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趙普的府邸,趙穀見到府裏的家丁丫鬟們果然都神色戚戚,看來趙普這一次是真的不好了。


    他跟在小竹子身後,家丁們也沒有不識相的過來阻攔他,二人直接去了後院,來到了趙普的院落前。


    小竹子上前輕輕敲門,一個太監打開了門,卻是趙光義的貼身太監趙靈兒。


    “小竹子姑娘,你們來了,皇上正跟相爺說話呢!”趙靈兒見是小竹子,說道。


    “有勞公公了。”小竹子盈盈一禮,接著便進了房間,沒一會兒,趙靈兒又出來了,對趙穀道:“涿國公,皇上讓你也進去呢。”


    趙穀‘嗯’了一聲,也走進了房間,一進房間,一陣重重的藥味便撲麵而來,可見趙普已經病了不是一天兩天。


    趙普此時正躺在床上,麵色枯槁,皺紋迭起,眼神無力,看來是活不過兩天了。


    趙光義正陪在他身邊,輕聲和他說著什麽,眼中帶著一絲解脫,也帶著一絲不舍。


    或許縱然是趙光義這等薄情寡性的君主,對於趙普也有些留念吧。


    趙普這個大宋第一相的名聲可不是吹來的,可以說,如果沒有他,大宋也就不是大宋了。


    當年太祖趙匡胤還是都點檢的時候,趙普便是他的幕僚,是趙普百般謀劃,千番算計,才最終將趙匡胤推上了皇位,可以說,在大宋開國的所有文武將帥之中,趙普的功勞堪稱第一。


    大宋立國之後,趙普成了大宋第一任宰相,以半部論語治天下,輔佐趙匡胤定鼎江山,治理萬民,同樣是功不可沒。


    就算是趙光義繼位了,一時也找不到適合宰相之位的人才,同樣不得不請趙普出山,而趙普再次在相位上這一待,便待了十多年。


    用一句毫不誇張的說,若趙匡胤沒有趙普,便當不上皇帝,若趙光義沒有趙普,天下萬民也不會豐衣足食。


    他的功勞不是某一朝某一代的功勞,而是世世代代之功勞,曆史上的趙普選拔人才,統帥百官,將自己治國的理念傳遞下去,可謂是大宋文治的奠基人,大宋能夠在經濟文化領域超越唐朝,乃至超越所有封建王朝,其根源就在趙普這裏,哪怕是後世著名的宰相範仲淹、文彥博、王安石等人,也隻能算是他的徒子徒孫輩。


    更何況,隨著趙穀的穿越,趙普一力促成了北伐,替大宋解決了北方邊界無險可守的尷尬,同樣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貢獻。


    趙光義對這樣一位宰相,心存不舍是肯定的,盡管這其中有很大的水分,但能讓他這樣一個人對你不舍,也是一種證明了。


    趙穀進來後,趙光義便將視線轉移到了他身上,道:“皇兄,你不是有事叮囑趙穀嗎?他來了。”


    趙普也看向了趙穀,眼神中帶著無力,看得人心裏一酸。


    曾幾何時,他是何等風光,雖然史書上沒有人神話他、讚美他,甚至他的名聲都不算出名,但隻是受時代所累而已。


    若他在三國,羽扇綸巾的諸葛亮能比得過他?


    若他在大明,神機妙算的劉伯溫能比得過他?


    若在他漢朝,蕭何張良能比得過他?


    隻可惜,英雄遲暮,美人白頭,饒是趙普也避不過這一關。


    “你似乎有所頓悟?”趙普突然笑了,問道。


    趙穀也不隱瞞,道:“相爺說的沒錯,似相爺這等經天緯地之人,也少不了躺在床上無力動彈的境地,我等後生眼見於此,自然心裏酸楚,或許多年以後,我等後生也會麵臨這一步,如此看來,年輕人與其發瘋圖強,不如好好享受一番。”


    趙普笑道:“你能明白這一點,很不錯啊,老夫年輕的時候,隻想著建立豐功偉業,直到此時方才有些悔意,這大宋江山如此多嬌,老夫卻是無緣見識山水美景了。”


    趙穀笑了笑。沒有說話,反倒是趙光義在此時接話道:“皇兄為了大宋殫精竭慮,朕一定會讓人治好你的病的,你家侄兒你也不用擔心,朕會安頓好他們的。”


    “多謝皇上了。”趙普無力的說道。


    “涿國公,老夫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趙普又道。


    “相爺盡管吩咐。”


    趙普老臉上扯過意思笑容:“我聽趙靈兒公公所說,你在江陵府隱居時,是在一處景色十分優美的湖邊山穀中,不知老夫死後,可否葬於那裏?”


    趙普果然不愧是趙普,麵對生死依舊如此淡定,真不愧是大宋第一相。


    趙穀想了想,覺得自己實在沒有理由拒絕一個臨死老人的要求,便答應了。


    “好,多謝了。”趙普又是一笑,隨後說道:“涿國公啊,淳化一年時,你能夠數度立功,之後更是領軍北伐,可全是老夫從中運作的吧?若是此時老夫此時讓你放棄這所有功勞,安心做一個富翁,你可願意?”


    趙穀微微皺眉,抬頭一看,卻見趙普正在對著自己打眼色,示意自己注意一旁的趙光義,趙穀便又掃了趙光義眼,發現在趙普說話時,他正在假裝抬頭看趙普房間的一幅畫,實際上耳朵卻豎了起來,看樣子是在偷聽趙普和趙穀的談話。


    趙普這是什麽意思?他是想讓我說願意還是不願意呢?


    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是在問詢我的意見,而是在做樣子給趙光義看?


    可這樣子對他有什麽好處呢?


    趙穀思索片刻後,決定還是以穩為主,笑道:“相爺說笑了,這天下乃是皇上的天下,我等皆是皇上的臣子,去留自然由皇上做主,若是皇上同意,別說讓我做一個富家翁了,就是讓我去田野間插秧種田,做一個農夫,我也欣然領命。”


    趙穀說完,看了趙普一眼,發現他臉露讚賞之色,似乎對趙穀的迴答十分滿意,而一旁的趙光義也發出了壓抑不住的笑容,看了是虛榮心又在作怪了。


    “趙穀你這句話說的頗合朕意啊,朕也就和你明說了吧,你的家人都在朕的手上,若是你能按照朕的旨意行事,朕自然會善待他們。”趙光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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