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兒推著鈴鐺晃來晃去總算把那丫頭給叫醒了,“喂,我要問你幾句話。”


    香滿樓的隔音效果向來不好,雖然這三樓沒幾個人住,稍顯清淨,趕上動靜大的那啥,咿咿呀呀的聲音還是能傳上來,所以這大半夜的,屋子裏也並不是絕對清淨。這樣也好,用不著說句什麽話都要小心翼翼。


    鈴鐺自小生活在這種地方,習慣成自然,睡覺不是一般二般的沉,被小玉兒硬生生給拽了起來,仍然堅強的閉著眼,一副不跟周公糾纏到底誓不罷休的樣子。


    小玉兒無奈,揪住她腰上軟肉使勁兒擰了個圈,“醒醒!”


    “誒喲!”鈴鐺腰上吃痛叫出聲來,唇角一抽,這才勉強把眼睛拉開道比針尖大不了多少的細縫兒,打著哈欠含糊道:“姑娘,這是早上了?”


    早你妹啊!


    小玉兒第一迴覺得這貨跟豬有得拚,手上不敢鬆懈,使勁兒晃蕩著她問道:“我問你點事,你老實告訴我,我就讓你睡覺。”


    鈴鐺睡得雲裏霧裏,習慣性的點著頭,“姑娘,你問吧。”


    小玉兒見她那模樣反倒有些猶豫了,微一遲疑又覺得這樣也好,鈴鐺到底還是個孩子呢,現在睡得暈頭轉向的,說實話的可能性更大些,“我到底是不是在這長大的?”


    鈴鐺一聽這話,傻嗬嗬的笑了,“徐媽媽說了,姑娘就是在這香滿樓長大的。”


    “那我原來的名字叫什麽?”


    “嗬嗬,我怎麽知道?姑娘醒了什麽都不知道了……”她腦袋發沉向後一仰,又倒迴床上,咕噥著嘴繼續說:“我當然不知道了。”


    “鈴鐺,鈴鐺?”小玉兒又使勁兒推她,奈何無果,揚了拳頭要往下砸,猶豫再三終究歎了口氣,沒有再折騰她。說起來,這小丫頭也跑前跑後的忙活了一整天了,明天自己有的是時間睡覺,可她卻要被叫出去聽人使喚,也真真不易。


    可是同情歸同情,這丫頭睡著覺還不忘跟自己說謊,倒是對徐媽媽夠忠誠的。小玉兒扁扁嘴,給了她一巴掌,才慢慢悠悠的轉迴房裏。


    她不是喜歡繞圈子的人,但是這事兒直接問老鴇肯定跟不問一樣,不過別的事情她覺得自己還是能問一下的。有些事情雖然知道或者不知道對眼下的生活都沒有太大影響,但還是一定要知道的,比如她的過去!


    第二天一早,不等鈴鐺來叫,小玉兒已經收拾妥當在榻上坐著了。


    鈴鐺進到裏間一愣,“姑娘今天這是怎麽了?”她家姑娘雖然不跟別的姑娘似的要晚上接生意,但喜歡拿著那些野史傳記一類的書籍打發時間,也睡得很晚。所以基本上叫她吃早飯也是徒勞,都是要把中午飯提前半個時辰準備好。話是這麽說,她每天早上還是要例行公事的看一下的。


    “昨晚我叫你的事,你可有印象?”小玉兒啜了口涼茶,柔聲問著,還微微笑了下,跟昨晚披頭散發去戳人家脊梁骨的彪悍形象判若兩人。


    平日裏,小玉兒臉上表情不多,樓裏不少姑娘私下都叫她冷玉兒。眼下無緣無故的笑了倒是讓鈴鐺覺得脊背發涼,額角頓時滲出冷汗來,“我晚上睡得太沉,姑娘又不是不知道。”


    “嗯。”小玉兒依舊保持著微笑的樣子,“等徐媽媽起床的時候,告訴我,我找她有點事。”


    “是,姑娘。”鈴鐺頭一迴對著小玉兒頭皮發麻,“那早飯?”


    “我沒有吃早飯的習慣。”小玉兒繼續溫言軟語的說著。


    “嗯,那我先出去了。”鈴鐺算不得小玉兒的專屬丫鬟,隨便找個借口月兌身還是挺容易的,雖然不知道小玉兒這是在唱哪一出大戲,但著實讓人心尖發麻,不趁著這個當口開溜更待何時?


    “鈴鐺。”小玉兒蹙眉,見她轉身,又自展開了,放平了語氣問道:“你就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


    鈴鐺糾結了,“姑娘是想聽我說什麽?”


    小玉兒默了會兒,眼神恢複清明,“沒什麽,你去忙吧。”相處的時間到底不夠長,況且,在這種地方長大的孩子提防著別人也是一種必須養成的習慣吧。世道本是如此,你以誠待人但不代表別人也需要以誠待你。


    小玉兒在青樓的生活很簡單,白天無需接待來客,雖然時不時就有小廝送些禮物上來,她隻管收著就行。徐媽媽說等她接客接的多了,有了相熟的老主顧,白天自然也要放放水的,而這個所謂的放水自然是讓老鴇謀取更多福利的手段之一。對於這些,小玉兒都沒有任何異議,反正有異議也是白搭,隻要她不逼自己幹那些過分的事就好。


    難得起的早了,她便想出去走走,但是她在香滿樓的行動並不是很自由,這事也隻能等著徐媽媽起床再說了。廳中的窗戶對著香滿樓的後院,廚房的小廝已經買了菜迴來,正在院中大聲的吆喝著,老媽子們聽見動靜都急急活動起來,原本清淨的後院,一時間也熱鬧了。


    小玉兒有一搭沒一搭的瞧著,正覺無聊的時候,聽見一陣敲門聲,“小玉兒?”


    是徐媽媽。


    她幾步走過去開了門,“媽媽,早。”


    “嗨,老媽子就是操勞命,天天到了這個點就醒。”徐媽媽客套著拉起她的手往裏走,“鈴鐺說姑娘找我有事?”


    “嗯,有些事情,想問問媽媽。”小玉兒反手挽住她的胳膊,扶她到凳子前坐下,開門見山,“不知道我這贖身的價碼是多少。”雖然老鴇一直說隻要她攢夠了錢就能贖身,但是贖身要多少錢,卻是從來都沒提過。


    “這個……”徐媽媽堆起笑臉,尚未化妝的老臉上頓時溝壑縱橫,“反正姑娘現在是沒那個能力呢。”


    小玉兒聽出她在打馬虎眼,也不著急,“就是打聽來心裏好有個打算,這樣吧,反正我以前的事兒都想不起來了,媽媽給我看一眼我的賣身契,也好讓我心裏踏實些。”說罷,她又笑著補充道:“心裏踏實,才能多賺錢不是?”


    徐媽媽眯起一雙賊亮的眼睛,魚尾紋恨不得都飄飛起來,拍著她的手附和:“是,是,姑娘說的話在理,迴頭我去房裏找找,你們幾個丫頭的賣身契都在一起,價碼各不相同,迴頭你看看,贖身的錢再訂。你也知道,這價碼是每年都在變得,況且,你們的身價也在變,所以這贖身的價格還得再商量。”當年花一兩銀子買來的小丫頭,自然是不能用一兩銀子就讓你贖了身。


    “媽媽放心,這些都是小事。”小玉兒低眉順目的應著,滿臉書著好脾氣三個字。


    “嗯,那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去忙著了,姑娘好生歇著,昨晚那些沒盡興的貴人,八成今天還會來的。”今天總不能搞和昨天一樣的噱頭,就算是競標,也不能是競小玉兒這同一隻了。所以今天上場表演,小玉兒很可能會被多叫上去幾次。


    “誒,媽媽。”小玉兒見她要走,忙開口,“我今兒起的早,想出去走走。”她見老鴇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又解釋道:“我的賣身契還在媽媽手上,就算走也沒法好好生活,況且,媽媽待我不薄,我沒有走的理由。”


    徐媽媽一聽的確是這麽個理兒,也就沒糾結什麽,“姑娘帶著鈴鐺,萬一有什麽事也好有個照應,身上的零錢可夠?”


    “多謝媽媽,玉兒就是想出去走走,沒有什麽特別想買的。”小玉兒笑著將徐媽媽送出去,揣了些碎銀子就去樓下找鈴鐺。


    從她蘇醒到現在已經有兩個多月了,可是她看周圍的一切總是說不出的陌生,就連現在出門逛街揣銀子,都不知道這些銀子能買些什麽。要說這些事都怪她沒了記憶,可為什麽她又會彈琴?太多的說不清,而這些說不清,讓她感覺自己是活在夢中,很不真實!


    正是*光好時節,晴空一碧,白雲朵朵,不知名的花兒在枝頭悄然綻著,空氣裏都沁著馥鬱。


    小玉兒深吸口氣,心情大好,覺得自己早就該出來走走了。


    杏花街是錦繡城有名的鬧市區,吃喝玩樂衣食住行,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找不到的,但是要真說小打小鬧的買些小吃或是小玩意,就要去緊鄰著杏花街的狗尾巴胡同了。


    鈴鐺興致勃勃的介紹著,美滋滋的臉頰上漾著紅光,她雖然不是小玉兒的專屬丫鬟,但是得貼身照看著,之前徐媽媽怕小玉兒做出什麽傻事,不許她上街,鈴鐺自然也就沒機會出來玩了。


    “你想吃什麽,咱們就吃什麽好了。”小玉兒說完臉上又露了怯,“呀,早知道就多帶些銀子出來了。”


    鈴鐺一聽這話,也跟著愁了,“姑娘,您帶了多少銀子出來?”她不會是揣了幾個銅錢就叫她跟著上了街吧?


    小玉兒把揣在腰間的錢袋拎出來給鈴鐺看,“就是些買東西剩迴來的碎銀子。”


    鈴鐺嘴角抽了抽,本來還想打開來看看的,瞄一眼覺得完全沒有看的必要了,“姑娘,在這個大胡同的小攤上,您這點碎銀子,夠咱一個月敞開了肚皮吃了。”


    “厄~是嗎?哈,哈哈,那就好。”小玉兒稍顯尷尬的打著哈哈,瞄瞄鈴鐺奇異的目光,急急把錢袋收進懷裏。淚奔啊,她這可不是在炫富,她是真不知道………


    “既然姑娘帶了這麽多錢出來,不如咱們在這些店裏都轉悠轉悠吧,沒準兒能瞧見姑娘喜歡的東西呢!”鈴鐺眼睛裏放著光,笑眯眯建議道。畢竟是女孩子,那些衣服首飾胭脂水粉一類,就算不買也是想多看幾眼的。


    “好。”小玉兒點頭,說隨她喜歡。反正她就是想出來轉轉,至於去哪轉她並不在意,因為……她看哪都覺得陌生,看哪都覺得新鮮,隻是這樣的感覺不能讓她興致更高,相反的,是困惑和星星點點的恐懼。


    不遠處的成衣鋪子門口,兩個妙齡女子看著這邊瞎轉悠的小玉兒眼神不由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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