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輝臨死之前,還不敢相信發生的一切。


    他不敢相信有這麽快的槍,他不敢相信自己在對方麵前沒有半分的還手之力!


    可他就算不相信,卻還是要死,就算不相信,他這一生也不可避免的到了盡頭。


    “你......是誰?”


    長槍貫穿胸膛,刺破心髒,無力迴天。


    方輝一隻手抓著槍杆,盯著對方的眼睛,臨死之前,還是拚力問出了這句話。


    對方目光冷峻,沒有絲毫憐憫之色,冷冷道:“秦逍!”


    秦逍!


    方輝瞳孔收縮。


    他當然知道秦逍是誰。


    但他卻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秦逍的手裏。


    長槍猛地拔出,鮮血噴湧,方輝已經翻身落馬,就此死去。


    那幾十名護衛騎兵本來已經舉刀殺向秦逍和他身後的幾名騎兵,但是在長槍貫穿方輝身體的那一刻,一切都似乎靜止下來,這些騎兵呆若木雞,竟忘記揮刀向秦逍砍過去。


    方將軍死了?


    方將軍死了!


    他怎麽可以死?


    他怎麽就這樣死了?


    秦逍說出自己的名字,清晰無比,不少騎兵都是聽得清楚。


    比起方輝之死,秦逍出現在這裏,同樣讓大家感到震驚。


    後方已經迅速組織抵抗的神策軍看不到前方發生了劇變,半數軍士已經在將官們的指揮下列陣成隊,但秦逍來得太快,事起倉促,還有許多神策軍士在營中奔竄,找尋同伴集合。


    “殺了他!”


    護衛騎兵之中,終於有人迴過神來。


    方輝的屍首落馬


    之後,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那是死的不能再死。


    幾十名護衛騎兵驚駭之餘,卻也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恥。


    他們是護衛隊,也是從神策軍中挑選出來的驍勇精銳,最主要的職責就是在戰場上保護主將的安全。


    可是今晚幾十名護衛騎兵卻是眼睜睜地看著方輝近在咫尺被敵將用長槍貫穿胸膛,神策軍的老將、大唐的伯爵,幾乎是在瞬間就被對方擊殺,而護衛騎兵們甚至都沒能做出任何有效的保護。


    這對任何一名將領的護衛隊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哪怕今晚活下去,這些騎兵也必然會遭受嚴峻的懲處,而且也將為軍中所有人嘲笑。


    軍人將榮耀看得比性命還重。


    如今唯一可以挽迴一些榮耀的辦法,就是斬殺敵將。


    那人一聲厲喊,其他的護衛騎兵也都反應過來,紛紛向秦逍殺過去。


    隻是這片刻之間,後麵的大隊騎兵已經衝上來,幾十名騎兵立時被淹沒在潮水般的敵軍騎兵之中,隻是片刻間,幾十名護衛騎兵一一落馬,俱都被斬殺。


    而此刻後方的竇朗將等人當然已經看出了情況不妙。


    他們雖然沒有看到秦逍擊殺方輝,卻看到方輝的護衛騎兵隊被敵軍騎兵淹沒,在這種情況下,方輝和那幾十名護衛騎兵根本不可能有生還的可能。


    竇朗將也知道,此時再衝上去救援已經來不及。


    他心中震驚,卻也是有些惱怒。


    震驚於方輝竟然如此輕易被


    敵方陣斬,惱怒於方輝太過自輕敵。


    主將被斬,對神策軍的士氣打擊非比尋常。


    此時已經有軍士惶恐叫道:“方將軍......方將軍被他們圍住了.....!”


    神策軍便是再訓練有素,在主將有失的情況下,也是無法保持鎮定。


    竇朗將眼見得黑壓壓的敵軍騎兵依然向這邊衝過來,知道此時根本不能再去顧及方輝的死活,厲聲道:“將軍不會有事,弟兄們聽我軍令。弓箭手準備.......!”


    步卒對騎兵,哪怕是神策軍也會處於劣勢。


    此種情況下,竇朗將很清楚,隻要神策軍這邊因為方輝而陷入混亂,那麽神策軍將大難臨頭,敵方騎兵如果真的殺進來,衝亂了本陣隊形,接下來很可能就是一場屠殺。


    所以當下隻能竭力挺住,隻要全軍不亂,依然有一戰之力。


    眼見敵騎已經衝入射程,竇朗將正要下令放箭,可就在這一瞬間,卻見到敵軍騎兵卻突然兜轉馬頭,如同大雁一般,向兩邊扯動,並不繼續向前衝。


    秦逍領著數百名騎兵扯向了神策軍的右翼。


    四千神策軍,大部分都是向中路集結,輜重隊的車輛和器械被當做屏障橫亙在前方,形成了一道保護牆。


    而且保護牆之後,集中了大量的弓箭手。


    這支隊伍的作戰目標是攻打彭城,所以調來的弓箭手眾多。


    如果騎兵繼續向中路衝過去,勢必會遭受弓箭手的阻擋,造成大量


    死傷。


    反倒是在敵陣兩翼,沒有屏障保護,空曠一片,而且駐營在兩邊的兵馬是最後聽到號角聲,反應自然比中路要慢不少,這時候兀自有不少神策軍士還沒有集結成隊,散亂一片。


    騎兵說到就到,秦逍領著騎兵們直接衝到右翼的敵軍陣中,長槍擺動,連刺五六人,中槍者無不當場斃命。


    他麾下的騎兵們也都是猛砍猛殺。


    竇朗將見到敵騎一分為二,殺向兩翼,心中駭然,唯恐敵軍從兩翼包抄殺入中路,立刻大聲唿喝,指揮兵馬在兩翼形成隊列,盾牌兵在前掩護,長槍兵跟在盾牌兵後麵嚴陣以待,以兵士們在左右形成防禦隊列。


    這時候自然是顧不得衝過去救援兩翼散亂的軍士。


    反倒是用兩翼散兵的性命作為代價,爭取列隊防禦的時間。


    秦逍駿馬如風,一路前衝,連殺十餘人,不等到盡頭,赫然勒馬,邊上許多人隻見到他在極不可能的情況下調轉馬頭,戰馬平地立起,霍然轉身,激起旋風一陣。


    秦逍座下戰馬雙蹄著地,人立而起,發出一聲嘹亮的嘶聲,宛如龍吟。


    夜風瀟瀟,秦逍駿馬長槍,再次催馬,卻並非向中路包抄,卻是折而向北,又是長槍如電,一陣猛刺,再殺數人。


    他麾下的騎兵也都紛紛折而向北,砍殺之間,竟是迅速集結到秦逍身邊,追隨其向北而去。


    雖然這一場砍殺,秦逍麾下也折損了十多名騎兵,但卻斬殺


    兩百多名神策軍士,地上到處是屍首。


    竇朗將眼中顯出詫異之色。


    他本以為敵騎分兵兩翼之後,接下來肯定是避開正麵的器械屏障,從兩翼合圍過殺向中路,卻實在沒有想到這些騎兵一番砍殺,竟然迅速脫離戰場。


    不但是秦逍的右路敵騎迅速脫離戰場,左邊的敵騎也是在一陣砍殺之後,折而向南,飛馬而去。


    沒過多久,喊殺聲就已經停下來。


    神策軍眼睜睜看著敵騎分兩隊人馬向南北各自離去,當然不敢去追擊。


    敵軍雖退,但神策軍卻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竇朗將等將官都是清楚,敵人暫時脫離戰場,並不表明這場戰鬥已經結束,騎兵的機動性太強,隨時都有可能殺一個迴馬槍。


    趁著敵軍脫離戰場,竇朗將讓兩翼的散兵們迅速集合到中路,而且加緊列隊形成防禦,等待隨時可能殺迴來的騎兵。


    幾千號神策軍將士,始終保持著迎戰的陣型,將官們也是保持高度警覺,天地間一片寧靜,但卻肅殺無比。


    就這般一直等到黎明時分,依然不見敵騎殺迴來,竇朗將眼瞧見天邊出現魚肚白,這才微鬆了口氣。


    他不敢讓兵士們散隊,派了十幾名遊騎斥候往周圍去探明情況,隻等到斥候們一個接一個迴來,稟報周圍再無敵軍蹤跡,竇朗將這才讓軍士們原地暫歇,自己則是翻身上了一匹馬,往東飛馬過去。


    靠近過去之後,便見到了地上幾十具


    屍首,正是方輝和他手下那幾十名護衛騎兵。


    竇朗將下了馬,走到方輝屍首邊上,看到他背後一個窟窿,那自然是被長槍貫穿的傷口。


    他單膝跪下,臉色難看至極。


    很快,又有幾名將領過來查看情況,見到方輝的屍首,都是震驚,卻也都是默默跪下。


    “竇朗將,咱們......該怎麽辦?”一人看向竇朗將,問道:“是繼續向彭城進軍,還是......返迴泰山?”


    邊上一人略有些激動道:“繼續進軍?難道你沒看到敵人的騎兵?昨晚肯定有上千騎兵殺過來,他們肯定是增援彭城。將軍被殺,我軍士氣遭受重創,繼續去打彭城,那不是去送死?”


    “不錯,他們敢殺出來,彭城那邊肯定是做了周密準備。”又一人道:“昨晚不但折損了主將,還死傷幾百號人,這還怎麽去打彭城?”


    竇朗將道:“將軍被殺,肯定是不能去彭城了。可是就這樣撤迴泰山,咱們都將成為笑柄。而且沒有大將軍之令,咱們擅自撤軍,惹惱了大將軍,咱們連腦袋都保不住。”頓了一下,才道:“派人迴泰山稟明情況,讓大將軍決定接下來該怎麽辦。”


    “咱們難道還要駐留在這裏?”一人迴頭看了一眼營地,神色凝重:“敵軍騎兵隨時還會殺過來,這裏不能停留。”


    竇朗將道:“咱們來的時候,途經帽兒山,雖然是座小山,但可以依托山勢防備


    敵騎突襲。帽兒山離此地也就二十多裏地,咱們先撤到帽兒山再說。”又吩咐道:“立刻派人迴泰山,軍情不可耽擱,盡快稟明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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