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2-27


    天色大亮,夜裏的那場雨就這麽奇怪的停了。


    蜀州的雨水並不多,但是一下起來就會綿延不絕,這是葉流塵背上的李逸辰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它就這麽停了下來,停得毫無征兆。


    也許,這就是老天對已逝的生者的眷念吧。


    死者已逝,生者何依?


    “逸辰,這蜀州城裏有什麽好吃的?”此時的葉流塵早已換了裝束,一身客商打扮,隻是背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可愛男孩,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李逸辰彷佛沒有聽見葉流塵的問題,他迷惘的仰望著天空,甚至開始直視東方初升的朝陽,雙眼似乎都沒了焦距。


    沒有聽到迴應,葉流塵急忙彎腰,把李逸辰放下,看到他無恙的樣子,鬆了口氣,忍不住笑著揉亂了李逸辰的頭發。


    “大叔,你為什麽救我?”葉流塵的影子擋住了明媚的陽光,李逸辰終於從失神的狀態醒了過來,然而令葉流塵都沒有想到的是,這孩子竟然再無半點兒昨日的怯懦和不安。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一個家庭對於一個孩子的影響。當然,這個家庭的背景實力、積澱傳承和父母家人是構成這種影響的全部因素。葉流塵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是眼前的李逸辰,自己會作何反應,他的心中隱約中有個答案,隻是他搖搖頭不願多想,因為他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眼前這個淒楚的孩子,更不願意看到這個孩子是此時此刻的這種表現。


    於是,葉流塵半蹲下來,開始默默的為李逸辰整理破爛不堪的衣服。


    “我原來以為,你們這些世家子弟憑著家世總是寫頑劣無能的紈絝之徒,到今天才明白原來世家的積澱底蘊竟然如此可怕,你一個小小孩童驟逢大難,此刻能做到如斯地步,實在讓人感歎!”葉流塵是發自肺腑的歎息著,隨後頓了一頓,拉起李逸辰的手,朝著路邊一個不起眼的粥鋪走去,“也罷,我們先去吃點兒東西,然後給你換身衣服,再解決你的問題,好不好?”


    “謝謝大叔!”李逸辰緊貼著葉流塵的身體,他的小手有些微微顫抖。


    粥鋪很小,天色尚早,人也很小。


    但是,粥鋪的老板娘卻很熱情,尤其看到李逸辰,更是大增憐惜之情。當然,如若不是看到葉流塵的裝束打扮,想必她會把他們當成乞丐一般,賞他們兩碗粥也就罷了。


    葉流塵與李逸辰相對而坐,滿是油汙髒兮兮的桌上放滿了蜀州當地的特色早點。


    粥很好吃,對於葉流塵來說,盡管摻雜了蜀州當地特色食材的粥味道有些怪異,但是卻更添了他的胃口。


    “老板,再來一碗!”葉流塵痛快的喊道。


    “好咧,客官,你請咧!”老板娘健步如飛,迅速的撤下已盡的空碗,放下一碗熱騰騰的新粥。


    李逸辰麵前的那碗粥紋絲未動,他的筷子拿在手中也遲遲沒有動作。


    “為什麽不吃?”


    “桌子太髒,而且這些東西我都沒有吃過……”


    葉流塵開心的笑了,無論如何,他麵前的都還是一個孩子,更何況還是一個幾乎是剛從天堂掉在地獄的孩子。


    “害怕不好吃?”


    李逸辰沒有迴答,輕輕的點點頭,又搖搖頭。


    “小子,你餓嗎?”葉流塵拿起筷子狠狠的敲了一下李逸辰的腦袋。


    “餓!”李逸辰有些委屈的大聲迴答。


    “那就吃,餓了就吃,困了就睡,人就應該這樣活著才對!”葉流塵說著,不再理會他,徑自端起碗,彷佛吃的很是香甜。


    李逸辰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他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麽那麽餓,卻沒有絲毫食欲,他知道自己算得上一個世家子弟,但也並非吃不下眼前這些東西。李家的教養一向很好,不然也不會為步之遙如此看重而對事發後的李家嚴密封鎖。他更不知道為什麽葉流塵簡單的一句話,和難看的吃香一下子讓自己的肚皮分外難受的叫了起來。


    那一刻,他什麽都忘記了,隻知道自己餓了,而解決桌上的飯菜是他此刻唯一想做的事情。


    “慢些吃,你太久沒吃東西了,吃得太快太多,對身體不好!”葉流塵放下碗,一遍遍的重複這這句話。


    李逸辰至始至終沒有抬頭,他拚命的吃著這頓久違的早餐,享受著飽足的時候,眼裏噙滿了淚水。


    苗氏居是蜀州城中最好的客棧,因為客棧老板是苗族人因為客棧滿滿的都是苗家特有的風光。


    葉流塵十分的不適應這裏,總覺得很是別扭。在他的幫助之下沐浴更衣之後的李逸辰,再被灌下傷藥後靜靜的躺在了榻上,他很疲累,卻硬撐著不肯睡去。


    “大叔,為什麽救我?”


    葉流塵啞然失笑的看著床上的少年,有些佩服少年的倔強。


    “看看你現在衣著光鮮的樣子,哪裏還有早上小乞兒的模樣,這會兒咱倆更像是主仆倆人了……”葉流塵打趣著說,忽然話鋒一轉嘻嘻笑道,“你會問的仆人,為什麽救你嗎?”


    “不會,但是大叔你不是我的仆人,更不是知弦姐?”


    “嗬嗬,好小子,你不相信我?放心,雖然我不是你的知弦姐姐,也不是你的仆人,但是我是別人的仆人,而我的主子放我來這裏,可能不是為了救你那麽簡單!”葉流塵輕笑著坐下,給李逸辰掖好被角。


    “我明白,那麽大叔想要什麽?”


    “我想要真相!”


    “沒有別的什麽了嗎?”


    “我師兄還想讓我幫他要一幅《謫仙》圖,隻是我尋遍李家上下,也沒找到這幅畫。”


    “那幅畫,不在家裏……”李逸辰淡淡的笑著說,然後閉上眼睛,“如果大叔幫我,那幅圖我便送給大叔,此外,我還會把李家絕學給大叔參詳。”


    “你們李家在蜀州地界也算響當當的了,現在看來也是付出了一番心血,難以想象你如此年紀就會與人做這種生意了!”


    “貧寒人家有貧寒人家的活法,世家子弟自然也有世家子弟的活法……”


    “嗬嗬,這話說的不錯,那麽,李逸辰,你想我怎麽幫你?”


    “帶我去見蜀州刺史步之遙!”李逸辰睜開雙眼,落寞的說。


    “可以,但是他值得信任嗎?”葉流塵皺眉想了一會兒,淡淡的說。


    “但是,我不能相信你!”李逸辰說完這句話,重新閉上眼睛,扭過了身子。


    葉流塵一時氣結:“小子,是我救了你!”


    “然而,我卻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麽,對於現在的李家來說,救我是殊為不智的行為,更何況你明知對方很強,昨晚也跟他們交過手,卻仍然救我,那麽若不是你有不可告人的母的,便是你的身後有一個難以想象的勢力。無論是哪種,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都無力抗衡。”李逸辰的聲音隔著被褥傳來,憑空的多了些成熟穩重。


    “嗬嗬,所以你才要找步之遙,有趣的家夥!”葉流塵轉身離開,卻又在房門處停下,“我可以幫你,除了《謫仙》圖以外,我也可以什麽都不要,你莫要以為李家絕學對我們這樣的修行者還有什麽大的吸引力,更不要以為你笑笑年紀裝出來的老練和堅強可以騙過所有人。如果可以,我寧願你一直像昨晚剛看見你時瑟瑟發抖的模樣,那樣,才更像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苗氏居裏,李逸辰蹙著眉頭在陽光下睡去。


    苗氏居外,葉流塵扮作客商漫無目的走遍整個蜀州城。


    夜深,葉流塵站在門外,悠閑的閉著眼睛。不一會兒,李逸辰輕輕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為什麽要在晚上,多休息一晚,你的傷勢可以好得快些,再說,遲一日與早一日見這位刺史大人對你來說,似乎是沒有什麽區別的!”


    “夜裏少有人可以認出我來,我的傷勢已無大礙,多虧大叔的良藥了。不過,大叔你似乎對步大人頗有成見啊!”


    “沒有,我們走吧!”說罷,攬過李逸辰,背在身後,迅速消失在客棧的過道。


    “大人,可有什麽發現?”知弦坐在刺史府後院的小亭中,望著急匆匆而來的步之遙急切的問道。


    “知弦你確定李逸辰還在李家那處院落之中?”步之遙黑著臉陰沉著問,“他們燒毀了那處院落,毫無所獲,我密令心月複仔細尋找,也沒有發現李逸辰……”


    知弦忽然失神跌坐,臉色煞白,搖著頭喃喃自語:“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一陣清風吹過,亭下忽然多了一大一小兩道身影。


    亭中的步之遙側身而立警惕的看著來人,而知弦恍若未知。


    “知弦姐!”李逸辰掙開葉流塵的手,跑向亭中。


    知弦如遭雷擊,木然的摟著懷中的男孩兒,好大一會兒,眼淚才不住的流了下來。


    步之遙識趣的走出亭子,來到葉流塵的身邊。


    “閣下是……”步之遙看著葉流塵年輕的麵孔,拱手看似恭敬的問。


    “紅葉!”葉流塵不著痕跡的退後幾步,冷冷的說,“步大人對付宵小之徒的手段不怎麽樣,對付侵入自己府邸的手段倒還不錯。”


    步之遙的臉色青紅一片,默然不語。


    “你就是紅葉?”知弦拉著李逸辰從亭中出來,盯著葉流塵問道。


    “你認識我?”葉流塵悄悄將左手背向身後,目光有些疑惑的停在知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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