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王雙眸頓顯犀利之色,宛若刀鋒。


    “江南世家想要借用朝廷之手將太湖漁民鏟除,如果不是秦逍從中查出了破綻,那麽現在江南七姓已經開始緊鑼密鼓準備圍剿你太湖王了。”顧白衣聲音平和,緩緩道:“喬勝功在春風樓被抓,我便猜想你派出的一行人定有內奸,而屠闊海的處境極其兇險,所以才讓屠闊海趕緊離開客棧,而事實上,他們前腳剛走,蘇州知府梁江源後腳就帶人殺到。”


    太湖王冷笑道:“他們是擔心屠闊海會出麵辯解,所以殺人滅口。”


    “錢家的計劃被秦逍識破,所以不得不提前動手。”顧白衣道:“麝月剛剛抵達蘇州,如果不是秦逍,麝月已經落在錢家手中。”頓了頓,歎道:“麝月是李氏皇族嫡係,如果江南世家以她為旗號,江南三州師出有名,而且許多勢力為了自身的利益,會投奔到江南世家麾下,真要是那樣的局麵,京都也未必能夠平定江南。”


    “為何麝月沒有和你一起前往八裏湖?”太湖王皺眉道:“你讓屠闊海傳書過來,讓我派人在八裏湖接應,鍾不凡帶人一直在八裏湖等候,我本以為你會帶著麝月一同前往八裏湖。”


    顧白衣看著太湖王,問道:“你願意我帶著她出現在八裏湖?”


    太湖王沉吟著,沒有說話。


    “從一開始,她選擇的兩條脫身道路之中,就沒有前來太湖避難。”顧白衣平靜道:“她不信任你,而你也同樣不希望她登島,你不希望她對太湖太過了解,而且她登島之後,你要不要出兵?”歎了口氣,道:“其實當時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順利抵達八裏湖。”


    太湖王淡淡道:“師兄甚至不敢確定我一定會派人埋伏在八裏湖。”


    “是!”顧白衣很誠懇地點頭:“你是一個公私分明的人,我知道你希望太湖漁民避過紛爭,此次並不想與王母會正麵衝突,所以八裏湖如果沒有人接應,也並不意外。”


    太湖王淡淡一笑,道:“我說過,派人去接應你,隻因為你是我師兄。”


    顧白衣歎了口氣,道:“師弟似乎還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哦?”太湖王看了顧白一眼:“請師兄賜教!”


    “我們說的重點不在麝月。”顧白衣道:“我是在說喬勝功。”


    太湖王臉色一冷,道:“師兄放心,太湖漁民最痛恨的就是叛徒,喬勝功既然背叛了太湖,他自然會為此付出代價。”


    “你還是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顧白衣慢悠悠道:“喬勝功是你手下四將之一,他對太湖的情況,應該很了解。”


    太湖王眉頭一緊。


    “唐軍和王母會這場戰事,不可避免。”顧白衣淡淡一笑:“太湖三十七島可以冷眼旁觀,在這場戰事結束之前,無論是唐軍還是王母會,確實不會來招惹太湖三十七島,所以你們暫時會太平無事。”歎了口氣,道:“如果這場戰事結束過後,你覺得太湖三十七島將會麵臨怎樣的處境?”


    太湖王笑道:“師兄是覺得無論他們誰勝出,下一個目標都是太湖?”


    “朝廷如果勝了,平叛過程中,太湖三十七島按兵不動,沒有配合唐軍平叛,你覺得朝中會不會有人上折子?”顧白衣微笑道:“同樣的道理,如果王母會真的擊退了唐軍,控製了整個江南,他們還能容忍太湖三十七島的存在?要攻打太湖,當然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是喬勝功投靠了江南世家,他對太湖三十七島的情況太了解,你太湖王對王母會知之甚少,而他們通過喬勝功卻對你一清二楚,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結局不說你也該清楚的。”


    太湖王沒有說話,神情變得冷峻起來。


    被太湖王記入死亡名單的喬勝功,此刻正在蘇州刺史府。


    這位太湖色將的額頭此時直冒冷汗,坐在太師椅上的錢光涵正一臉陰霾地看著他,袁長齡坐在左首的一張椅子上,神情冷淡,錢歸廷則是握著拳頭,一雙眼睛如刀子般盯在喬勝功的身上。


    片刻之後,錢光涵終於歎了氣,道:“喬將軍,老夫對你還是信任的,隻是鍾不凡為何會埋伏在八裏湖,是誰給他送去的消息?”


    喬勝功眼角抽動,幾乎帶著哭腔道:“老太爺,我真的不知道鍾不凡為何會埋伏在那裏,此事真的與我沒有任何幹係。”


    “喬勝功,這些年你要銀子給銀子,要女人給女人,在蘇州城養著三個女人,為了給你養女人,我們出銀子給你買了三處宅子。”錢歸廷一臉惱怒:“如今劉統領中了你們太湖盜的埋伏,被鍾不凡一箭射殺,如果你不能解釋清楚,今日休想走出這個門。”


    “住口。”錢光涵沉聲喝止,看向喬勝功,語氣溫和:“喬將軍,那個人到底是誰?”


    “誰?”喬勝功腦中有些發懵。


    “追兵迴來稟報,他們被引到八裏湖,帶頭的是個看起來十分斯文的男人。”錢光涵凝視喬勝功,緩緩道:“那人到底是誰?是不是你們太湖的人?”


    喬勝功苦笑道:“老太爺,這幾日我一直待在知府衙門,對外麵的事情一無所知。方才聽老太爺親口所言,才知道劉統領被射殺,可是我也想不明白,鍾不凡怎會埋伏在八裏湖。”


    錢光涵向袁長齡使了個眼色,袁長齡這才拿起案幾上的一幅卷軸,打了開來,亮在喬勝功麵前:“這是按照追兵迴來的描述,我親自描摹的畫像,按照他們的說法,與那名男子有八九分相似,喬將軍仔細看看,這是不是島上的人?”


    喬勝功盯著畫像看了好一陣子,終是搖頭道:“不認識,我從未見過此人。”


    “當真不認識?”袁長齡皺眉道:“鍾不凡在八裏湖接應此人,自然和此人十分熟悉,他認識的人,你不認識?”


    “太湖有數萬之眾,我並非每個人都認識。”喬勝功很肯定道:“但是令狐玄身邊,絕沒有這個人。”


    袁長齡和錢光涵對視一眼,才繼續問道:“麝月前來蘇州之前,是否和令狐玄有過接觸?”


    “應該沒有。”喬勝功搖頭道:“如果麝月真的登島,我不可能一無所知。”


    錢歸廷冷笑道:“什麽叫做應該沒有?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還有,麝月和姓秦的為什麽沒有出現在八裏湖?他們去了哪裏?”


    “二公子,我真的不知道。”喬勝功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我死心塌地追隨太爺,如果知道,絕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隱瞞。”


    錢歸廷盯著喬勝功,片刻之後,終於道:“你是不是在說實話,很快就能清楚。”拍了拍手,隨即便見一人進了屋內,一身紅衣如血,卻正是錢歸廷手下的紅蜘蛛。


    “你帶他下去好好聊一聊。”錢歸廷冷冷道。


    紅蜘蛛嬌柔一笑,走到喬勝功身邊,聲音柔軟:“喬將軍,我已經泡好了茶,咱們去喝茶聊一聊。”


    喬勝功見到紅蜘蛛,臉色微變,還沒說話,感覺腰眼一麻,全身瞬間虛弱無力,紅蜘蛛卻已經抓住他的後頸,像拖死狗一樣將他拖了下去。


    錢光涵的臉色此時不再雲淡風輕,眼眸中甚至帶著惱怒,冷笑道:“老夫就知道,太湖盜遲早都是禍害。”


    “事情很清楚了。”錢歸廷冷笑道:“咱們精心設計,坐實令狐玄就是苦海將軍,按理來說,麝月到了蘇州,就該調兵圍剿太湖盜。可是麝月一到蘇州,就像什麽都知道,這一定是喬勝功那狗東西出賣了咱們,否則麝月怎能看破,又怎會迅速逃離。爹,喬勝功能出賣令狐玄,就能出賣我們,這種狗東西,就該一刀砍了。”


    袁長齡搖頭道:“二公子,如果麝月真的知道一切都是我們江南世家在背後謀劃,就不可能來到蘇州,更不可能踏進蘇州城。我個人以為,麝月在進入蘇州城之前,肯定對一切還一無所知。”頓了頓,繼續道:“喬勝功這幾天確實一直待在知府衙門,為以防萬一,還派人暗中盯著他,他確實沒有出門,也沒有接觸其他人,所以通風報信的肯定不是他。”


    “他沒有出賣我們?”


    “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他確實沒有任何破綻。”袁長齡道:“現在有兩個問題,第一,那個引誘劉宏巨前往八裏湖的男人到底是誰,他和令狐玄到底是什麽關係。第二,麝月如今到底在哪裏?”頓了頓,繼續道:“如果那個男人是令狐玄派來的人,定然深得令狐玄信任,這樣的人物,掐搜生工不可能不認識,所以我相信,他不是太湖人,而是麝月的人。”


    “麝月的人?”


    “麝月入城,悄無聲息。”袁長齡道:“她進入刺史府的時候,隻帶了四名護衛在身邊,事後我派人去了碼頭,找到了麝月前來蘇州的船隻,那艘船看上去十分普通,我讓人不要打草驚蛇,所以那艘船上的人還不知道麝月已經逃離蘇州。我們查清楚,船上還有八名護衛和四名侍女,他們都是喬裝打扮,以為能夠瞞過別人,一直在船上不曾離開。”卷起手中的畫卷,緩緩道:“麝月前來蘇州,瞞過所有人,讓人不知道她的虛實,所以屬下以為,除了四名護衛陪同她去刺史府,麝月還在城中安排了另一撥人接應,以防萬一。”


    錢歸廷道:“你是說那個男人是麝月安排在城中接應的人?”


    “麝月做事小心,這個可能很大。”袁長齡道:“等她入城發現事情不對之後,在秦逍的幫助下調虎離山,利用姓陳的太監引開我們的注意,爾後去與那夥人會合,扮作商隊逃亡。我們隻以為她身邊隻有秦逍,她卻恰恰利用事先安排好的人做掩護,順利逃出城去。”


    “長齡所言極是。”錢光涵頷首道:“隻是麝月為何沒有和那個男人一起去八裏湖?”


    袁長齡微一沉吟,才道:“有兩種可能。其一,那個男人故意引開追兵,而麝月已經被太湖盜接往太湖。其二,兵分兩路,聲東擊西,那個男人吸引追兵,而秦逍護送麝月去了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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