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月下發生的事情


    “橋頭旅社”隻有我孤獨的一個人住店。


    前年燒和吃都在灶間進行,今年吃飯搬到正屋了。前年泡的有山蘿卜、蒜梗、白菜和生薑等,桌上放一個炭風爐,一隻鋁鍋子,權當暖鍋使用,雖已春意濃濃,但他們還生著炭火,甚至夏天離不開火鍋。自然飯也沒有前年那次吃得那麽多,不過這迴老板娘真心勸我喝酒,我陪老許勉強喝了一小盅,實在“苦”不過一吞了之,老許自斟自酌喝了好幾杯。沒有泡菜,因此沒有津津有味的咀嚼。前年在灶台上炒茶,今年改用煤球爐子,而且晚飯吃完再炒,數量也大不及以前。


    老許見我孤寂,特地從自己的房裏搬來一台黑白電視機,將它接駁到衛星天線上,結果搗鼓了半天,沒有一個頻道能看,全是“殺殺殺”一片雪花,幹脆關掉陪她們夫婦炒茶聊天。閑聊中拉到子女身上,主婦說,我們兩個兒子,老大在銀行裏工作,老二在政府部門工作,老大已成家立業,孫子五歲了。我說你們倆可真有福氣,既健康又年輕,就做上了爺爺女乃女乃。主婦被我一誇獎,滋潤了心田,心裏像喝了蜜般甜,喜氣從臉上流露出來,便滔滔不絕談起兩個兒子。


    …老大頂他爸職再通過關係進了銀行,小兒子也通過關係,花一萬元買戶口,沒關係得花兩萬多!想找一份像樣的工作更不容易,還不是照樣的托人找關係,反正花錢唄,天大地大,沒有吃飯問題大,你說是嗎,小兒子有眼光,去年城裏買下二畝地,一共10萬塊還不到,造了一幢別墅,想不到這個地段已規劃為城新開發區,地皮價錢頓時漲了十幾倍,有人出一百八十萬元他都沒有賣,他老婆的父母縣裏做官的,真是要啥有啥,老大的條件要比他差一截…夫妻倆都在銀行,工資還可以,但看不見的收入少。你看對麵那座山,小兒子8000塊錢承包下來的,他說這裏風景好,外麵來旅遊的逐漸增多,就是現在蕭條,將來絕對看好,這點錢算個啥…財大氣粗,我們老了,兒子叫我們搬到縣城裏去住,我們這裏的生活過慣了,城裏覺得不方便,再說有店開著,山上以及地頭,多多少少有些收益,夠我們倆一年生活開銷—


    燈光下,老許默默地做著茶葉,靜靜聽他老伴的敘述。老許扁平型的臉很平靜,態度溫和,斜叼著一支香煙,粗壯有力的手不斷翻炒著茶葉,時而把爐門關掉,時而把爐子打開,聽老婆滔滔不絕的演講,顯然沒有他說話的縫兒,趁老婆住嘴的一刹那,他又圍繞18歲當兵的一段故事,老婆大聲叱責焦糊了!焦了也不曉得打爐門關上!…老許連忙堵上。茶葉並沒有烤焦,估計是老許搶了老婆的話薦,抑或在警告他“不許插嘴”,我見主婦的臉上已有了慍色,牆上石英鍾快十一點,我說困了,登梯去自己房間。


    我住的間房沒有屋簷,床暴露在窗檻下,躺著能看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白天太陽能自由出入,今晚的月亮是那麽的明淨。


    電燈打亮的同時無數飛蛾朝燈光撲來,隻好關滅電燈,赤著身子倒在發黃的舊棉花胎上,鄉人戲言說扯不起被麵子的窮漢睡花絮“板油蒸田雞”。月亮從山脊升起,窗前明月光瀉入床前,照得一覽無遺,我仰臥敗絮,果對蒼穹,全無睡意。


    鐵桶似的世界月色幽邈,青蛙昆蟲齊聲高唱,像教堂裏的唱詩班,像歌詠春夜小提琴協奏曲,一場演奏嘎然結束,世界一片沉寂,洞中的山雞(棘胸蛙)“剛剛剛,剛剛”大提琴似的奏起,聲音低亢,音質渾厚,青蛙在它的領銜下唿之欲出,整個山穀充滿了亢奮和躁動。風不知什麽時候變得柔軟了,摩挲著河灘大片的竹林,莎莎莎像在下微雨,和著底下的泉水一路歡歌,偶而攝著澗瀑的跌宕時近時遠。


    我望著神秘的山底夜色出神,全然不知樓下夜工什麽時候收場,被一陣局促的腳步所打擾。


    聽見女人抑製著的憤怒在低聲兇狠的罵男人,繼而踢踏踢踏的雙方又發生撕扯,我肯定是老板和老板娘,這對年過半百的夫妻,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呢?即便在黑夜也不願讓人知道。


    我居高臨下往下望,水泥地上映著兩個黑影,老板娘扯著老板的胸襟,硬要把他拉迴到屋裏,老許兩隻腳斜的撐著地麵,女人嘶聲叱罵,堅決—不—許你去!


    男子往後退,女子兩腳跟緊,四隻腳像跳生硬的踢踏舞移來移去。老許任憑老板娘謾罵,他一句話都不說,一心隻想擺月兌女人,女人大發婬威,她像一隻兇猛的老虎,掄起一個巴掌,緊接著又一巴掌,再一個…月亮的光照下,我看見兩個囫圇的臉,主婦頭發披散像一個夜叉,那敦厚壯實的老許,像一塊扯不斷的牛皮糖…百蟲瘋狂的唱著夜曲,一男一女所謂夫婦演出的劇情,也推向了**。


    大約主婦打疼了自己的手,她操起牆邊依著的一根青木棍,向老許紮紮實實打去,矮壯的男人像個皮囊,沒有反抗也不叫痛,女人氣急敗壞中她好像明白了什麽,一棍子向老許的腳橫掃過去,聽見腳骨挨到木棍啪的一聲,這一招果然厲害,老許終於啊唷一聲,腳骨一軟噗嗵一下跪倒在地,也許這時的五官跟他點煙一樣另有表情,嘴巴噝噝噝痛苦的申吟,像燒紅的鋼釺一下浸入水槽。


    —我看你跑!主婦出聲罵,看你兩條腿還能跑不?狐狸精沒你個熱水瓶塞子,席子抓破,她那個x省不了你條x!你們白天不夠,晚上還要搞!她鬼一般躲在窗口下,候了你一晚上!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這無良!


    聽說後窗有個女人,轉到後邊窗門往下望,確係有個人的影子,但並不在她們夫妻臥室那個窗口,而在兩屋之間一條狹縫之中,如爛木頭一動不動的立著,陰影之中,怎麽看也辨認不出那人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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