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趕上安清悠自己心煩意亂,這蕭洛辰好死不死地居然送上門來,出場又是如此裝相,不論如何先噴上一頓再說!


    這一噴可是噴得當真解氣,安清悠隻覺得一天的煩悶不知怎地,就在這一噴之下盡數化去。


    隻是這蕭洛辰卻不知道怎麽迴事,就這麽默默地坐在那裏任憑自己擠兌嗬斥,竟然破天荒一般地半句口都沒還,仍然一動不動的看著安清悠。


    “出什麽大事了?”


    安清悠皺起了眉頭,物極反常必為妖,蕭洛辰這般做派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難道竟然是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我忽然覺得有時候什麽都不知道,好像也挺不錯的……”


    蕭洛辰總算是慢慢地開了口,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但對於安清悠而言,卻是頭一次聽到這家夥用這樣的聲音語氣說話。


    低沉而緩慢,就好像是一個男人在敘說自己的內心獨白一樣。


    “沒學問!早有人總結過了,這叫無知也是一種幸福……沒文化真可怕!”


    內心獨白歸內心獨白,安清悠仍然是很不客氣地一個白眼兒翻了過去,順手擠兌兩句。


    不過連她自己也覺得有點兒奇怪,大半夜的和蕭洛辰這等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自己好像反而有一種放鬆的感覺。就連說話,也更願意時不時地冒出兩句另一個時空的詞兒來?


    難道就算是已經把這些古時規矩學到了皇家水準,自己的骨子裏,仍然是那個想把這些羈絆和枷鎖扔到九霄雲外去的現代人?


    蕭洛辰是一個異數,一個敢在明麵上把規矩禮教視如糞土的異數,難道就因為如此,自己在他麵前反而輕鬆?


    “無知也是一種幸福……這話說得倒是挺有意思!好好好,反正說蕭某沒學問的多了,也不在乎多加你一個婦道人家!”


    蕭洛辰聞得安清悠此言竟是微微一怔,語氣裏竟有幾分自嘲之意,可是接下來他所說的話,卻是讓安清悠大有石破天驚之感:


    “我說那個有學問的……瘋婆娘,你可願意嫁給蕭某?”


    靜——!


    冷場的靜!四處無聲的靜!


    安清悠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上輩子沒談過戀愛,可是並不意味著自己在另一個時空中沒遭遇過男生的表白。


    原本以為穿越到了古代,就算自己去挑個能看上眼的男人,也得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個路線,可是今天居然有一個男子三更半夜的跑到自己房裏來問嫁不嫁?


    而且居然還發生在禮教規矩最為皇宮秀女房裏!


    “你……你這……這算是求婚?這不好吧……太突然了……我們還不夠了解……”


    兩世的時空在這一刻仿佛發生了某種微妙的交叉和重疊,自從穿越以來,安清悠雖然算不上殺伐決斷,但也絕對當得起處置果敢這四個字,可是被人劈頭來了這麽一下,卻是瞬間竟有些期期艾艾,不知所措了。


    沒法子,作為一個連戀愛都沒談過的感情遲鈍女,即便是在上一世那個相對自由得多的環境中,安清悠其實也是屬於既不太懂得怎麽答應,亦不太懂得怎麽拒絕的那種。


    原本這就是安清悠最大的一個短板,可問題是男人這種生物有時候往往微妙得很。


    很多時候他們耍起來是一個狀態,定下來的時候也許就想換了一個人一樣。


    蕭洛辰雖然怎麽號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在花癡少女麵前擺酷和定下心來思考婚姻大事,對於他來說也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問題。


    更何況蕭洛辰縱然已經是古人中的極品異數,思維模式卻難以月兌離這個古代的時空,對於安清悠這些似是而非的語言,根本就是想錯了方向。


    所以蕭洛辰的迴答其實也很讓此刻的安清悠絕倒:


    “求婚?這個當然不算是求婚的了!求婚那種事好像是應該雙方的父母談妥之後,再由媒婆才去幹的吧?蕭某七尺男兒,縱使行事有所不羈,但總也是堂堂正正的一條漢子!怎麽會做這等廝役……”


    蕭洛辰皺著眉頭,似是完全不明白這求婚到底和自己有什麽關係,而他那份一直以來就從骨子裏向外散發的驕傲,此刻卻是清清楚楚地掛在了臉上。


    所以在表明了自己是不操廝役的大好男兒之後,蕭洛辰居然還能一臉正色地再找補一句,出言道:


    “求婚,這種事情蕭某是絕對不去做的!隻是今夜蕭某剛剛去見了陛下,卻是意外碰上一件對我來說很是棘手之事。此刻卻想真心實意地問姑娘一句,姑娘既是不肯嫁入皇室,那像蕭某這樣的人,姑娘是嫁……還是不嫁?”


    關公戰秦瓊,兩個人各懷心事,卻是完全走岔了路線。


    安清悠等著一雙大眼睛看了蕭洛辰半天,卻似忽然從某種狀態中警醒了一樣,一霎那間整個人從裏到外,卻是將那期期艾艾的狀態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那個穏守禮教儀態萬方,行止規矩比宮中嬤嬤做得還要到位的安秀女安大小姐,出言道:


    “蕭公子說話好生奇怪,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豈是我輩所能私下談論的?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已是不妥,若不是為了貴我兩家互通緊急事務尚屬從權,可如今既是沒什麽要緊的情況,公子如此言論,真不知用心何在了!小女子還是那句話,望公子自珍自重,莫要行那輕賤之舉!更莫要讓我這小小女子再看不起你!若是無事,還請公子早些離去的為好!”


    蕭洛辰本就是聰明絕頂之人,此刻當然知道安清悠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老實說今夜他自己也有點不明白,為什麽會又一次的夜訪安清悠。


    難道是因為陛下給自己那半年的期限他不想當太監?


    又或者……在他的內心深處,其實也蠻想見一見這個一直被他稱作瘋婆娘的女子?


    “既如此,蕭某告辭,若有唐突之處,還請姑娘海涵……”


    站起來一個團團作揖,蕭洛辰扭頭便走。


    安清悠隻覺得眼前一花,這屋裏仿佛憑空少了一個人般。


    再看那門卻不知道怎麽開了,嗖嗖的冷風倒灌進來,登時便讓安清悠大大打了個噴嚏。


    “阿嚏!”


    清悠狠狠把門撞上,卻仿佛身體失卻了力氣一樣,神情上更是有著一刹那的失神,口中喃喃咒罵道:


    “蕭洛辰……你……你有病啊?你這個……混蛋!”


    這一聲自言自語般的輕罵,聲音雖小,卻完全瞞不過某個天賦異稟,耳力遠勝於常人而又經過多年訓練的家夥。


    屋外的房頂上,蕭洛辰的身形隱藏得極好,可聞得此語間竟是渾身上下微微一震。


    心念起伏之中,卻似忽然就開了某種竅一般,驀然迴首之間猛地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麽。


    臉色變幻不定了半天,蕭洛辰居然狠狠提起手來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心裏自罵道:


    “蕭洛辰!你這個混蛋,你的確有病,你***有病大發了!”


    此刻的蕭洛辰心中,隻覺得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簡直不可理喻,想不到聰明如自己,居然也會做出這等昏庸到家的事情來。


    迴頭再看,真是連自己都不會相信,這麽大雪天的跑到一個秀女閨房裏,莫名其妙的問人家嫁不嫁?誰肯說嫁你那才算見鬼了!


    縱使是再有本事的人,一輩子也難免不出上幾次莫名其妙的昏招,不過有時候出了昏招卻未免是一件壞事,若是能讓你明白了你心中原本沒有想透的事情,昏招就算是出得有價值!


    “皇上師父!你剛剛其實是看出來了……才跟我定了半年之約是不是?嘿嘿!連我自己都沒發現的事情……這一次徒弟可算是徹頭徹尾地服氣到家啦!您老人家放心,這般奇女子,我蕭洛辰又怎麽會讓她嫁給別人?那安家再怎麽難說話也好,這瘋婆子我蕭洛辰是娶定了!什麽賜婚指人家的伎倆,咱一概不用,就這麽堂堂正正地娶給所有人看!”


    黑夜西風之間,蕭洛辰翻身而去,人影數閃之間便已遠離了這秀女房。連一柱香的時間,人已是走在皇宮之外。


    那抹邪氣無比的微笑,此刻又掛在了他的嘴角上。


    有的男人對於感情瞻前顧後,越是在意的卻越是躊躇,比如沈雲衣;


    而另一種男人,一旦發現了自己感情中其實是很在意某個人的,卻絕不拖泥帶水,接下來便是一連串的行動,比如蕭洛辰。


    某層窗戶紙一經點透,蕭洛辰的腦子登時清醒萬分,知道如今這狀況再迴過頭去找安清悠怕是隻會起到反效果,可是便在這離開皇宮的路上,他卻已經早就想好了對策。


    “太子表哥,這次好容易說動了陛下,那個安沈兩家聯姻之事沒戲了!殿下你可是欠了臣一個大人情,明天陪我宮裏去看選秀,這可是最後一場了!嘿嘿!我可是賭上了傳宗接代,殿下可莫要讓表弟變成了太監!”


    蕭洛辰出了皇宮卻並沒有會自己的住處,而是徑直去了東宮,見了太子劈頭便是這麽一句。


    太子爺自然大喜過望,可是卻不明白這事情和宮裏的選秀又有什麽關係,甚至蕭洛辰怎麽又會變成太監?正待細細詳詢,卻見蕭洛辰早就一句話接了下去:


    “什麽都別問,總之你沒事兒了就好,臣這裏跑了一天半宿,眼下可是要好好養精蓄銳地休息一陣子。明天……臣可要辦件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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