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也不知道這家夥到底是動了真情,還是因為到口的肥肉就這麽沒了心中委屈。


    不過當眾嚎啕大哭,著實有些讓人哭笑不得。


    走過去,輕拍了一下陳芝泰的肩頭,還沒說話,陳芝泰抬頭看了秦逍一眼,淚涕橫流,一把抱住秦逍大腿,邊哭邊道:“大兄弟,我和她兩情相悅,本以為終於熬到頭,得到大公子賞銀,以後就可以和她好好過日子。誰知道她就這樣去了,我心裏好難過啊......!”


    “陳當家.....!”


    “別叫我陳當家。”陳芝泰立刻道:“我以後再不想和這裏有瓜葛,你叫我陳老三就好。”隨即繼續哭起來。


    秦逍歎了口氣,道:“逝者已矣,老三,你節哀順變。”


    “我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女人,就這麽沒了。”陳芝泰一把鼻涕一把淚:“我不甘心,好難過。”


    “天涯何處無芳草。”秦逍見他哭得傷心,蹲下來,勸道:“二夫人死了,我知道你很傷心,不過你也不能一直哭下去。這天下間漂亮的女人多的是,以後你總能遇見更漂亮的,說不定還能遇到真正喜歡的女人。你沒能和二夫人在一起,隻能說你們有緣無分,以後可以遇到真正有緣分的。”


    陳芝泰抹了一把眼淚,感激道:“大兄弟,你這樣一說,我心裏好受多了。”


    到天亮時候,山上重要的地方都搜找過,除了刀庫,另有儲存糧食的糧倉,還搜出幾萬兩銀子現銀一些珠寶古董。


    宇文承朝做主,將搜出來的銀兩分出兩部分,一部分賞賜給此番進剿雞公峽的兵將,另一部分則是當作盤纏,分發給了投降的匪眾,將其遣散。


    至若包括張樹寶在內的幾名山寨頭領,自然不會輕易赦免,押送往奉甘府城,交給都護府處理。


    宇文承朝心裏很清楚,山上大部分的匪眾,都是迫於無奈才落草為寇,要是能夠撐下去,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實際上這些人放下兵器,就是普通的百姓,對官府形不成太大的威脅。


    宇文承朝饒了他們性命,還發放盤纏歸家,眾匪心下自然也是感激。


    宇文承朝其實也明白,放迴去的這些人,固然有不少會重新生活安分守己,但卻也必定有些人還會落草為寇,不過他之前有言在先,棄械投降,便放他們生路,自然不會出爾反爾。


    如果他日這些人卷土重來,到時候再殺也不遲。


    到中午的時候,大部分匪眾已經下山離開。


    袁尚羽則是吩咐手底下的人將搜找到的兵器和糧食運下山,山上一些防禦工事,一把火都燒了,黃昏時候,秦逍已經跟著宇文承朝一同下了山。


    之前袁尚羽已經派人迴城調集車輛過來,天黑之前,幾十輛車子趕到山下,貨物裝上車之後,宇文承朝叫過秦逍:“你帶人護衛車隊迴城,我和袁統領先行迴去,有事要去見父親。”


    秦逍知道十有八九是因為刀庫的事情,宇文承朝顯然意識到問題嚴重,所以要帶著袁尚羽親自去見老侯爺。


    “大公子放心,我會護好


    車隊。”秦逍拱手道。


    宇文承朝拍拍秦逍手臂,向胖魚道:“瘋子受了傷,迴城還要找大夫瞧瞧,胖魚,你留下來跟著王逍一起護送車隊迴程,大鵬和瘋子跟我一起迴去。”


    胖魚拱手稱是。


    袁尚羽留下來五十名騎兵護送車隊,其他兵士直接迴營,自己則是跟著宇文承朝往府城方向去。


    天sè已晚,秦逍騎馬走在隊伍最前麵,胖魚騎馬跟在旁邊。


    這次圍剿丁子修,雖然也死了不少人,但可以說是以最低的代價取得了勝利。


    雖然秦逍如何擒拿丁子修並非人人都知道,但大部分人卻已經聽說,如此順利地剿滅山匪,隻是因為王騎校擒住了賊首,居功至偉,如果不是王騎校拿住丁子修,想要如此順利地攻下雞公峽,幾無可能。


    沒有流太多血,而且還分到了不少賞賜,兵士們心中自然是歡喜,看秦逍的眼神和以前更是不同。


    秦逍卻沒有因為立下首功沾沾自喜。


    他反倒是心有餘悸。


    如果自己出手失敗,現在恐怕已經變成了山上的一具屍首。


    因為門閥與亂匪之間的廝殺,自己差點將命送在這裏,秦逍隻覺得很不值當。


    秦逍心知自己如果繼續留在白虎營,自然會得到宇文承朝的器重,但是也很可能會因此而卷入宇文家的權勢之爭,他對這些實在沒有多大興趣,也曉得以後宇文承朝可能會讓自己做更多的事情。


    宇文承朝等人已經將他當成自己人,但秦逍內心深處還真沒有完全將宇文承朝當成自己人。


    他內心深處隻覺得這輩子都很難和門閥子弟成為真正的朋友。


    如果不是覺得宇文承朝人品不錯,待自己也算尊重,秦逍還真不願意和宇文承朝這樣的門閥子弟太過接近。


    秦逍有恩必報,對自己的朋友從來都是十分仗義,可是要真正成為他的朋友,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或許是在市井之中見多了人情冷暖,也明白了人性之複雜,秦逍雖然平時待人和善客客氣氣,但卻不輕易與人太過親近,有時候他自己想想,可能是性情天生如此,但更可能的是他自由生長的環境,讓他始終帶有一種極為強烈的自己我保護意識。


    “王兄弟,今晚迴城之後,先不急著迴營。”胖魚騎馬與秦逍齊頭並肩,見秦逍似乎在想什麽,含笑道:“咱們還去攬月軒吃酒。”


    秦逍迴過神來,扭頭看過去,笑道:“胖魚大哥有賞錢要請客?”


    “我不請,大公子也會請。”胖魚笑道:“要不是你,咱們的命都丟在山上,迴去之後,總要喝幾杯壓壓驚。”


    秦逍搖頭道:“胖魚大哥莫這樣說,若非大公子相助,我都殺不出重圍,根本沒有機會下手。”他這話倒不假,當時若非宇文承朝拚力助他飛出重圍,秦逍根本沒有機會對丁子修出手。


    “這是大公子的福分。”胖魚歎道:“王兄弟幾次救了大公子,大夥兒心裏其實都很感激。這次大公子非但安然無恙,還發現了山裏那驚人的秘密,這也是天佑宇文家。”


    “胖魚大哥,真的有那麽嚴重?”


    胖魚猶豫一下,才輕聲道:“比你想的還要嚴重。幕後之人,非比尋常,他已經在宇文郡布局,我們到目前發現的隻是冰山一角。他是衝著宇文家來,還是衝著整個西陵?在西陵,到底有多少人蠢蠢欲動,我們眼下一無所知。”微一沉吟,才道:“最要緊的,那幕後到底是什麽人,這才是至關重要的。”


    “胖魚大哥,你覺得會是什麽人?”


    兩人騎馬在最前麵,與後麵的車隊還有些距離,說話輕聲一些,倒也不怕後麵能聽到。


    “猜不到,也不能胡亂猜。”胖魚苦笑道:“王兄弟或許不知道,西陵太平了十多年,卻並非所有人都希望西陵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況。”扭頭看了秦逍一眼,才繼續道:“想要西陵動蕩的勢力,不在少數。”


    “兀陀人?”


    “當然有可能。”胖魚道:“當年黑羽將軍擒住了兀陀汗王,兀陀汗王立誓有生之年不再踏入西陵一步,也正因如此,西陵太平多年。兀陀人雖然兇殘,但卻重視諾言,兀陀汗王立誓,兀陀人也都知道,如果他違背誓言,擅自發兵,兀陀人第一個就不服他。”


    “不過我聽說那位汗王已經過世。”秦逍道:“新汗王似乎沒有遵守諾言的打算。”


    胖魚道:“老汗王立誓他有生之年不踏足西陵,他既然死了,新汗王當然不會遵守老汗王的誓言。我聽說這新汗王是老汗王的兄弟,文武雙全,野心勃勃,據傳老汗王就是他所殺,但是真是假,還真不好說。據我所知,那新汗王納律生哥一直對西陵虎視眈眈,正是因為老汗王立下的誓言,讓納律生哥和兀陀八部的許多王公們心生不滿,所以老汗王才引來殺身之禍。”


    “如此說來,兀陀王公們支持納律生哥侵入西陵?”


    “納律生哥登上汗位,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胖魚道:“此人雖然文武雙全,但生性殘暴,他想要打西陵,先要讓兀陀八部全都心服口服,而且還要建下功業,讓兀陀人擁戴。這人很聰明,沒有輕易對西陵下手,他心裏很清楚,兀陀騎兵入關,大唐鐵騎也不會視而不見,當年他們吃了黑羽將軍的虧,至今都是心有餘悸。所以往西邊去收拾那些西域小國,以此立威,倒也是最好的選擇。”


    “他一切準備,都是為了有朝一日對西陵出手。”秦逍道:“所以在西陵境內做安排,等到兀陀人入關的時候,西陵像丁子修這些人就趁機接應。”


    胖魚道:“雖然有這個可能,但可能性卻不算太大。關外進來的貨物,都會再三檢查,一路上少說也有三四處關卡,攜帶如此數目眾多的兵器入關,幾無可能。而且兀陀人煉刀的技術和我們不同,山上那批兵器,一看就不是出自兀陀人之手。”微一沉吟,才道:“就算背後真有兀陀人的影子,他們應該也隻是參與其中,或許會出銀子,但送不來兵器。”


    “不是兀陀人,那會是誰?”秦逍若有所思。


    胖魚迴頭看了一眼,見車隊尚遠,左右無人,壓低聲音道:“王兄弟,你可想過是朝廷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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