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顯然沒有被紅衣人這番話嚇住,依然是蹲在椅子上,笑嘻嘻道:“我的眼睛可不能給你,沒了眼睛,什麽都看不見了。”


    屠二叔沒有讓小姑娘繼續多說,咳嗽一聲,隨即瞪了小姑娘一眼,小姑娘對屠二叔還是十分忌憚,住口不言。


    秦逍心下卻是吃驚,聽錦衣中年人的話風,難道這屠二叔竟然是太湖盜的人?


    他昨日才知道江南有太湖盜的存在,今日竟然碰上太湖盜,還真是說什麽來什麽。


    “錢二爺,你讓我們在此等候,我也按照你的話來了。”屠二叔看著錦衣中年人,神情肅然:“喬老三確實有錯,屠某在這裏代他向你道歉,所有的損失,我們可以賠償,不過人你要放了。”


    屠闊海霍然起身,臉色難看至極。


    “你們雖然占湖作惡,不受官府管轄,但太湖終究是大唐所有。”錢二爺神情冷然:“在大唐的地麵上觸犯了律法,就要按照大唐的法律來辦。喬老二還在我手裏,不過我已經準備將他送到知府衙門,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屠闊海皺眉道:“錢二爺,據我所知,喬老三在春風樓和你手下的張大鴻起了衝突,大打出手,喬老三多喝了幾杯,確實有衝動之處,也確實是他先動手,不過當時張大鴻隻是被打破了頭,並無致命的傷勢,怎會傷重不治?”


    錦衣中年人淡淡一笑,道:“屠闊海,我知道你們在太湖橫蠻慣了,可這裏是蘇州,跑到蘇州囂張跋扈,還殺了人,你覺得我們會輕易放人?”


    “殺人?”屠闊海臉色驟變:“錢二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鄭大鴻已經死了。”錢二爺冷笑道:“他從春風樓被抬迴去之後,傷勢過重,昨天晚上已經斷了氣。”


    紅衣人笑容更濃,柔聲道:“小姑娘,你這嘴巴也是能說會道,我不但看上你眼睛,現在連你這條舌頭也看上了。”


    屠闊海抬手示意小姑娘不要多說,向錢歸廷道:“錢二爺,你說的沒有錯,殺人償命確實是國法。不過你既然讓我前來這裏赴約,當然還有迴旋的餘地。我們太湖人恩怨分明,這次確實使我們錯了,需要多少銀子賠償,你可以開個價,隻要能夠保住喬勝功的性命就可以。”


    “銀子?”錢歸廷露出詫異之色:“屠酒將,你什麽時候聽說過蘇州錢家缺過銀子?這.....這玩笑可開的大了。”大笑起來,他帶來的手下也全都大笑起來,笑聲之中滿是嘲諷。


    “聽屠酒將的意思,是我錢歸廷欺騙你不成?”錢二爺斜睨了屠闊海一眼,雙手十指相扣,放在小腹處,淡然道:“鄭大鴻昨夜傷重死後,我立刻派人將他的屍首送去了知府衙門,宋大人也連夜派仵作驗屍,致命傷就是在頭部。張大鴻是習武之人,雖然比不得你屠酒將一身橫練功夫,但體魄強健,他在春風樓受傷,沒有當場身死,靠著身體撐到了半夜。”


    屠闊海眼角抽動,緩緩坐下去。


    “不對。”小姑娘忽然道:“事後我們問過在場一些人,他們說喬三叔隻是將一隻花瓶砸在了那人頭上,雖然流了血,但不會死,如果是致命傷,當時就死了,撐不到半夜。”她帶著敵意盯著錢歸廷:“我懷疑是你們殺死了那個人,然後誣陷喬三叔。”


    這錢歸廷分明是蘇州錢家的人,今日竟然約了太湖盜出身的屠闊海在此見麵,雖然具體事情還不能完全清楚,但聽他們所言,屠闊海一名同伴在春風樓與錢家的人發生了衝突,甚至打死了人,那喬勝功如今落在錢家手中,而屠闊海今日赴約,卻是想要與錢家談判,意欲用銀子保住喬勝功的性命。


    他昨日就聽陳曦提及過太湖盜,也知道太湖盜和江南世家水火不容,如今太湖盜的人被錢家抓住把柄,錢家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不要笑!”小姑娘脾氣顯然不是很好,怒道:“你們要是動了喬三叔一根頭發,一個都活不了。”


    另外兩桌客人


    早已經是瑟瑟發抖,低著頭,不敢看一眼,紅衣人雖然沒有大笑出聲,卻是一直饒有興趣地盯著小姑娘看。


    秦逍卻是心下吃驚。


    屠闊海知道錢歸廷要自己做的事情絕不會簡單,卻還是道:“何事?”


    錢歸廷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地麵:“跪下給我叩三個頭,我可以饒你喬勝功不死!”


    此言一出,不但屠闊海色變,便是秦逍和陳曦也皺起眉頭。


    “盜寇就是盜寇。”錢歸廷冷笑道:“哪怕是個少女,隻要是從太湖出身,出口也是強盜之言。”


    屠闊海神色冷峻,緩緩道:“錢二爺,你今日找我前來赴約,既然不想要銀子,那又想要什麽?”


    “你想讓喬勝功活命?”錢歸廷笑道:“倒也不是沒有辦法,隻要你做一件事情,我可以饒喬勝功不死!”


    秦逍這時候終於明白,為何錢歸廷這幫手下上樓之後,便喝止樓上的客人不許離開,現在看來,錢歸廷早就準備讓屠闊海當眾下跪,這些客人親眼目睹之後,自然會將此事傳開。


    太湖盜跪在蘇州錢家的腳下,此事傳揚出去,太湖盜自然是名聲掃地。


    士可殺不可辱!


    “太湖四將,酒將居首!”錢歸廷不無得意笑道:“聽說太湖王手下的太湖四將情同手足,如今色將喬勝功大難臨頭,你屠酒將隻需要在地上向我叩三個頭,就可以保住喬勝功的性命,這點小事,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你們是否真的情同手足,錢某今日還真想知道是真是假。”說到這裏,向不遠處的一名手下遞了個眼色。


    那人心領神會,向包括秦逍在內的幾桌客人笑道:“你們知道他是誰嗎?”指著屠闊海,大聲道:“這就是太湖巨寇令狐玄手下的屠闊海,令狐玄手下的太湖四將你們應該聽說過吧?這位屠闊海屠酒將,便是其中之一。太湖四將中的色將昨天晚上在春風樓為了一個女人爭風吃醋,和我們錢府的幾名護院起了衝突,強盜就是強盜,一言不合,兇性大發,竟然打死了一名護院,殺人償命,這案子叫道知府衙門,那位色將必死無疑。如今二爺大發慈悲,隻要這位酒將跪下叩三個頭,就饒喬勝功一條性命,如此寬厚大量,世所罕見。”


    錢歸廷手下其他人也都紛紛指向屠闊海,大叫道:“跪下,跪下!”


    秦逍很鎮定,陳曦更是冷靜,自始至終冷眼旁觀。


    小姑娘顯出惱怒之色,一隻手已經悄悄伸入掛在自己身上的紫色小布袋中。


    “令狐菀瓊,我勸你還是老實些好。”錢歸廷看出小姑娘的動作,淡淡道:“聽說令狐玄有一義女,暗器功夫十分了得,我對你的底細一清二楚,我可以保證,隻要你在這裏動手,就無法活著離開這裏。”


    殺人償命確實是天經地義,可是錢歸廷如此侮辱屠闊海,確實有些不地道。


    不過他和陳曦入城,是為了半夜去往無間當鋪,在此之前不想暴露身份節外生枝,而且在這件事情上,喬勝功殺人在先,太湖盜並不占理,秦逍自然不會插手多管,隻是靜


    觀其變。


    屠闊海雙手握拳,錢歸廷用手指探了探衣袖上的灰塵,悠然道:“如果屠酒將不願意,錢某也不會為難。殺人償命,今晚我就會將人送去知府衙門,一天之內,這件殺人案就能定案,向京都刑部呈報過後,最多一個月,我保證喬勝功就會被押赴刑場問斬,人頭落地。”嘴角泛起戲虐笑意:“當然,這還要看喬勝功能不能撐到刑部的批文下來,如果他在獄中自盡,還用不著押赴刑場了。”扭頭看向屠闊海,一字一句道:“你該相信,錢家有這個實力!”


    錢家當然有這個實力!


    錢家握有喬勝功殺人的把柄,作為蘇州第一世家,與蘇州官府的關係自然是極好,在握有罪證的情況下,要取了喬勝功的性命,實在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秦逍心想原來這小姑娘是太湖王的義女。


    “不要動手。”紅衣人微笑看著令狐菀瓊,柔聲道:“你一動手,就要死了。我看上你的眼睛和舌頭,一定要將它們保存起來,這兩樣東西,隻有在你活著的時候取下來才新鮮,若是死了再取下來,就沒有收藏的價值了。”


    紅衣人的笑宛如春風,可是令狐菀瓊看在眼裏,卻忽然感覺後背生寒。


    屠闊海得到錢歸廷的承諾,再不猶豫,跪倒在錢歸廷麵前,錢歸廷那幫手下立時大笑起來,肆無忌憚,有人更是大聲道:“這就是太湖酒將?哈哈哈,果然是條漢子。”


    錢歸廷看著屠闊海叩完三個頭,滿意笑道:“看來太湖四將情同手足,果然不假。”


    “還請錢二爺將人交給我。”屠闊海看著錢歸廷:“我可以保證,喬勝功以後絕不會在蘇州城犯下同樣的錯誤。”


    屠闊海沉默著,許久之後,終於起身,麵向錢歸廷,神情冷厲:“如果叩三個頭能換他一條性命,又有何不可?隻是大丈夫一諾千金,希望錢二爺不要出爾反爾。”


    “當然不會。”錢歸廷淡淡道:“比起你們太湖盜,蘇州錢家將名聲看得更重。”


    “二叔,不能.....!”令狐菀瓊似乎沒想到屠闊海竟然真的要向錢歸廷下跪。


    屠闊海雙拳握緊,手背青筋暴凸。


    “你.....!”屠闊海臉色驟變。


    錢歸廷歎道:“屠酒將還是讀少了書,我是說你跪下叩三個頭,我可以饒他性命,可沒說要將他放了,更沒說要將他交給你,難道饒他性命和將人釋放是同一個意思?看來你還是迴去多讀幾本書。”


    “交給你?”錢歸廷一副愕然之色:“屠酒將,我什麽時候答應將人交給你?”


    “咻!”


    一點寒星已經從令狐菀瓊手中暴射而出,直向錢歸廷打了過去,這枚暗器又快又急,迅疾如閃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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