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滴血


    軍人,就該像一頭兇猛刁悍的狼,


    嗜血,但不妄動。


    退縮,但決不放棄,


    即是血浴全身也不會選擇逃離。


    麵對敵人,露出你的獠牙,


    忍著剝皮剔骨的疼痛,蓄勢待發,


    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


    2002年我剛剛步入不惑之年。


    那位肩扛著兩顆金星的共和國將軍臨別時的那段感言,始終縈繞在我的耳際: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國家的瑰寶,軍隊裏的精英,自從你們踏進這座軍營,就已經注定了你們終身都將屬於這支軍中巨擘級的部隊,包括、你們死後的靈魂都將打上這支部隊的標記。為了祖國的尊嚴,國家的利益,你們付出的和所創造的功績是一個集團軍也做不到的,可是由於種種原因,你們這些為國家立下許多奇功戰績的勇士們除了個個把軍功章賺了個缽滿盆溢外,可說是別無長物了。你們當中大多數人不滿十五歲就穿上了這身國防綠,把人生最絢麗出彩的一段時光奉獻給了我們偉大的祖國母親!如今個個都已是青春不再,韶華不再,已進而立之年的人了,


    說句不中聽的話,你們這個‘和尚’中隊的人裏有幾個人有過花前月下,耳鬢廝磨,卿卿我我的經曆,恐怕連女人的手都沒模過的人大有人在吧!


    “報告首長,我有過這種經曆。”


    我仰製不住即將踏進花花世界的激動,竟在毫無意識的狀態下挺身而出,冒了這麽一句傻氣,惹得弟兄們一陣哄笑。


    將軍鄒著眉瞪了我一眼,那張往常像個臉譜似的臉上竟綻現出了幾分簾見的笑意:徐銳,你個吊毛,大夥不都叫你佛爺嗎,怎麽,佛爺也有過這些俗人才熱衷的風流韻事?


    唉,軍隊虧欠你們的不止這些,多啊!你們都是祖國的好


    兒女,我的好兵,好兒女!


    “為人民服務!”大夥異口同聲,聲音在這座位於山穀中的軍營上空久久迴蕩。


    “根據當初軍隊對你們的承喏,你們這些在這支軍隊裏服役滿十五年的,現在可以自由選擇繼續穿軍裝,或者是穿你們所說的社會服。就是說、現在你們都可以選擇迴到社會上去,迴到你們親人的身邊去,但這決不意味著轉業,退伍,隻是一次常規的調防,我們的敵人決不僅限於那些在我們對麵舞刀弄槍,公開登台亮相的挑釁者,在我們國家的內部任何時候都存在著第五縱隊的極端異已分子,我們的使命就是鏟除一切與黨,與國家與人民為敵的人,不管他來自世界的哪個角落,社會的那個層麵。那將是一個更為特殊,更加慘烈的戰場。軍人,就該像一頭兇猛刁悍的狼,嗜血,但不妄動,退縮,但絕不輕言放棄,即是血浴全身,也不會選擇逃離,麵對敵人露出你的獠牙,忍著剝皮剔骨的疼痛,蓄勢待發,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


    近一年了,將軍的這些話如同魔咒一般,在我每天夜裏躺在床上稍事放鬆的時候,就會從我的記憶庫裏躥將出來,綿綿不斷的重複著。


    除了每旬例行電話向基地匯報自己的行蹤外,部隊,軍營再和我沒有瓜葛,更不消說那些玩命的科目訓練,緊急行動,特殊任務,它們統統如泥牛入海,在我的生活中消失的杳無蹤影,正因為此,我時常會有一種落寞茫然的感覺,就像一個弄丟了媽媽的淘氣包,在茫茫人海中盲無目的的衝撞著,欲哭無淚,欲罷不能,想你啊!東方魔鬼營,我係夢的所在。


    一九六二年我出生在十三朝古都的西安市一個閥閱之家,聽老爺子說,自打從清代同治時代徐家就世代行伍,老爺子十五歲扛槍當了丘八,由南到北,一路過關斬將的廝殺下來,到三十歲那年就混上了個四扛一花的**少將,然後又返身由北向南一通拚殺在迴天乏術的歎息聲中改弦易轍成了一個算不得什麽光榮的革命起義將領。就在這個有著十三朝厲史底蘊的西安,落地生根和母親協同作戰,創造了我和倆個姐姐,並在市府任了個徒有虛名的什麽東東部長,但當時享受的卻是響當當的地師級高幹待遇,所以說我的童年時代還真就是在蜜糖罐裏泡大的。


    二叔,三叔同老爺子一起“反正”後,五四年又雄糾糾,氣昂昂地跨過了鴨碌江,把一副忠骨滿腔熱血灑在了朝鮮的土地上。


    大姐十六歲入伍,十九歲保送到第四陸軍軍醫大學,畢業後分配到一所部級直屬的研究所,在二十二歲那年為攻克一個什麽狗屁課題時感染了病毒,壯烈了。二姐十七歲初中剛畢業又被老爺子從“後門”送進了軍營,當了一名文


    藝兵,在一次前往邊疆哨所慰問演出的途中遭遇了雪崩,那天正好是她十八歲生日。


    在那場“史無前例”的浩劫中,一夜間老爺子就被從“革命起義將領”劃歸到了“特務反革命”的陣營,從此一厥不振,直到一九八零年手捧著一本,《**選集》第四卷去找那個他最最敬仰的偉大舵手“毛總”理論去了。


    母親在厲經第二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追悼大會上一聲撕列人心的哀嚎後,就去找我的倆個革命烈士姐姐去相聚了,那年我六歲。


    母親走後老爺子帶著我離開了這座使他滿身創傷的城市,被下放到了陝北黃土高塬,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裏落了戶。


    這個村子叫七戶村,顧名思意,倒也簡單明了。


    七戶人家四十三口人,卻擁有方圓二十多裏的山山峁峁,溝溝岔岔,發明荒無人煙這個詞的人,一定是在類似於七戶村這樣的地我方迸發出的靈感。


    這裏沒有學校,甚至當時的玩伴們大多不知道“學校”為何物?有個鼻涕蟲已爬出她鼻孔的小美媚還譏笑我;學校,笑還用學呀!靠,用我女兒莎莎的話說那真是:沒得語言了。


    若幹年後,我偶然讀到一篇清光緒時代一位翰林學士來陝西考察時描述陝西慘景時作的那篇《七筆勾》我相信他肯定是到過七戶村,但這些年來我-直卻沒有找到過有力的佐證來支持我的臆斷,倒是這首《七筆勾》至今我還一直銘記在心頭:萬裏遨遊百川山河無盡頭,山禿窮而陡,水惡虎狼吼,四月柳絮稠,山花無綿秀,狂鳳驟起哪辯昏與晝,因此上把萬紫幹紅一筆勾,窯洞茅屋省上木頭措上土,夏曰曬難透,陰雨更肯漏,土塊砌牆頭,因此上把雕梁畫棟-筆勾。沒麵皮裘,四季常穿不肯丟,紗葛不需求,褐衫耐久留,褲腿寬而厚,破爛亦將就,氈片遮體被褥全沒有,因此上把綾羅綢緞一筆勾。客到久留,**熬茶敬一甌,麵餅蔥湯醋,鍋盔蒜鹽韭,牛蹄與羊首,連毛吞入口,風卷殘雲吃罷方放手,因此上把山珍海味一筆勾。堪歎儒流,一領藍衫便罷休,才入黌門文章便丟手,匾額掛門樓,不向長安走,飄風浪蕩榮華坐享夠,因此上把金榜提名一筆勾。可笑女流,鬢發蓬鬆灰滿頭,腥膻乎乎口,麵皮曬鐵鏽,黑漆鋼叉手,驢蹄寬而厚,**巫山哪辯秋波流,因此上把粉黛佳人一筆勾。塞外荒丘,土韃迴番族婁稠,形容如豬狗,性心似馬牛,嘻嘻推個球,哈哈拍會寺聖人布道此處偏遺漏,因此上把禮儀廉恥一筆勾。當地居民對自己生活的寫照:犁地靠牛,點燈靠油,娛樂靠球。大人們娛樂所產生的負效應就是滿村子裏的三十來個“光葫蘆”和“碎女子”得虧村子裏還有幾個“不會下蛋的母雞”。村子裏最大的孩子長我二十歲,就是村子東頭的長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吃飯叫人喂,拉屎撒尿要人摧,最小的就是那幾個光著呀呀叫著滿地爬的崽娃子。


    在這些孩子裏數我識字最多,見多識廣,加上老爺子一生嗜書,家裏藏書堪稱汗牛充棟,所以,我們家每到晚上喝過湯後就成了,求知和獵奇者的俱樂部,不過每次大夥來時都多多少少給我和老爺子帶上一點禮物,大到-隻雞,兩碗高梁麵,一把旱煙葉小到一捧野酸棗,兩隻山杏,一兩個煮雞蛋,情意重啊!在那-年當中隻能吃上三個月飽飯的“窮光榮時代”。


    自從我失去了母親後,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整天價惹得雞飛狗跳牆的頑劣少爺,性格變得很孤避,寡言少語喜歡享受落寞和孤獨。


    我不願搭理那些叫狗蛋,二狗,三狗金狗銀狗,山杏水桃的孩子們,倒不是我瞧不起他們,實在是聽不懂他們的那些土著“鳥語”。不過,隻有大半年的時間我就被他們給潛移默化了,他們喜歡聽我神侃城市裏的生活和都市裏的趣聞軼事,盡管許多事物名詞概念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憑借想象知其所以然,或許他們認為聽這雲裏霧裏的,海闊天空的胡吹冒撂本身就是一種享受,一種滿足。逐漸我也就在沒有任何儀式的情況下被玩伴們捧上了孩子王的寶座,盡管我對他們喜怒無常,他們仍樂意為我執馬墜鐙。


    七戶村建在山腰上,每戶人家的柴扉都是衝著南麵,背山麵水,一條形如遊蛇的小路,彎彎曲曲的連著山腳下的那條清澈見底的小河,小河對麵的山上長滿茂密的獾木叢,山藤野果漫雜其中,-到夜裏狗吠狼嗥此起彼伏,野豬狐狸羊鹿子、據說還有豹子混跡其中,叼羊傷牛、偷雞襲狗甚是猖狂,因此人民公社都以基幹民兵的名義給符合有關條件的村民配發了槍支,多是些小日本當年遺來來留下的“三八大蓋”還有少量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喜娟的哥哥最牛逼,挎了-支蘇式的“**莎”衝鋒槍,這家夥在全縣也算是風毛鱗角的稀罕貨。


    喜娟是村子裏第-個和我說話的女孩子,她長我四歲,柳眉杏眼長得和關芝琳比肩而立準保你真偽難辯。


    那天,她那當民兵連長的哥哥忠誠挎著“**莎”還給老爺子借了一杆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倍著老爺子上山轉悠去了。後響,喜娟就推門進來了,山裏人家的大門上都裝有一種古老而又圬妙的機關隻需抓住門環順時針方向一擰,同時用另一隻手拽著一根繩頭一拉,門閘就打開了,山裏人實在,排闥直入是他們的習慣。


    喜娟滿麵赧顏,揣著-隻洋瓷盆兒怯生生的跨進我的房門,用她那雙好看的大眼睛極快地瞄了我一眼,靦腆的說;“我媽叫我來的,看看你們家有沒有要洗的衣服”。


    我怔怔地看著她,腦袋拔郎鼓似的左右尋視著,因為她說話時幾乎是一直用背對著我,而且眼睛莫明其妙的-直盯著房頂。


    “哦,正好我們家有-大堆衣服要洗呢”在確定了她百分之百是在和我對話後我高興的說;姐姐,你真要給我家洗衣服,帶我一起去好嗎?


    我飛快的把滿炕頭上的衣襪床單之類的,不管髒的淨的統統劃拉在一堆,笑嘻嘻的看著她;姐姐你真漂亮。那時我就己深諳了拍馬屁的效應;你跟我姐姐-樣漂亮呢!


    她的臉更紅更漂亮了,終於抬起頭對我嬌嗔道;“別瞎說”繼而像想起了什麽似的撲扇著兩隻大眼睛;“咦-你還有姐姐、我怎麽就沒有見到過?你女圭女圭敢不是騙人的吧!”


    呶,我手指著牆壁上掛著的兩張+二寸手工著色的照片,她忙走過去仔細端詳起耒;“這是真的嗎?”她手指著姐姐們的遺照問我。


    “當然是真的”,我為她對我猶疑頗感不悅。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這兩個都是你姐姐、都是解放軍?”。


    在那“中華兒女多奇誌、不愛紅妝愛武裝”的年代,解放軍的光輝形象可是偉大神聖的,那時的照相館裏多都備有軍裝以招徠生意,所以穿軍裝的不-定就是貨真價實的軍人,濫芋充數的大有人在。“我大姐二姐都是真正的解放軍,還是——還是——還是革命烈士呢!”說著我的眼淚就下來了。


    她慢漫的走近我,不知所措的看著我用手背抹眼淚,足足有-分多鍾,才慢慢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幫我擦去臉上的淚水,我立刻感受到了那種久違了的母愛,止不住-頭撞進她的烘暖的懷裏,兩臂緊緊地摟抱住她的“棉花腰”,將臉使勁地在她胸前來迴摩蹭著,


    雖然竭力控製著可還是發出了“嗚嗚”的悲嗚,許久才感覺不大對勁,她始終沒有象媽媽姐姐那樣在我-頭撞進她們懷裏的時候緊緊的摟著我用手婆娑著我的腦袋嘴裏一邊;噢——噢——小虎乖、小虎是男子漢,男子漢不興流眼淚——那樣的撫慰我,相反還稍稍用力把我向外推,但我還是真切的聽到了她那“咚咚”的心跳聲和急促的喘息聲,還感覺到有幾滴溫濕的液體墜落在我的臉上,我抬頭默默的看著她,她忙將臉扭向-邊,我挺不情願的鬆開緊緊箍抱著她纖腰的手臂。


    “對不起姐姐”我很真誠的說,因為我發現剛才的-通嚎叫,鼻涕眼淚加口水把她胸前的衣服弄濕了-大片,我隨手抓起-條床單想幫她檫去那微微隆起部位的穢物,她卻象觸電般的跳開了,自己轉過身去掏出-塊自製的粗布手帕擦著、嘴裏還不住的埋怨我叫她怎麽出門見人。


    自此以後,我成了喜娟姐形影不離的跟屁蟲,有幾次夢裏頭還哭著找喜娟姐呢!村裏的叔伯嬸子們逗我;虎子你成天價纏著你喜娟姐咋不叫你爸把喜娟接到你家裏去給你做媳婦呢!我當真跑迴去求了老爺子。


    老爺子聽了我的訴求,先是一愣,繼而下巴底下的那撮小山羊胡子-厥-厥的哈哈大笑起來,把我拉進懷裏看著牆上懸掛-排的母親姐姐們的遺像說;你們都聽到了吧!我們的虎子長大了,都知道入鬧著要媳婦了!。


    接著老爺子給我羅列出-大堆娶喜娟做我媳婦的先決條件,最終結論;暫緩再議。


    第二天老爺子帶我去了喜娟家找她的父母,但議題是;叫喜娟姐和我-起去上學讀書,喜娟她大一聽堅決的搖著頭:“不去不去、女女圭女圭家念啥書嘛,我們可沒有閑錢供她”。


    老爺子見狀也不再理會他,拉著喜娟的手問;娟子、你想不想去念書啊?


    喜娟姐靦腆的低著腦袋但還是堅定的點點頭“嗯”了一聲。


    老爺子高興的說;“好、就這麽定了,明天我就送你和虎子去報名、至於學費等一應費用全由我包了”。


    “哎-徐哥、我可沒同意叫娟子去念書呀!學費你包了,可往後家裏這洗洗涮涮揀柴燒飯、喂豬放羊的這些活兒叫誰幹呀?”。


    “你幹唄!每月我給你出十五塊錢雇你替娟子幹這些活”,說著老爺子掏出十張“大團結”拉過他的手拍在他掌中,看著手中的票子喜娟她大詫異地問;“徐哥,我知道你做過大官、有錢,可天下從來就沒有這種道理呀!莫非——莫非你是想把喜娟給你家虎子訂下吧?”。


    老爺子鄙夷的瞪了他一眼;就算是吧、怎麽,你不同意?


    “同意、同意”。他忙不迭的點頭哈腰,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笫二天,老爺子帶著我和喜娟先在鎮上給我倆每人置辦了兩套新衣服和書包、文具盒之類的學習用具,又在鎮子上最好的館子裏打了一通牙祭後,這才悠哉悠哉地走進了鎮辦的育紅小學。


    約有半個小時後,校長就春風滿麵的和我們一起把老爺子送出了學校大門,望著老爺子昂首闊步離去的背影,我心裏油然升起驕傲和自豪,天下就沒有我們老爺子擺不平的事!


    經過-番簡單的麵試後,校長直接把我和娟姐按插在了二年級的教室裏就讀,並按照我的要求把我和娟姐定為同桌。


    喜捐姐雖然年齡長我四歲,但她身材小巧和我們這些七、八歲的同學們坐在-起倒也不顯得紮眼。憑借我與生俱來的聰穎和喜娟姐跛鱉千裏的執著韌勁,第一學


    期我倆就雙雙給老爺子捧迴了兩張德智體全優的三好學生獎狀,並光榮的把紅旗的-角係在了脖子上,從此-發不可收拾,直到小學畢業“三好”學生和各類體育比賽、作文比賽的獎狀己滿滿的貼了一牆。


    十三歲時我和喜娟姐-起進了縣中學就讀。在那“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大力推崇黃帥、張鐵生之流的歲月裏,知識幾乎等同於罪不可赦的“階級敵人”於是、學校裏也樂得按照**的最高指示,時常把學生帶出校園去學工、學農、學軍。


    -九七六年,正當我躊躇滿誌的一步步逼近大學校門的時候老爺子不知基於什麽理由,非常堅決的把我召迴到他身邊,盡管喜娟姐誓以和我同進共退為要挾,可老爺子對她的憤慨根本視而不見,最終我們還是在校長和班主任老師的惋惜中離開了校園,迴到了七戶村。


    第二章


    飽嚐了上帝口袋裏的苦難


    迴到七戶村的笫二天,老爺子把大姐二姐生前穿過的軍裝,還有她們生前用過的物品統統傾囊贈給了喜娟姐,也就是從那天起,我不得不時常忍氣吞聲的履行著和老爺子達成的關於我娶喜娟作媳婦的若幹協議,好在喜娟姐始終對我關懷有加,使我一直充盈著那種甘灑熱血寫春秋的無怨無悔。


    第一次履行“喜娟協議”是在老爺子交給我一張他親手繪製的地圖後,我揣著兩塊烙餅,沿著房後那條羊踩牛踏出來的山間小道一連翻過五個山頭,往返整耗了我一天半時間才取迴了老爺子不知何時拴在距七戶村一百多裏外、一個土峁上槐樹梢上的一條長不盈尺的紅絲帶,從此我踏出了一條千難萬險的第一步,飽嚐了上帝揣在口袋裏的所有苦難。


    老爺子煞費苦心


    的在我們後院裏挖出一個深度與我身高相等的深穴直徑不足兩尺將經過水洗篩選過的河沙迴填至距穴口-尺的位置,令我兩腳並攏並用布帶綁在-起,跳下去再躥上來,基數是五十次,以後每天增加一次,每日早、中、晚各躥跳-迴,每天最後-次躥跳完後,用一個能裝二兩小酒的杯子從沙穴裏舀出-杯沙子,裝進一條帆布口袋裏,下次再做這項運動時必須把這條帆布口袋寸抱在懷裏纏在腰間、或放在肩上,粒米成籮呀!爺們,如此兩年下來,按每天遞增二兩算可就是一百五十多斤呀!身負這麽重的載荷在-米多深的沙穴中上躥下跳日均千次那是何等的能耐?!


    那時我的體會就象一輛滿載的重型卡車,而且還是絲毫沒有製動力的那種,總感覺腳下象安了彈簧似的稍一邁步,就有一種振臂欲飛的衝動,著實感受到了“彈簧腿、草上飛”的愜意。


    在這項運動的基礎上,老爺子又逐漸給我增加了拳打沙包、腳踢木樁,指抓鐵沙罐、掌劈千層紙、肘擊青石板、頭頂碎磚,還特意為我製做了一把足有五斤多重的鐵手槍,一杆重約二十斤重的鐵木結構步槍,開練時先在槍管裏插上一根三米長直徑四毫米的鋼筋,把鋼筋的一端插進用繩子吊掛著的一顆孔徑十毫米的螺帽中,任何情況下鋼筋不得觸動螺帽,否則老爺子手中那根拇指粗的臘木棍子就會毫不猶豫的和我可憐的或後背來一次負零點五毫米的親密接觸,也不知知道老爺子是怎樣想出的這些個花樣百出的東東,真可謂是挖空心思了。


    在保留上述課目的前題下,又對我雪上加霜的增添了視力訓練、聽力訓練、嗅覺訓練,以及徒手格鬥,如何將一件隨手可取的普通物件變成一件殺人利器如;將肥皂或沙土裝進襪子做成棍棒的代用品,如何用上衣或褲子作為抵擋對手利刃和絞殺敵人的武器,如何配製黑火藥、黃色**、阿芒拿、硝化甘油,如何用老鼠夾子、凹凸鏡、濃硫酸蚊香做成引爆雷管的引曝器,怎樣製造炸彈、詭雷——反正老爺子是禪精竭慮變著花樣的折騰我,導致我常常瞅機會一個人躲在某個隱蔽的角落裏去哭上一鼻子,渲泄沒媽的孩子像根草的棲惶。


    苦是苦,但我硬是咬著牙一路堅持了下來,這種超常的動力源於我敬愛的喜娟姐和同老爺子擊掌為誓訂立的“喜娟協議”,以及喜娟姐像個小媽媽-樣對我無微不至的關愛和嗬護,每天她都親手給我做-碗雞蛋羹加-老碗雞湯麵,還得是她-勺一勺的送進我嘴裏,如果我在進食的過程中表現尚佳她還會額外在我臉上狠狠賞我幾個香吻,除此以外,她每次完成了必須她做的一切家裏、地裏的活路外,就靜靜的手捧著一隻紫砂茶壺坐在一小木橙上,耐心的觀賞著老爺子操練我,每當老爺子大發慈悲允許我稍事喘息時,她就不失時機的跑上來把裝著鹽糖水的茶壺遞到我嘴邊上,並用毛巾為我擦拭汗水,動作輕柔的像是在擦一隻價值連成的瓷器。


    後來老爺子又對我進行了各種槍械的組裝和分解、故障排除保養、調校射擊等係統訓練。老爺子不惜血本花了一根金條的代價通過喜娟姐的哥哥買通了縣武裝部王部長,經常以打掃槍械庫、保養擦拭槍械的名義帶我和老爺子進入武器庫,直到我蒙上眼睛都能把那些“三八大蓋”五六式步槍、衝鋒槍,蘇製的“**莎”ppsh——4l、dp“電唱機”輕機槍、捷克式機槍、spm——1o水冷式馬克沁重機槍、德國毛瑟“盒子炮”,小日本造的南部十四年式“王八盒子”等所有庫存的大槍小炮迅速的分解準確的組裝為止。待完成了這一係列的技術性訓練後,王部長還慷慨的滿足了老爺子提出的最後一個請求,300發步槍彈和200發手槍彈。


    老爺子耐心的教會我如何采用跳眼法、美式跳眼法以及他保存了數十年的那隻利普德複式瞄準鏡的測距方法和操作要領、如何利用樹木煙霧、灰土粉塵等作參照物準確判斷風速風向,怎樣糾風偏,指北針,座標尺的使用,如何對槍彈根據需要改造成最具殺傷效果,飛的更快更遠,如何用普通槍彈製作“子彈雷”等等、等等,不知道老爺子從哪學來的這些東西。


    最使我難受的是老爺子第一次帶我步槍實彈的進山打獵,準確的說是老爺子對我野外的生存技能的一次“實彈”考核


    那天漫天的星鬥還在悠閑觀賞人世景致的時候、老爺子硬是野蠻的把我從被窩裏給揪了出來,說是要帶我進山去打獵,看著依靠在炕沿上的一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和堆放在我麵前的一個軍用背包,我知趣的終止了和老爺子的抗爭,十分不悅的整裝待發,老爺子把他珍藏了多年的那把美式格鬥刀插在我的褲帶上、這才多少給給了我一些安慰。


    我和老爺子剛出院門就見到喜娟姐手捧著一包東西鶴立在那,看樣子已在這滲骨的晨風中等候多時了。“娟子,這麽早起來有事嗎?”她像似完全沒有聽到老爺子的話。我跑過去一把抓住他的小臂,看著他一臉悲傷和剛剛哭過的樣子問道:“娟姐,怎麽了?”她竟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裏擠出一個“你”就把手裏的那包東西往我懷裏一噻轉身跑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溫柔的叫我:“虎子、你來”。我趕緊跑過去還沒有等確定她掛在臉上的兩道晶瑩閃亮的東西究竟是何物時。她就一把將我攬進了懷裏,把嘴湊到我耳畔輕聲的問我“虎子,你喜歡姐不”?“恩”?我堅定的點了一下頭。“你要是真喜歡姐,這次和徐伯進山一定要小心多長個心眼,好好迴來”。說著把一個用三色線穿著的香包掛在了我的脖子上說:“這是姐的‘女兒紅’現在我可交給你了,你得保存好、丟了你就是把姐給丟了知道嗎?”“恩”乖乖隆地咚。本地風俗,當女孩的“大姨媽”第一次登門造訪時,她就用一塊潔白的白布在人類的“出世口”上印下一個印跡、配上艾蒿、雄黃精心縫製成一個香包保存起來,直到自己認為遇到了一個能托付終生的如意郎君時,把它作為代表自己貞操和意願的信物親手交給他,並從一而終。和喜娟姐分手後,我緊跟在老爺子身後一頭紮進了遮天蔽日的茂密叢林。


    老爺子盡揀一些從無人涉足過的地方走,偶爾踏上一條羊腸小道,那感覺也能像步上了星光大道的紅地毯一樣,我終於弄明白了人類的祖先最初為什麽會像其他獸類一樣四肢著地的爬行。


    從漫天的星星眨著疲憊的眼睛相繼隱去,到一輪碩大的“三足烏”躍上天空,整整一天的時間裏,一路上多次和野豬、鹿子、山雞野兔們相遇。可老爺子絲毫沒有舉槍殲滅他們的意思


    等到我拖著酸軟的身子隨老爺子來到一條兩麵懸崖絕壁的穀底,一條不到三尺寬的小溪嘩嘩啦啦的歡唱追逐嬉戲著流向遠方。


    根據我們一路上的步幅速度和我疲乏的程度估算,我和老爺子目前所處的位置距七戶村絕對在一百五十裏以外了。


    老爺子仔細的觀察了一番周圍的地勢環境後讓我摘下背負在身上的背包放在草地上,我判定這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就是我爺倆馬不停蹄一路披荊斬棘、攀崖越壑後的喘息之地了。


    老爺子從背包裏取出一張死麵烙餅,掰了一半遞給我,用一種愛憐的眼神看著我問:“累嗎?”我搖搖頭張了張嘴,原想問他一路上縈繞在我腦子裏,喜娟姐臨別時說老爺子的那句“徐伯,你心真狠。”這句話究竟是指什麽?但看到老爺子已累得氣喘噓噓的樣子,我就把到了嘴邊上的話,連同意口烙餅一起咽了下去。


    我從喜娟姐給我的那包煮雞蛋裏選出兩個較大的塞進老爺子手裏,老爺子看了看隨手放進了背包。“虎子,這些年來爸經常罵你、打你,你恨爸不?”“恨!”我非常坦誠、不假思索的月兌口而出。老爺子抬頭看著天上那一片片橙紅色的火燒雲,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虎子,你真要娶喜娟做媳婦?”“恩。”“那你怎麽沒有想過和你兩個姐姐一樣去當兵,當一個威武的解放軍戰士?”


    “想過”


    老爺子精神立刻振奮了許多,向前湊了湊:“為啥想當兵?”


    我避開他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給我大姐、二姐報仇、還有打你打我媽的那些人,我要把他們給……”“混帳!”老爺子像被蠍子蟄了似的從地上彈了起來,來到我麵前。兩隻瘦骨蒙皮的手往我肩口一搭,抓得我生疼、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對我吼叫著:“你大姐、二姐他們都是為軍人的職責和義務犧牲的。他們是光榮的烈士、你找誰報仇去?”


    “找指揮他們去送死的人?”我同樣以一種鋒利的可以殺人的目光和老爺子對恃著,這些年了,老爺子這種兇神惡煞般的目光早己對我失去了往昔的威懾力。我那時的感覺就是,隻要我手裏有一把刀,老子就是世界上最威猛的老大。


    老爺子像看到一頭從未見到過的怪獸,驚恐的看著我後退了兩步,囁囁的說:“是真的!真的要找指揮過她們的人去報仇,去殺掉他?”


    “嗯”我迴答的非常肯定。


    老爺子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天空,許久才長長的噓了一口氣說:“讓她們去送死的人是我,是我把她們送上了一條不歸路,還有你可憐的媽媽。”說著將斜靠在帆布上的五六式半自動步槍抓起來,一拉槍栓把一粒子彈推進了槍膛,握著前端的護木把槍遞給我,我也就那麽不假思索,機械的隨手接了過來,緊握槍把將食指放在扳機的護圈上,在槍壯英雄膽的作用下,第一次那麽放肆大膽,仔細的逼視著老爺子那張飽經風霜冷峻威嚴,被歲月的利刃鐫刻出許多縱橫交錯皺紋的麵孔。大姐、二姐、還有我那滿懷悲痛死去的母親,留給我記憶裏的那許多溫暖幸福的迴憶潮水般湧向我的腦際,他們那燦爛的笑容,甜美的聲音,溫暖的懷抱是我孩提時的整個世界,一切都被那幾座該死的水泥陵墓給永遠的固封了。而居然敢有人在我麵前跳將出來承認是殺害她們的兇手,天王老子我也要在他身上打出幾個透明窟窿。


    我像中了邪似的毫無意識的用右手單臂擎起那支五六式半自動步槍,把槍口直指向老爺子的眉心,食指慢慢滑過護圈扣在了扳機上。


    老爺子臉上安詳的有些和藹可親,仿佛在等待著這期盼已久的時刻,嘴角掛著一絲罕見的笑意。


    我恨老爺子,是因為我見過他在媽媽麵前暴跳如雷的吼罵,見過倆個姐姐那白皙粉女敕的臉蛋上清晰的印著他那醜惡的指掌印,飽受過被他暴毆得屁滾尿流,鬼哭狼嚎、聲嘶力竭、漫天都是小星星的滋味,可他畢竟也有過讓我引以為榮的自豪,占據我思想最多的還是我那菩薩般的母親和倆個連心貼肉的大姐、二姐……。


    “撲棱棱”一個黑影從我腦後掠過,驚得我一縮脖子,當看清楚是一隻翼展盈尺的大蝙蝠時,我把一腔仇怨都泄向了那不知死活的東西,槍口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砰”隨著槍聲那隻倒黴蛋一頭撞向了草叢,老爺子更像一條訓練有素的獵犬,不等獵物落地,就已經拔腿奔了過去。


    我傻嗬嗬的提著槍僵在原地,想起剛才一幕激淩的打了一個冷顫,為剛才鬼使神差的差一點在最後一位僅存的親人兩眉間造出一朵梅花驚得顫栗不止……。


    老爺子倒像是患了嚴重的健忘症,眨眼間就忘了方才那令人心驚膽寒的一幕,兩手扯著被我擊斃了的那隻蝙蝠的膜翼,翻轉著讓我看清楚那順暢筆直的彈著點,子彈從蝙蝠的後部肛門射入,從口中穿出,隻是上顎不見了蹤影。


    “小寶”老爺子手撫著我的頭,極盡溫柔的喊著我的乳名。在我記憶中這是老爺子第一次這麽親昵地稱唿我,媽媽姐姐們生前一直這麽叫我。而老爺子則一直固執的叫我“虎子”,大概是錄於“將門虎子”之意吧。不論老爺子處於何種動機、隻眼前這一句“小寶”,就使我渾身暖洋洋的很是受用。


    這些年來老爺子在我心裏始終是一個專橫、武斷、冷酷的獨裁暴君,跟我說話時百分之百都是在下命令,沒有絲毫的商討餘地,剩下的百分之十就是對我施暴動粗。


    我頗感意外的抬頭看著老爺子那清瘦但卻紅光滿麵的臉上掛著兩道稀薄的淚水。老爺子此刻就像一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嘴唇哆嗦都說不出話來,看著老爺子那副痛苦的表情,我像中了魔法一樣一頭撞進他的懷裏,那杆五六式半自動步槍被我狠狠的擲到地上。


    直覺告訴我,我又將會擁有一個可供我一頭撞進去、哭泣、撒嬌、訴苦的懷抱,立馬我就梨花帶雨的哭了個花枝亂顫,老爺子也良心發現似地陪著我幹嚎了幾聲。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我是盡情可勁的一通鬼哭狼嚎,盡管狼嚎的沒有什麽主題,卻著實嚎了個酣暢淋漓。


    “小寶,好孩子,爸沒有想到過這樣會傷害到你,而且還傷害的這麽深,也許是爸太自私……可我還是希望你能成為一個超凡月兌俗的勇士,這次迴去後,爸再也不會讓小寶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了,可你要記住男子漢做任何事都要有始有終、不能虎頭蛇尾,堅持到底,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現在,你守在這裏,爸去看看能不能打到幾隻山雞什麽的。”邊說著老爺子從背包裏掏出一把擦得光亮的毛瑟手槍,雙手從地上揀起那杆五六式半自動步槍。“這兩樣你可以選一支拿著防身。”我伸手接過了五六式半自動步槍。老爺子著我的頭說:“裏麵有五發子彈,前三發是普通的槍彈,在遇到危險時射向目標。後兩發是曳光彈,對著天空射,這樣爸爸很快就能趕到你身邊,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可這天馬上就要黑了,你要去哪裏打獵呀?”“你不用管,爸有辦法,記住我剛才給你說的那些話。”說完老爺子提著那把毛瑟槍轉身躍過小溪在暮色的輝映下很快消失在茂密的叢林裏。悵然地看著老爺子消失的方向,我感覺好像從來沒象此刻這樣的需要他。


    天公收去了最後一抹晚霞,四周變得一片灰蒙。山風唿嘯著戲弄著滿山的草木,使他們欲靜不能。


    我想起來該為我們爺倆的野外的晚餐做一些必要的準備工作


    ,於是我將五六式半自動斜挎在身後。把背包瓜在一棵小樹的枝丫上,手裏握著救生刀打算去搜尋一路樹枝幹柴。


    在十幾丈的懸崖下我發現了一個顯然是人工挖掘出來的小土窯。窯洞口被土崖上掉落下來的土掩埋了一半,另一半幾乎全被長在上麵的荒草遮掩著,一串新鮮的偶蹄糞動物的蹄印踏進黑咕隆咚的土窯裏,我用救生刀拔開草叢睜大眼睛努力向裏察看著,好像有個什麽東西在裏麵不安的走動著,這更激發了我的好奇心。我反身取迴背包,從裏麵模出手電筒,向裏一照,呀嗬!裏麵有一隻驚慌失措的小黃羊,它驚恐不安的看著我,在這個距離上我隻需隨手揮救生刀就能貫穿它的脖頸。可我還是決然的把刀插迴了腰間,我看到或者說,我讀懂了它眼睛裏閃爍著的恐懼和垂死的無奈。


    我隨手扯了一把青草,慢慢的遞向被嚇的體如篩糠的小黃羊,它恐懼的看著我一直退縮到抵到了窯壁。我盡可能用輕緩柔慢的動作靠近它。將青草遞到它嘴.


    邊,一邊伸手撫模著它顫抖的身子向它示好。逐漸,它不再顫抖,並依然小心的吃著我手裏的青草。


    看著小黃羊香甜的吞吃著我為它特別精選來的一堆鮮女敕的青草,我的肚子也“咕咕轆轆”的不知叨咕的是哪個星球的語言,向我強烈的抗議。我一把拉過背包想取點幹糧安慰一下肚府。可伸進去的手在裏麵模索了半天隻模到巴掌大的一塊烙餅,我索性將背包倒提起來,裏麵的東西立刻傾裹而出,一套老爺子特意留給我的軍用絨衣褲,二十發被擦得錚亮的步槍彈,一個軍用急救包。一隻老掉牙的指北針,一盒火柴、一瓶雲南白藥。十幾粒指甲蓋大小的青鹽,裝鹽的小玻璃瓶裏有一張紙條。我就著手電筒展開紙條,上麵是我熟悉的老爺子那蒼勁的墨寶。


    “虎子爸先迴去了,這是爸對你訓練的最後一個課目-野外生存訓練。你完全可以理解成這是爸爸最後一次折磨你,記住,在任何情況下,做任何事都要堅持到流盡最後一滴血……順便說一下,你是將軍的兒子。身上寄托著爸爸的全部希望,早點迴來,爸爸在等著你凱旋……”


    天哪!我被老爺子這麽殘忍的給拋棄了,而且被丟在了這荒蕪人煙的大山深處,豺狼野獸們的樂園裏。


    洞外不時傳來幾聲鳥叫獸吼的聲音,看著窯洞外那漸漸灰暗下來的天空,洞口像一張巨獸的血盆大口,我不禁淩的打了個冷戰。


    經過數十秒鍾對我此時所處環境的審時度勢後,我立刻緊張的投入到了心裏剛剛擬定的應急自救方案當中。


    掌劈腳踹不到五分鍾的時間,我就弄斷四根茶杯口粗細的楊櫆樹,砍作數段,在洞口做了一道足以擋風阻雨的柵欄,一道堪稱堅固的防線。看著眼前的傑作,心裏油然升起一種得意洋洋的成就感。看著看著,心裏猛地一緊,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非常愚蠢的超低級錯誤,我把自己擋在了洞外,不禁啞然失笑。


    口渴了,我轉身走向小溪,把斜挎在肩上的五六式向後攏了攏就以拜河神的姿態跪在了小溪邊上,把嘴湊向水麵,特豪氣的暢飲著那甘甜沁人心肺的溪水。


    “哼,哼哼哼。”驚得我差點掉進水裏,我把目光甩向那發出聲音的方向,隻見一頭足有三尺長兩尺高的野豬正瞪著一雙小眼睛氣哼哼的盯著我,一股無名火竄將起來,我幾乎是歇斯底裏的衝著這頭蠢豬破口大罵“**,你嚇著我了!”唬得悟能這不爭氣的子孫連連後退了好幾步,這才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惡狠狠的擺出一副要跟我拚老命的架勢。


    我亦兩眼死盯著它,盡量小幅度、輕緩的取下垮在肩上的五六式步槍,當右手的食指觸到扳機的瞬間,我立刻就感覺自己渾身是膽,雄糾糾了。


    我右手叉腰,右手單臂舉槍對著那膽敢向我pk的蠢貨的“印堂穴”那泡絲擺得肯定稱得上一個帥字。


    “砰”的一槍,那家夥象個訓練有素的特技演員應聲倒地,四隻豬蹄繃直抖動了幾下就去找它的那位淨壇使者的老祖宗告我的黑狀去了。


    我一拉槍栓一顆彈殼歡快的跳了出來。總不能無緣無故的暴殄天物吧!我費了好大勁才連皮帶肉的割下一隻肥碩的豬後腿,扛迴到那個我暫時賴以棲身的土窯。原大算架火可勁的大嚼一頓野豬肉,卻又架不住一陣濃濃的倦意侵襲,就那麽摟著小黃羊到了夢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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