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興平三年,七萬唐軍自雍州開拔,出嘉峪關,進軍西陵。


    在此之前,大唐派往西邊的密探卻是打探到兀陀汗國一個驚人的消息。


    幾個月前,兀陀天可汗納律生哥被刺殺而亡,首級懸在汗庭城頭。


    消息震驚天下,而兀陀諸部在議定新汗之際,發生激烈衝突,在納律生哥死後不到二十天,兀陀諸部就因為擁立的人選不同,分成兩派,刀兵相見。


    一時間兀陀汗國烽煙驟起,諸部自相殘殺。


    唐軍也是得到天之之令,由宇文承朝為征西大將軍,趁機西進。


    七萬大軍之中,卻有兩萬騎兵,其中有三千重甲騎兵,裝備到牙齒。


    這個時代,重裝騎兵在戰場上無疑是殺神一樣的存在,而這些騎兵,大部分都是從東北調過來。


    騎兵們胯下幾乎都是真羽馬,甚至有眾多騎兵裝備了賀骨刀。


    而在唐軍出關之前,西陵已經是烽煙四起,諸多世家百姓舉起李唐旗幟起事。


    其中最強大的一支人馬是由蘇長雨帶領。


    當年黑魚將軍被害,秦逍和宇文承朝等人入京,蘇長雨卻一直是下落不明。


    但大唐這兩年向西陵派出大量探子,不但打探西陵三軍的情報,而且暗中收買籠絡諸多西陵世家以及官員,甚至秘密與西陵諸多反抗李陀的民間力量聯絡,卻是與蘇長雨也聯絡上。


    蘇長雨對李陀一黨恨之入骨,這些年一直都潛伏在西陵,暗中發展力量,就是等待時機騎兵誅滅李陀一黨,為黑魚將軍和眾多死難者報仇。


    得知唐軍已經積極軍備,定會收複西陵,蘇長雨更是振奮,直接派人與唐軍主帥宇文承朝聯絡上,準備配合唐軍裏應外合收複西陵。


    大唐興平三年四月,唐軍一路西進,隻用了不到十天時間,就已經兵臨甄郡龜城之下。


    西陵叛軍雖然兵力有限,卻還是調集了五千人馬,由叛將唐無痕鎮守龜城。


    龜城四麵被圍,就在圍城次日夜間,潛伏在城中的蘇長雨突然發難,帶人襲擊了龜城西門,抗住了守軍的攻勢,強撐著等到唐軍自西門殺入,天亮時分,守軍或死或降,守將唐無痕死於亂軍之中。


    甄郡世家百姓歡欣鼓舞,甄郡境內其他諸城盡皆歸服。


    半個月後,唐軍殺入宇文郡,兵臨奉甘府城下。


    李陀稱帝之後,將奉甘府城定為都城,所以西陵叛軍的主力幾乎都駐守在奉甘府城。


    之前為了增強龜城防禦,李陀抽調了三千人馬前往龜城增援,卻一夜之間或死或降,奉甘府城的守軍全都加起來,也不到萬人,而且其中有眾多強征的壯丁,真正可戰之兵不足四千。


    西陵本就貧瘠,再加上這幾年被切斷與大唐的往來,又遭受兀陀汗國的盤剝,李陀勉強維持萬人兵馬,也已經是艱難無比,實在無力豢養更多的軍隊。


    隻是守軍之中,卻也有兩千兀陀兵。


    雍州整軍備戰,李陀得知之後,心知唐軍遲早要殺過來,日夜擔憂,無數次向兀陀汗國請求派兵增援,甚至懇求兀陀軍駐守在西陵。


    納律生哥在李陀無數次懇求下,終是調派了五千兀陀兵進駐西陵,協助西陵叛軍在西陵的防務。


    但納律生哥一死,兀陀汗國內亂,五千兀陀兵本都要迅速撤迴,李陀幾乎是跪地懇求,最終兀陀人留下了兩千人馬繼續駐留,另外三千人馬直接調迴了汗國打內戰。


    唐軍連續攻城三日,城不能破。


    奉甘府城是西陵第一堅城,而叛軍也知道一旦城破,必死無疑,是以拚力死守。


    三日過後,唐軍卻是圍而不攻。


    李陀隻以為唐軍是要


    打消耗戰,心中冷笑。


    奉甘府城的糧草不少,維持兵馬的吃喝,撐上一年半載不在話下。


    城中雖然有二十萬之眾,但在李陀看來,糧草隻能是先供給守軍將士,至於那些百姓,真要餓死那也沒辦法。


    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守住奉甘府城半年,肯定會有轉機。


    他知道兀陀汗國現在正在自相殘殺,但是血腥過後,終究會有一位新汗出來。


    兀陀人肯定不會坐視西陵被大唐收複,隻要新汗上位,李陀覺得一定會派出大軍前來救援。


    而且唐軍數萬兵馬,吃喝拉撒,每日都會消耗巨大,是否能夠圍城半年還是個問號。


    所以唐軍停止功成之後,李陀倒是感覺此戰勝負難料。


    但這種奢想在七天之後就徹底破滅。


    深夜之時,連勝巨響,奉甘府城的城牆根被炸出數道缺口,當初龍銳軍攻打遼陽城的那一幕再次上演。


    隻可惜李陀根本不知道遼陽城到底是怎樣的狀況。


    相比起遼東軍,西陵叛軍無論從心理還是戰鬥力上遠遠不如,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叛軍陣腳大亂,而唐軍利用火雷營炸開缺口之後,便如潮水般殺入城中。


    城中兀陀軍是最快投降的,當唐軍殺進城內,大批的兀陀軍棄械投降。


    他們當然不願意為了李陀而戰死於異國他鄉。


    不過叛軍中卻還是有不少人抵抗到底。


    李陀部下的一支騎兵拚力死戰,那正是最早追隨李陀的荒西死翼,不到五百人,卻誓死不降,一度殺傷不少唐軍。


    但唐軍重甲騎兵火甲龍騎出現之後,荒西死翼迎來了最終的覆滅,五百死翼騎兵,幾乎被誅殺殆盡。


    荒西死翼統領溫不道是李陀的心腹,帶領著幾十名殘存的死翼騎兵欲圖護衛李陀突圍,卻被陸小樓率領的一隊騎兵堵截,一場死戰,溫不道被陸小樓一箭射殺,而李陀退入一間屋舍,絕望之下,自刎而亡。


    城破當夜,宇文承朝撥給蘇長雨三千騎兵,日夜兼程趕往樊郡。


    叛軍在龜城和奉甘府城連敗,主力盡失,大勢已去,但宇文承朝最擔心的是樊子期得知城破之後,會立刻逃亡兀陀汗國。


    李陀和溫不道雖死,但樊子期、白靜齋和叛將袁尚羽卻都不在奉甘府城。


    收複西陵固然重要,但是報仇雪恨對宇文承朝來說同樣重要。


    袁尚羽曾是宇文家的虎騎統領,臨陣倒戈,歸附了李陀,更是殺害了寧誌峰等人,此仇勢必要報。


    而白靜齋曾是宇文家的家臣,利用了宇文家暗中發展,最後反而噬主,這筆血債同樣要討還迴來。


    而且樊子期等人更是聖上下旨必須要誅滅之人,即使無法活捉,也要將人頭送迴去。


    宇文承朝擔心樊子期等人逃出昆侖關,是以連夜派蘇長雨帶領騎兵去堵截,不必攻打樊城,卻必須要堵截樊子期等人出關。


    西風烈,黃土道路上,一支車隊正迅速向西而行。


    前方是五輛可以乘坐的馬車,後麵卻有十幾輛裝滿大箱子的馬車,數十名騎兵正前後護衛,在最前麵領路的卻是樊騎統領莫蒼行。


    「莫統領,離昆侖關還有多遠?」最前麵一輛馬車的車簾子被掀開,樊子期探出頭來。


    已經是黃昏時分,天地間一片昏暗。


    「天黑之時,應該可以抵達。」莫蒼行也不迴頭,「二十裏地左右。」


    「讓大家加快速度。」樊子期道:「出了昆侖關,我們才安全。」


    莫蒼行道:「王爺,你當真舍得放棄一切去投奔兀陀人?」


    李陀稱帝,大封爵位。


    白靜齋成了國相,而樊子期則是被封了王爵。


    「本王又何曾想背井離鄉。」樊子期長歎一聲,「本王生在西陵,長在西陵,不到萬不得已,那是絕不會離開。可是誰能想到,兀陀汗王竟然被刺,唐軍殺過來,沒有兀陀人幫忙,西陵根本無法阻敵。」


    「王爺可知道,大唐新君是秦逍,就是當年龜城的一名獄卒。」莫蒼行道:「此人是德宗皇帝之子,隱匿於西陵,最終卻複興了李唐。」


    樊子期道:「本王不久前才知道。正因為知道是他,我們才沒有退路。」感慨道:「當年黑羽死在我們手裏,他曾是黑羽的義子,又怎可能放過我們?」


    「可是此去兀陀汗國,又能如何?」莫蒼行道:「當初兀陀人支持王爺,是因為王爺在西陵根基深厚。離開了西陵,對兀陀人來說,王爺就一錢不值,他們難道會善待你?」


    樊子期皺起眉頭,似乎對莫蒼行如此直言有些不悅,但想想也不是沒道理,隻能歎道:「兀陀人隻要覬覦西陵,我們對他們就還有作用。此番本王帶了許多珍寶,以此也能換取他們的保護。」


    「兀陀人沒有大唐教化,唯利是圖。」莫蒼行道:「王爺到了他們的地盤上,無論願不願意,這些珍寶都會被他們視為口中食。」


    樊子期更是不悅,道:「不必多說了,抓緊時間出關。」放下了車簾子。


    其實他又何嚐不知道莫蒼行所言有理。


    但事到如今,他也並無其他選擇。


    兀陀之變,無法出兵增援,如此情勢下,西陵叛軍根本不可能擋住唐軍的兵鋒,也必然是勢如破竹。


    得知龜城被破,樊子期就知道奉甘府城肯定也肯定撐不了多久。


    他將大批珍寶收集起來,領著家眷迅速西逃。


    他沒指望兀陀人會善待自己,但如果留在西陵,結果隻能是全族被誅,逃到西陵,至少能夠保住性命。


    在有二十裏路就能出關,樊子期心知隻要出了昆侖關,就等於是逃過大劫。


    他靠在車廂內,邊上坐著自己的三名妻妾,也看出三人臉色不好,沒好氣道:「不要無精打采,保住性命就好,又不是一去不返。用不了多久,我們還會迴來!」


    隻是這話連他自己也不大相信。


    猛聽得「嘎吱」一聲響,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怎麽迴事?」


    如今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樊子期就心驚肉跳。


    「王爺,咱們恐怕出不了關了!」莫蒼行聲音淡漠:「有人攔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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