卑職派人先安排您歇息,您.....!”


    麝月麵上的悲痛已經被很好地掩飾下去,一張俏臉此刻卻是冷若寒霜,冷冷道:“本宮要親眼看你們殺賊!”


    董廣孝雖然覺得公主在城頭有一定風險,但換個角度來想,有大唐公主親自坐鎮城頭,守城官兵自然是士氣大振。


    “殿下,不對.......!”董廣孝畢竟是習武之人,目光銳利,居高臨下俯瞰來騎,察覺出端倪:“那匹馬上有兩個人.....!”


    麝月立時盯住那匹馬,董廣孝道:“馬背上還橫趴著一人.....!”


    “秦逍.....!”來騎漸近,瞧見馬背上騎士的身形輪廓,麝月美麗的眼睛光芒四射:“是.....是秦逍......!”本來冰冷的神色瞬間被驚喜取代:“那是秦逍,快......快開城門,他......他還活著.......!”


    麝月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都是振奮起來。


    雖然除了麝月,在場其他人都不認識秦逍,但秦逍的壯舉卻已經讓眾人心生敬意,此時得知秦逍竟然活著迴來,自然是心頭振奮。


    “不能開城門。”董廣孝依然保持著絕對的冷靜,吩咐道:“繩子,找繩子來。”


    龔魁立時明白董廣孝的意思。


    秦逍雖然死裏逃生,但後麵卻有騎兵追趕。


    那幾十名騎兵必然是叛軍中的精銳,雖然此時距離前麵一騎還有些距離,但如果打開城門放前麵這單騎入城,以騎兵衝刺的速度,在城門關閉之前,幾十名騎兵足以衝到城門邊,阻止守軍關城。


    一座縣城的城門並不寬,幾十名騎兵一擁而入,完全可以阻擋住守軍關門,隻要他們堅持片刻,叛軍大隊人馬便能衝過來,城門告破,在敵我兵力懸殊極大的情況下,沭寧縣城也等於淪陷。


    秦逍縱馬飛馳,右腿的槍傷巨疼鑽心,但此刻也隻能強自忍耐。


    他心中慶幸,挾持奎木狼之後,叛軍果真被鎮住,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以叛軍的人馬,當時要殺死已經受傷的秦逍並不是難事,可是投鼠忌器,隻要一動手,秦逍肯定會先宰了星將。


    沒有誰擔負得了星將被殺的責任。


    秦逍自然知道遲則生變,控製奎木狼之後,根本沒有過多猶豫,挾持奎木狼衝出叛軍軍陣,而叛軍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秦逍從自己的眼前掠過,沒有任何人敢輕舉妄動。


    奎木狼麾下那幾十名騎兵是禁衛親隨,對奎木狼倒是忠心耿耿,眼見星將被擒,雖然不敢妄動,卻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秦逍挾持星將而去,尾隨其後,既不敢逼得太緊,卻又不敢就此放秦逍安然離去。


    眼見得秦逍已經馳馬到了城下,叛軍起兵心急如焚。


    秦逍單人獨馬在叛軍陣中如入無人之境,斬殺數十人,這事情傳揚出去,秦逍固然是名動天下,可王母會的名聲必將掃地,如果還被秦逍在千軍陣中抓走奎木狼,王母會隻怕再也無臉見人。


    奎木狼是右神將麾下愛將,而右神將性情暴虐,卻又極重顏麵,這事兒如果被右神將知曉,奎木狼手下這幫親隨騎兵恐怕沒有一人能活的了。


    想到右神將的恐怖手段,騎兵中終於有人厲聲道:“不能讓他將星將帶進城,圍住他!”


    其他人其實也都是同一個心思。


    先前都是擔心逼得太緊,秦逍一刀砍了奎木狼,那實在是了不得,但此時卻忽然想到,就算秦逍一時沒有斬殺奎木狼,而是將他帶進城中,那事情便更加棘手。


    奎木狼對王母會的事情知道的太多,如果落入官軍之手,嚴訊逼供,必將對王母會大大不利。


    右神將如果知道奎木狼被活抓,震怒之下,隻會死更多人。


    寧可秦逍殺了奎木狼,也絕不能讓奎木狼成為官軍的俘虜。


    這些騎兵不少人都想到了這一點,此時反應過來,縱馬狂奔,已經呈扇形分開,兩翼加快速度,如同一張網般,向秦逍兜了過去。


    秦逍迴頭看了一眼,心知這幫人已經反應過來,他望向城門那邊,見到麝月已經不在城外,微微寬心,知道自己冒著九死一生風險的計劃已經成功,麝月已經被放入城中。


    “秦逍......!”城頭之上,隱隱傳來麝月的聲音,秦逍四品中天境,自然是聽得清楚,抬頭望向城頭,火光之下,看見麝月正伏在城垛間,雖然看不清楚她麵孔,卻也知道公主殿下定然是對自己擔心不已。


    能讓公主殿下如此擔心,那可是用命換來的。


    城頭已經放下一條長長的粗繩。


    城牆雖然並不算矮,但比起蘇州城那樣的龐大城池,小小的一座縣城自然也不會有多高,要找幾根長繩並不算難事。


    “秦大人,抓住繩子,我們拉你上來。”董廣孝頗有內力修為,聲音洪亮。


    後麵數十騎已經逼近,也瞧見從城頭放下繩子,有人已經高聲道:“他要攀繩登城,不能讓他得逞。”


    三十多名騎兵中,有十多人配有弓箭在身,情勢危急,如果讓秦逍將奎木狼帶上城頭,後果不堪設想,此時也沒有別的選擇,騎兵箭手在奔馳之中,收刀取弓,彎弓搭箭,其中一人一聲令下,箭矢紛紛向秦逍射過去。


    城頭之上,瞧見追兵已經進入弓箭射程,龔魁親自取弓在手,他是沭寧縣縣尉,如果是其他縣的縣尉,未必會弓馬嫻熟,但在董廣孝麾下擔任縣尉,能騎善射是必不可少的技能。


    彎弓搭箭,龔魁對著秦逍身後的追兵,一箭射出去,箭矢如電,“噗”的一聲,正中一名騎兵,那騎兵從馬背上翻倒下去。


    城頭其他箭手見縣尉大人出手,不等吩咐,早已經是紛紛射箭,阻擋叛軍起兵追趕秦逍。


    秦逍飛馬到得城牆根下,已經瞧見近在眼前的粗繩,大叫一聲,忍著腿上巨疼,單手抓住奎木狼,已經從馬背上飛身而起,探手抓住了粗繩。


    “拉上來!”董廣孝親自抓住粗繩,那些氣力極大的江湖豪客也紛紛上前,七八人在城頭抓住粗繩向上拉,麝月甚至也想上前幫忙,但畢竟是公主,此時卻還是保持了矜持。


    “嗖嗖嗖!”


    城頭射落的箭矢不絕,而數名叛軍騎兵已經是被射落馬下,但兀自有騎兵冒著城頭的箭雨,瞧見秦逍正被繩子一點點拉上城頭,紛紛彎弓向秦逍射過去。


    秦逍身在半空中,感覺箭矢都向自己射過來,也無法閃避,手上運力,抓住奎木狼,將其作為盾牌擋住自己身體。


    奎木狼斷臂傷口沒有處理,兀自在流血,此刻早已經昏迷過去,被秦逍當做盾牌,部下的箭矢卻是射在他的身上,秦逍隻聽得他喉嚨裏哼哼,也不知道這位王母會的星將有沒有被射中要害。


    秦逍和奎木狼兩人加起來雖然體重不輕,好在城頭那些人的力氣十足,秦逍一手抓著奎木狼作為肉盾,另一隻手死死抓住粗繩,他如今的臂力了得,抓住粗繩紋絲不動,身體迅速被拉向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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