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水麵清澈,遠方川流不息的商船與漁船往來於清水河間,此時一身寬鬆衣袍的廖立負手而立,他的衣衫隨著河風而飄舞,不時發出獵獵作響的難聽聲。


    不管聲響多麽刺耳難聽,廖立好似渾然不覺,在他的眸中好似隻有眼前隻有這片清水河與河中漁夫們收獲的喜悅笑容。


    他的雙眸帶著些許孤寂,落寞中添著多少哀愁在期間,當日他眼睜睜地看著大哥廖勇從此離海,再無音訊。


    花白的發絲,滿嘴的胡茬,儼然一副垂垂老矣的糟老頭模樣,原本那位精光煥發,神采奕奕的廖立早已不在,此時的他隻不過是一位失去至親的孤苦老者,神色間顯得是那般猶豫和憔悴。


    大哥,已經一年了,你知道這一年我是怎麽過來的嗎?


    廖立癡癡地看著清水河畔,囈語一般的說道:“這個世上我早已毫無留戀,每當我下定決心想要下去陪你時,卻又失去了勇氣。”


    神情變得激動,道:“大哥,不是我惜命而不敢一死了之,是我想要為你報仇,三條命啊,我怎麽能讓他如此逍遙法外?”


    廖立的神情霎那間又變得黯淡:“這一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打探那人的下落,可是至今卻毫無結果,我知道他不是中土人物,所以我決定向西尋找下落,就算是找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為你們三人報仇雪恨!”


    廖立向著海麵拜了三拜,起身,道:“今日,我是來向大哥您辭行的,若一日不手刃仇賊,我廖立便一日不迴大唐。”


    “廖師傅。”


    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道甜美女聲。


    廖立緩緩轉身,當看清來者容貌後,嘴角微微上翹,現出了一絲苦笑,道:“你怎麽來了?”


    來者是一位美豔動人的少女,身材高挑,披著一襲火紅披風,如火焰精靈一般,熱情而不失端莊,豪放卻又顯高貴。


    如花似玉的臉蛋上帶著淡淡冷豔,好似冰美人一般,一對剪水雙瞳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閃閃發光,散發著最璀璨的光彩。


    即使神情冷漠,也好像能夠勾人心魄,莫說是世間男子,便是女子看到,心髒也會情不自禁的砰砰亂跳,為其美豔而動容。


    一身武者的緊身勁裝包裹著她動人的嬌軀,將凹凸有致,前凸後翹的身材展露無疑。


    少女正是花季的年齡,如熟透了的蘋果,散發著迷倒眾生的魔力。


    看到滕夢雪,不知怎的,廖立心情竟然莫名歡快起來,嘴角翹起的苦笑瞬間變成了一抹微笑,語氣平和地說道:“丫頭,你怎麽來了?”


    不管是麵對大美女還是小美女,隻要他是一個正常男人,那麽他的心情總會歡快起來,即使心事重重,也會裝模做樣,不在美女麵前失了風度。


    若說這是美女效應,倒不如說這是廖立對孩子們的一種喜愛,當一個人漸漸年長,心中對孩子的喜愛也會更加濃鬱。


    尤其是他一生未娶,並無子嗣,往往就會把見到的孩子們當做自己親生孩子來看待,所以後廚隻要一有好吃好喝,他總是想著給這些孩子們留著吃。


    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每日接近九個時辰的練功,他看在眼中,卻早已疼在心裏。


    但他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古都是棍棒之下出孝子,而練武更是不能有絲毫心慈。


    所以說,在練武這一行裏,多是李家師傅將子嗣送予張家去鑄煉根基,而張家師傅則將子嗣送到李家去鑄煉根基。


    鑄煉根基乃是最為苦楚,最為難熬的一段時光,雖然多數父母也知道這是子女必須經受的一關,但他們還是會在看到孩子們辛苦的模樣後,升起疼惜之意。


    如此一來父母卻是害了他們的孩子,使他們這一世也難踏入武師行列,即使僥幸進階,也再難有寸進。


    雖然廖立喜歡孩子們,但從心底裏卻又懼怕他們,不願見到他們。


    從當初的孩子們叫他哥哥,到後來叫他叔叔,如今,當新入鏢局的年輕弟子改口稱唿他為爺爺時,廖立卻又勒令他們改口稱唿自己為叔叔。


    曾幾何時,廖立亦如今日一般,勒令著孩子們將叔叔改口為哥哥。


    猶如昨日情景,卻早已物是人非。


    當年叫他哥哥的孩子早已成為人祖,叫他叔叔的大多也成為人父,這讓廖立感歎著時間的飛逝,卻又不得不一點點去習慣和接受眼前的一切,即使他不願接受,但歲月在他臉頰刻上的烙記又如何能騙得了自己。


    被時間追趕的感覺使廖立的麵容立時冷淡下來,看著與自己並排站在河邊,眺望遠方河麵上往來船隻而微微出神的滕夢雪,問道:“丫頭,是不是又惹你爹爹生氣了,不然為什麽一句話也不和老頭子說?”


    有些失魂落魄,滕夢雪嘟著小嘴,有些可愛,但更多的卻像是因為想不通問題而有些為難的神情,眉頭微蹙,道:“廖師傅,夢雪是在想事情呢!”


    不會是情竇初開了吧?廖立微微一怔,沒想到小丫頭也會有心事。她母親走的早,這種女兒家的心事不敢和父親提及,來和老頭子說說,也不是不可能。


    微笑道:“什麽事情把小夢雪為難成這副模樣,說出來,也許老頭子能幫到你。”


    滕夢雪烏溜溜的大眼眸狡獪一轉,不為人察地笑了笑,語氣卻是淡淡地說道:“廖師傅,你說在這世界上,是活著更難一些呢,還是死更難一些?”


    “當然是……”


    廖立想也不想的就要破口說出‘死’字,但小丫頭突然會問起生和死?卻讓他心中一驚,急忙緘口不言,暗道:不會是小丫頭有什麽想不開的,想要尋短見吧?急忙勸道:“丫頭,你還年輕,人又漂亮,可千萬別做傻事啊!”


    滕夢雪見廖立神情古怪,立時猜到他定是想歪了,掩嘴而笑,道:“廖師傅,你想什麽呢,我怎麽會想不開呢,我隻是隨便問問罷了。”


    原來隻是隨便問問。安心落意地廖立看向滕夢雪,見他神色自如,隨即放下心來,說道:“死看似可怕,卻又並不可怕,反倒是活著有時會比一死了之更需要勇氣。”


    對十六七歲的孩子來說,廖立不知道自己說的會不會太過深奧了,問道:“你能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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