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陵真人被一箭貫穿脖子,雙目怒突,暴突的眼眸顯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黃夫人一雙眼睛也是睜大,驚恐之下,想要喊叫,卻偏偏發不出聲音來。


    洪陵真人身體軟軟倒下去,竟然還趴在黃夫人身上,黃夫人魂飛魄散,閉上眼睛,忽然覺得身體一輕,睜開眼睛,卻發現趴在自己身上的屍首已經被拉開,躺在地上。


    那名箭手麵上罩著一塊灰布,隻能看到一雙眼睛,也不說話,繞到椅子後麵,用利刃割斷了綁著黃夫人雙手的繩子,這才低聲道:“你自己能不能走?”


    黃夫人掙紮了一下,藥性未過,根本站不起身。


    “我起不來身。”黃夫人心下雖然驚駭,卻還是壯著膽子。


    一箭射殺洪陵真人的自然是秦逍。


    秦逍心知洪陵真人是禦用煉丹師,雖然人品卑劣,卻受到聖人的重用,如今被殺,勢必會引起波浪。


    此人無惡不作,秦逍知道這樣的禍害留在世上不但會繼續害人,而且也是自己的一個威脅。


    對於敵人,秦逍從來不會心軟。


    不過他也清楚,自己若是就此一走了之,黃夫人必將陷入絕境之中。


    殺人現場,黃夫人身在其中,勢必會受到牽連,而且甚至會扯到那位黃少卿的身上,如果此案落在刑部盧俊忠手上,黃家必然會遭受滅頂之災。


    即使判定黃夫人不是殺人兇手,可是半夜出現在道觀,而且洪陵真人赤身而死,黃夫人必會被所有人視為與道士媾和的蕩婦,黃夫人也就不可能再活下去。


    這婦人求子心切,雖然有些糊塗,卻不該遭受那樣的結果。


    秦逍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想了一下,才道:“對不住!”也不廢話,過去拿了大氅蓋在夫人身上,將夫人橫抱起來,確定沒有留下其他的線索,這才迅速出門。


    依稀聽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秦逍心知方才自己踹開屋門,應該有人聽到動靜,正向這邊過來。


    他如今已是中天境高手,力大如牛,黃夫人雖然略偏豐腴,但在秦逍的懷中卻是輕盈至極,他腳下如飛,穿過亭台花圃,直向側門那邊過去,到得門邊,打開了門,這才向懷中夫人問道:“你的馬車在哪裏?”


    黃夫人驚魂未定,這時候終於迴過神來,忙道:“我讓他在後麵等著。”勉強抬起手臂,向後方指過去。


    秦逍也不多言,月色之下,宛若一頭獵豹,直往後麵過去,果然瞧見那輛馬車停在一顆大樹下,到得馬車邊,見到車夫正靠在車轅頭打瞌睡,將夫人放在車轅頭,低聲道:“趕緊離開這裏,你沒來過,也沒有見到任何人。”


    “恩公,你.....你是誰?”黃夫人急忙道:“能不能留下姓名,日後報答。”


    “知道的越少越好。”秦逍不再多言,瞧見那車夫已經醒轉過來,轉身便走,夫人有些著急,伸手似乎想抓住秦逍,隻是一瞬間,秦逍已經離開數步,夫人看著秦逍背影,驚駭之心盡去,卻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


    秦逍鑽進道觀邊上的小樹林,將弓箭丟下,又將暗影箭那身衣裳脫下丟在林中,此時已經聽到道觀裏傳來驚唿之聲,很快裏麵就是人聲鼎沸。


    秦逍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誅殺洪陵真人,大功告成,腳下如飛,隱於黑夜之中。


    京都次日下了一場雨。


    三月春雨,潤物無聲,淅淅瀝瀝的細雨之中,京都城內卻到處都是京都府官差的身影,在京都逐坊搜查盤詢。


    如此大動幹戈,讓京都的人們有些詫異。


    許多人還以為是因為兵部尚書一案,官差們繼續搜找範文正的同黨,不過很快就知道,昨夜長生觀觀主洪陵真人被刺殺。


    京都消息傳播的速度極快,不到中午,京都大部分人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


    其實大部分人和長生觀也沒什麽接觸,洪陵真人的死活和他們也沒什麽沒關係,不過洪陵真人這幫道士在京都聲名狼藉,如今被刺殺,許多人嘴上固然不敢說什麽,但心裏卻是暗暗叫好。


    四平坊客棧酒樓不少,外來的旅客有不少都在這裏住店,自然不會少了盤查。


    官差們一個個兇神惡煞,百姓客商叫苦不迭,不少官差甚至借此機會敲詐勒索,讓百姓客商怨聲載道,嘴裏罵著殺死洪陵真人的兇手,可心裏卻是詛咒這幫官差一個個不得好死。


    “啪啪啪!”


    秦逍的房門自然也是理所當然被敲響,快到午飯口,秦逍打開房門,睡眼惺忪,似乎剛剛起來,外麵幾名官差領頭的正是昨日的梁捕頭。


    梁捕頭看到秦逍,臉上帶笑,語氣明顯比昨日要客氣許多,問道:“秦公子剛醒?”


    “我來京都不久,水土不服,昨晚身體有些不適,沒有睡好,天亮的時候才睡著。”秦逍打了個哈欠,微皺眉頭:“捕頭,還是為了昨天的事情?我已經說過,我當時是為了救人,不是有意要和真人為難,實在不成,你將我帶迴衙門,我也隻是這句話。”


    “洪陵真人死了。”梁捕頭盯著秦逍眼睛:“他被人殺了。”


    秦逍似乎沒迴過神,懶洋洋道:“死了?那.....!”猛地迴過神,失聲道:“死了?誰死了?洪陵.....洪陵真人死了?”


    梁捕頭點頭道:“昨晚在道觀裏,被人射殺了。”


    “有人殺了他?”秦逍驚訝道:“那捕頭此來......難道你們懷疑是我殺了他?”


    “自然不是。”梁捕頭笑道:“不過上麵交代下來,洪陵真人是長生觀觀主,深得聖人喜歡,如今被人殺了,咱們自然要搜找兇手。我們接了差事,總要做做樣子秦公子,你昨晚一直在客棧中?”


    秦逍點頭道:“是,昨天你們離開之後,我和顧大哥.....唔,就是你們京都府的文書郎顧白衣,我和他說了會子話,他說梁捕頭昨日是秉公辦差,讓我不要太放在心上,還讓我多加小心,洪陵真人和宮裏有關係,在京都勢力很大,刑部將範文正的案子結案後,我最好是及早離開京都。後來顧大哥迴了衙門,我也就沒再出門,一直在客棧待著,擔心如果刑部派人來傳我,我若不在,會耽擱案子。”


    “一直到現在?”


    “是。”秦逍又打了個哈欠:“客棧裏的人可以為我作證,我一直沒有出門。”


    梁捕頭向屋裏掃了幾眼,秦逍倒是很大度,閃到一邊,笑道:“梁捕頭進來找找看是否有兇器。捕頭說洪陵真人是被射殺,兇手用的自然是弓箭,那東西累贅得很,一般人可不會用弓箭殺人,而且......咱們這樣的人在京都又如何能弄到弓箭?”


    “秦公


    子誤會了。”梁捕頭搖頭笑道:“我沒有說秦公子和兇手有關,而且兇器已經在道觀附近找到.....!”似乎覺得說的太多,一拱手,領著手下人離去。


    秦逍知道這幾天定然是非常之時,也不出門,隻在客棧中練功。


    昨夜與暗影箭一戰,秦逍感受到進入四品後給自己實力帶來的巨大提升。


    暗影箭不是善茬,如果自己沒有突破四品,未必能夠製住他,就算真的可以製住他,也絕不會那般容易。


    暗影箭是三品箭手,雖然和四品隻一步之遙,但實力卻是相差懸殊,那一步對大多數武道中人來說,也許一輩子都無法跨越。


    秦逍心裏不禁對紅葉大是感激,如果沒有紅葉贈送的【太古意氣訣】,自己莫說四品,連小天境都無法達到,隻是一個能揮幾下刀的普通人。


    想到紅葉,秦逍的心情便充滿疑惑。


    昨夜出現在街道上的身影,以秦逍判斷,至少有七成可能是紅葉。


    紅葉為何會在京都?


    如果真是紅葉,為何避而不見?


    他心中疑惑,卻也知道京都百萬之眾,自己對京都卻又陌生得很,要在這樣一座龐大的都城找尋紅葉,無疑是大海撈針,除非紅葉找上自己,否則自己是萬萬找不到紅葉。


    連續兩天,秦逍足不出戶,雖然很想去找顧家看一看,但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去給他們添亂。


    秦逍在客棧安然自得,京都府的府尹大人卻是熱窩上的螞蟻,寢食難安。


    洪陵真人雖然隻是個道士,也無官爵在身,但這個道士是為宮裏煉丹的人,這些年長生觀每個月都會往宮裏敬獻丹藥,如今主持煉製丹藥的洪陵真人被殺,很可能會耽誤丹藥的煉製。


    兇手殺死洪陵真人,那就是衝著宮裏去。


    聖人龍顏大怒,下旨徹查真人被殺一案,而刑部接到旨意後,將長生觀的兇殺案直接丟到了京都府,如果不能迅速破案找到兇手,到時候宮裏問下來,第一個倒黴的就是自己這個京都府尹。


    京都府尹姓夏,大名彥之,掌理京都的秩序,京都府八百衙役都歸他統管,看起來威風,但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這京都府尹實在不是一個好差事。


    能夠立功受賞的案子,輪不到京都府,刑部早就拿過去,反倒是一些吃力不討好的案子,刑部會十分大方地丟過來,辦好了也不會有多大的獎賞,可是要是辦不好,這口鍋就要自己來頂。


    這兩天八百衙差到處找尋兇手,其實這也隻是做樣子,道理很簡單,直到現在為止,京都府根本不知道兇手是何方神聖,對兇手的形貌來曆一無所知。


    京都府的官差們四處搜找,無非是給宮裏看,讓宮裏知道,京都府正在竭力偵辦此案。


    京都府尹焦頭爛額,為此上了火,嘴角起泡,將衙門裏的判官、主薄和幾個捕頭叫到堂中,一陣訓斥,眾人能夠理解夏府尹的心情,曉得這件案子若是沒能辦好,這位府尹老爺頭上的官帽隻怕是保不住,被他罵上幾句,不痛不癢。


    “報!”一名衙差幾乎是連滾帶爬跑進堂內,甚至都沒有先在門外通稟,跪倒在地,手指著外麵,上氣不接下氣稟道:“大人,紫衣監.....紫衣監陳曦陳大人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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