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村子並不小,還沒靠近,秦逍就估計村裏少說也有三四十戶人家。


    這在西陵,就已經屬於一個比較龐大的村落。


    村口有一塊池塘,牽馬走過池塘,便瞧見村口有幾人正交頭接耳,一人瞧見秦逍等人過來,立時提醒同伴,其他人頓時都不說話,看向秦逍這邊,神色都很古怪。


    秦逍年紀輕,長相秀氣,自然是主動上前,拱手道:“打擾幾位了。”


    幾人也不說話,隻是看著秦逍,秦逍見對方不熱情,有些尷尬,但也知道村裏忽然來了幾個陌生人,對方不知底細,自然不會太熱情。


    “我們是走鏢的。”秦逍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話。


    “村裏不接待外人,你們再往東走三十裏地,就是縣城了。”一人道:“村裏沒什麽吃的,不好留人。”


    “我們趕路途中,一名同伴生了病。”秦逍畢竟是在甲字監待過,滿臉帶笑,乖巧道:“天色也晚了,想在貴地借宿一宿,燒點熱水歇歇腳,還請幾位行個方便。”


    有人瞧見秦逍幾人身上都都帶著刀,互相看了看,一人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二十兩銀子當然不是小數目。


    村民們眼睛放著光,就像是餓狼看到獵物,秦逍心中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


    秦逍倒也看得出,這些人雖然穿著棉襖,但十分破舊,都是縫了補丁,而且一個個麵黃肌瘦,倒像是常年吃不飽飯,尋思難道關內的百姓竟然貧苦如此。


    他也不廢話,取了一張銀票遞過去,依然笑道:“我們不白住,這是二十兩銀子,還請收下。”


    秦逍心下好笑,暗想自己這幾人若真是存了歹心,就算再多幾十號壯丁,這邊也不會懼怕。


    村民們散去後,秦逍招唿幾人到了那間破敗的房屋,拴好馬,進了屋裏,一股黴味鑽入鼻中,屋裏一貧如洗,沒什麽家具,好在左右兩間房裏還有床。


    雖然愛財之心人之常情,但這幾人毫不掩飾對銀子的渴望,還真是沒有絲毫的掩飾。


    一人伸手接過,道:“我是村裏的保長,那邊有一處空屋子,沒人住,你們住進去吧,不過明天一早便要走。”伸手朝著不遠處一間破敗的屋子指了指,還沒等秦逍說話,那人又道:“記住了,晚上別出門,村裏有幾十號壯丁,可不怕你們。”


    “這邊也有。”宇文承朝低聲道。


    幾人看過去,隻見宇文承朝從大門邊撿起一塊石頭,門板後麵,果然也沾有血跡。


    秦逍點上燈,卻聽宇文承朝忽然道:“你們有沒有聞到血腥味?”


    “血腥味?”幾人都是詫異,韓雨農四下看了看,忽然走到牆邊,蹲了下去,秦逍拿著油燈過去,卻已經看到,牆壁上卻有血跡,隻不過血跡已幹,而且明顯是經人處理過,留下的血跡不多。


    上前去聞了聞,拿了一根手指揩過,臉色凝重:“時日不長,最多也就半個月。”


    “這裏麵發生過鬥毆,甚至是.....兇案。”宇文承朝輕聲道。


    “這石頭上有血。”宇文承朝拿過來,將石頭遞給韓雨農,韓雨農接過之後,見到這石頭並不大,但棱角甚多,有兩處棱角沾著血跡,也已經發幹。


    他湊


    秦逍到後麵找了木柴,就在屋裏生起火堆,向杜鴻盛道:“大人,我去燒點熱水。”到了外麵,見韓雨農和宇文承朝還在屋裏檢查,低聲問道:“都尉,這裏是不是古怪?”


    “很古怪。”韓雨農在西陵時常辦案,這時候不自禁勘察現場,宇文承朝拿著油燈在邊上照明。


    杜鴻盛身體虛弱,秦逍雖然覺得這屋裏十分詭異,卻還是先扶了杜鴻盛進房,床上的被褥又破又髒,甚至散發著一股奇怪的味道,一時又找不到新的被褥,隻能道:“大人,委屈你了,你先歇著,我去其他村民那裏看看有沒有被褥可買。”


    杜鴻盛有氣無力道:“不用了,辛苦你了。”實在是有些支撐不住,就在床上躺了下去。


    “不超過半個月。”韓雨農皺起眉頭:“如果發生兇案,應該已經報官,案發現場在事發後也不能立刻處理。除非是官差已經來過,帶走犯人之後,村民們才將這裏做了處理,但沒有清理幹淨。”


    宇文承朝低聲道:“都尉,這村子裏的村民有些古怪,咱們進村來的時候,你們是否發現,有好幾戶村民都躲在窗戶後麵偷看我們,他們的眼神......我也不好形容,就是很古怪,陰森森的。”


    “這屋子經過處理,但還有殘跡留下,可以斷定,這屋裏曾經發生過兇案。”韓雨農十分肯定道:“我查了一下血跡的路徑,從房間裏一直到大門,如果判斷沒有錯的話,事發當時,爭鬥應該是從房間開始,有人想要逃出去,但在屋裏已經受了重傷,有人在後麵一直追著,那人是否衝出屋子還不能斷定,但要逃走那人一直都在受到攻擊。”


    “這事情是最近發生?”


    韓雨農搖頭道:“沒有證據,咱們不能亂戴帽子。不過這村裏確實有些古怪。進村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屋裏沒有出來,大人倒也罷了,村裏總該有孩童在外麵玩耍,你們可瞧見有孩子?”


    兩人都是搖頭。


    “我也發現了。”韓雨農道:“不過我以為是外人入村,他們存有戒心。”


    “會不會這裏之前住過外人,然後村民謀財害命,將外來人殺了?”秦逍想起先前那幾名村民看到銀票時候貪婪的神色,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詭異。


    秦逍到了廚房,還好有一隻發黃的木桶,隻是水缸裏沒水,向韓雨農打了聲招唿,出門去池塘那邊取水。


    天色已經暗下來,秦逍拎著木桶走過幾戶人家,故意放緩速度,眼角餘光向兩邊瞧過去,果然發現在窗戶後麵,有眼睛正盯著自己,身處這冷清的村子,被人從窗戶後盯著,秦逍竟是覺得汗毛豎起,渾身不舒


    “咱們多個心眼,小心一些。”韓雨農道:“晚上輪換值守,等天一亮,咱們就離開。”


    其實際人心裏也清楚,這裏的村民就算存有歹心,但以三人的身手,要對付這些村民實在是綽綽有餘。


    “怎麽了?”宇文承朝見秦逍有些緊張,忍不住問道。


    秦逍苦笑道:“你們說的對,他們躲在窗戶後看著我,我身上直起雞皮疙瘩,到現在都心跳的厲害。”


    服。


    到池塘那邊取了水,迴來的時候,那些眼睛依然盯著自己看,秦逍加快步子,迴到屋裏,如釋重負。


    韓雨農取了幹糧,張讓給幾人準備的幹練十分充足,足夠吃上半個月,秦逍先喂杜鴻盛吃了一點,這才過去和韓雨農二人一起坐下就著熱水吃幹糧。


    “杜大人如何?”宇文承朝問道。


    宇文承朝笑道:“別害怕,咱們手裏有刀,我就不信他們真敢對咱們下手。”


    秦逍到了廚房,先洗了一下鍋,然後燒了半桶熱水,又找了兩隻破舊的飯碗,洗幹淨之後,拎著木桶到房裏,喂杜鴻盛喝了半碗熱水。


    韓雨農歎道:“若不是你們兩個,我和杜大人隻怕連性命都沒了。”顯出一絲慚愧:“樊子期在西陵暗中訓練了那麽多的騎兵,我們卻一無所知,實在是無能。”


    “都尉不必自責。”宇文承朝苦笑道:“我是宇文家的人,連我們宇文家對此都一無所知。”


    秦逍道:“應該是勞累過度,好好休息問題不大。”


    “那就好。”宇文承朝道:“杜大人是文官,這連續顛簸,著實不容易。”


    “至少是這個數了。除夕之夜,龜城有三百騎兵入城,奉甘府城那邊隻多不少。”秦逍道:“那天晚上,黑陽城至少也有兩百人,這樣算起來,一千名死翼騎兵還是有的,若沒有這點本錢,李駝也不敢輕舉妄動。”隨即也是苦笑道:“我和中郎將抵達樊郡之時,樊子期又是送銀子,又是送糧食,當時還以為他真心投靠了朝廷。黑陽城的糧倉存儲了大量的糧食,我還真以為是送給將軍,現在想來,那是他們自己用來供應叛軍的軍糧。”


    宇文承朝道:“卻不知道死翼騎兵到底有多少人,現在估算,很可能已經達到千人。”


    “樊家在樊郡,昆侖關守兵又是他的人,他們暗中一直在與兀陀人聯絡。”秦逍道:“他們的戰刀十分鋒利,聽說是兀陀那邊的精鐵礦石打造。樊郡礦山眾多,他們秘密打造戰甲兵器,有樊家在上麵掩飾,我們又豈能得知?”


    韓雨農道:“樊家雖然財力不弱,但又要打造兵器裝備,又要存糧,暗中訓練的騎兵,數目不會太多,以他們的家底,也養活不了大批的騎兵。”


    “不過現在西陵被他們控製,甄家的家財固然會被他們收走,便是宇文家捐獻的家財,也都將盡數落入他們之手。”秦逍皺眉道:“此外西陵世家忌憚樊家手中的刀子,必然會主動捐獻錢財,有了這些銀子在手裏,他們會迅速招兵買馬,甚至還會向兀陀那邊大量購買兵器裝備。”


    宇文承朝握起拳頭,神色冷厲,便在此時,卻忽聽外麵傳來一聲淒厲的哭喊,有若鬼嚎,三人都是心下一凜,同時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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