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如刀,白雪皚皚。


    小師姑預料的並沒有錯,途中確實遇見了幾隊人馬,急著向東邊趕路,雖然也瞧見秦逍二人,但看到二人是牧人打扮,也就不來多事。


    所遇的隊伍,都是行sè匆匆馬不停蹄。


    秦逍知道這些人都急著趕往駐馬湖。


    他從小事故的口中知道,眼下距離駐馬湖不過二百來裏路,如果換作平日,縱馬飛馳,用不了兩天時間定然可以趕到。


    但眼下是冬雪紛飛的時節,道路積雪頗深,駿馬跑不起來。


    這些喬裝打扮的兀陀兵要在臘月二十五抵達駐馬湖,根本沒有時間在途中耽擱。


    既然定下了最終抵達的日期,如果不能及時趕到,自然要軍法從事。


    秦逍盡可能地走僻靜之路,以免與兀陀大隊人馬相遇。


    畢竟在這樣的季節,通往關內的路上人極罕見,沒有任何一支商隊會在這樣的氣候下入關,更不可能有商隊出關前來兀陀。


    也正因如此,昆侖關外在這嚴寒時節,蕭條至極,數十裏之內都很難瞧見一個人。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兀陀人才會向駐馬湖集結,如此關內根本不知道兀陀這邊的行動。


    漸近駐馬湖,秦逍不敢順著大道直接靠近。


    駐馬湖雖然是前往昆侖關的必經之道,但這時候如果還想順著這條路入關,無疑是自投羅網。


    匍匐在距離大道不遠處的一處丘坡上,遙望駐馬湖方向,瞧見道路上依然有騎兵正往那邊迅速趕過去,這裏距離駐馬湖不過十來裏地,不過因為地勢的緣故,一時還瞧不見那邊的狀況。


    “小師姑,看來他們集結的人馬真的不少。”秦逍神sè凝重,瞧了一眼匍匐在自己身邊小師姑:“看來上次那兀陀人沒有說謊,兀陀各部都派出了騎兵過來。”


    “這些都是各部的精銳騎兵。”小師姑道:“你看他們的戰馬,無一不是膘肥腿長,還有上次咱們在他們包裹發現的皮甲,那可不是所有兀陀兵都能裝備的。戰甲打造不易,兀陀兵大部分都隻是以獸皮作為護甲,你以後見著兀陀人,身上戰甲獸皮越少,就代表他的地位越高。上次那些戰甲有一半是鐵質護具,就證明這些人在各部都是真正的精銳。”


    秦逍道:“所以八部派出的都是能征善戰的驍勇之士。”


    小師姑道:“小師侄,我說句話你可別害怕。如果這次他們真的集結了八部精銳,而且真的有五六千之眾,這些人一旦破關而入,雖然不足以吞下西陵,但要在西陵燒殺劫掠一番,西陵人也未必能抵擋得住。”


    秦逍道:“難道他們是想趁西陵在除夕的時候疏於防備,入關搶掠?”


    “不是沒有可能哦。”小師姑道:“兀陀人搶掠成性,他們所謂的汗國,本就是依靠搶掠而來。也許這次兀陀人派出這支騎兵,就是為了探探西陵的虛實。”


    “打探虛實?”


    “兀陀人已經十六年沒有踏足西陵的土地,想要知道西


    陵的反應和防務,最好的辦法就是派出一隊人馬試試。”小師姑道:“幾千人馬不足以吃掉西陵,卻可以讓西陵如臨大敵,那時候西陵自然要做出反應,兀陀人便可以獲知西陵的反應能力。”頓了頓,道:“我聽說那位兀陀汗王上位之後,一直對西陵虎視眈眈,不過因為貿易的緣故,西陵諸多貴族獲利頗豐,能夠躺著收銀子,總比揮舞馬刀拚了性命去搶奪要舒服的多,所以西陵許多貴族並不願意發兵東進。”


    秦逍道:“確實如此。兀陀八部之中,白狼部獲益最豐,所以白狼部是堅決反對兀陀東進,不過白狼王死了,留下孤兒寡母,白狼部的可敦雖然竭力想要延續白狼王對大唐和睦的政策,但納律生哥自然不會錯過滲入甚至控製白狼部的機會。白狼部族也有許多人偏向納律生哥,也許用不了多久,白狼部就完全屈服在納律生哥的腳下。”


    “納律生哥要讓兀陀各部順從於他,隻靠強硬的手段未必奏效。”小師姑道:“兀陀人好利,要讓他們聽話,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看到真正的利益。”


    秦逍隱隱明白小師姑的意思,道:“這次兀陀精騎的集結,是否納律生哥要收買兀陀各部的招術?”


    “小師侄,如果這支兵馬破關而入,在西陵燒殺劫掠一番,然後迅速退迴關外,卻滿載而歸,你覺得那些反對東進的兀陀貴族會怎麽想?”小師姑目光閃動,輕聲道:“反對兀陀東進的是那些因為貿易而獲利的貴族,可是兀陀大部分貴族並沒有因此而受益。你方才說過,真正受益頗豐的是白狼部,其他貴族雖然因為貿易有利可圖,但利益有限,如果這次他們派出的兵馬搶掠大批財物,遠勝過他們之前因為貿易所獲之利,你覺得他們還要不要去西陵搶掠?”


    秦逍道:“小師姑,你真是聰明絕頂,我之前一直沒想明白兀陀為何要集結這支兵馬,現在看來,很可能如你所說,他們是要去西陵搶掠。納律生哥這一招,就是要激起兀陀各部對西陵的垂涎,隻要這支隊伍滿醉而歸,兀陀貴族們必然對西陵存有貪婪之心,到時候納律生哥振臂而唿,那幫人自然會跟著他向東進兵。”


    “小師侄,我這可都是瞎說,軍國大事,我一個小女子可不懂。”小師姑嬌媚一笑,輕聲道:“萬一他們真的隻是來這邊釣魚,卻讓西陵驚慌失措,那可不關我事。”抬頭看了看天sè,道:“天快黑了,駐馬湖那邊定然都是兀陀兵,咱們不能從那裏過,雖然你小師姑文武雙全,可是他們人多,咱們兩加起來也不是他們對手。”


    秦逍心想莫說兩個人,就算老瘋子沒走,三人也不可能對付得了成百上千的兀陀兵。


    “咱們要往南邊多繞一段路。”小師姑道:“可能要多一天的路途,不過會避開他們。”


    “小師姑,他們到底有多少人,還沒有摸清楚。”秦逍想了一下,輕聲道:“我想趁天黑靠近一些,打探一下他們的兵力,到時候也可以如實向將軍稟報。知曉了他們的兵力,將軍便可以更好部署。”


    小師姑低聲道:“這附近可都是兀陀兵,隻要被發現,那可麻煩了。”


    “我明白。”秦逍道:“所以才要趁夜過去。如果迴到西陵,將軍詢問敵兵兵力,我一無所知,那.....那總是不好。”


    小師姑想了一下,歎道:“我最討厭這樣偷偷摸摸的事情,你要不是我小師侄,我才懶得管。”


    她這般說,就等若是答應。


    秦逍心下歡喜,兩人就呆在丘坡上,隻等到天sè完全黑下來,這才向駐馬湖方向摸了過去。


    秦逍曾經跟著商隊在駐馬湖露宿過,對駐馬湖一帶的地形十分熟悉。


    駐馬湖四麵丘坡,湖泊深陷其中,隻要能夠摸到附近的丘坡之上,居高臨下,自然對駐馬湖一帶的情景一目了然。


    不過秦逍心中很清楚,四麵丘坡,兀陀人必定安排了哨兵。


    當初商隊在此歇腳,都在四麵設有崗哨,兀陀人自然不會出現這麽大的疏忽。


    事實也確實如同秦逍所料,雖然視線昏暗,卻還是遠遠望見遠處的高坡上有兩名兀陀兵值守,高坡居高臨下,視線又很遠,一旦坡下有動靜,很容易就被發現。


    如果是在白天,秦逍萬不敢靠近過去。


    好在這時候天sè已經完全暗下來,哨兵的視線距離有限,而且天寒地凍,哨兵倒也不能時刻注意坡下的動靜。


    “要想觀察駐馬湖的兵力,這崗哨必須除掉。”秦逍壓低聲音道:“咱們等他們不注意摸過去解決。”


    “他們居高臨下,咱們要上坡,就在他們的視線中。”小師姑也輕聲道:“想要靠近身邊除掉他們,你真是想得美。”


    秦逍皺起眉頭,小師姑道:“我不是教你美人星了嗎?咱們趁他們不注意,向他們那邊靠近,一人一個解決了。”


    秦逍不是很自信:“小師姑,你那功夫雖然厲害,可我還沒有練的純熟,一下未必能殺死他,如果失手,那就適得其反,反要驚動他們。”


    “那我就沒法子了。”小師姑道:“你如果沒把握,咱們就別動手,趕緊走吧。”


    秦逍有心要確定這股兀陀騎兵的兵力,就這般離開,著實有些不敢,深吸兩口氣,道:“咱們試試。”


    “小師侄,你可千萬要一擊斃命啊。”小師姑擔憂道:“要是失手,他們一定追上來,咱們兩個不是對手,如果被他們抓到,他們看到你小師姑貌美如花,那後果可不得了。”


    “小師姑,相信我一次,絕不會失手。”


    “你越這樣說,我越害怕。”小師姑怯生生道:“要不咱們趕緊跑算了,你就不怕他們將我先奸後殺?哎,兀陀男人身上那股子膻味我可受不了。”


    秦逍卻不理會,拿了一塊石子在手中,匍匐在雪中,向丘坡那邊一點點爬過去。


    “堂堂劍穀弟子,還要忍受這樣的恥辱。”小師姑無可奈何,跟著在雪地向前爬,很不開心:“小師侄,早知道跟著你總是要虧,我真是活該啊,還擔心你,非要護送你去昆侖關,哎,真該自己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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