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州,未央城東南大營,行軍大帳。


    司徒空坐在上首,陸續的有將領進來。


    許倬走進大帳,按禮節先向司徒空作揖,告了個罪後,站到自己的班位。班位,就是行軍議事時,一眾將領按照職位的大小,由軍司儀指定給的固定位置。


    司徒空,在許倬的眼中,論長相算不上是一個威武的師氏,入品境修為,天階一重。


    洪州之地的修行境界劃分,分先天和後天。入品為先天,未入品為後天。後天的所有修者,通稱為武者。隻有進入先天,被修行界認可,才能獲得相應的修者地位。


    隻有入品,進入先天境,才有境界劃分。剛入先天的境界,修行界將它稱為入品境,入品境分為地階、天階、魂階,每一境界分為九重。


    其中,一到三重為初階,四至六重為高階。一般修者隻要進入六重高階,就能順利晉級下一個大階。


    而七到九重,是專對修行天才而言的,被稱為築基三重境,這三重小境界是常人不能修行到的,但凡能踏入七重以上的修者,將來修行必有成,隻要不死,必成大神通。


    司徒空天階一重,是入品境強者。


    這個同樣來自荒州修行家族的子弟,少了一份粗獷,多了一股靈動。筆挺的鎧甲擦得錚亮,上麵數十條符紋流動,淡淡的殺氣包裹著靈氣從鎧甲上散逸出來,腳下的風雲靴加持有“追風”“堅固”的符文,風雲靴踩在議事大帳的靈石地麵上,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


    原本要參加議事的副師氏子桑端木,因為給子桑家族長輩籌備八百年大壽之事,子桑家族是荒州東南之地的一個大修行家族,離此不遠,隻有千裏,所以托故沒來。


    司徒空環顧議事大帳中的各位將領,他認識與會的每一個人,能夠叫出他們的名字,甚至知道他們各自的修行家族,其人在家族中的地位,納過幾房小妾。


    望著有些心不在焉的許倬,司徒空微微的咳嗽了一下,對於這位深不得淺不得的主,大多時候司徒空都是笑臉相待,因為他清楚,仙侯特別重親情,現在掌管左軍的左將軍許周更是如此,司徒空從來不搞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事情,就好比在私底下,他也不管左將軍叫大公子一樣。


    在荒州東南的話裏,“大公子”是個完完全全的貶義詞!說的是紈絝子弟,如果有人敢當麵叫左將軍“大公子”的話,估計也就離下位不遠了。


    許氏家族子弟,年輕時代沒有一個不是紈絝,進入戰隊後的許氏子弟,更是個個飛揚跋扈;荒州東南,乃仙侯許天的封地,在自己家裏,在自己的地盤,即使是荒州的駐軍,也要給許家之人六分薄麵。對,不是三分,是六分!


    不過讓司徒空慶幸的是許倬並未給他添任何麻煩,從不以自己的許家身份張揚行事,反而跟下麵一群官、卒長一級的低級將領相處得不錯,很有平易近人的味道,司徒空就不明白了,同樣是一個家族裏的子弟,同樣是少年時代,這人與人、家族子弟與家族子弟之間的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按慣例,兩個卒長稟報了最近對麵洪州戰兵的動向後,司徒空宣讀了左將軍的旨諭,調左卒進入未央城東南的崤關,隨即司徒空又布置了各隊的駐紮地域,右卒各部駐守未央城東南大營,並叮囑各戰車飛符弩上配備的各類攻擊型的符文箭矢要全部入府庫,步兵的各類攻擊符文也要嚴格控製,如遇荒州戰兵侵犯,當不予抵抗,一切按照荒州第九代仙王蕭衍在荒都頒發的旨意辦理。


    右卒卒長孔末見司徒空布置的差不多了,於是走出班位,朗聲道:“大師氏!有消息稱洪州戰隊將兩架測天儀拆散,搬運進了曉韻客棧,現在天天夜裏都有天機師在那裏出入,更是有數十輛戰車暗暗的移入客棧裏,戰車上的飛符弩弩口正指向我東南大營,咱右卒各隊現在是在他們弩口射程之內,這也不是事啊?”


    司徒空深深的吸了口氣道:“這事我已經稟報給左將軍過,我能怎麽辦?整個未央城附近就咱們這一個師,進攻曉韻客棧拆了洪州那幫雜碎的測天儀和戰車嗎?那裏可是洪州一個卒的戰兵的大營所在地,別忘了左將軍平日裏的叮囑,我們是戰兵,服從上令,必要時刻殺身成仁,馬革裹屍,犧牲小我,保衛荒州。”


    孔末微微歎了口氣道:“這仗讓咱們左將軍打的,大型戰車都收入府庫,現在可好,連符文箭矢、攻擊符文都拿出去了。”


    司徒空瞪了一眼孔末道:“就你嘀咕多!這幾天你跟著我,你天階一重修為掌管右卒,我不放心你,部隊交給許倬帶!”


    許倬見孔末一臉委屈模樣,於是走出班位,道:“大師氏,這東南之地可是咱們的根啊!軍機大臣們在荒都,隻憑借傳送符,如何知曉我東南之地的實際狀況?難道要仙王時刻用靈識關照?——我荒州戰兵不主動挑釁,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司徒空見許倬替孔末說話,於是微微一笑,顯得有考校的口氣,道:“那好!咱們就聽聽右卒許卒長的高論。”孔末向許倬眨了眨眼睛表示感激,但,這點小動作絲毫沒有逃過司徒空的目光注視。


    許倬微微猶豫了一下,權衡利害之後,大步流星般的來到行軍地圖前,右手食指向地圖上一點,朗聲道:“現,我東南邊軍在荒州東南之地的兵力表麵不少,但,其實邊軍不過六十個軍而已,其餘府軍、城衛軍、屯田軍有多少涼戰車,下麵又吃了多少空額,我想諸位心裏定然有數。”


    許倬停頓了一下,食指沿著湘水比劃了一下,繼續道:“諸位,洪州州兵的十個軍與一個**預備軍的兵力與我軍相比,雖然並不占據優勢,但是洪州大營的各個師氏乃是特編師氏,下轄六個卒、一個預備步兵卒、一個預備大型戰車卒,乃是八卒建製,按一卒50乘算,一個師氏就是400乘,一個軍就是800乘,是我荒州一個軍不過200乘。”


    許倬環顧下麵聽得非常認真的將領,又扭頭看了看司徒空。


    司徒空點點頭,並將鼓勵的目光投向了許倬。今天許倬所講的編製,司徒空也是第一次聽到,所以他本身也十分好奇;在他看來左將軍的弟弟理所當然的會知道一些他們底下不清楚的東西,借這個機會了解一下也似乎未嚐不是好事。


    許倬沉聲道:“洪州的兵力雖然不過我軍,但,洪州大軍占據了湘水,就有快速投送兵力的優勢;故,其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對湘水周邊的雙溝、郎溪、績溪、慶山、未央、方滬、達理、穀亨沿岸進行偷襲,而我荒州各軍除我左軍集中戍邊外,皆兵力分散,沒有快速投送兵力的優勢。如倉促應戰,極易陷入被洪州大軍利用湘水調集兵力各個擊破的危急之勢。”


    許倬說完,長長的吐了口氣,在列的將領大多陷入沉思。顯然,許倬這一番話帶給了他們太多的震驚。


    “許倬啊!你這番話如果是仙侯所言,該有多好!”


    司徒空猶豫不定了好一會,才略有無奈道。


    議事後,司徒空帶走了極不安分的孔末,讓其陪同自己去給子桑家族長輩的賀八百年大壽,整個右卒的軍務便托付給許倬這個副卒長了。


    迴去的路上許倬將右卒的五個“官”全部拉上了自己的大型符文戰車,對於能夠坐坐這輛曾經是左將軍的大型符文戰車,五個“官”都深感榮幸之至。


    但是沒開出多遠,就碰到一起荒州邊軍同洪州大軍之間的衝突,許倬派了家族護衛前去了解,許念三迴來之後嘿嘿一笑道:“咱們現在這些戰兵的脾氣也太暴躁了點,洪州那幫夷族戰兵也是囂張的不行,跑咱們當值戰兵的刺符文刀上打火石,結果咱們的戰兵給了一刀,當街捅倒。”


    “哦!那怎麽處理的?”許倬有點擔心那個戰兵的命運。因為對待洪州大軍,仙王的諭旨是忍讓,防止產生兩州大戰。


    許念三微微一笑道:“幸虧咱們的步兵隊來的及時,那幫洪州戰兵愣是沒敢動!”


    聽到這裏,眾人都是一笑。


    許倬感覺很是振奮,在他的記憶中,東南邊軍對於來犯的洪州大軍還是充滿敵視的,如果不是荒州仙王為了晉級仙皇之位,需要洪州仙王的支持,怕是早將洪州戰兵趕出東南之地了。


    按照荒州的曆史,在他保有的重生的記憶中,荒州東南邊軍在這場大戰中顯得無比的窩囊,麵對洪州戰兵毫無鬥誌,幾乎是連戰連敗,連敗連退,退而再退,最後在上層的妥協下,甚至將整個東南之地割讓給了洪州,東南邊軍連番號也被撤銷。現在看來,不是東南邊軍無鬥誌,而根本就是上層領會了仙王的曲折意旨,故意放水!


    閭弘、崔允環、顏塵墨、陸向東四個“官”,再加上祝風雲這個大型飛符弩隊“官”,右卒的五名將領算都到齊了。


    原本在東南邊軍的各卒裏的副卒長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但是這可不代表有人敢不拿許倬這個副卒長不當盤菜,今天副卒長請客,又坐的是左將軍給的大型符文戰車,這讓閭弘、崔允環等人感覺特有麵子,東南邊軍的戰兵恰恰就是最好麵子的。


    五人大搖大擺的跟在副卒長許倬的身後,來到了未央城內最有名的“天一居”,這裏的掌勺師傅乃是當年荒都流落出的禦廚,煲靈湯、調仙味可謂是未央城一絕,不過這裏更吸引人的則是老板娘。


    未央城內的修行者都相傳這女人有很硬的後台,所以看花的人多,敢搗亂的人卻是鮮有,許倬跟這裏那位傳說中的老板娘也不熟,今天也是慕名而來,更重要的是天一居的四樓雅間是談大事的好地方。


    眾人落座,幾色冷拚立即端了上來;蘊魂果、醒神花、千疊片、紫靈菜,用寶碟盛放,顏色搭配的無比恰當。


    用熱氣騰騰的帛巾擦了把臉,許倬丟出了一枚通靈丹,雖然眼下用得都是卦石,但是在東南之地一早就不通行了,兩州冷戰期間,大多數商家還是認同通靈丹這硬通貨。


    不過一會,又是四道熱菜由店夥計端了上來,分別是鳳凰爪、麒麟肉、暴吵龍膽、清蒸龍魚。許倬客客氣氣的倒靈酒布、紫靈菜,讓五人頓時受寵若驚。這位爺可是左將軍的親兄弟啊!


    一臉麻子,頓生橫肉兇相的閭弘一看就是個猛漢,幾杯靈酒下肚,心神火熱、靈魄中燒的他一扯自己的鎧甲領子道:“卒長,您這麽客氣可就是跟我們弟兄擺龍門陣了,有什麽事您直接言語,不違反軍令前提下,我老閭要是皺下眉頭就是狗養的。”


    說著閭弘夾起了一大片麒麟肉,連湯帶汁吞進口中,吧唧、吧唧的嚼了起來。


    許倬迴味了一下閭弘的言語,認真的看了一眼粗中有細的閭弘微微一笑道:“那你們得坐穩了,我怕嚇著你們幾個混人。”


    閭弘、崔允環、顏塵墨、陸向東四個人相互望了一眼,但是沒搭理祝風雲這個大型符文戰車的官。


    許倬知道其中原因,四個人都是戰車隊,跟符文弩車原本是要多拉拉關係的,但是百年前的荒州內戰的時候,右卒的戰隊跟敵人肉搏僵持不下,眼見要敗退下來,祝風雲一頓符文弩箭將自己人的殘部和敵軍主力都蓋在裏麵。


    仗雖然是打贏了,事後祝風雲從大型符文戰車隊的位置上被貶了下來,還差點挨了黑箭,從此戰車隊的官們也就跟他再也無法走到一起去了。


    許倬深深的吸了口氣道:“現在左將軍聽仙侯的,仙侯聽仙王殿下的,而仙王在荒都忙著晉級仙皇,荒都那幫子齷齪佞臣隻知道揣摩王意,除了不要臉基本什麽都要,仙王不讓咱們對洪州大軍動手,即便對方打過來也不許還手,諸位也很清楚吧?”


    在座的幾個人都不吭聲紛紛點頭,表示知道,許倬隨即壓低嗓音道:“根據可靠情報,洪州大軍會在明天,也就是七月既望的晚上,亥時左右動手,攻占我未央城和湘水沿岸的駐軍大營。”


    啪嗒!


    閭弘的銀筷從手中掉落渾然不知,其餘眾人也都目瞪口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通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陸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陸賈並收藏通帝最新章節