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一過黃河,窗外的山也青了,水也綠了,風也濕潤了。天上的雲彩也開始層次分明了。這讓看黃天後土看得視覺疲勞的黃昏和區光等人心情大好。


    車進入湖北境內,這裏需要還屬於古代中原地區,但風景民俗卻是實實在在的南方。黃昏帶在和黃啟發邀請區光一起去江市做實地考察。


    現在離水牛節開幕還有半個月時間,因為前期主要精力都放在節目準備上麵,一直沒時間去江市看看配套的硬件設施究竟建設得如何。


    這次幹脆就先過去看看。


    周頂書記那邊反饋過來的信息說,建築的主題工程都已經在半個月前完工,現在正在做最後的裝修和管線鋪設。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黃昏曾經還和他在電話裏開玩笑說,別是豆腐渣工程吧。隻要能夠將這次演出對付過去,以後的事情管他娘的,反正隱患要在多年之後才能顯現出來。


    周頂很委屈說,下麵的人我都去打過招唿,這是首長工程,斷斷水不得,責任終生製。以後出了問題,誰也跑不了。想來應該沒什麽問題的。


    他嗓子有點啞,說自己已經在工地上住了十多天了。一直督促著最後的掃尾工作。你一直都不來,可把我累壞了。


    黃昏一直偷懶沒去江市,那邊的工程管理工作他都交給了自己聘請的一個經理人團隊。這些家夥比較專業,由高明律師帶隊,想來也比較敬業。


    工程的主體建築設計黃昏本來是交一個有名的建築設計家的,不過,看了他所繪製的幾張草圖之後感覺不是很滿意。沒用。幹脆就自己弄了一套出來。


    他本來對建築比較外行,什麽先期預算,建築物的擺設通通沒有常識。不過,好象這些底層的工作不是設計師做的。設計師隻提出自己地想法,其餘事情自然由下人來完成。


    黃昏幹脆自己開始嚐試著弄出一套方案出來。反正都是那麽迴事。他在另外一個世界中已經看過無數大型運動會。開幕式什麽的,弄點東西出來還是可以勝任地。


    先要有一個主會場。可以容納一萬人的主會場,再大了預算不夠用。參照前世影視城裏的唐城,黃昏弄出一個大殿出來。沒有蓋頂,作為主要舞台。下麵地台階設計成半圓形的鬥獸場形式作為觀眾看台。整個建築看起來中西合璧,雖然不倫不類,但另有一種特殊的風味。其他的附屬設施基本上都按照江南民間的樣式組合,非常古雅。


    當時,這個想法僅僅停留在沙盤上。上次周頂他們一行到北京來見黃昏時看到這個沙盤讚不絕口,立即請專家繪製出圖紙。迴家後按圖索驥,不半年就建設完畢。


    這迴,黃昏去江市就是最後驗收。不過。想來也沒有什麽問題。江市那邊的官員再怎麽無能也不會將這個價值六個億的工程弄砸。否則,不但自己烏紗帽有落地地危險,隻怕要以瀆職罪進去呆一段時間。


    在此之前。區光就放出過狠話,誰在工程上弄出問題,我就讓誰的人生出問題。


    他在歌舞劇《牛》中飾演一頭**花母牛,覺得開心無比。自從身體出了問題之後,他心情一直都很不好,覺得人生了無生趣。這下找到了一個人生目標,怎麽能夠容忍別人壞了自己大事。作為政治家、一號首長的兒子,他們這種人地人生通常有兩條路可走。一。緊跟父母腳步,從政;二,脫離政治這個是非圈,搞學問或者藝術。看來區光選擇的是第二條道路。他們這種人,錢不是問題,關鍵是要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以免得永遠被父輩地光輝所照耀,然後慢慢消失,被人忽略。那樣,來到這個世界就毫無意義了。


    太子爺發話,下麵地人自然不敢不憚心竭慮。工程進行得出奇順利。黃昏在北京呆得苦悶,幹脆就提議去江市看看。區光也想去。於是,二人也沒驚動他人,悄悄地上了一輛火車,沿途看著風景,向那個南方小城進發。


    本來,為了節約時間,黃昏想坐飛機的。不過,區光一直有飛機恐怖症,死活不坐。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以前受衝擊時被人從樓上丟下去,摔壞了小弟弟吧?


    任何人的心裏總有恐懼的事物存在。


    黃昏想自己究竟怕的是什麽呢?會有的,一定會有的,實在是很奇怪的聯想啊!


    車過山區小站停靠兩分鍾。


    這裏是少數民族地區,很偏僻,周圍都是大山。山上全是日本落葉鬆,綠得讓人心情舒暢。聽說,這裏以前沒村沒草,全是石頭。後來,國家花大力氣整治了一下。山上終於有綠色了。


    小站很小,隻兩棟兩層樓房孤零零地矗立在峽穀之中,剪票口也非常簡陋,隻一圈木製柵欄。防羊進去是沒問題的。若要防止人類逃票估計難度有點大。


    正是熱天,站台上沒有人,白晃晃地暴露在灼熱的陽光下。


    “有點熱啊!”車一停,人就糟不住,黃昏埋怨區光,“兄弟,你弄什麽,大熱天還坐火車,等下到站還要搭一段汽車。人都被燜熟了。”


    “也是一樁人生的經曆。”區光迴答,“人生在世,什麽事情都得去經曆一下才不枉來此一遭。流水向東,百年彈指。要好好珍惜啊!”


    正說著,空無一人地站台突然湧出一大群孩子,頭頂著竹藍衝到火車窗戶旁邊,大聲叫賣:“雞蛋,新鮮的雞蛋;瓜子、啤酒、五香豆腐。”


    那些孩子一個個衣衫藍縷,鼻涕拖得老長,有得還光著腳。看得黃昏等人不住歎氣,看來,這個地方窮得緊。


    “喝點啤酒嗎?”黃昏掏錢出來,準備遞給趴在自己窗戶外麵的那個孩子。


    “衛生嗎?”區光覺得那孩子手中高舉著的那瓶泛著白色泡泡的啤酒十分可疑。


    “啤酒都是這個樣子。”黃昏遞過錢去,買了那瓶酒,又叫黃啟發弄了兩個杯子過來。給區光滿上,“喝吧。夠熱的天。連酒都是溫的。”


    區光看著渾濁不堪的酒液,心中很不舒服,說:“這東西恐怕不能吃吧?”


    黃昏說:“你這個人怎麽這樣。看人家窮就嫌棄了。這不是做人的道理。想想吧,你爺爺以前參加革命地時候還不就這個模樣。不是窮人,不會起來鬧革命。”


    “服你啦!”區光歎氣,說道:“什麽事情你都要上升到道德層麵上,反對你就是對社會道德的地踐踏。我們之間的對話是不平等的,在開始交鋒之前就先矮了一截。”


    黃昏得意一笑,說:“這就是東方人地有罪推論。你之所以說不過我。其實不是因為我用道德問題這個大帽子來壓你。實際上,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在和你辯論前就預先設定你這麽錯是錯的。而我是對的。恐怕你自己內心中也是這麽認為吧?”


    區光一呆,仔細想了想,苦笑著說還真是這個樣子。說完話。端起杯子,一飲而盡。啤酒是一個不知道名字的品牌,估計是地方小廠的產品口味道還不壞,就是顏色有點渾濁,不出賣相。


    “這叫有罪推斷。”黃昏舉起瓶子又被區光滿上,說:“我們有一種思維定勢。在詢問一個人之前,先就假定那個人是有罪的。然後,我們所做地一切不過是找出他有罪的證據來證明這一點。既然落進了這個思維模式。隻要想找,下意識中就能找到這個人的罪證。因為,每個人都有著自己地罪惡一麵。相反,西方社會在審問犯人的時候,先假定罪犯是無罪的。他們所要做地事情就是找出他無罪的證據來踢嫌疑人開脫。當然,如果沒有證據,嫌疑人就是有罪的。”


    “說不過你。”區光又喝了一杯啤酒,臉色開始紅潤起來。覺得心中非常舒暢,歎息道:“這酒味道不錯。”他發現,黃昏一直沒有動杯子,苛怪地問:“你怎麽不喝?”


    “你……喝了酒沒感覺到什麽不妥吧?”黃昏麵色很奇怪。


    “沒什麽呀!”區光很奇怪。


    “那就好,那就好!”黃昏鬆了一口氣,立即給自己滿上一杯,一飲而盡。看來,他也是渴得厲害。這個時候,火車“嗚!”的一聲,緩緩啟動了。


    區光“哈!”地一聲,罵道:“原來你怕酒有問題,拿我做實驗呢!”他也不生氣,反正和黃昏接觸了這麽久,自己總是吃虧,也習慣了。


    “是啊,是啊,你倒下了,我可以幫助你。但若我倒下了,你來服侍我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這麽說來,我倒是應該感謝你啦?”區光笑笑,“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家夥!不過,說句實在話,我爺爺以前參加革命前也是也個小乞丐。有一天要飯要到國軍頭上去了,結果被一個饅頭給收買。然後,又在南昌參加了南昌起義,從此走上了革命道路。”


    “一個饅頭引發的革命家史啊!”黃昏感歎。


    二人說著話,不一時,車便到了江市火車站。


    因為天氣有點晚,二人便在市區住了一夜。也沒有驚動周頂他們,怕的是這些人知道黃昏和區光來了,搞出大場麵來,麻煩。再說,就怕這些家夥在工地現場弄虛作假,應付檢查。這種事情他們幹起來熟練得很。


    幹脆就微服出訪好了,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工地現場離江市市區大約七十公裏,基本上都是山路。也隻有那荒無人煙的去處才有好風景。會場地址是黃昏選地,當時他看過一個驢友拍迴來的照片,覺得那地方比起黃龍、張家界來也不輸半分。


    那地方有個好聽的名字——花溪。


    第二日,黃昏和區光搭上一輛公共汽車,向那裏進發。二人都沒想到,這次旅行會搞得如此狼狽。


    為了配合這次水牛節,市裏專門去想交通部要了一筆資金,用於從江市到花溪的道路建設。花溪離城遠,如果沒有良好的道路,你怎麽搞,經濟建設也弄不上去。好在交通部的老爺們很通泰,佶計區光也起了一定作用。錢很快撥了下來。建設了半年,現在道路正是上混凝土封麵的時候。看來,能趕上水牛節開幕。


    看到沿途的道路都已經到收尾階段,黃昏心中非常高興。不過,那輛公共汽車就不那麽讓人愉快。基本上除了喇叭不響渾身都在發出讓人擔心的噪音。黃昏和區光所坐的位置正好位於車軲轆上麵。估計是車輛保養得不太好,車輪有點甩。車懸掛係統的前束也沒調好。不過,價值幾千塊的公車也就這個成色了。


    天氣依舊很熱,車廂裏發出難聞的汗臭味道。因為花溪是一個小鎮子,坐車的大多是當地農民。這裏的原住民平時大多以放牧種植藥材為生。生活艱苦。黃昏甚至看到有人從草鞋裏摸出錢來買票。而售票員對那疊散發著腳臭的鈔票已經麻木不仁,久聞其臭而不覺得其臭了。


    更可惡的是,有農民還買了一群雞雛迴去,看模樣是良種。路麵非常顛簸,到處都在打水泥路麵。車一抖,裝小雞的框倒了,小家夥們在車箱內開起了運動會。車行半路就堵了。本來,江市到花溪的前十公裏還有交警指揮單邊放行。一過十公裏路段,便開始混亂起來。工期短,任務重,所有工程人員都在加班加點鋪路,完全無視過往的車輛。常常是一個鋪稻草的老頭子就可以擋下一長串汽車來。


    公共汽車司機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長相猙獰。一件堵車卻是十分文雅,用文質彬彬的口氣漫罵著周頂書記,試圖和周頂家族中的女性親友發生不道德的關係。


    轉眼之間,公共汽車後麵排成了長龍車廂內熱得厲害,汗水一顆顆滴落下來。身上的衣服全貼在背心,讓人感覺極其難受。


    黃昏和區光正自抱怨,皆後悔沒有帶車帶司機過來,又何至於弄成現在這個下場。這時,黃昏感覺自己肚子裏傳來一陣翻江倒海的疼痛。


    “師傅,開一下門,我上一下廁所。”黃昏大叫。車內非常喧囂,到處都是人在說話。他喊了幾聲,見沒有迴話,一怒之下從窗戶上翻了出去。


    剛落地,背後傳來一陣風聲,迴頭一看,原來是區光。他捂著肚子,滿臉煞白,額頭全是冷汗。


    黃昏吃了一驚,問他:“你怎麽了,難道也是……”


    “什麽也別說。”區光製止住黃昏的問訊,著急地說:“快,快找一家廁所,我頂不住了。”


    黃昏看了看周圍的風景,這是一條山間公路,荒僻得可以,看不到住家戶。隻一對築路工人在忙乎。苦笑道:“大哥,要找廁所,比企求天上掉美女的難度還大。還是就近解決好了。不和你廢話,我也扛不住了。”說完話,便提著褲子跑到路邊的排水渠旁邊,也不管車上有許多人在觀看,一褪褲子,便對著下麵的流水開始用力。


    那感覺真是酣暢淋漓,妙不可言。


    正爽快間,一看守工地的老頭走過來,大喝,“你這個人怎麽這樣,怎麽能亂拉屎。拉壞了水泥路麵怎麽辦?賠錢賠錢。”


    黃昏懶得和他廢話,問要多少。迴答說要罰款五十。黃昏很爽快地給了老頭一張五十元的鈔票。老人頓時眉開眼笑起來,問黃昏要不要草紙。看來,準備服務到家。黃昏身上的紙巾帶得不多,看自己身體狀況估計不是一次性就能拉空的,路上估計還得來上幾迴。便大喜。“要得,要得。”


    老頭飛快跑迴窩棚。拿了一刀草紙過來,又收了黃昏十塊錢。


    草紙很粗,看起來像牛屎一樣黃。有的地方還露著麥杆。捏在手裏感覺非常不好。估計如果用在屁股上,屁感也是大大不佳。


    黃昏拿著那刀草紙,微微一用力,淋漓盡致,摧枯拉朽,一氣通貫。舒服得幾乎要飄上天空。不由地讓他想起一首詩,“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不過,現在好風二字用在這裏卻是大大不妥帖。


    “味道很臭啊,這屎的成色不對。”黃昏感慨。卻發覺區光一臉痛苦地蹲在自己身邊。怎麽也不肯拉下褲子解決問題。


    “你怎麽啦,快拉呀!”黃昏都有點替區光著急了。


    聽到這話,區光臉上閃過一絲怒氣。冷冷道:“我從來不在別人麵前解手的。”話雖然這樣說,黃昏卻明明看到他的目光中有著一絲動搖。心道,你還不快拉,憋死你!


    不過,活人哪裏有被屎憋死地道理。


    黃昏呻吟著,喊了一聲舒服,說:“你這個道是奇怪,拉屎撒尿。正明公道。再說了,在這個窮地方也沒有人認識你區大官人。就算是露點屁股出來,也吃不了什麽虧。”


    區光更是惱怒,聲音卻小了下去,悄悄地對黃昏說:“你這個小子真是可惡,你道是爽快了。我卻是痛苦無比,不知道我那地方有問題嗎,怎麽能夠亮出來?”


    黃昏“喔!”地一聲,這才想起區光同誌那活兒有殘疾。如果現在拉屎就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了。到花溪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想來,如果那樣,區光絕對是全車鄉民談論的焦點,這個旅途也就談不上愉快愜意了。


    車上地旅客好奇心非常重,剛才就為區光腳上那雙蘇格蘭小牛皮鞋談論了半天。說那鞋子皮革看起來不亮,不提勁。而且也不結實,估計穿不了兩天就會壞掉。想來價格也不會很貴。


    “是牛皮紙做的吧!”大家都這麽認為。


    對於乘客們的談論,區光當然不屑一顧。


    後來,在從黃昏口裏知道,區光那雙鞋子價值三千多塊後,所有地人都哄堂大笑,說區光是個騙子。更有一中年婦女鄭重其事地上前摸了區光的腳一下,然後正式宣布,這雙鞋子是“歪貨”。所謂“歪貨”就是北方人口中所說的“水貨”。這一結論讓區光和黃昏著聲不得。


    看來,區光的肚子是拉不成地了。要不然,太子爺發起颶來,黃昏還真有點吃不消。又看了看他,發覺他的臉都扭曲了,隱隱有青氣滾動。汗如雨下,太陽穴有兩根青筋在突突跳動。


    黃昏哈哈一笑,說:“這樣吧,你自己去尋一個偏僻的所在將那好事做了就是。”


    區光抬頭看了看四周,猶豫半天,還是沒有動。


    “怎麽,不敢亂跑?”黃昏慢吞吞地擦幹淨屁股,提著褲子站起來,說:“這樣吧,我陪你去。”


    “不要了。”區光反抗。


    “放心,你拉屎地時候我絕對不看。”黃昏很嚴肅地說,順手將一隻手穿到他的掖下,扶起他,“我以我的名譽來保證。假如我有的話。”


    “就快走吧。”疼痛已經好些了,但肛門括約肌好象有不聽使喚的趨勢。區光嚇得魂飛魄散,生怕就地出醜。


    “不能做劇烈運動,否則人會堅持不住的。”黃昏扶著區光緩緩向山上爬去。


    “區光,你說奇怪不,我們這個症狀好象是食物中毒呀!”黃昏迴憶了一下,他們昨天晚上住在江市市區一家四顆星地酒店中。吃的東西也很幹淨。按說不應該有食物中毒的可能。真要追根溯源,恐怕就是在火車上喝的那兩瓶啤酒了。


    黃昏將這個想法和區光一說,得到了區光的認可。不過,區光認為,昨天下午喝的啤酒,怎麽晚上沒出事,偏偏隔了一天才發作,這事情也太奇怪了。


    黃昏認為,昨天是因為他和區光身體好,扛得住啤酒中的毒素。今天因為舟車勞頓,體能急劇下降,終於壓製不住那毒性了。


    二人相互抬杠,向上爬了一百多米。


    這匹山是典型的石頭山。就像《西遊記》中豬八戒所說,“山是石頭山,洞是石頭洞,洞中有個石頭妖。”


    終於到了上頂,再無旁人。下麵地道路和車輛也小到幾乎看不清楚。區光這才迫不及待地拉在褲子,就地便溺起來。


    估計是憋得太久,起初的那一截有點幹燥。區光蹲下去半天居然沒有半點東西排泄出來。


    低頭一看,下麵的道路有暢通的跡象,甲蟲一樣的汽車緩緩動了幾步,又停下來,然後再挪動兩三米,接著繼續趴窩。


    黃昏看到這種情形,心中有點著急,道:“區先生,區仙人,你是不是抓緊速度,再這麽鼓搗下去,車都要跑了。”


    “它敢!”區光被黃昏吵得受不了,隻覺得腹中濁氣不住翻滾,卻不得其門而出,渾身大汗淋漓,心中陣陣煩躁,語氣也變硬:“半路甩客,公車師傅就不怕被投訴嗎?”


    “大哥,現實情形擺在這裏。如果公共汽車停下來等你,就會堵車。”黃昏揮了一下手,“不和你說了,我先下去,跟車走。”


    “你下去幹什麽?車上有行李嗎?”區光問。


    “好象沒有吧。我一般出門都不帶行李的,內衣內褲都現穿現買的。”黃昏得意地拿出一疊卡,大約有十來張。得意地笑,“多卡在手,心中不愁。”


    “有什麽了不起!”區光冷笑一聲,“我出門也不帶行李的。”便從錢夾子裏掏出一張金卡來:“寧吃仙桃一口,不吃爛梨一筐。金卡在手,天下我有。”說完,笑得更大聲,將黃昏的囂張氣焰壓製下去。


    “這個這個,你好nb啊!”黃昏負氣道:“算了,我陪你。就這麽丟下你,也太不講義氣。怎麽就算是拉屎也要拉在一起。你怎麽搞的,還拉不出來。”


    正說著。大概是因為說話很用力,區光腹肌一繃,一截幹茬子糞便破殼而出。緊跟著便是稀爛的黃色。


    開始還淅淅瀝瀝如同巴山夜雨,後來便滂沱澎湃。飛流直下了。


    一股臭魚爛蝦的腐敗之氣,然後是陣陣未消化的蔬菜的甜膩氣息氤氳而來,差點沒將黃昏熏倒在地。


    “救命啊!”黃昏使勁捏著鼻子感歎,“真他媽的,我不活了!”


    區光大怒。“收聲,你打攪我了。我要遺矢。”


    “大哥,請允許我換到上風頭。”黃昏說。區光大便的地方非常狹窄,上風頭那邊是懸崖,黃昏硬生生地擠過去,差點將區光擠到旁邊地斜坡下去。


    區光一個趔趄,怒道:“很臭嗎,真的很臭嗎?”目光兇狠。語氣僵硬,大失儀態。


    黃昏被他的神態嚇住,他知道,區光這個大官人平時是沒有受過這種氣的,自己再挖苦下去,隻怕他馬上就要翻臉了。便訕笑著,故意用力抽了一下鼻子,“哪裏哪裏。很香的說。你大便地聲音和味道都很有特色。如聽絲竹之音,如入幽蘭之室。”


    區光愈加憤怒,“狗屁!什麽絲竹、幽蘭,根本就是如聽西裏嘩啦之聲,如入鮑魚之肆。”


    黃昏大笑。“你知道就好。”


    “我生氣了,我真的很生氣。”


    “你還是別生氣了。”黃昏笑吟吟地摸出草紙,“忘記問你。你帶紙了嗎?”


    區光頓時戰戰兢兢,汗流浹背,“黃昏,快給我草紙,別亂來。”


    黃昏用腳尖踢著地上的石片,“勸你還是就地取材。”


    “投降,我投降了。”區光舉著手。


    “哈哈,投降也可以。從現在開始。你的一舉一動都要聽我指揮。隻許規規矩矩,不可亂說亂動。”


    “好了,我的黃大哥,你是我親哥。我從現在開始喊你大哥還不成嗎?”區光徹底服氣了。


    黃昏笑笑,扔草紙給區光,突然看見區光的那裏非常不同尋常。


    那東西好象少了點什麽,因為藏在陰影裏,也看不太清楚。黃昏隻看了一眼,發覺區光有點氣急敗壞的模樣,連忙別過頭去。


    “你看什麽,你看到了什麽?”


    “什麽也沒看。”


    “胡說,你就看了。”


    “看了,沒看又如何?”黃昏很生氣,小樣,看你藏到何時:“撒自己的尿讓別人說去吧!”


    區光拉起褲子,扣好皮帶,說:“你是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我這麽多年,我容易嗎?”說完話,臉上一片悲哀,“黃昏,你是我的好朋友嗎?”


    “是啊,我們是好朋友。”黃昏想了想,鄭重地迴答:“好象你我這把年紀,又是這種地位,朋友的選擇麵比較窄的。所以,要想和我做好朋友,你就不能小氣。”


    “誰小氣了。”區光臉上居然帶著一絲哀怨,“我心頭苦啊!黃昏,借你的肩膀用一用。”


    黃昏大驚,屁滾尿流地逃開,擺著手:“區大,我沒這個愛好的。”


    “嚇你的。”區光大笑,“老子是正宗的男人,子孫根還保留著。”


    “裝飾品吧?”黃昏嗤笑。


    “不不不。”區光擺頭,和黃昏肩並肩往下走。


    “哪又為何不搞對象,不結婚?”黃昏覺得奇怪。


    “說起來話就長了。”


    “長話短說。”


    正說著,下麵的路通了。長長的車龍突然加快速度,如同脫韁的烈馬飛奔而去。


    黃昏和區光頓時傻了眼睛,他們都沒想到那司機居然沒等。可能是二人下車的時候直接翻車窗,司機沒有察覺。


    二人此刻正在半山腰,要到下麵公路至少還要走上三四分鍾。等下到公路,隻怕那車已經去得遠了。


    黃昏和區光又跳又叫,卻毫無作用。轉眼,車去遠。車龍消失,留給二人一條空蕩蕩的尚未完工的公路。


    二人相互看了一眼。


    “這可如何是好?”區光腦袋都大了。


    “就是你。”黃昏埋怨:“拉屎就拉你地,還跑那麽高的山上去。


    怕被人看了呀?靠,有什麽呀,什麽呀!不就是萎哥嗎。”


    區光大怒,“黃昏,我要和你決鬥。”說完話,便低下身去抬地上的那塊大石頭。大概是石頭太沉,區光憋得青筋暴露,才勉強將石頭舉起來。


    “好了好了。”黃昏安慰著處於崩潰邊沿地區光,“我道歉,我道歉。”


    “你沒有誠意。”


    “算了,留點力氣走路好了。”黃昏說,“還有好幾十公裏,慢慢熬吧!”


    “真要走路。幹脆打電話給周頂,讓他們派車。”區光說著便掏出手機。


    “沒有用。”黃昏抬頭看看周圍的大山,說:“很高啊,估計沒信號。”


    區光不信,一看手機。果然如此。頓時沮喪無比。


    白花花的太陽投射下來,照得下麵一片白亮耀眼。路麵剛打了水泥,上麵鋪著濕稻草進行養護,陽光一照,熱氣蒸騰,更是讓人熱得懊惱。


    區光大少爺一個,何時見過這等艱苦惡劣的環境,頓時唿吸急促,一張臉被汗水淋得濕漉漉地閃著銀光。空氣濕潤而灼熱,每吸進去一口,就覺得肺部一陣火辣辣地難受,讓人忍不住想發狂。


    身上的衣服更是很快被汗水泡透,然後又被太陽曬幹,然後又出大汗。就這樣濕了幹,幹了濕,不片刻,二人渾身都散發出一股鹹菜的味道,順風臭十裏。衣服上留下了斑斑汗跡,白得像雪。


    區光開始抱怨了,說自己是神經病,好好的呆在北京的空調室過夏天不好,偏偏要到這個窮山溝裏來湊熱鬧。


    黃昏安慰他說,來了就不要抱怨,抱怨也解決不了問題。再說了,一寸艱苦一寸風景,無限風光在險峰。人生就是要經曆過不同的情景,才能得證大道。


    區光大叫:“什麽大道,受不了啦,口中要幹出灰塵了!”


    黃昏繼續安慰,“留點口水潤嗓子吧,看這情形,不走上一段路是買不到飲料的。”


    “幹脆我們轉迴江市市區好了,不去花溪了。”區光開始動搖。


    “好,要走你自己走迴去,我是不迴去的,傳出去,讓人笑話。”


    黃昏做出一個請便的肢勢。


    “服你了,你有尊嚴,我也有尊嚴。一起走好了。不過,這路也忒難走了點。等下,看有沒有順風車可以搭。”區光跳躍著躲避著路上的稻草和石子。


    二人又走了兩個多小時,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守工地的窩棚。衝進去一看,是一個孩子。和他談了幾句,這才知道,這孩子是附近村子裏的中學生,暑假沒事幹。來守工地勤工儉學,掙點書本費。


    孩子很質樸,見二人熱成那個模樣,端了一瓢茶水出來請他們喝。


    二人為搶水幾乎又打起來。


    茶水有一股子怪味,好象裏麵進了柴油。不過,灌進黃昏和區光的喉嚨比瓊漿玉液還爽。二人歇夠了,問孩子,怎麽這麽久還沒看到過往的車輛。


    孩子迴答說。前方斷路鋪水呢,車都堵在那裏,估計沒有七八九,十一二個小時通不了。都習恨了,反正從江市到花溪都得堵,隻看運氣好不好,運氣好,堵一個下午就過了。運氣不好,準備在路上過夜吧。


    二人大叫晦氣,都說,剛才就算沒拉肚子,坐在車上也逃不掉堵車地命運。在那個烤箱一樣的鐵皮車裏呆著隻怕比現在還不如吧?


    說完話,二就起身準備開路。卻感覺肚子又是一陣絞痛。頓時大驚失色,在孩子的帶領下,跑到窩棚後麵。對著窩棚牆壁又糞發塗牆了一番。


    孩子看到二人一臉痛苦的表情,就找來一把大蒜,說吃了就會好的。大蒜解毒。二人將信將疑地各吃了一兩紫瓣大蒜,辣得鼻涕眼淚長流,肚子熱得像升了一個小火爐。奇怪地是,肚子卻不覺得疼了。


    區光今天是吃夠了拉肚子的苦頭,現在好轉,心情大佳。從懷裏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就往孩子手裏塞。


    孩子被這麽大麵額地鈔票弄得非常驚慌,接過錢,四下找著藏錢的位置。


    神態無比詭異。看得讓人心酸。別過孩子,又頂著毒日頭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攆上了先前所乘坐的那兩公共汽車。前麵又堵起了長龍。二人手搭涼棚一看,前方左半邊公路果然正在鋪水泥,長長一段,大約五百米,另外半邊養護用的稻草還是濕的,聽鋪路工人說,要等稻草拿掉,車才可以通過。問什麽時候拿掉稻草。又迴答說,等稻草幹了就可以。


    可黃昏二人分明看見一個工人正拿著橡膠水管對著稻草不停淋著水。心中便絕望了。


    區光不願意再走,說死也要死在車上。便上先前乘坐的那輛車去。


    卻不想裏麵更是熱得可怕!估計怎麽也有攝氏五十度地模樣。但裏麵的人還是非常平靜地等待著,麵色恬淡。不禁讓人感慨,中華民族真是一個堅忍的民族啊!


    黃昏上去就和司機及售票員大吵一通,嚴厲譴責對方隨便甩客的惡劣行徑。司機和售票員一臉委屈,連聲道歉,說確實沒有看到二人下車解手。這一吵又吵出一通熱汗,車裏也就呆不下去了。


    黃昏和區光商量了半天,決定還是走路好了,怎麽說也涼快點。再呆車裏,五六七八九十個小時之後,他們不敢想象自己會變成什麽模樣。臨行的時候,黃昏硬要售票員退一半票錢。售票員不肯,二人又開始吵。


    區光再也忍受不住,說,鬧什麽鬧,把車號抄下來就是。走吧走吧,受不了你。黃昏這才罷手,和區光提著行李下了車。


    於是又開始走。


    此時已經是中午一點鍾的樣子,路邊很多乘客都在吃幹糧。黃昏和區光餓得厲害,也各自吃了點餅幹。都覺得難以下咽。


    心中窩火無比,本以為來江市之後一切都會順利,卻沒想到有這樣的遭遇。想想前方還有將近四十公裏路要走,簡直就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區光,說說話,一說話,路就好走了。”黃昏走路地左邊,正處在山崖的陰影裏。區光就慘點,完全暴露在烈日的俯視之下。他已經顧不得風度氣質,脫成了赤膊,露出裏麵白皙的皮膚。不過,片刻便被太陽曬成了紅色。


    黃昏更是離譜,直接脫得隻剩一條內褲,露出健美得和希臘雕塑一樣的身材。看得區光大為羨慕,問他是怎麽練出來地,這麽多肌肉塊兒?


    黃昏哈哈一笑,迴答說,這是他的生活態度,花了十多萬才搞成這樣的。健美俱樂部的卡很貴的。“如果我是個窮人,肯定是又嫖又賭,煙酒茶三開,每天睡到日上三杆,可是,咱有錢了,就要善待生命,敬畏生命。”便諷刺區光的生活方式是豬的人生,沒有價值的。


    區光不服氣,反問黃昏,人生在世不就圖一個舒適安逸,又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去健身房弄出一身臭汗?


    “我討厭出汗,髒死了!”區光皺著眉頭看著順著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流倘的汗水。


    “這麽熱你還穿什麽長褲,來來來,像我一樣脫成一點式好了。”


    黃昏便出手去拉區光的褲子。


    區光嚇得大叫,跳開,“別亂來,我沒那個愛好的。”


    “對了,你不是要和我說你身體的事情嗎?反正路還長,慢慢說,咱們們也來個情長路更長。”路邊山崖上垂下一條小瀑布,恰好一個淋浴噴頭大小,瀑布下是一個小水蕩。黃昏跳下去,愜意地洗起來。


    “別將水弄渾了,我先喝一口。”區光大叫。


    “下來吧你!”黃昏一用力將區光拉了下去。


    “其實,我真不是太監。”區光很認真地說。


    “我信,你肉體上應該不是。要不,你怎麽有喉結也有胡須。”黃昏點頭,表情認真。


    “我精神上也不是。”


    “對於這點我保留意見。”


    “去你的。”區光踢了黃昏一腳。


    洗好,二人舒服地躺在路邊一塊牛背大小的青石上曬太陽。山裏的水很冷,洗得久了居然冷得牙關發抖。


    “其實,我不是太監。”


    “大哥,你說了許多次了。”黃昏摸出香煙,點了兩支,遞一支給區光。


    區光也不嫌棄煙嘴被黃昏含得精濕,深深吸了一口,說:“二十年前,父親受了衝擊,我躲到蘇迎袖家去,本以為那裏很安全。沒想到,他們居然追了過來。抓住我便是滿清十大酷刑侍侯。什麽坐土飛機,跪玻璃,灌辣椒水都是小意思。他們、他們……甚至用頭發係住我那裏使勁地拉……”區光陷入了慘痛的迴憶。


    黃昏駭得臉都綠了,問:“就用頭發係住那裏?”


    “是啊,係了一整天,到晚上都變成黑色的了。隻有切掉了。”


    區光狠狠地扔掉煙頭。


    “切……掉了!切了多長?那還不是太監?”


    “胡說,誰是太監了!”區光氣急敗壞,“他們就係在我那烏龜腦殼上,一半,腦袋掉了一半。功能嘛,都還正常,就是沒什麽強烈的感覺,又不好意思拿出來見人。”


    “原來沒弄幹淨啊!”黃昏捧著肚子大笑,“你這個假太監,哈哈,笑死我鳥!”


    “不許笑,再笑,我要發飆了。”區光怒到極點。


    “對了,我……能不能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黃昏話還沒說完,手如閃電伸過去就要拉區光的褲衩。卻不想區光動作更快,一把抓住黃昏伸進自己褲襠的手,咆哮道:“你想幹什麽?”


    二人開始抓扯。


    突然,一片紅暈出現在區光臉上,竟似比女子還嬌媚。


    黃昏嚇得連忙鬆手,渾身起了一層黃豆大的雞皮疙瘩,口中罵道:“你這個死人妖。”


    正說著,突然發現路邊有幾個背著竹筐的山民正對著他們二人指指點點。


    “我的名譽啊!”黃昏悲憤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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