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皇叔”三字出口,在場諸將還沒能反應過來,木無名卻已經是仰首大笑起來。


    長孫媚兒卻是聽得明白,赫然看向麝月,臉上顯出駭然之色。


    “我便猜想你應該不會忘記我。”木無名笑道:“你小時候最喜歡的那隻西域白貓,可是你慶皇叔送給你,我還記得你收下西域白貓之時的歡喜模樣,就像是男人得了天下一般興奮。”


    “不可能,怎麽.....怎麽可能......!”麝月震驚不已,兀自不敢相信,


    “你.....你怎麽還活著?絕不可能......!”木無名卻是麵帶微笑,問道:“你莫非不希望我還活著?你不是一直想要複興李唐嗎?皇叔尚在人間,豈不是能助你一臂之力?”諸將麵麵相覷,便是徐州營統領喬冀也是一臉震驚。


    “慶王爺在此,還不參拜?”葉朝軒卻已經沉聲道:“諸位不是口口聲聲要效忠李唐嗎?李唐正統慶王爺現在就在你們麵前,你們還愣著做什麽?”董承和胡海彪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麵上的震驚。


    慶王李承慶還活著?這怎麽可能?天下皆知,夏侯登基之後,利用手頭的力量,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血洗李氏皇族,在一場血流成河的殘忍屠戮之後,李氏皇族隻剩下聖人所出的兩位公主,李氏皇族其他成員都是被屠殺殆盡。


    先帝過世後,慶王就成了李氏皇族的頂梁柱,也是夏侯血洗李家最大的目標。


    李家誰都可能逃過,但唯獨慶王卻是絕無可能幸免。慶王府當年被屠,滿門無一幸免,雖然此事沒有大張旗鼓宣揚,但朝野皆知。


    這時候突然有人冒出來,竟然是死了二十年的慶王,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如果不是麝月失聲叫出


    “慶皇叔”,諸將絕不相信眼前這名遊俠便是慶王。麵具下的這張麵龐頗為清瘦,年近六旬,但一雙眼睛卻是犀利非常,完全看不出蒼老之態。


    徐州營統領喬冀見眾人沒有動作,卻是第一個上前,跪倒在地:“卑將徐州營統領喬冀,拜見慶王殿下!”他身後兩名副將也不猶豫,上前跪倒在地。


    董承和胡海彪都是神情猶豫。既然麝月公主都認出此人是慶王李承慶,那麽此人的身份應該不會有假,雖然不知道死了二十年的慶王怎會突然活過來,但對方既然是李氏皇族,也就確實代表了李唐。


    董承還在猶豫,胡海彪卻是看了麝月一眼,正準備上前跪下行禮,卻聽得麝月的聲音響起:“慶皇叔,我有一事想問你,如果你真的還以李氏皇族自居,應該不會沒有膽量承認!”李承慶看起來十分輕鬆,含笑道:“你想問什麽?”


    “長孫將軍被刺,可是你指使?”麝月問道。李承慶看了葉朝軒一眼,尚未開口,葉朝軒卻已經歎道:“公主,此事怪不得王爺,真要責怪,其實公主有極大的責任。”麝月蹙眉道:“你說什麽?”


    “天無二日,人無二主。”葉朝軒道:“我等欲要擁戴王爺成就大事,就不能內起紛爭。長孫將軍確實是一位驍勇善戰的猛將,可正因如此,他的存在卻很可能會導致我軍內部分裂。”


    “所以謀害長孫將軍的兄長,真的是你們?”忽聽得麝月身邊的長孫媚兒厲聲道:“你們謀害了對李唐忠心耿耿的將軍?”李承慶歎道:“你錯了,長孫元鑫效忠的不是李唐,而是麝月。”媚兒一怔,葉朝軒已經道:“王爺臥薪嚐膽多年,就是等待機會出山。他等了二十年,如今終於等到了該出手的時機。”感歎道:“公主避難徐州,其實出乎王爺和臣下的預料。王爺知道,夏侯已成傀儡,被澹台懸夜挾持在手號令天下。公主從京都逃離,打出李唐旗號,想蒙騙天下人是為了反夏侯,但我們卻知道事實恰恰相反,公主所為,不但不是為了反夏侯,反是想借李唐之名對付澹台懸夜,好救援夏侯。”此言一出,包括麝月也是俏臉變色。


    葉朝軒能言善辯,這一番話說下來,就等於是告訴在場眾人,麝月並非真心反夏侯,更不是真心複興李唐,所作所為,隻是為了救母。


    胡海彪等人對於宮廷之中的恩怨自然不清楚,聽得葉朝軒這番話,不禁看向麝月,顯出狐疑之色。


    “公主身邊的這位長孫姑娘,諸位也許對她的身份不是很清楚。”葉朝軒道:“長孫姑娘是長孫元鑫的妹妹,十年前就已經伺候在夏侯身邊,乃是內宮舍官,更是夏侯的心腹。據我所知,這位長孫舍官深得夏侯的器重和信任,朝中許多奏折,甚至都是由這位長孫舍官替代夏侯批閱。”轉頭看向媚兒,淡淡笑道:“長孫舍官,我說的沒有錯吧?”長孫媚兒是內宮舍官,朝中一些重臣知道她的存在,但宮闈內廷非比尋常,曆朝天子最忌諱內官與外臣有牽扯,所以長孫媚兒在宮中雖然是極重要的人物,但外官知道長孫媚兒存在的人卻是寥寥無幾。


    妹兒與長孫元鑫的關係,也並無讓其他人知道,大家見到媚兒伺候在公主身邊,都隻以為媚兒是公主身邊的婢女,此時聽得葉朝軒所言,都感震驚。


    媚兒臉色凝重,她心中明白,李承慶和葉朝軒已經布下了一個大大的圈套,今晚之局,李承慶亮明身份,分明是要從麝月手中奪權,而麝月現在的處境著實不妙。


    她知道自己如果承認舍官身份,隻會讓麝月的處境更為不利,可是如果自己否認,被眾人知道自己撒謊,情況隻會更壞。


    她咬了一下嘴唇,卻並不答話。胡海彪卻是盯著媚兒問道:“你真的是夏侯身邊的心腹舍官?”長孫媚兒緊咬貝齒,麝月卻終於道:“她是舍官,又能如何?”


    “公主承認就好。”葉朝軒卻是得意一笑,向眾人道:“長孫舍官是伺候夏侯十幾年的心腹,甚至都有資格參與批閱奏章,諸位覺得長孫舍官算不算是夏侯的嫡係心腹?”胡海彪等人聞言,不自禁點頭。


    “可是長孫舍官現在伺候在公主身邊,夏侯的心腹舍官如今跟隨公主,這又如何能讓人相信公主是真心複興李唐?”葉朝軒歎道:“而且我已經查明,公主能從京都脫身,是禦天台的大天師親自護衛。據說當時公主乘坐馬車之中,大天師立於車頂保護,這才暢通無阻離開了京都。此事京都無數人都親眼所見,公主自然不會否認。”麝月道:“不錯,那又如何?”


    “天下皆知,禦天台大天師死心塌地效忠夏侯。”葉朝軒道:“夏侯篡位之後,就在皇城之內設禦天台,那位大天師坐鎮禦天台之中,名義上是為皇家觀摩星象,測算運勢,可是真正的用處,是保護夏侯的安全。夏侯殘暴不仁,不但血洗皇族,而且屠殺無數忠良,樹敵無數。她自知罪孽深重,天下間高手眾多,所以有禦天台這位大宗師保護,她才能睡得踏實。”麝月心中雖然驚駭,但麵上卻還是極力保持鎮定。


    “如果沒有夏侯的吩咐,大天師又怎會出手護送公主出京?”葉朝軒道:“夏侯下令大天師保護公主出宮,公主卻立刻轉頭去對付自己的母親,不知諸位是否相信?”諸將都是皺眉,葉朝軒這樣一說,眾人不由都是起疑,暗想麝月在徐州起兵,恐怕真的不是為了對付夏侯。


    “葉大人,如果大天師真是聽從夏侯旨意,護送公主離京,她又為何不幹脆讓大天師保護她自己離京?”董承忽然道:“夏侯黨羽眾多,隻要離京,集結黨羽,再殺迴京都,澹台懸夜豈能匹敵?”葉朝軒笑道:“董統領這話有道理。可是澹台懸夜何等人物,既然能將夏侯挾持在手,又怎可能將夏侯交給大天師?他手中沒有了夏侯作為人質,他和他的黨羽必死無疑,所以澹台懸夜就算是死,也不可能交出夏侯。但是麵對大天師這樣的大宗師,澹台懸夜必然要做出一些讓步,如果大天師鐵了心要誅殺澹台懸夜,澹台懸夜肯定是活不了。”諸將自然都知道大宗師就是人間武道的巔峰存在,若是大天師執意要誅殺澹台懸夜,後果也定然如葉朝軒所言,澹台懸夜肯定是活不了性命。


    “澹台懸夜忌憚大天師真要殺他,而大天師顧及被澹台懸夜挾持的夏侯,雙方都有顧慮,自然也就可以談條件。”葉朝軒緩緩道:“這種情況下,如果夏侯提出讓公主離京,用以換取大天師饒澹台懸夜一命,這樣的交易,自然就很可能達成。而事實上我們現在已經看到公主來到徐州,所以我可以大膽推斷,公主能夠離京,就是夏侯與澹台懸夜的交易。”李承慶雙手背負身後,聽到這裏,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而麝月和媚兒都是神色凝重。


    葉朝軒這一番推論雖然純粹是杜撰,但細細一想,卻也是合情合理,在場眾人都是不禁點頭。


    “諸位,大家現在是否還覺得公主是真心複興李唐?”葉朝軒歎道:“她打出複興李唐的旗號,隻是想要招攬兵馬,殺向京都救母。她身上畢竟流著李氏皇族血脈,所以這也是她唯一能夠使出的手腕。長孫舍官是夏侯的心腹,長孫元鑫又是長孫舍官的兄長,所以他當然也是夏侯的人。王爺說長孫元鑫效忠的不是李唐,而是麝月,現在大家明白是什麽意思了吧?”看著麝月,道:“公主,臣說的沒有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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