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唯一站在一塊大石上,看著漫山遍野的周軍,麵如土色。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設伏的人,為什麽反而變成被包圍的人了?


    四下裏喊殺聲震天,周軍士兵從正麵向潮水似的湧來,他的人馬緊緊抵在那裏,本來如磐石一般,巋然不動。


    可誰知道,兩側峽穀之上,密林之中,冷箭、滾石突然不斷。


    接著便有無數的周兵,像猿猴似的攀著千百年形成的藤網,飛快地下來,從兩翼不斷地向他切割進來。


    徐唯一驚慌失措下,做了個收縮兩翼的錯誤決定,雖然他馬上就意識到了,但已來不及了。


    現在,他這個捕食者,被困進了自己的蛛網裏。


    他站在一塊岩石上,他的人馬緊緊收攏著,也仿佛是一塊岩石,而周軍從各個方向撲過來,就像一叢叢撲打在岩石上的巨浪。


    浪頭要把岩石吞噬,可能需要千年萬年,可周軍的人浪,每一波湧來再退下去時,都會把他的這塊“岩石”削去一層。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那麽多人馬從山穀走,還有隨處便溺的, 周軍又不瞎,怎麽可能不知道前路有埋伏?所以……所以他們反而派了人馬,沿山脊而行?”


    徐唯一恍然大悟,絕望地看向高高的山林,那裏舉步維艱,還有蛇蟲和坑洞,但再艱難,比起此刻人命的損耗速度來,也是一條最好走的路啊!


    可是,現在,晚了……


    “巴勇呢?不是有人去報訊了麽,為什麽還不來增援?”


    徐唯一嘶聲大吼起來,旁邊一員副將戰戰兢兢地道:“一,一哥,我們,我們覺得這裏地勢適合埋伏,就……就停下來了。我們根本不知道距穀口……還有多遠啊。”


    徐唯一踉蹌地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大石上。


    ……


    葫蘆穀口,距徐唯一設伏之處,其實隻有五裏地。


    隻是山穀並非筆直一條,林木對於聲音也有吸收作用,所以前方的廝殺聲這裏幾乎聽不到,除非順風。


    而此刻,正是順風,風從穀中來。


    風聲,不但送來了喊殺聲,還送來了徐唯一派來求援的親兵,王彬。


    “巴將軍,巴將軍,快,快!周王潰兵太多了,我們一哥快頂不住了,巴將軍快去救援啊。”


    巴勇按著刀,冷笑連連:“我早傳下將令,四路大軍,務必於此穀口匯合。你們不是走的右側山麓麽,怎麽會在穀中遇敵?”


    王彬懊惱地道:“一哥嫌棄山路難行,所以選了穀中……”


    巴勇道:“既然如此,從穀中走,應該更快抵達,何以本將軍在此等了兩天了,還不見他來。”


    王彬吱吱唔唔地道:“這……我們一哥行至半路,發現一處地勢,很……適合埋伏……”


    巴勇冷哼一聲道:“所以,他不遵將令,擅作主張,想搶我的功勞?”


    王彬道:“巴將軍,我們一哥錯了,他千不該、萬不該,可……如今周軍蜂擁而至,他快頂不住了,還求巴將軍救命啊!”


    巴勇道:“好!”


    他唰地一下拔出刀來,可拔刀時,那刀鋒順勢一揚,刷地一下正劃過王彬的咽喉。


    王彬驚愕地張大了眼睛,捂住咽喉,血從指縫遏止不住地湧出來。


    巴勇陰沉著臉色道:“拖到林中喂野狗!”


    王彬喉中唿唿作響,被人頭下腳上地拖往林中。


    巴勇道:“此處地利最適合阻擊,我們就在這裏等!”


    王彬即將咽氣之際,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他徐唯一想作死,那他就去死,都給我記住了,老子可沒見過他派來的什麽求援之人!


    ……


    “陛下,這裏除了咱們倆,什麽人都沒有。”


    鹹陽宮後山,那座五百年前的古老石屋前院子裏,菊若愁眉苦臉地稟報。


    木下千尋蹲在地上,正用木棍挑著一隻蚯蚓:“菊若啊,你說它這麽軟,怎麽就能鑽進地裏去呢。”


    菊若生氣地頓足道:“陛下。”


    千尋歎了口氣:“我知道啦,沒人就沒人唄,這不是還有你麽?”


    “石屋好陰冷的。”


    “生火啊,再冷的話,咱們抱著睡。”


    “陛下,每天給咱們送來的夥食,連塊肉都看不見了。”


    “那又怎麽樣?”


    千尋鬥誌昂揚地站了起來:“孟子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也!


    不給我肉吃,關我小黑屋,就想讓我屈服?笑話!


    我會釣魚啊,聽說這附近有個湖,你看見那邊林子沒有,我們去挖幾個陷阱捉山雞,哼!他難不住我的。”


    菊若弱弱地道:“陛下,我覺得,這個楊瀚大王心腸蠻好的。”


    千尋怪叫起來:“你說什麽?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麽?”


    菊若張大了眼睛:“他對陛下做了什麽?我一直問,你一直都不肯說。”


    千尋吱吱唔唔起來:“我……他不尊重我,我好歹也曾是一朝天子,怎麽能讓我打扮成小太監躲在宮裏?”


    菊若苦著臉道:“陛下,你不要任性。我們的命,好歹是他救迴來的。


    你看,你拿著菜刀去找他,人家也沒把你怎麽樣。你在人家菜裏下了巴豆,人家也隻是把你關起來,這樣的好人不多了。


    我覺得,陛下隻要對他說一句軟話,他就會放了咱們的。”


    “不可能!”


    千尋把脖子一梗:“叫我認錯?我寧可死!”


    千尋眼珠一轉,呲著牙冷笑起來:“你等著吧,等過兩天,看守咱們的人鬆懈了,我就潛下山去,我會提前埋伏在他房裏,等他晚上睡著了,我手起刀落,哼哼哼哼……”


    菊若吃驚地掩住嘴巴:“陛下,你要做什麽?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呢,你要殺了他,是不是太過份了些?”


    千尋瞪眼道:“我不殺他,我閹了他,這總行了吧?”


    菊若苦惱地道:“可是,為什麽呢?就因為人家叫你扮了假太監,你就要把人家變成真太監?陛下,你以前都沒有這麽不講理的。”


    “哎呀,你個臭丫頭,學會頂嘴啦。去!給我捉山雞去,我這嘴裏都快淡出鳥兒來了,再不吃肉我會瘋的。”


    “哦!”菊若撅著小嘴兒乖乖地抓野雞去了。


    千尋握著拳頭站在那兒,仰頭望著遮陽的濃蔭。


    這個因為被楊瀚扒了衣裳,遭受了強烈刺激,從而對自己一貫的性別認知產生了嚴重障礙混亂的美少女很中二地大喊道:“楊瀚!你很快就會知道,羞辱我木下千尋的下場!


    當我木下千尋發怒的時候,隻要是活著的東西,就算是神我也殺給你看!這世上,能打敗我的隻有我自己!”


    “啪!”一砣白色的東西掉在了千尋的額頭,涼涼的。


    千尋呆了一呆,伸手一抹,鳥屎!


    靜寂的林中登時傳出她憤怒的咆哮:“該死的小鳥,你也敢欺負我!我要殺了你,我要掏鳥蛋!菊若,肩膀借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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