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唐蓉是白掌櫃和大先生對弈棋盤上的一顆棋子,唐蓉身不由己,秦逍自問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


    世間其實就是一盤棋,不同的是有人是棋盤上的棋子,有人則是下棋的人。


    但下棋的人也許隻是在更大的一局棋之中而不自知。


    秦逍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實力,根本不可能左右這盤棋,也無法左右唐蓉的命運。


    白掌櫃說一旦有唐蓉的消息,會告訴自己,雖然知道這隻是白掌櫃的應付話,但他真的希望能夠再得到唐蓉的消息。


    他甚至知道,唐蓉雖然已經不見蹤跡,但白掌櫃卻一定知道她在什麽地方。


    黃昏的時候,胖魚、寧誌峰和大鵬三人拎著禮品來到了秦逍的宅子。


    禮品很簡單,每人兩壇酒,是城中能找到的最好的美酒。


    唐蓉已經猜到,白掌櫃是要利用她找到大先生,那麽她離開白宅那一刻,必然有白掌櫃的耳目在暗中盯住,也一定會跟蹤到底,希望能以唐蓉為線索,挖掘更多關於大先生的信息。


    至少在宇文郡,大先生手下人的行動要避開白掌櫃的耳目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胖魚,不對,大王!”寧誌峰向胖魚拱手笑道:“小的這裏有禮了。”


    胖魚淡淡笑道:“瘋子,你該上戲台唱戲才是,你這判官幹得不賴。”看了大鵬一眼,道:“不過論起下手,還是大鵬幹脆,根本沒有猶豫,烙鐵就照著屁股烙上去了。”


    喬遷新居,登門祝賀,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秦逍讓宋老實夫婦準備了一桌菜,又令兩人下去歇息,四人這才圍坐在這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寧誌峰忽然率先大笑起來,笑聲之中滿是痛快,大鵬雖然不苟言笑,這次也是露出笑容。


    秦逍道:“其實我還是佩服兩位哥哥。我隻想著給他一點教訓,兩位哥哥一唱一和,竟然想出要他們斷絕父子關係,還讓兒子供出老子的罪證,這一手才是真正的漂亮。”


    “那份招供書,要是呈交給朝廷,甄家吃不了兜著走。”寧誌峰壓低聲音道:“胖魚,招供書是不是還在你那裏?”


    大鵬也不說話,隻是淺笑。


    “王兄弟,你說你這腦子是怎麽長得。”寧誌峰向秦逍豎起大拇指:“這樣的主意,也虧你想得出來。”


    胖魚道:“下午的時候,少公子去了一趟攬月閣,而且親自查看了昨晚甄煜江住的那間房子,還單獨審問了那名西域胡姬,我覺著少公子應該是起了疑心。”


    “那又如何?”寧誌峰冷笑道:“昨晚我們送迴甄煜江之後,已經對房間做了處理,本就沒有留下什麽痕跡,今早他離開之後,咱們的人又細細清理了一遍,放有迷魂藥的湯罐也更換了,就算是京都紫衣監的那幫太監跑


    “在我這裏。”胖魚道:“不過暫時不能動,更不能交給大公子和老侯爺。”


    寧誌峰皺眉道:“為何?”


    “少公子起疑心確實不要緊,我們沒有留下把柄,他就算懷疑是我們這群人幹的,也拿不出證據。”秦逍終於開口道:“這件事情,隻要我們咬死不鬆口,就沒有誰能拿出證據來。魚哥不將招供書送上去,就是為了不讓大公子卷入這件事情之中。如果這份招供書送上去,大公子和侯爺自然知道此事是我們所為,若是被瓊夫人和孟舅爺他們知道,到時候他們定會以此事大做文章。”


    胖魚歎道:“瘋子,王兄弟明明白白的事兒,你怎麽就想不出來?”


    來勘察,也找不出破綻。”


    迷魂藥並非毒藥,即使以銀針試探,也根本測不出毒性,更換了帶有迷魂藥的湯罐,就是為了以策萬全。


    寧誌峰皺眉道:“你是信不過他們,還是信不過我?”


    “小心駛得萬年船。”胖魚道:“這事兒做的本就兇險,傳揚出去,老侯爺固然震怒,甄家也絕不會放過咱們。”想了一下,才問道:“瘋子,那大夫怎麽說的?”


    “是我笨。”寧誌峰撓撓頭,笑著輕聲道:“不錯,招供書還真不能呈上去。孟舅爺一直在找咱們的把柄,招供書呈上去,被他知道了,定會以此事對我們發難。”


    “這事兒就此過去了。”胖魚道:“今日出了這個門,誰都不要再多廢話一句。”又向寧誌峰問道:“你找的那幾個人,確實可靠?”


    寧誌峰道:“應該很難,估摸著應該要在這邊休養一陣子。不過祭山過後,長信侯應該會帶他迴龜城那邊。”怪笑道:“你們說他都和長信侯斷了父子關係,以後還敢不敢和長信侯在一起?”


    秦逍神色平靜,但聽寧誌峰這樣說,便知道他們對準備祭山時候的行動一無所知。


    “我派人向大夫打聽了,那狗東西被淋了水,寒氣侵入五髒六腑,至今還在發燒。”寧誌峰道:“他受驚過度,腦子也胡塗了,隻要有人靠近,就嚇得魂不附體。”


    “祭山之前,他是否能恢複?”


    寧誌峰點頭道:“已經派人去了。長信侯知道甄煜江病重,應該會立刻趕到奉甘府。我聽說長信侯對這個兒子十分喜愛,當年向朝廷送交人質,按理來說長子是繼承人,應該將幼子送過去,但長信侯卻是將長子送去京都為人質,而是留下了甄煜江。”


    “這倒不假。”胖魚頷首道:“甄煜江在龜城胡作非為,長信侯始終包庇,他對很是溺愛,傳聞長信侯還準備百年後將侯爵之位交給甄煜江繼承,對此子確實是很在意。不過這些也都是傳聞,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不過他疼愛的兒子病成這個樣子,他在龜城自然坐不住,說什麽也會迅速趕過來。”


    趁祭山時候發難,這自然是極為隱秘的事情,即使這幾人是宇文承朝的心腹,宇文承朝也沒有向他們透露,計劃隻是在暗中部署。


    “甄煜江有沒有派人去龜城報信?”秦逍隨意問道:“他病得這樣重,手底下的人應該不敢向長信侯隱瞞。”


    他和幾人精心謀劃了昨晚的行動,在寧誌峰等人而言,是要狠狠教訓一下甄煜江這個紈絝的世家子弟,讓他明白在宇文家的底麵上容不得他放肆。


    但在秦逍心裏,目的卻和其他幾人完全不同。


    秦逍端起酒杯,道:“來,我敬諸位。”


    幾人都是一飲而盡,秦逍心下卻是鬆了口氣。


    秦逍知道,宇文家正在精心部署,如果長信侯不能如約而至,那麽此番計劃就隻是紙上談兵,終究隻能是失敗。


    利用寧誌峰等人對甄煜江的憤怒,設下昨夜之局,讓甄煜江受寒患病甚至精神上受到嚴重的驚嚇,這都是秦逍計劃之中,隻要甄煜江患病無法起身,那麽他都無法代替長信侯參加祭山儀式,於公於私,長信侯都不得不離開龜城,親自前來奉甘府。


    秦逍與甄煜江水火不容,他要的不隻是教訓教訓一下甄煜江,而是要利用宇文家,徹底將甄煜江搞倒。


    此番甄煜江帶人來到奉甘府,卻不見長信侯甄華清前來,胖魚的口氣,似乎也無法確定甄華清是否一定要來參加祭山儀式。


    睡了也不知道多久,耳邊忽然聽到有人輕喚,他心下一驚,條件反射般探手抓過枕邊的魚腸刺,這才赫然坐起,屋裏點著燈,睡覺的時候沒有吹滅,這時候瞧見床邊站著一名鬥笠人,還沒說話,鬥笠人已經摘下鬥笠,秦逍立時認出是孟子墨,驚喜道:“捕頭!”


    孟子墨抬手示意秦逍小聲,這才在床邊坐下,低聲道:“你睡得倒是踏實。”


    而甄煜江那邊,也確實如自己所預料,今日派了人迅速迴龜城稟報,長信侯得到消息,自然會迅速趕過來,而這也正是秦逍的目的。


    幾人飲到天黑,都有了幾分醉意,散去之後,秦逍迴到房中,帶著幾分酒意,宋廚娘知道秦逍醉酒,專門送來了解酒湯,秦逍喝了解酒湯,才舒服不少,躺在床上睡去。


    秦逍問道:“捕頭,難道你一直在跟蹤甄煜江?”


    “他從龜城出發的時候,我就盯住他了。”孟子墨低聲道:“我今晚過來,是要和你說,再不能對他下手,我讓你暫且忍耐些時候,總有你出氣的時候。”


    “捕頭,你怎麽知道我住在這裏?”秦逍低聲問道。


    孟子墨道:“我要找人,難道還不容易?昨晚你們幹的事情,我可是一清二楚,你這混小子,讓你不要輕舉妄動,怎麽還是對他下手了?”


    秦逍隻覺得有些奇怪。


    孟子墨與甄煜江的仇恨,比自己還要深,而且孟子墨素來行事幹脆,從不優柔寡斷,如今反倒勸說自己不要輕舉妄動,還真是不像孟子墨的性格,問道:“捕頭,你有什麽計劃,和我說明白,我說不定可以幫你忙,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要大。”


    “一個人?”孟子墨淡淡一笑,道:“你錯了,這次如果出手,可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情。”湊近低聲問道:“是了,你和宇文家怎麽攀上了關係?今日到你家裏的那幾人,可都是宇文家的人,你和他們交情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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