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傾城突然出現,讓在場眾人都是吃了一驚。


    更讓眾人吃驚的卻是夏侯傾城對杜鴻盛說話的語氣。


    本來大家還以為夏侯傾城隻是杜鴻盛的家眷或者屬下,但夏侯傾城對杜鴻盛說話的語氣,卻頗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倒似乎杜鴻盛是她的屬下一般。


    更讓眾人驚訝的是,杜鴻盛竟似乎覺得是理所當然,尷尬道:“這......!”


    “這樁案子由杜大人審訊,你們趕緊滾。”夏侯傾城似乎有些不耐煩,指著甄煜江道:“還有你,趕緊向杜大人賠罪。”


    甄煜江在甄郡的地位,和太子沒什麽兩樣,平日裏又有誰敢在他麵前如此放肆。


    堂堂郡守,在他麵前都要讓三分,眼下被一個少年郎在眾目睽睽之下指著鼻子,頓時火冒三丈,怒道:“你找死。”


    夏侯傾城毫不退讓,柳眉豎起,指著甄煜江怒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甄煜江沒想到還有比自己囂張的人,他絕不允許龜城有比他更囂張的人存在,抄起椅子,直向夏侯傾城砸了過去。


    “住手!”杜鴻盛大叫出聲。


    但少公子出手幹脆利落,杜鴻盛叫出聲的時候,椅子已經唿唿帶風直朝夏侯傾城飛去。


    “哢嚓嚓嚓!”


    椅子還沒碰到夏侯傾城,便見到一道黑影從夏侯傾城身後如同鬼魅般鑽出來,又見劍光匹練,一張椅子在劍光之中瞬間就碎裂成無數塊,那道身影穿過散開的椅子,宛若流星般直衝到甄煜江麵前,還沒等甄煜江反應過來,冰冷的劍尖已經頂在了甄煜江的喉頭。


    一切都是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等到大堂內眾人迴過神之時,才發現甄煜江已經是嚇得臉色慘白,動也不敢動,身體如同篩糠般在顫抖。


    這時候眾人也看清楚,那如同幽靈般突然出現的黑影,身著黑衣,套一件麻布外坎,頭戴鬥笠,竟然用黑布蒙著臉,隻留一雙如同刀鋒一般的眼睛,那眼眸中的寒光,如同刀鋒,又似毒蛇。


    “有刺客!”郎申水終於反應過來,大叫出聲。


    甄侯府的青衣刀客們在鬥笠人出手之際,根本沒有任何反應,甚至都沒有看清楚那把長劍是如何到了少公子的咽喉。


    甄侯府的少公子被刺客挾持,眾人當然不敢輕舉妄動。


    甄煜江臉色慘白,瞳孔收縮,劍尖頂著他喉嚨,雖然劍鋒距離他的肌膚還有寸許,但他可以感覺到從劍鋒泛出的寒意鑽進他的喉嚨裏,爾後向全身的每一寸肌膚蔓延。


    他都不敢唿吸太深,唯恐咽喉蠕動的時候碰到劍鋒,因為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把劍定然鋒利異常。


    “你讓誰死?”鬥笠人毫無感情問道。


    甄煜江知道自己遇上了硬茬子。


    在甄郡,甚至在西陵,知道自己身份還敢對自己動手的幾乎沒有,對方卻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對自己出劍,可見此人還真是沒什麽顧忌。


    他既然敢出劍,那就有足夠的膽量刺穿自己的喉嚨。


    郎申水叫喊是刺客,但甄煜江卻知道眼前這人絕非刺客,而且這劍客出現一定是因為那個俊俏的少年郎。


    他們既然出現在郡守府,定然與杜鴻盛有關係。


    雖然身體不能動彈,甄煜江卻還是將眼珠子斜過去,看向杜鴻盛,希望郡守大人能夠出麵化解這場危機。


    可是杜鴻盛就像沒看見一樣,低著頭,一言不發。


    “你要誰死?”鬥笠人重複問了一句。


    甄煜江無奈道:“我一時.....一時失言,誰.....誰都不會死!”


    “我知道你是甄侯府少公子。”鬥笠人冷冷道:“可是我的劍並不認識。”


    “我知道。”甄煜江不得不屈服。


    鬥笠人握劍的手穩如泰山,聲音也低沉:“郡守府代表的是朝廷,任何人在這裏舞刀弄槍,那就是褻瀆朝廷。念你初犯,帶著你的人,滾出郡守府,千萬不要有第二次。”


    甄煜江心中雖然恨不得將眼前這劍客千刀萬剮,但這時候隻能乖乖道:“不會有第二次,我立刻帶人離開,這樁案子,我不會多管。”


    “很好。”鬥笠人收迴劍,湊近甄煜江耳邊,低言兩語,甄煜江臉色更加慘白,退後兩步,竟然向鬥笠人行了一禮,這才迴身道:“走!”竟是不敢多停留半步,幾乎是小跑著離開大堂,郎申水有些詫異,卻也還是帶著青衣刀客們迅速離去。


    本來劍撥弩張的大堂,瞬間變得雲淡風輕。


    秦逍當然已經認出來,鬥笠人正是自己那晚所見過的“文叔”,隻是他萬沒有想到此人竟然是一位深藏不漏的劍客。


    他忍不住看向夏侯傾城,見到夏侯傾城也正望著自己,四目對接,夏侯傾城展顏一笑,秀美不可方物。


    隻是沒多看了眼,鬥笠人已經走過去擋在夏侯傾城身前,擋住了秦逍的視線,隨即見到夏侯傾城低著頭,退迴到後堂,鬥笠人迴頭看了秦逍一眼,也不多言,徑自離開。


    韓雨農何其精明,看在眼中,心下奇怪,但此時卻又不好多言,收起佩刀,向杜鴻盛拱手道:“大人,卑職失態,還請責罰。”


    杜鴻盛擺擺手,向刑曹曹官呂思遠問道:“呂曹官,這件案子,你覺得該如何處理?”


    甄煜江都帶人跑了,呂思遠哪裏還敢在郡守府裝腔作勢,急忙躬身道:“全憑大人定奪。”


    “韓都尉,此事還要細細調查。”杜鴻盛道:“不過魯宏身為都尉府的捕頭,竟然與人串通,心存歹念,這都尉府他是不能留了,至若要定什麽罪,你們都尉府自有懲處,你就看著辦吧。”


    韓雨農拱手道:“卑職定當從重懲處。”


    “還有這秦逍,擅離職守,雖然是為了送提押文書,但畢竟涉及此案,你自己迴頭也要好好訓誡。”杜鴻盛再次轉向呂思遠,含笑問道:“呂曹官,你看這樣處理是否合適?”


    呂思遠尷尬笑道:“大人英明,就.....就這樣處理吧。”


    “沒有本官的命令,你們刑曹的人竟然帶刀衝進來,實在是目無法紀。”杜鴻盛皺眉道:“你看是你自己好好整頓一下刑曹,還是本官向朝廷上一道折子,讓朝廷派人來整頓?”


    呂思遠臉色微變,衝到門前,見到刑曹的十幾名官差還站在院子裏,左看右看,一時不知道拿什麽,竟是抬腿脫下自己的官靴,照著刑曹的官差砸了過去,破口罵道:“誰讓你們闖進來的?這是郡守府,你們這些混賬東西,膽大包天,迴頭看我怎麽收拾你們,滾,還不給老子滾出去。”


    刑曹官差都是轉身便跑,瞬間便作鳥獸散。


    呂思遠單腿跳到院裏,拾起官靴穿上,這才轉身向杜鴻盛恭敬道:“大人,下官先行告退!”見杜鴻盛揮揮手,不敢多留,迅速退了下去。


    韓雨農看了魯宏一眼,沉聲道:“孟子墨,將秦逍和魯宏帶迴都尉府,等候我的發落。”


    秦逍和魯宏都是行了一禮,退到門外,孟子墨低聲道:“先迴都尉府,等著都尉大人。”


    事情如此結果,倒是秦逍沒有想到的。


    甄煜江終究不是講道理的人,今日帶人過來,本就不在意魯宏會說出怎樣的實情,打定了主意是要將二人帶迴甄侯府。


    秦逍心裏很清楚,如果這次真的落入甄侯府的手裏,嚴刑逼供自然是不可少,甚至沒有活著走出來的可能。


    韓雨農當然不會坐視麾下被帶走,如果不是夏侯傾城及時出現,今日很可能會出現流血事件。


    不過夏侯傾城竟然出現在郡守府,還真是讓秦逍萬萬沒想到。


    他前幾日認識夏侯傾城的時候,還隻以為她是關內富賈小姐,但今日她能在郡守府裏出現,那就當然不是普通的巨賈小姐,而且那鬥笠人的劍法當真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恐怕一般的富商巨賈也雇傭不起如此了得的劍客。


    “小哥哥!”


    秦逍跟在魯宏身後,還沒有走到郡守府大門,就聽到旁邊傳來清脆的叫聲,扭頭望過去,隻見夏侯傾城正向自己招手。


    秦逍一愣,但今日如果不是夏侯傾城,後果必然不堪設想,自己甚至是都尉府還真是欠了這姑娘一個大大的人情。


    他向前麵轉過身來的孟子墨拱了拱手,又指了指夏侯傾城,孟子墨看了夏侯傾城一眼,也沒說什麽。


    秦逍知道孟子墨的意思,忙小跑過去,夏侯傾城見他過來,清秀的臉上立時顯出歡喜的笑容,輕聲道:“你沒事吧?不要怕那夥壞人,他們要是找你麻煩,我一定幫你。”


    秦逍也笑道:“今天可真是多謝你了,這份人情我記著。”


    “不用謝。”夏侯傾城笑的更是歡喜:“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上次你也不是幫過我嗎?”想到什麽,從懷裏掏出一隻錢袋子遞過來:“這裏麵都是金子,你上次幫了我,我還你銀錢。”


    “金子?”秦逍搖頭笑道:“我上次隻是幫你付了兩錢銀子,不值一提,你用不著這樣。”


    夏侯傾城忙道:“你說過咱們再見麵,我便親手還你銀子。”


    “你今天幫了我,咱們就算是朋友。”秦逍道:“既然是朋友,就不用這麽見外,上次就當是我請你吃頓飯。”


    夏侯傾城一愣,看著秦逍道:“你當我是朋友?”


    “當然。”秦逍道:“你這人挺仗義的,和我意氣相投,自然是朋友。”


    夏侯傾城笑顏如花,連連點頭:“不錯,咱們是朋友,好朋友就是要講義氣。”拿著錢袋子,想了一下,才道:“也好,上次就算你請我吃飯,等下次我請你吃飯,你說好不好?”


    夏侯傾城雖然行事雖然有些天真,但秦逍看出她秉性純良,對她很有好感,含笑道:“那自然是極好。對了,你住在郡守府嗎?”


    “暫時住在這裏,不過可能這兩天就要走了。”夏侯傾城有些不舍道:“要找機會請你吃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實現。”


    孟子墨那邊咳嗽兩聲,秦逍知道這裏是郡守府,自己不好在這邊耽擱,低聲道:“肯定有機會,我還要迴衙門,你自己多保重。”不好多留,衝著夏侯傾城一笑,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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